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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市今日多云转阴,局部地区将出现阵雨或雷阵雨,雨大风急,请各位市民外出时配带雨具1”
窗外的瓢泼大雨,应证着此时客厅的天气预报,雨声湍急,豆大雨点颗颗砸在屋顶、窗户和地面,整座城被笼罩在湿雾与泥水中。
“先专心吃饭,别总看你那个打车软件了。”
在黎冬又一次解锁屏幕、查看排队时间时,对面的周红艳忍不住出声道:“吃完我们坐公交车去医院,我和你爸没那么娇气。”
不等黎冬开口,就听门外走廊传来闷闷的关门声。
她闻声手上动作微顿,顺从地将手机关上,轻声道:“我吃完饭再打车,外面雨太大了,淋雨会生病的。”
余光见周红艳起身要去客厅,黎冬想起她昨晚藏在书里的照片,下意识提醒出声:“妈,您不要动我茶几上的书和笔记,里面有很重要的工作文件。”
“知道了,我去给你收拾换洗的衣服,看你这沙发乱的。”
等周红艳拿走沙发上的衣服去洗手间时,黎冬低头想再查看打车软件,桌面的手机先一步震动,跳出讯息提示。
QXJ:外面雨大不好打车,我送你和叔叔阿姨去医院。
祁夏璟上一条消息发送于凌晨三点半,应当是刚下手术台,再加上后续工作的耗时,到现在满打满算也没睡够四小时。
黎冬不自觉皱眉,低头打字:“你吃早饭了吗。”
祁夏璟秒回:“没。”
看着单字回复轻叹出声,黎冬放下手里的三明治,起身走向冰箱,拿出些刚包好的新鲜饺子,转身去料理台打算下锅水煮。
这时周红艳从洗手间出来,见黎冬要开火煮东西,不由问道:“煮饺子干嘛?桌上那些不够你吃?”
“没有,我给夏医生带;外面雨大打不到车,他说开车送我们过去。”
黎冬将饺子下锅,弯腰去找食柜里的保温桶,背对着母亲平静道:“他昨晚三点下手术,早上来不及吃早餐;胃也不太好,所以我想煮点饺子带给他。”
形状圆胖的饺子静静躺在锅底,黎冬盖上锅盖,有意避开母亲目光回到座位,垂眸继续吃饺子。
意料外的长久沉默,周红艳再开口时,话里罕见地带着谨慎的试探:“你和小夏认识很久了?”
略有些奇怪的提问方式。
不是问认识多久,而是问是否认识很久。
“有段时间了,”压下心底点点讶异,黎冬轻轻嗯了一声,说话直白依旧:
“他对我很好,昨天的李助理和我并不认识,是他特意安排来照顾您和爸爸的。”
“”
黎冬说完,就低头默默等母亲进一步或追问或责备,结果手上大半三明治吃完都未听人声,抬头却见周红艳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家里带的茉莉花茶。
“出门前泡点带过去,茉莉花茶提神也不伤胃。”
周红艳将茶罐推到她面前,对上黎冬诧异眼神,才又忍不住数落:“这么看你妈做什么,人家帮忙这么多,难道不应该表示感谢吗?”
祁夏璟的保时捷早早停在楼下。
厚雾雨幕中,眼前景物都仿佛蒙上繁冗的纱;透过车玻璃,黎冬在楼梯口远远望着驾驶座上的男人。
姿态懒散的人左手支着车窗撑住头,右手随意搭靠在方向盘,背靠座椅,凌厉下颌线和深邃五官都在雨中被模糊,整个人透出些清傲的孤寂感。
三人先后上车。
“叔叔阿姨早。”
微哑声线中有挡不住的通宵疲惫,祁夏璟回头和两位长辈打招呼,眼下有淡淡乌青。
寒暄两句后,男人低头发动汽车要走,黎冬却抬手轻拽他袖口,拿出装有饺子的保温桶:“时间还早,吃完再走吧。”
说着她打开保温桶盖,将筷子一同递过去时手上动作微顿,面露难色:“这个饺子里面有葱姜蒜。”
伴着点香辣醋味,热腾腾的香气弥漫在封闭车间,祁夏璟垂眸见黎冬表情自责,强行压下揉她脑袋的冲动,接过东西道:“没事,先送叔叔阿姨去医院。”
“时间有的是呢,着什么急去医院,赶紧先吃饭,”周红艳最见不得年轻人糟践身体,习惯性地插话教训人,“光吃饺子做什么?冬冬你泡的花茶没带?怎么现在都不拿出来?”
