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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北京骄阳似火,似乎比钱塘还热,范玉华一行四人在酒店办理完入住后,马不停蹄地去医院为赵醒归办理入院手续。
单人间很早就预约好了,护士安排赵醒归第二天早上入院,要花几天时间做一系列术前检查,再确定手术时间。
拿好所有的资料,大家离开医院,回酒店的路上,赵醒归看到一家美发店,说:“卓老师,我想剃个头。”
范玉华和苗叔坐另一辆车回去了,只有卓蕴陪赵醒归来到美发店。发型师听完赵醒归的话,又打量了一下他的发型,很是不解:“你这头发很帅啊,为什么要剪掉?”
赵醒归说:“我要住院,洗头洗澡不方便,先剃了吧,反正以后会长出来的。”
他还是懒得爬上洗头床去洗头,就坐在轮椅上,让发型师直接用喷壶把头发浇湿,剪刀一拿就剪了起来。
卓蕴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坐在边上陪着他。
赵醒归一直留碎发,哪怕修剪都不会剪得太短,他头型好,发量多,发色黑,发际线也很争气,平时的发型就是高中校草必备款,刘海会遮过眉,清爽酷帅又不失学生气。
而现在,他要求剃一个板寸,就比光头好了一点点,随着那丝丝缕缕的黑发往下掉,他的脑袋变得越来越圆,眉眼五官也因为发型的变化而显得更为凌厉。
头发剃完,发型师拿刷子帮赵醒归刷过头顶,他从镜子里看到卓蕴兴奋的表情,笑问:“要摸摸吗?”
“要!”卓蕴早已跃跃欲试,伸出小爪子去薅他脑袋,“噫~怎么是这样的手感?”
掌下的寸头几乎只剩一层青皮,毛茸茸的,还有点刺手,她摸了一下又一下,就是不撒手,赵醒归眉头都皱起来了,眼睛往上瞟:“撸狗呢?”
“真好玩儿。”卓蕴也从镜子里看他,“都不太像你了,像个小和尚。”
发型师把罩布拿掉后,赵醒归终于也能抬手去摸头,自己都觉得很不习惯,转着脸问:“丑不丑?”
“不丑,脸长得帅,发型不重要。”卓蕴伸手摸摸他左眉那个浅浅的伤疤,平时有刘海,伤疤几乎看不见,这时脑门全露出来,小伤疤就变得显眼了。
她说:“哎我觉得你留板寸还挺酷的,这还有个疤,像个不良少年。”
赵醒归穿着一件黑色T恤,还真的板起脸,微抬下巴,眼神桀骜:“归哥差根烟。”
卓蕴往他嘴里塞了根棒棒糖:“烟你个头!”
嘴里含着糖,赵醒归立刻就笑了,划着轮椅往后退:“走吧,回酒店去。”
吃晚餐时,范玉华看到儿子的新发型,笑得停不下来,给他拍了一张照后发在“北京行”群里,还艾特了赵伟伦。
【范玉华】:老赵快看看你儿子,要出家当和尚啦!
赵醒归摸摸脑袋,一脸木然地问卓蕴:“真的很像和尚吗?”
“没有没有,还挺酷的。”卓蕴在努力憋笑中,实在不敢再打击他。
苗叔吃着菜,嘴里哼起了小曲儿:“法海你不懂爱,雷峰塔会掉下来……”
赵醒归:“……”
放了暑假的少年再也不用被妈妈逼着写作业,吃过晚饭,赵醒归和卓蕴一起出门溜达,享受住院前最后的甜蜜时光。
这次出来他没带轮椅车头,卓蕴就一直推着他,一路溜溜达达来到上次逛过的那家商场。
赵醒归说要给卓蕴买新衣服,因为她马上要出国,他想让她穿得漂亮点去漂亮国,卓蕴没拒绝,和他一起在商场里逛起来。
商场的地面很光滑,赵醒归干脆不划轮椅了,让卓蕴牵着他的手,拽着他在各专柜转悠,赵醒归说:“卓老师,你挑你喜欢的款式就行,我负责买单。”
“真的吗?”卓蕴神情狡黠,“我喜欢的款式,你不一定吃得消哦。”
赵醒归说:“你先挑挑看,我其实一直搞不懂,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这是令他困扰的一件事,卓蕴说过,以前她给他做家教时,穿的衣服都是家教专用服,什么T恤卫衣牛仔裤小白鞋,并不是她平时的穿衣风格。可后来从梧城回到钱塘,她时不时地会来紫柳郡找他,穿衣风格并没有大变化,依旧是休闲装为主,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化妆。
就像现在,卓蕴陪他来北京,素着脸,身上就是一件普通的T恤加热裤,也不是不好看,但赵醒归总觉得,卓蕴应该打扮得更漂亮些才对。
“这可是你说的。”卓蕴拉着他进了一家她向来青睐的品牌专柜,“我挑什么你都买单,对吗?”
