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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早说啊。”卓蕴坐在赵醒归面前,用热毛巾按着他的脖子,试图“活血化瘀”,嘴里还不闲着,“完蛋了,颜色这么深,一会儿你把扣子扣上,看能不能挡一下……啧,估计不行,谁叫你脖子长这么长。”
赵醒归已经脱掉那副外骨骼机器人,重新坐回轮椅上,此时正生无可恋地照着镜子,脖子上的草莓印非常明显,颜色比卓蕴脖子上那个都要来得深。
晚上吃饭还要碰到爸妈,赵醒归觉得自己没脸见人。
“几天会好?”他也不敢对卓蕴抱怨,毕竟是他先干的坏事,对方只是以牙还牙,“明天会好吗?我明天还得去学校。”
卓蕴又绞来一把热毛巾,快速地捂上他的脖子,烫得他嗷嗷叫,卓蕴说:“以我的经验,估计要四五天才会淡,你先想想怎么和老师同学解释吧。”
赵醒归蔫蔫的:“我想请假了。”
“请什么假!马上就考试了。”卓蕴揉他头发,帮他出主意,“哎,你可以贴个创可贴呀,就说剃胡子时弄破了一个口子。”
赵醒归想了想,觉得可行,又照着镜子说:“谁胡子长这儿?”
卓蕴说:“我就是给你一个建议,随便你怎么说,贴个创可贴总比这样露着好吧。”
赵醒归摸摸脖子上的吻痕,叹了口气,祈祷不要再被妈妈骂,去学校后也不要被向剑发现,要不然那混小子又要大惊小怪地来问他是怎么回事了。
卓蕴就这样住在了紫柳郡,睡二楼客房。
晚上,她和赵醒归的家人们一起用餐,赵伟伦和范玉华自然都看到了儿子脖子上的草莓印,什么都没说,只有赵相宜叽叽喳喳地问了几句,被范玉华挡下来。
赵醒归和卓蕴一直安静吃菜,乖得像两只鹌鹑。
赵相宜咬着筷子,好像明白了什么,再看她哥和卓蕴时,脑子里已经兴奋地挑选起他们度蜜月的地点,不知道她能不能一起去?他哥愿不愿意去迪士尼呀!
吃完饭,卓蕴特地没去三楼打扰赵醒归,早早地洗漱睡觉。
深更半夜,小楼里一个个房间陆续熄灯,只剩赵醒归一人还在书桌前奋笔疾书,狂赶假期作业。
坐累了、写乏了的时候,他停下来,转着笔在台灯前发呆。
桌上的台历是六月那页,期末考试的日期被他画了几个圈,赵醒归拿起台历往后翻,七月二号去北京,住院,手术日期待定,再往后翻,八月二十号,卓蕴开学。
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两个月,她就要离开了,一直要到十二月初才回来。
赵醒归知道,感情的事从没有一劳永逸之说,再美好的恋爱都会存在诸多变数,分手的原因多种多样,异地恋绝对是其中之一。
卓蕴那么漂亮,又那么优秀,不管在哪儿都会有无数人追求。
如果他是个健康的男人,可能还会更自信一些,偏偏,他残疾了,还是重残。不管是生活中每日都要面对的大小便问题,还是感情中必不可少的亲密接触问题,他至今都存在障碍。
赵醒归想起下午站立着与卓蕴接吻时的情景,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刻,他站着,她也站着,他比她高了大半个头,是非常般配的男女生身高差,他可以将她拥进怀里,用自己的胸膛给她依靠。
可是,他还是感觉不到自己腰线以下的肢体,没有脚踏实地的真实感,他像是漂浮在空中,没有支撑的情况下完全无法移动双脚,只能那么直挺挺地站着。
卓蕴倒是很开心,仰着头冲他笑,又一次感叹“赵小归你好高”。
赵醒归不愿意绑着她,却又不愿意放开她,他想,如果有一天她真的厌倦了他这样非常规的男朋友,厌倦了这种非常规的生活,他该怎么办?
他也没办法啊。
手里转着的笔不小心掉到桌上,赵醒归收回思绪,双手撑着轮椅扶手抬臀减压几次,又把注意力移回到作业本上,继续做起题来。
——
第二天一早,一屋子人都在享受小长假最后一天的懒觉,谁都没早起陪赵醒归吃早餐,可怜的高二生很失落,吃过早饭就和苗叔一起去了学校。
赵醒归真的在脖子上贴了一张创可贴,以为可以躲过尴尬,哪里能想到,当他来到教室后,整个教室都沸腾了。
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同学在班长的带头下一起鼓掌,还有人起哄和吹口哨,赵醒归目瞪口呆,疑惑地看着向剑。向剑笑得跟个傻子一样,拍着他的背说:“归哥,你出名啦!”