黎冬这才想起包里的玻璃杯,忙转头去拿,就听周红艳碎碎念个不停:“你们就仗着年轻不爱惜身体,成天加班熬夜点外卖,等老了就知道后悔了!”
连沉默的黎明强出声道:“身体是一切本钱,年轻人拼命要适度。”
黎冬皱眉想劝父母别再多说,旁边的祁夏璟倒是先沉沉笑出声,散漫语调难得有几分认真:
“嗯,知道叔叔阿姨心疼我。”
没想到祁夏璟如此直白大胆,连周红艳都被哽住,半晌轻笑出声:“你这孩子还挺自恋。”
李助理闻讯早早在医院大门口等候,手里撑着一把巨大的伞。
周红艳知道人是祁夏璟请来的,也不好意思再耽误时间,催促两位医生赶紧上班,就转身和黎明强上楼看病。
黎冬和祁夏璟的办公室分别在科室走廊两端。
雨天人少,又未到上班时间,两人默契地选择了人少的路线。
无人拐角处分别时,落后半步的祁夏璟抬手环住黎冬腕骨,掌心干燥温热,指尖却是微凉。
黎冬脚步微顿。
祁夏璟轻拽着她后背靠墙,让贴近的两人仿佛消失众视线中,嗓音沙哑:“昨天在三楼怎么不过来。”
整夜未眠,祁夏璟连说话都透着浓浓疲倦,他俯微微俯身低头,眉眼隐没在额前垂下的碎发:“还在为周六的事生气吗。”
仔细想想,那天无理由的责问,祁夏璟只觉得幼稚又蛮横。
他垂眸,沉默地静静打量黎冬——在车上他顾及着后排两位长辈,都不曾好好看过她。
“没生气。”
黎冬右手挣动,从温暖的掌心中脱离。
她看着男人紧皱的眉,抬手落在他眉间,轻轻按压着向眉尾推,轻声道:“辛苦了。”
女人细嫩柔软的手缓慢从眉间滑过,带着几分湿气的清淡雏菊香气沁人心脾,无声抚平着通宵一夜后的困惫和焦躁。
祁夏璟拧紧的眉头舒缓,握住黎冬落在他额前的手放到脸旁,亲昵地轻蹭她掌心,哑声中带着点不可名状的委屈:
“感觉很久没见过你了。”
分明才两天时间。
黎冬安静地任由祁夏璟握住她右手,左手耐心地刮过他眉头,看着祁夏璟缓缓阖上眼。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面对而立。
“叔叔的体检结果我都看过,数值上看没有大问题,刘主任那边我也会继续跟进。”
“中午体检结束后,小李会开车送他们回去,”离上班时间所剩无几时,祁夏璟终于睁开眼睛:“你放心,我不会再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单独见叔叔阿姨的。”
对于祁夏璟,黎冬除了道谢外,常常不知该如何回应。
“谢谢,”这次同样没有破例,只是她在男人要松手时,黎冬忽地出声道,
“如果今晚下班时还在下雨,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祁夏璟闻言动作微顿,半晌垂眸望着黎冬渐红的耳尖,无声勾唇,散漫眼底染上点笑意。
“好。”
男人柔声答应,握着黎冬的右手贴近唇边,在她微微的屏息中亲吻在掌心,薄唇贴着细软皮肤:
“那我希望这场雨,永不落幕。”-
或许是雨天缘故,白天工作倒不如平日繁忙,黎冬结束上午手术后,午休时间陪父母在食堂吃了午饭。
父亲大部分体检数据已经出来,衰老带来的问题不可避免,过去几十年劳作留下的后遗症依旧存在,但至少没有旧病复发的征兆,心脏目前也没出现问题,只需要注意休息、维持心情舒畅,定期来医院复查体检就好。
听过心内刘主任的诊断结果,黎冬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下。
高三分手后,这些年她和黎明强和周红艳关系不算融洽亲密,但父母终究是她一生无法放下的牵挂,她衷心希望父母能健康长寿。
一身轻的送走父母,黎冬下午上班都只觉得轻松许多。
下午走向手术室时,连跟拍小于都不禁感叹道:“姐,我终于见到你笑了,感觉你前两天都忧心忡忡的。”
黎冬闻言微笑,偏头朝窗外望去,发现依旧是瓢泼大雨,随即眼底笑意更甚。
“听新闻说,说这雨要下一整天呢,也不知道晚上怎么打车,”小于望着窗外水雾蒙蒙,愁眠苦脸地问道,“姐,你晚上怎么回去啊,要不要一起拼车?还能省点时间。”
“不了,”黎冬摇头拒绝,眼中盈盈笑意让小于都有一瞬的呆愣,
“有人会送我回去。”
“是祁副高吧,得嘞,我就知道是我自讨没趣咯。”-
时间在期盼等待中飞速过去,黎冬再从手术室出来时,时间已经将近五点半。
下班前,黎冬打算先去五楼看看盛穗。