赵醒归很是霸总地回答:“当然。”
卓蕴就真的开始挑衣服,拿着一条裙子去试穿,一会儿后试衣间门打开,赵醒归扭头看去,就看到他的女朋友踩着猫步走出来。
可怜的板寸小霸总都忘了表情管理,下巴差点惊脱臼。
卓蕴脚踩试衣间里的高跟鞋,身上是一条墨绿色紧身连衣短裙,布料纤薄,还是个抹胸款。
大街上很少有女孩会这么穿,也只有卓蕴这种个子高挑、冷白皮、身材前凸后翘的大美人才能完美驾驭这样的裙子,穿着不会显得风尘,举手投足间透着浓浓的女人味,哪怕素面朝天,眼神里都满是骄傲与自信。
导购小姐被她的气场折服,舌灿莲花地连夸一气,说这件夏装新款上市不久,就没见过有人能穿得这么好看!
卓蕴照着镜子,自己也觉得不错,一撩头发,回头问赵醒归:“好看吗?”
赵醒归:⊙o⊙
“唉……”卓蕴摇头,“我还是太高估你了。”
赵小霸总终于从丰富的想象中回到现实,脸颊上漫着诡异的红晕,卓蕴忍住笑,又在这家专柜挑了几件衣服裙子,清一色性感风,还去一楼挑了两双高跟鞋,才满足地说:“买够啦!回酒店吧。”
赵醒归买完单,抱着大腿上的一大堆纸袋,与卓蕴一同离开商场。他神色还是很不自然,卓蕴推着他往酒店走,赵醒归沉默了一会儿,回头问:“卓老师,你去美国,会穿这些吗?”
“会啊。”卓蕴回答得理直气壮,“我以前在A大上课都这么穿,哦,不会光穿抹胸,会在外头加个小外套,不过去酒吧就不穿外套啦。”
赵醒归觉得自己好吃亏:“那为什么你来紫柳郡见我,不这么穿?”
卓蕴:“啊?”
“你每次来,都只穿T恤牛仔裤,我都没怎么见你穿过裙子。”赵醒归回过头去,越想越憋屈,“四个月了,咱俩在一起都两个多月了,你就没在我面前好好打扮过,我从没见你穿过这样的裙子!”
卓蕴:“……”
“你讲讲道理吧!赵小归。”卓蕴听出他话里的不满,觉得很搞笑,“我去你家见你,要见你爸你妈你妹妹,能穿成这样吗?他们会想这是哪儿来的女妖精,专门来勾引他们家高中生儿子的吧?我不得被他们拿着扫帚赶出去呀?”
“不会。”赵醒归说,“我爸妈没那么古板。”
“你放我一条活路吧。”卓蕴看着他一头青皮的后脑勺,又去揉了一下,“等你高中毕业,什么都好说,现在咱俩互相配合一下,你呢,好好学习,别因为我而成绩下降。我呢,尽量收敛,争取不影响你的成绩,要不然,咱俩都没好果子吃,懂吗?”
“你一直在收敛吗?”赵醒归从那么多话里只捕捉到一条信息,“除了穿衣服的风格,还收敛什么了?”
卓蕴才不会告诉他,摇头晃脑地说:“没什么,就是尽量在你爸妈面前做你的知心姐姐咯。”
“知心姐姐?”赵醒归重复了一遍,又回头看她,“我不要你做我的知心姐姐,你知道我把你当什么,你也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
这可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赵醒归最后一句话喊得贼响亮,被身边一个路过的老大娘听见了,大娘偷摸着瞅了他俩一眼,嘿嘿嘿地笑起来。
“小点声,人家都在看我们了。”卓蕴很头疼,“行了行了,先别说这个,回去再讲,小和尚不好好念经修佛,脑袋瓜里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到酒店,赵醒归不肯回房,非要先去卓蕴房间。
卓蕴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进房后门一关,赵醒归从纸袋里挑出那条绿色连衣裙,一本正经地说:“卓老师,你先换衣服。”
卓蕴叉腰:“我不换!我还没洗澡呢!”
