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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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冬知道,祁夏璟没在开玩笑。

对上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她噤声败下阵来,垂眸轻声道:“他不知道我是谁。”

话出口的瞬间,她只觉得喉咙一阵干涩,像是有细软的刺卡在嗓子,如鲠在喉。

坦诚相待并不如想象中简单。

上次和小姑见面就该知道的。

曾经深埋心底的悸动、那些不见天光的念恋,哪怕十多年过去,从骨血里剖开挖出时,依旧晦涩沉滞,久久难以平复。

哪怕不去谈说种种细节,单单一句“他不知道我是谁”,都足够牵动情绪,心口泛起点点酸楚。

不该玩真心话游戏的。

也不该谈起初三那年的。

大概成年的人的世界需要谎言;黎冬垂眸不再出声,轻颤长睫将她压抑的情绪暴露无疑,挣扎的手放弃抵抗垂落,以近乎任人摆弄的顺从姿势贴着墙站。

预想中的愠怒追问没有继续。

良久,禁锢手腕的力道卸下,黎冬缓慢眨眼抬眸,对上祁夏璟沉如死水的黑眸,几秒前借着醉意的愠恚都消失不见。

男人重新站直,视线停在她腕骨浅浅一道红印,哑声问道:“弄疼你了么。”

黎冬摇头。

祁夏璟双手插兜,不再自讨没趣地话题重提,语气淡淡没什么情绪:“回去吧。”

话毕转身就走。

昏暗暧昧的廊灯打落在男人的发顶和宽阔双肩,独自离去的背影却能看出几分挫败的孤寂与落寞。

黎冬几次想解释,欲言又止。

该说些什么,又该从何说起呢。

是该说那年夏雨她震耳欲聋的心跳、还是说她偷藏过祁夏璟丢弃的外套、亦或是那本再也寻不到的画册?

算了吧。

两人回到包厢后,各自在原本位置坐下,如常表情让玩得正嗨的众同事瞧不出异端,有几个甚至还调侃两人出去这么久,是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羞羞事。

祁夏璟又换上漫不经心的表情,被调侃也只勾唇不语;而黎冬则默默坐在一旁,将面前已经放凉的小龙虾吃完。

游戏继续,几轮下来后王医生建议找别的乐子,于是大家又开始一轮新的哄闹。

徐榄是在场唯一看出端倪的,中途凑到祁夏璟身边,不由分说地勾住兄弟脖子:

“你俩怎么回事啊,刚出门前还眉来眼去的。”

“就因为班长说的初恋不是你?吃醋成这样?”徐榄挑眉乐了,“不是吧你,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计较?”

祁夏璟后背靠着沙发神色难辨,闻言懒懒挑眉:“我和她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徐榄一时语塞。

祁夏璟兴致缺缺地轻晃着手中酒杯,抬眼视线扫过安安静静在角落看人唱歌的黎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听她的口吻,那个横空出世、所谓长得又和他很像的的初恋,应该是单相思。

祁夏璟以前总自欺欺人地想,哪怕她十年后不再动心,他凭着初恋的身份,总能在黎冬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黎冬心里装不下太多人,他再清楚不过。