最近工作繁忙顾不上,她昨天从邓佳莹那里才知道,小姑娘住院都有半个月,马上要出院了。
一型糖尿病除了要定时注射胰岛素,平时身体看着和正常人无异,盛穗年纪又轻,只要得到妥当照顾,身体机能会恢复的非常快。
黎冬来到病房时,第一眼就见到刚从外面回来的小姑娘,正独立地要躺回病床,苍白脸色养出几分红润,连干瘪的小脸蛋也圆润不少。
病房里的两人正在低声讨论。
黎冬站在病房外,听见邓佳莹和祁夏璟再聊盛穗的情况,安静地不去打扰。
邓佳莹今天仿佛又换了个人,没化昨日所见的精致妆容,长卷发披肩,也不再穿修身的衬衫和包臀裙,反倒一身典雅素净的深灰色高领毛衣,脸上妆容浅淡,连长发都高高扎束起来,一改妩媚娇俏,浑身透着精干利落。
或许是和昨天相差过大,不知怎么,黎冬看着有些别扭。
邓佳莹站的离祁夏璟很近,没低头去看资料,而是抬头笑眼弯弯地望着男人,柔声道:
“案子我刚接手,盛穗的病情和家里情况还不够了解,以后可能要多打扰你。”
“她的病情去问负责的主治。”
在外人面前,祁夏璟永远一副散漫疏离的冷感,闻言半个眼神都没分过去,将手里资料递给邓佳莹,语气冷淡:“其余部分,该是你的本职工作。”
话毕他和邓佳莹拉开距离,径直走向盛穗,俯身要给女孩检查心跳。
小姑娘眼尖,抬头立刻就发现门口等候的黎冬,脆生生的甜软嗓音喊她:“黎冬姐姐。”
病房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
“下班来看看盛穗,看你们在说话就没进来。黎冬言简单解释来意,笑着走向病床边。
她俯身爱怜地揉了揉女孩脑袋,轻声问道:“听说你快出院了,感觉还好吗。”J
盛穗用力点点头:“已经没事了,姐姐你不要担心我。”
黎冬笑着说好,起身对上祁夏璟似笑非笑的深邃黑眸。
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朝窗外侧偏些角度,无声勾唇。
黎冬明白,他是在说窗外仍落着大雨。JG
她答应过的,让他送她回家。
“黎冬刚下班就来查岗啊,看得这么紧呢,”邓佳莹在一旁笑看两人眉来眼去,语调轻柔,“难怪感情能一直这么好呢。”
黎冬不会接话,祁夏璟懒得回应,邓佳莹的玩笑话就这么直直摔在地。
好在女人也不觉得尴尬,重提新话题后又和黎冬攀谈起来,直到徐榄来病房找祁夏璟去开会。
“群消息你又不看,”徐榄肩膀靠着门框,随意和两位女士打招呼,话是冲着祁夏璟说的,
“主任那边忙完了,十五分钟后要开明天的术前会议,准备加班开工吧。”
从病房出来前,走在最后的祁夏璟抬手勾住黎冬小拇指。
男人上前半步停在她身后,俯身薄唇贴着她耳垂,耳鬓厮磨地姿态低语:“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
“黎医生说话要作数。”
黎冬愣神脚步微顿,半秒后反应过来,她当初提出送她回家的条件,是“如果下班时还在下雨。”
现在哪怕祁夏璟加班时雨停,她也不能违背诺言。
最近她不止一次发现,祁夏璟会在某些细节上幼稚的较真。
不习惯在他人面前表露爱意,黎冬耳红垂眸,小拇指又勾了下男人手指,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回答:“那我等你下班。”
“徐榄,你这件毛衣是Y家的吧,这么小众的牌子,没想到你也喜欢。”
走廊里传来邓佳莹的说话声,徐榄低头看了眼身上毛衣,朝祁夏璟抛了个媚眼:“老祁以前送的,他在A国时总买这个牌子的衣服。”
“好巧啊,我也很喜欢这个牌子,”邓佳莹惊喜看向祁夏璟,语气雀跃,“我大四去Cornell交换的时候也总买他家,家里现在还有好几件呢。”
“你还去Cornell交换过?”徐榄听完乐了,“那你这不就是我和老祁半个校友么。”
黎冬在一旁默默听着。
原来祁夏璟大学去的是藤校Cornell。
“婚礼的事你考虑好了么。”
头顶传来祁夏璟置身事外的懒散询问,男人对旁边两人的对话置若罔闻,只垂眸望进她双眼:“没问题的话,这周我们找个时间去试衣服。”
祁夏璟的暧昧用词太具有欺骗性,前面闲聊的两人齐齐回头,男人调侃挑唇笑,女人则是满脸震惊。
邓佳莹脸上的盈盈笑意终于撕开一丝裂缝,迅速意识到事态,扯出僵硬笑脸:“你们俩要结婚了?”