赵醒归不明白:“什么?”
向剑拿出手机打开一个短视频平台,搜索关键词“嘉城抢婚”,赵醒归就在那一大堆视频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会场三百多位宾客果然都是见证人,光见证还不够,有些人把拍下的视频传到网上,说有一个坐轮椅的帅哥在婚礼现场抢婚,还晒出了新郎的一大堆罪证,最后新郎被揍,新娘高高兴兴地与轮椅帅哥手牵手离开了。
轮椅帅哥不仅抢婚成功,抱得美人归,还以一己之力掀翻了在嘉城餐饮业雄霸多年的巨头石家,真是大快人心!
有网友留言:
【这个小帅哥是我学弟耶!还是个高中生,上高二。】
【高二?抢婚?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的吗?】
【你们太单纯了,这个帅哥背景可不简单,石家的产业和他家相比,根本排不上号。】
【他家是做什么的?】
【不好说,产业很多,比较有名的应该是地产,总部在钱塘。】
【只有我的关注点歪了吗?新娘子好漂亮啊~】
【轮椅哥哥也很帅哇!真是好偶像剧的剧情![星星眼]】
……
赵醒归:“……”
班主任进了教室,大家终于安静下来,开始准备上课。
向剑往赵醒归身边凑近了些,小声问:“归哥,视频里那个美女就是你的家教老师女朋友吗?”
赵醒归刚经历过一次大型社死现场,头脑空白,低低地“嗯”了一声。
“归哥,我以前就觉得你玩得很花。”向剑一脸崇拜,“没想到你花活能玩成这样!”
赵醒归无语地扶额,爸爸妈妈一直教他做人要低调,他好像反其道而行之,都在短视频出道了。
几天时间,新闻发酵,A省、钱塘和嘉城各主流媒体都发布了有关石家酒店餐饮集团旗下各酒店、餐厅被政府部门组织专项调查组进行联合调查的新闻通报,通报上内容不多,但赵醒归知道,字儿越少,事情反而越难搞。
他听从爸爸的吩咐,没再管后续事宜,把心思都放在期末考上。
这些天,卓蕴也没闲着,在穆哥的陪同下去出租屋收拾行李,提前退房,搬到了紫柳郡高层住宅的一套房里。
房子面积不小,有130多方,装修得还不错,赵醒归说前几年房子免费提供给一位特聘老外工程师住过两年,后来项目结束,老外回国了,房子就一直空置着。
卓蕴在房里收拾了几天,等到下一个周末,卓蘅考完试,就带着妈妈及她的行李来了钱塘。
边琳离婚才没几天,那套解放路的房子还没来得及办过户手续,目前里头住着租户,边琳没法住过去。
卓蕴、卓蘅姐弟俩在钱塘碰头后,带着妈妈去外面吃饭,饭桌上,三人聊起了各自未来的打算。
卓蘅知道姐姐不愿意听卓明毅的事,就长话短说,卓明毅罪名不重,主使阿刚去买听/话水证据确凿,所幸没酿成严重后果,卓蕴没喝,属于未遂,过几天就能放出来了。
卓明毅最大的问题还是债务,到了这个地步,没有任何人会愿意帮他,卓蘅也没脸去求赵醒归家里帮忙。
卓蘅说:“我的车,已经托人在卖,那套八月交付的新房,我也不要了,到时候办了房产证就直接卖掉,给爸还债。律师说,家里剩下的房子几乎都保不住,以后……我……”
他偷偷地瞥了边琳一眼,眼神可怜巴巴的,希望妈妈能接收到他的讯息。
边琳却在此时说出一个令卓蘅震惊的决定:“小蕴,小蘅,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想把解放路那套房子卖掉。”
卓蘅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什么?不行!”
“小蘅你听我说。”边琳看着儿子,“我问过了,那套房子能卖两百六十多万,这笔钱,先用来给你姐姐那套合院装修,剩下的可以做她出国读书的学费。小蘅,如果你以后要出去,妈妈也有钱供你,这些年我攒了一些,你爸爸不知道的。”
卓蕴明白了妈妈的意思,卓蘅还是没懂:“妈,那你把房子卖了,住哪儿?”
“还能住哪儿?”卓蕴插嘴,“久兰花苑装修好,妈妈当然是住那儿。”
边琳见儿子不怎么认同的样子,解释道:“你姐姐出国读书要花很多钱,我知道她可以问那个小赵借,但我觉得,这样不好。我们家自己能想出办法来,自然是自己解决最好,要不然,你姐姐以后要被人看不起的。”
卓蘅神色纠结,想说什么又不敢说,都没有平时牙尖嘴利的样子了,活像一只被人嫌弃的流浪狗。
卓蕴“噗”地笑出声来,卓蘅瞪她:“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怕以后爸真的破产,房子都被收走了,你会无家可归?”卓蕴笑吟吟地看着他,“本来是不是还想着,你好歹能和妈妈住在那套解放路的房子里,她会给你留个房间,对吧?”