但祁夏璟总觉得不够,他欲壑难填,他想要她满心满眼、从始至终只有他一人。

于是会患得患失,会在意外出现时喜怒无常,会在黎冬一次次的沉默中,萌生出如履薄冰的无力感。

于他而言,黎冬好像溪泉蜿蜒而下的流水,再怎么用力攥紧,最终都会从掌心溜走,手上的淤泥反倒会污浊她原本的清澈。

他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

周日晚十一点整,黎冬在客厅看完文献关上电脑,准备关灯睡觉时,收到弟弟周屿川的讯息。

周屿川:爸妈睡了么。

明天要去医院体检看病,父母早早在十点不到就回房躺下,此时家里一片安静,只剩下墙上时钟滴滴答答的走表声。

黎冬关灯躺下,在黑暗中回复消息:十点睡的,你那边还顺利吗。

受黎冬影响,周屿川从小就对绘画产生极大兴趣,虽然大学念的是经济,但始终没放下对画画的执念。

大一利用自媒体展示画技,成功从无名之辈成为月入过万的粉红博主,随后在平台某次露脸活动中凭借颜值小火一把,人气暴涨。

22岁毕业那年,周屿川已经拥有百万粉丝,有不少国内外公司主动向他投递橄榄枝。

而接下来最好赚钱的3年时间,周屿川却反而沉寂下来,除却常规的平台更新画作,很少出现在大众视野。

他对黎冬说,他想做的不仅仅是复现文字的插画师,而是打造更有血有肉、有他心血灵魂的作品——周屿川想开发自己的游戏和厂牌。

父母自然极力反对,家里唯一支持的黎冬则对游戏一窍不通,平日只不时叮嘱弟弟注意休息。

周屿川收到消息后秒回:还可以,工作室迁过来还要段时间,但我近期会回来,这两天爸妈那边辛苦你了。

周屿川:哦对了,祁琛托人找来,邀请我去他和小姑的婚礼,我答应了。

黎冬看着消息微愣,想起周五午休时,祁夏璟曾替祁琛给她带话。

周屿川问她:你呢,你不会也要去吧。

黎冬犹豫片刻,打字回复:嗯,他希望我能当伴娘,我应该也会答应。

小姑在这段婚姻受尽他人诟病,黎冬不希望在她一生一次的婚礼,缺失家人的祝福。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对方打来电话,接通后开门见山道:“我以为,我们姐弟去一个就够了。”

父母还睡着,黎冬只得压低声音:“屿川,如果没有小姑,我们可能没法去市里读书。”

姐弟俩自小成绩优异,镇上学校想招揽优秀学苗,早早就上门提出减免所有费用;如果不是黎媛和基金会帮助,黎冬和周屿川应该都会为了减轻家里负担,放弃市内的省重点。

周屿川无法反驳,沉默片刻后出声道:“如果你在小姑婚礼上,遇到颜茹怎么办。”

记忆深处的名字猝不及防被提起。J

入冬的十一月下旬气温骤降,黎冬畏寒地在被子里蜷缩起身体,轻声道:“事情过去这么久,她应该不记得我。”

“况且当年她是所有大人里,唯一为那件事给我道歉的人。”

黎冬和颜茹的交流并不算多,准确些说,只有短暂的十分钟而已。

偷拍照的事闹大后,黎冬因为祁夏璟曾送的高价礼物成为众矢之的,流言四起。

学校原本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祁夏璟后续将传谣男生打进医院的事令全校哗然,纸再也包不住火。

祁夏璟结束禁闭前的那个下午,两方母亲——周红艳和颜茹一同来到校长办公室。

时间久远,黎冬早忘记那年校长和两位母亲的谈话,只记得颜茹在周红艳的恳切要求下,拿出明码标价的礼物清单。

周红艳看着高昂的费用,终于双唇颤抖的失声,不知该如何为黎冬辩驳。

会散几人离场,黎冬送走双眼通红的母亲,回教学楼前遇到等候多时的颜茹,礼貌询问她是否能抽出十分钟谈谈。

“我相信你所说,事先并不知道礼物价格,也为祁夏璟动手打人对你造成的舆论伤害,深表歉意。”

比起其他人背地里的猜忌,矜贵利落的女人从未对她恶语相向,坐下后的第一句也并非苛责。

“祁夏璟做事冲动、不顾后果,有我和他父亲教育失败的原因;我们这两天尝试和他沟通,结论就是他一定要留下来、放弃原定的出国计划。”

颜茹全程将黎冬当作平等的成年人对待,她从包里拿出一沓资料递过来,疏离而公事公办的态度:“我知道以我的年龄和阅历进行这样的谈话,对你而言很不公平——但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作为母亲,无法接受孩子离经叛道。”

哪怕十年后,黎冬也记得那份文件的含金量:里面详细记录了培养如祁夏璟这般天之骄子的背后,要付出多庞大的时间、金钱和精力。

大到未来大学和工作的安排,小到每个学年要进行的标准化考试、校外参与的国际比赛和活动,甚至连申请名校需要业界大牛的推荐信,都事无巨细的列举在这份文件。

这是黎冬第一次知道,人生可以被安排的如此缜密精细。

“我不是成功的母亲,但这是我能提供给祁夏璟最好的资源,”颜茹语气平静,“你可以认为我限制他的人生自由,但你认识那个所谓“耀眼”的祁夏璟,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