祁夏璟双手插兜,懒懒掀起眼皮反问:“你很感兴趣?”
“当然,毕竟是轰动全校的恋爱,”邓佳莹整理好表情,脸上又是无懈可击的笑容,“都过去十年,你们也该修成正果了。”
手不自觉紧握住包带,邓佳莹回头望向黎冬,微微一笑:“当初阿姨来找黎冬时,我们都吓坏了,还好她坚持下来,你们才能坚持这么久啊。”
说完女人看向几米外的电梯,率先朝在场三人告别:“我就不打扰各位工作,先回去了。”
黎冬也要先回办公室,在拐角口离开后,只剩下两位要去加班开会的男士。
祁夏璟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将最新拉黑的号码放出来,面无表情地打字,唐老鸭的挂坠悬空转悠着。
“怎么回事,”徐榄敏锐感受到男人突如其来的低气压,“你这眼神像是要杀人一样。”
点击发送,祁夏璟将手机丢进口袋,垂眸遮住眼底表情,声音却低哑的吓人:
“邓佳莹说,颜茹去找过黎冬。”
“我知道啊,你们俩的老妈都去了,”徐榄还记得那次家长会,黎冬在全班注视下被教导主任叫走,“那天你晚自习才赶回来——”
后半句猛然顿住,徐榄猛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吞咽一下,艰难道:“祁夏璟,你到底什么意思。”
男人深不见底的黑眸弥漫着厚重浓雾,周身寒意让徐榄轻微打了个寒噤。
“字面意思。”
是颜茹,去找过黎冬-
回办公室整理妥当后,黎冬又看了会资料,发现半个字都塞不进大脑,放弃地起身离开。
母亲发短信问她几点回家吃饭,黎冬含糊其辞地回复不必等她。
听祁夏璟的口吻,这次术前会议耗时不久,于是黎冬百般无聊地走向一楼通往停车场的后门,低头给祁夏璟发短信告知位置。
寒凉冬雨已落了整日,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炸开水花。
黎冬出神地望着细细斜雨落进来,思绪不受控制地神游飘远。
重逢时不觉得,今天听邓佳莹再度提起她全然陌生的信息时,黎冬才意识到,她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
祁夏璟从高中毕业后的一切人生,于她而言只剩茫然空白。
错过的十年像是无形的巨大鸿沟横生在两人中间,关于祁夏璟的过去,她都只能从旁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
每每邓佳莹讲起祁夏璟在外面的趣事,她总有一瞬会难以自抑地想,祁夏璟在经历精彩的外面世界时,会不会偶尔也想起她呢。
念及此处,黎冬靠着墙垂眸笑笑。
其实不想也没关系。
至少从时间上看,她应该更习惯祁夏璟世界里不存在黎冬的日子。
他们在一起仅仅一年时间。
在此之前,她沉默而遥远的画了祁夏璟两年时间,分手后的十年也找不到人来替代。
黎冬心里很清楚,分手后的不想念以及初次见面后的忘却,才是大多数正常情况。
祁夏璟没有错。
她也不该感到委屈。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头顶光影被高大身影遮挡,黎冬下意识抬眸撞进男人漆黑双眼,看换下白大褂的祁夏璟站在她面前。
刺眼冷光照耀在祁夏璟的黑发和宽阔肩膀,往日总漫不经心的神态似乎消失不见,深不可测的桃花眼让黎冬恍然觉出些陌生。
不过半小时不见,黎冬却隐隐觉得,祁夏璟今晚有些不大一样了。
“久等,”为了她方便,男人说话时总会习惯性地微微俯身,“我们回家吧。”
黎冬出门才发现,后门几步台阶下的平地地势较低,早已淹没在大片泥水中,哪怕个子再高腿再长,走过也必定要弄湿鞋袜。
停车场四周有围栏阻隔,也没办法从前门直接绕过去。
她犹豫片刻,打算弯腰挽起裤脚从泥水中跨过去,顶多也就是踩两脚淤泥而已,只是担心上车会不会弄脏脚垫。