“换一下嘛,我想看你穿这个。”赵醒归划着轮椅到她面前,仰起脸,因为没了刘海,那双眼睛显得越发明亮,“我明天就要住院了,你都不肯换吗?”
对着他这双漂亮又无辜的黑眼睛,卓蕴一秒缴械投降,拿过衣服进了卫生间。
后来,她就穿着那条抹胸裙坐在了赵醒归的大腿上,他亲吻着她露出来的肩膀和手臂,舌尖舔着她清晰的锁骨,双臂用力,将她禁锢在怀里,并且把在大街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希望你收敛,真的,你什么都不用收敛。”
“在我面前,你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可以喝酒,可以抽烟,可以穿短裙,穿高跟鞋……”
“你想怎么样对我都行,我是你的,你把我拆了都行,我怕我做不好……只要能让你高兴,我什么都可以做,你得教我……”
卓蕴被他撩拨得喘息不止,心想,这人剃过头后哪里是入佛,分明是入了魔,都说的什么魔鬼发言?
但是,她内心深处又很喜欢,在他怀里难以抑制地仰起脖子时,女妖精的脑海里也开始幻想,等这小和尚再长大一点,高中毕业,她一定要把他拆骨入腹,吃得一干二净……
——
第二天一早,赵醒归被连人带轮椅又带行李,打包送进X医院。
进入病房楼层后,范玉华去护士站办手续,卓蕴和苗叔陪着赵醒归来到他的单人间,护士拿来一套病号服,提醒赵醒归下午要备皮插导尿管,不要穿内裤。
病床的床面高度比赵醒归的轮椅椅面高很多,他从轮椅上下床不方便,要是老去上厕所,不利于护理,穿纸尿裤又容易发生感染,反正马上要做手术,主治医生说既然是截瘫患者,就直接上尿管吧。
卓蕴不懂什么叫“备皮”,多嘴问了一句,赵醒归脸红了,苗叔大大方方地说:“就是剃毛!”
卓蕴:“……”
昨天才剃了上面,今天还得剃下面,这是要变成一只光溜溜的小乌龟呀。
赵醒归刚入院,大家都很忙碌,护士站给了一张密密麻麻的清单,让家属去医院自带的超市买东西,卓蕴怕范阿姨提不动,就和她一起去。
在超市选购时,卓蕴问:“阿姨,这几天晚上都是苗叔陪夜吗?”
范玉华说:“我打算请一位护工,白天护工陪,晚上老苗陪,白天我们都能来,可以让老苗在酒店好好休息。”
卓蕴咬了咬唇,说:“阿姨,趁小归还没做手术,这几天晚上我可以陪夜,我怕他紧张,能和他聊聊天。”
范玉华思考后同意了:“也行,这几天没什么事,你可以先陪一晚看看,等他做完手术还是得让老苗来,那会儿别说是你,我也搞不定他,小归个子大,我们女人搬不动他的。”
卓蕴问:“他会很疼吗?”
“做手术总归会疼,说得更准确点应该是虚弱。”范玉华看着卓蕴,“小卓,你别看小归现在很精神的样子,做完手术就不是了,平时再好看的人做过手术,样子都会有点可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卓蕴被她说得好紧张,点点头:“我知道了,阿姨,我不会害怕的。”
等她们回到病房,赵醒归已经换上那身蓝白条纹病号服,乖乖地倚靠在病床上。轮椅停在床边,床背摇得很高,餐桌板拉开在他面前,上面搁着平板,他正悠闲地观看篮球赛。
“挺舒服啊,度假呢?”范玉华把一大兜东西交给苗叔去整理,忍不住说儿子,“准高三生,不能趁这几天多做点作业吗?”
赵醒归的眼睛依依不舍地从球赛上移开:“我和老师说了,这个暑假的作业不保证能做完,我会挑着做,有些没必要的就不做了。”
范玉华:“之前和我保证,期末考一定考进年级前十,结果呢?你做到了吗?”
赵醒归不服气:“年级十六也不差吧?”
范玉华笑得很温和:“那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做那些你挑出来的作业?”
赵醒归看一眼卓蕴:“晚上,等你们探监结束,我就做。”
范玉华也去看卓蕴:“小卓啊,这小子晚上要做作业,你就别陪夜了。”
卓蕴很配合:“噢!”