“事实就是,离开祁家,祁夏璟其实一无所有;他甚至会因为冲动打人而受处分被开除、无法参加高考。”

黎冬对此哑口无言——因为她知道,颜茹说的没错。

只字未提分手,女人只是将血淋淋的事实化为刀刃,撕碎黎冬曾经自欺欺人的幼稚幻想。

祁夏璟要留在她身边,自愿放弃父母安排多年的出国,甚至连两人异地四年都决不妥协。

十八岁少年的意气风发,明晃晃的喜欢永远果敢而坚定,他会用最高调恣意的态度大声告诉全世界,他有多喜欢她。

被他喜欢,是件何其幸运的事情。

退缩的懦夫,从来只有黎冬一个。

所以她才是唯一没资格悲伤落泪的人。

“”

和周屿川的电话早就挂断,手机的震动将黎冬从艰涩回忆中拉扯回来,她解锁屏幕,发现是祁夏璟发来的消息。

QXJ:明天上午我有手术,会有专人陪着叔叔阿姨体检看病,你专心忙工作就可以。

QXJ:昨晚聚餐是我情绪激动,抱歉。

QXJ:晚安-

“黎医生你快去忙吧,我是祁少的助理,叔叔阿姨这边交给我就好。”

自称小李的年轻男人微笑有礼地看向黎冬,话毕转身看向周红艳和黎明强,温声道:“叔叔阿姨您好,待会由我带二位去体检。”

从未受过如此待遇,黎家夫妇俩都受宠若惊,周红艳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小夏喊来帮忙的吗?”

“不是,是黎医生托我照顾二位,夏医生只是帮忙挂号。”

训练有素的助理从善如流,面不改色的胡乱编造:“我也是医院职工,今天上午正好调休,您放心跟着我就好。”

“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小李朝黎冬微微颔首,语气恭敬,“黎医生平时也帮我很多。”

黎冬默不作声地看着李助理安妥好父母情绪,温声给二老说今天的时间安排,再顺水推舟地将所有功劳都归于她。

最后连不善言辞的黎明强都出声道:“我这次过来,你费心了。”

可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

离开前,助理小李还不忘贴心和黎冬道:“祁少说他等下有手术,没办法亲自陪同,让我代说声抱歉。”

黎冬也不清楚祁夏璟为什么道歉。

自从周六那场不为人知的几句拌嘴,这是祁夏璟第二次和他道歉——他分明什么都没做错。

回办公室的路上,黎冬在上楼经过三楼手术室正对的走廊时,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准确些说,或许是两道熟悉的身影。

祁夏璟站在手术室门外,皱着眉低头看资料;而他身旁粉衬衫黑色包臀裙的女人,正微仰着头和他说话。

妆容精致的女人只露出半张侧颜,黎冬远远看不太清,只觉得对方五官十分眼熟。

似乎感受到对面注视,身材姣好的女人转侧过身,开口和祁夏璟说了些什么,两人朝左侧方向走去,彻底进入黎冬视线死角。

身后传来同事的呼喊声,黎冬回神离去,全身心投入到医院工作中。

午休前她结束手术出来,回办公室的路上点开手机,发现祁夏璟和小李都给她发过消息。

祁夏璟发消息的时间,就在她离开三楼走廊不久。

QXJ:你刚才来三楼手术室这边了?

李助理则是发送于十分钟前:黎医生您好,叔叔上午的体检一切顺利,我现在带两位去食堂,您随时可以过来。

先简短回复祁夏璟的消息,黎冬边回办公室的路上边给小李打字,想先问问上午体检的具体情况,简单整理后再去食堂。

“黎冬?早上真的是你?”

甜软女声带着略显夸张的惊叹,黎冬闻声回头,正对上早上只觉眼熟女人的脸,就听对方继续道:“是我呀,邓佳莹!”