而祁夏璟这时已经在她面前蹲下,宽阔肩背正对着黎冬。
男人臂弯里是毛呢大衣,内里只穿了件黑色长衫,贴着脊背的衣料勾勒出他肩宽腰窄的完美倒三角身材,仅仅是背影都让人心生安全感。
“做了一天手术手上没力气,背你过去吧。”
淅沥雨声中,祁夏璟声线更显沉哑,黎冬听见他低低笑了一声,似乎是陷入某种回忆:“仔细算起来,我好像从没背过你。”
傍晚、暴雨、蹲下的男生——短短一瞬之间,太多熟悉的场景和画面在黎冬脑海中疯狂闪过,有些话几欲脱口而出。
其实是背过的。
在初三毕业的那场仲夏夜雨中、在她为了寻找上山贪玩的弟弟却不慎歪脚时、在她无助蹲在半山腰打算等雨停再回家时。
曾有过身穿黑色冲锋衣的少年蹲在她面前,半张脸隐没在雨幕中看不清神情。
环住祁夏璟脖子的那一刻,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乌木沉香时,黎冬只恍惚觉得时间同十二年前的那晚重合相撞。
祁夏璟的外套遮在两人头顶挡雨,黎冬趴在他身上被背的很稳,在大雨倾盆中,时不时能听见对方沉稳的呼吸声。
落在她耳边的每一声,都仿佛在耳膜炸开。
到后来和她的心跳声混在一起,甚至分不清哪个更响。
黎冬那时问了什么呢?
——“能不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J??
——“祁夏璟,你呢。”
——“我叫黎冬。”J?
——“黎明的黎,冬天的冬,因为我出生在冬至,所以父母取了这个名字。”
——“黎冬?挺好听的名字。”
邓佳莹说她羡慕黎冬运气好,因为祁夏璟能记住她,是因为觉得她的名字好听。
可他分明把她忘记的彻底。
酸涩冲上胸口的那一刹,黎冬在大雨倾盆中感受到涌上来的泪意,久久并未落下,只是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知道不应该,清楚这是无理取闹,可当祁夏璟十二年后再次蹲下身、背着她走进雨幕中时,黎冬想,其实她这些年是有些委屈的。
她身体贴着男人坚硬温暖的后背,手一点点环住他脖子将头埋进男人颈间,第一次以依偎的姿势,紧紧拥抱着祁夏璟。
黎冬极力压抑着尾音的哽咽,低声呼唤他姓名:“祁夏璟,你可不可以走慢一点。”
“我害怕。”
害怕他放下她之后,又会像以前那样,再也记不起黎冬是谁了。
“阿黎。”
男人缓慢从雨水坑洼中走出来,鞋袜早被肮脏泥水污染,却没有将黎冬从背上放下来。
祁夏璟在雨中走得很慢,周边几乎静止不动的景物,让黎冬清晰感受到他的如履薄冰。
“阿黎,”男人再次低低呼喊她姓名,沙哑嗓音盖不住他在面对黎冬突如其来的情绪低落时,无能为力的疼惜和无措,
“你是不是在哭。”
“没有,”黎冬摇头否认,她还没忘记再也不为祁夏璟哭的誓约,深吸口气平复情绪,轻声问道,
“祁夏璟,你为什么总以为我在哭。”
短短十字的提问过后,又是一阵漫长而煎熬的沉默。
黎冬分不清祁夏璟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男人逐渐僵硬的背脊。?
几米外就是熟悉的保时捷,不得不将黎冬放下来的处境,让祁夏璟终终于艰难开口。
“每次梦到你,你总是偷偷在哭。”
话音微顿,黎冬听见祁夏璟自嘲地低笑出声,声线沙哑到不像话,轻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风中:“梦醒我都会想,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不是真的对你很不好。”
“让你甚至在梦里,都从来不肯转身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