“什么?”赵醒归一惊,与苗叔对视,“今晚谁陪夜?”
苗叔也一脸莫名,范玉华说:“你白天多做点作业,晚上就小卓陪你,你要想继续看球赛,那就……”
“我做我做我做。”赵醒归一把把平板拿掉,着急地向苗叔伸手,“苗叔帮我把书包拿过来!”
苦逼的准高三生在病房里还得做作业,苗叔收拾完范玉华买来的东西,出去买午饭,范玉华见赵醒归没什么事,就回酒店处理工作去了,病房里只剩一个卓蕴,坐在床尾玩手机。
“卓老师,卓老师。”赵醒归从书本上抬起头,叫她。
卓蕴问:“怎么了?”
赵醒归说:“我右脚踝那个金乌龟,你先帮我摘下来保管一下,刚才护士说了,身上不能戴饰品。”
“哦,好。”卓蕴掀开被子,看到赵醒归那两只无力的脚,炎热的夏天,他依旧穿着白色棉袜,卓蕴摸摸他瘦弱的小腿,还是很冰凉。
她帮他解下金乌龟,想要放去包里,赵醒归说:“戴你脚上吧。”
卓蕴问:“为什么?”
赵醒归笑:“转运龟要戴着才能转运,你先帮我戴几天,我觉得你这阵子运气挺好,说不定也能传给我。”
卓蕴眼珠子一转,也觉得自己这阵子运气不错,她干脆坐到赵醒归身边,抬起右脚伸到他面前:“你帮我戴。”
赵醒归捧住她的脚,仔细地把金乌龟戴到她脚踝上,拉紧绳子:“到时候记得还我啊,别想贪污。”
卓蕴乐得直笑:“你人都是我的,贪你一个金乌龟怎么了?小气鬼。”
赵醒归不知想到什么,低头往卓蕴脚背上亲了一口,卓蕴“呀”一声叫,正想去拧他,一位中年护士突然进来了,愣了一下:“你俩干吗呢?”
卓蕴赶紧把脚收回来,放下地,护士给赵醒归量体温、测血压,意有所指地说:“这几天你要做很多检查,我们老会进来的,病房里虽然没监控,你们自己也要注意一下。”
赵醒归血压高了。
护士:“……”
“算了,当我没说。”护士对满脸通红的少年说,“深呼吸,别紧张,我再给你测一次。”
赵醒归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测血压,回归正常。
护士提醒他:“你明天要做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动态心电图,有个小机器一直背身上的,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知道吗?”
赵醒归点点头。
护士一边说着“到底是小年轻”,一边推着车出去了。
“二十四小时心电图。”卓蕴坏笑着看赵醒归,“那是不是你做上了,我就不能碰你啦?”
赵醒归抬手捂住脑门:“做上了你还是别碰我了,我怕我心电图跟过山车似的,我妈都要吐血。”
下午,赵醒归在病房里备皮插尿管,苗叔陪着他,卓蕴暂时回避,去了走廊上。
这个楼层都属于神经外科病房,有人做脑部手术,有人做脊柱手术,刚好有台手术结束,病人躺在推床上往病房转运,从卓蕴面前经过。
那是位女病人,脑袋上绑着厚厚的纱布,脸庞浮肿,面色蜡黄,根本看不出年纪,也看不出原本长什么样。
卓蕴又看到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患者从病房出来,穿着病号服,坐着一架运动轮椅。
卓蕴现在已经很分得清,医院、超市等公共场所为特殊人群准备的应急轮椅都很普通,座位宽大,靠背高而平直,就像大街上能看到的那种老头轮椅。
而真正的截瘫患者想要生活更舒适、行动更方便,就要选择更为轻巧灵便的运动轮椅或电动轮椅,所以,这位男患者应该和赵醒归一样,也是一位截瘫人士。
卓蕴背脊靠在墙壁上,心里有点不得劲。
她从来没住过院,身体很健康,父母和弟弟也一样,去医院最多就是些头痛脑热的小毛病,卓蕴对医院的记忆一直停留在外公外婆住院时,但那也是十几年前了。
她突然想起,赵醒归和她说过他受伤的经过,还有出院回家后的各种事情,却从没说过,他在医院里发生的事。
他住了一年多的院,一年多啊,一天都没回过家,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