久远记忆终于和眼前身影对上。

“你不会真把我忘了吧,”邓佳莹故作嗔怒地调侃黎冬,“我们两个可从初中起就是同学。”

“没有,”黎冬看着眼前和记忆中判若两人的邓佳莹,有一瞬恍惚,直白道,“你刚才没认出来。”

邓佳莹和黎冬都是从X镇贫穷人家走出来的孩子,两人初中三年都是同班,升入高中后分开过一段时间,在高二下文理分班时再次进入重点班成为同学,高考后再无交集。

“刚才我在三楼感觉就是你,”邓佳莹去挽黎冬胳膊,亲昵道,“老同学好久不见,我们去医院附近的咖啡厅坐下聊聊吧。”

两人从前关系谈不上要好,黎冬不习惯邓佳莹的自来亲近,却在对方的盛情难却下,只能拜托李助理照顾父母,强行被拉去附近咖啡厅吃午餐。

“大学时期我一直在璟礼基金会做志愿者,毕业后通过面试留了下来,一直工作到现在。”

氛围安静的咖啡厅里,邓佳莹率先介绍她来医院的目的:“盛穗的事是祁夏璟点名要找专人负责的;琛总得知我们是高中同学,于是让我接手管理——今天来医院,就是询问些基本情况。”

和黎冬相同的是,邓佳莹当年同样是基金会的受益人;和黎冬不同的是,邓佳莹现在已经能释然说出曾受过的救济。

黎冬见邓佳莹是真心热爱这份工作,知道负责盛穗的又是多年同学,心情也随之明媚起来。

“对了,我今天问祁夏璟你们是不是还在一起,他没否认呢。”

邓佳莹突然话锋一转,仍旧笑吟吟地望着黎冬,轻抿口咖啡,似是不经意道:“你们俩真不容易啊,当初知道祁夏璟去NY读书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呢。”

黎冬闻言微愣,切牛排的刀用力不当,刮在瓷盘上发出一道刺耳声响。J

原来祁夏璟去的是NY。

这是她十多年来,第一次知道祁夏璟的过往行踪。

“听说祁夏璟和家里闹掰了也非要学医,祁家大学四年都没给他一分钱呢。”

邓佳莹像是想起什么趣事,轻笑出声:“还有他去当家教,结果把人小孩和家长都气哭的事——这些他和你说过没?”

黎冬连祁夏璟在哪都不清楚,怎么会知道这些,只得扯出点僵硬的笑:“我没听他说过。”

“我也是听人说的,他可能怕你心疼吧,”邓佳莹见黎冬面露尴尬,无所谓地耸耸肩,贴心换了个话题,

“反正你们现在能在一起就好啦——你都不知道,高中时候有多少女生羡慕你运气好呢。”

羡慕她运气好?

恍惚间,黎冬觉得她高中时期错过太多,以至于多年后的今日所闻都令人震惊:“为什么羡慕我运气好?”

“羡慕你名字好听呀。”

“高中有多少女生喜欢祁夏璟,你肯定知道吧,但他不是向来不把人放在眼里嘛。”

邓佳莹见黎冬表情疑惑,善解人意地解答道:“你还记得分班当年竞选班长么,祁夏璟可是投票给你的。”

黎冬思考几秒后点头,隐隐诧异于邓佳莹记忆力这么好,然后就停女人故作神秘道:“有人去问祁夏璟为什么投给你,他说看你名字好听,就随手投了。”

——“我叫黎冬。”

——“黎明的黎,冬天的冬,因为我出生在冬至,所以父母取了这个名字。”

——“黎冬?挺好听的名字。”

“黎冬?黎医生?”

“你是不是很累啊,发呆好几次啦,”邓佳莹不断的呼唤声将黎冬从久远的对话中拽出,她看着人深深叹气:“要不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们改天抽空再聊。”

女人说着就转身去喊服务生结账。?

“不好意思,”黎冬知道对方本意想找她叙旧,只是她今天总不在状态,歉然道,“下次换我请你吃饭吧。”

“好呀,”邓佳莹爽快答应,离开时不忘嘱咐道,“到时候带上祁夏璟一起呗,老同学坐在一起聊聊天,讲讲你们俩这几年的爱情长跑,也让我羡慕一下。”

“嗯。”