卓蘅心思被说破,脸都憋红了:“你别胡说!我根本没这个想法!”
“真的吗?那你以后就跟着爸去睡桥洞吧。”卓蕴往卓蘅碗里夹了个鸡腿,“我刚才还想说呢,你乖乖叫我一声姐,久兰花苑装修的时候,我就给你留一个房间,看来你也不稀罕啊。”
卓蘅盯着碗里的鸡腿,又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年纪轻轻就耳背了?”卓蕴失笑,“我说,我想在久兰花苑里给你留个房间,那房子虽然在观县,离嘉城市区挺远,但它离钱塘近啊,上高速半个多小时就到钱塘了,地段不差的,你寒暑假可以过去住,和妈妈做个伴。”
卓蘅盯着她:“你真的,会给我留个房间?”
“真的呀。”卓蕴说,“不过先说好,你爸绝对不准来,一步都不准踏进那院子,你要是敢把他带过去,就别想再回家了!”
这话里有槽点,比如“你爸”,说的好像卓明毅不是卓蕴她爸似的,但卓蘅和边琳的注意力都不在那儿,而是在最后那个词上——回家。
卓蘅低下头,心想,听他姐的意思,他好像……还是有家可回的?
事情都商量完了,卓蘅没有在钱塘多待,要赶回嘉城处理卓明毅的事。他离开后,卓蕴和边琳一起在房子里收拾行李,卓蕴一边收拾一边笑:“我今年好像搬了好几次家,老是在收拾行李。”
边琳总算等到与女儿单独相处的机会,拉着卓蕴在床边坐下,犹豫半天才开口:“你说的赵醒归,就是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坐轮椅的男孩子吗?”
卓蕴说:“对啊。”
“他为什么坐轮椅啊?”边琳问,“他腿有毛病吗?”
卓蕴说:“妈,他十六岁的时候打篮球受了伤,撞坏了脊柱骨,腿瘫痪了,腰以下都动不了。”
“啊!”边琳没想到是这样,“那、那他……这毛病治得好吗?”
卓蕴想了想,摇头:“不可能痊愈,但他过几天要去北京做手术,做完手术,可能会有一点改善,具体怎么样,医生也保证不了。”
边琳呆呆得说不出话来。
“妈,我要陪他去北京。”卓蕴抓住边琳的手,“可能会在北京陪他一段时间,到时候你得一个人住在这儿,可以吗?我八月就要出去了,想尽可能多地陪陪他。”
边琳问:“你和他到哪一步了呀?他腰以下不能动,那他、他……哎呀,小蕴啊,你这么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孩子,你和他……这,这能行吗?”
“为什么不行啊?”卓蕴绽开笑,拍拍边琳的手背,“妈,我真的很喜欢他,与他能不能走路没关系,你现在是不了解他,等你和他熟一些了,就会知道他真的是个非常优秀的男孩子,坐轮椅不算什么,在我心里,他就是个健康又可爱的男朋友。”
卓蕴从来不担心边琳会接受不了赵醒归,从她很小时开始,妈妈就不会在她的事情上做过多干涉,也是因为没法干涉。她脾气倔,大事情都被卓明毅给定下了,小事情全是卓蕴自己做主,自从决定和赵醒归谈恋爱,卓蕴就知道,她的家庭不会是阻碍。
显然,赵醒归的家庭也不会是阻碍。
如果真的有阻碍存在,那也只可能发生在他与她本人身上,属于内部矛盾,任何外力都没法去攻击他们。
边琳在紫柳郡安顿下来,范玉华对卓蕴说,如果边琳愿意,可以来C2小楼做客,一起吃顿饭,聊聊天。
卓蕴问过妈妈,边琳说她还没做好准备,这几天想先安静地待着,等卓蕴和赵醒归从北京回来,她再去探望一下术后的赵醒归。
范玉华对此表示理解,赵醒归却有点敏感,私底下问卓蕴:“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我?不想见我?”
“没有啦。”卓蕴刮一下他的鼻子,“她刚离婚,心情还不太好,给她一点时间吧,我妈妈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就是之前被我爸冷暴力太多年,自信心被摧毁了。她见到你妈妈都可能会自卑,我想先让她开心起来,享受一下没有我爸的快乐生活,等我们从北京回来,她会来见你的。”
边琳在紫柳郡住了几天后,七月二号一早,卓蕴带着行李,和赵醒归、范玉华、苗叔一起坐上了去北京的高铁,开始赵醒归的求医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