和邓佳莹在咖啡馆分别,黎冬只觉得心力憔悴,回医院安顿好父母后,她掐着点快步走向手术室,进去前低头看了眼手机。

祁夏璟没有回复,应该是还在手术。

工作是摒除杂念的最好途径,下午的开胸手术是黎冬给刘主任做一助,病人的衰老和并发症让情况比预想中糟糕太多,导致预计四小时的手术,生生拖了快七小时才结束。

腰背酸痛的换下无菌服,从手术室出来的黎冬在看清窗外低垂暮色时,恍然意识到时间早过了下班点。

她匆忙去拿手机要打电话。

“我和你爸早就回家了,不是你让小李送我们回来的吗?”微弱的脚步生后,背景音突然变得嘈杂,像是周红艳在炒菜的声音。

“你这工作怎么天天加班,我和你爸晚饭都吃过,再晚点我家都给你收拾好了,”周红艳忍不住又抱怨,“抓紧下班回来,我帮你把菜再热一遍。”

“谢谢妈,我尽快回来。”

嘴里答应的好,实际上手术后还有不少后续工作,等真正忙完时间已经九点半,从窗外看连街上行人都只寥寥无几。

和祁夏璟的聊天停留在黎冬上午的回复,听值班的小护士说,他今天连轴转的上了四台大型手术,午饭根本没吃,晚饭也是匆匆两口就被紧急叫走。

黎冬也不知道他这样会不会胃痛。

半小时后回到家,黎冬进门便见到餐桌上香喷喷的饭菜,随后是母亲从她卧室出来,欲言又止的神情。

此时父亲在她卧室的躺椅上看书,黎冬见母亲表情复杂,以为体检结果不好,心下一沉忙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医生怎么说?”

周红艳闻言愣住,两秒后才反应黎冬话里意思,立刻摇头否认:“目前没大事,都是人老的问题,明天还有几项检查。”

见女儿仍忧心忡忡,周红艳赶忙催促黎冬去吃饭,在桌边坐下盯了她一会,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晚上自己回来的?那个什么小夏没送你?“

“没有,他还在手术,”黎冬总觉得母亲今晚眼神异常,放下筷子平静道,

“您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能说什么,我说的话你几句听进去了?”周红艳仿佛被看破心事般恼起来,不自觉扬高声调,“让你找个轻松工作你不听,让你找个靠谱人家你又非要——”

“算了,我懒得说你,”周红艳怒其不争地重重叹气,话锋一转,下巴朝客厅一扬,“沙发上都是你衣柜里的旧衣服,堆起来快要把柜子塞的卡住,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你把打皱的衣服跳出来,明天我手洗一遍——这次我可没乱丢你东西,别又像上次那样大呼小叫的。”

在母亲转身离去的脚步声中,黎冬低头吃了几口热饭,许久后想起什么,手上动作猛然顿住,蹭的从座椅上起身去客厅。

为了给父母腾出空间、被她塞进柜子的衣服正静静躺在沙发上;黎冬没按周红艳要求的去挑打褶的衣服,几乎是心慌意乱的翻找着唯一那一件。

仿佛有无形的手掐紧她的脖子,让黎冬在短短几秒内,煎熬在无限长的窒息中。

当男式黑色冲锋衣终于出现时,她胸膛剧烈起伏两下,人终究得以呼吸,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冲锋衣口袋里、那张许久未见的相片。

东西还在。

空荡的客厅鸦雀无声,黎冬阖着眼平复情绪,轻颤的长睫将她此时的后怕暴露无遗。

心脏因为失而复得的余悸猛烈跳动着,似是觉得光隔着衣料触摸不放心,黎冬垂眸犹豫良久,最终拉开冲锋衣的口袋拉链,将那张陈旧到连边角都微微泛黄的相片拿出来。

种种原因,她很久没见过这张合照了。

以至于在看向照片里,被众人簇拥在中心的十六岁祁夏璟时,竟然觉得有些陌生。

照片里有近百来个人,黎冬目光第一眼就见到意气风发的少年,找了半天,在角落看见那时纤瘦的自己。

众星捧月的少年总是恣意而桀骜的,快门按下时,才慵倦敷衍的懒散一笑。

而无人在意的她却不管眼前镜头,只是执拗地扭过头,隔着茫茫人海看向人群中那抹身影。

那时的她还偷藏着少年的外套,不知道他们今日过后,是否还会相见。

所以她求的不多,只想再多看少年一眼。

哪怕只是远远的、无人问津的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