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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下棋的凉亭地势高,底下的人过来时,远远就瞧见了三人。
姜姝并不知裴椋来了宫中。
皇后秦漓也不知情,几人的说话声一时缓了下来,秦漓侧目瞧了一眼姜姝,玩笑道,“裴大人今儿莫不是来接夫人的?”
姜姝已有三日没见着人了,知道他公务繁忙,加上这几日自个儿恰巧也忙着,便没怎么惦记。
如今听了秦漓的话,心头已经信了七分,裴椋是为了她而来的皇宫。
再加上韩凌在身旁,也起了哄,“这才多久,姐夫就追到宫里来了,往后我可还怎么邀你出来。”
姜姝的心被这番一吹,慢慢地飘了起来,神色间也有了几分愉悦和羞涩。
因今儿有皇上这个大主子在,后花园这处无人敢靠近,尤其地清净,三人上前没走几步,凉亭里皇上的说话声便清晰传了出来。
凉亭的外侧立着宫人,底下是二十余步的台阶,亭内的三人均是埋着头,盯着棋盘上的棋子,谁也没有注意到底下来了人。
皇上对裴椋耍心机,所说的每一个字,都跟着徐徐春风,尽数吹到了三人的耳朵。
一片艳阳高照的日头,霎时多了一股寒流。
秦漓脸色一变。
韩凌那样一个粗枝大叶的姑娘,此时听完嘴角也跟着抽了抽,出嫁之前,姜姝就曾来问过她,为何永宁侯府的世子爷会看上她一个小家门户的病秧子。
自个儿觉得,感情大过于一切。
来的突然,也来的莫名其妙,除了一见钟情,没有旁得可以解释得通。
姜姝显然也信了她的话。
适才来的路上,自个儿还提起来这茬,姜姝那一脸的春风得意,将幸福美满写在了脸上,还羞答答地回了一句,“他倒是也承认了”
惹的两人还偷笑了他一番。
这才过了多久,就被打脸了,韩凌心头一跳,嘴角就犯了抽抽,担忧地转过头来,目光同情又心疼地看向了姜姝。
风和日丽的春风底下,姜姝的那张脸愣是变成了雪白,一双眼睛木讷地望着前方,却没个落点之处。
瞳仁里的震惊,一时大过于伤痛。
只一眼,就能体会到她此时是什么心情。
挂白灯笼那不就是盼着人家死吗,这也太损了些
秦漓的脸色早就黑了下来,恨不得堵住皇上那张碎嘴,韩凌受不了这口恶气,头一个冲上去,要为姜姝做主,“我去问问姐夫!”
刚走了两步,便见身旁姜姝的脚步往后轻轻一退,一句话也没说,回头直接朝着宫外而去。
秦漓和韩凌也顾不上了,忙地去追。
今儿陪姜姝进宫的是春杏,几人逛园子时时,丫鬟就跟在了身后,皇上说的那些话晚翠自然也听了个清楚,心头的震惊没比姜姝少。
成婚后两人的日子,春杏都看在了眼里。
确确实实是真心相爱。
如今若非陛下说了出来,就凭着世子爷如今对夫人的感情,哪里能想得到世子爷当初上姜家提亲,为了竟是盼着夫人早死
且这事儿,夫人前几日还问过了世子爷。
世子爷当时给的答复是,看上了夫人。
夫人坚信不疑。
今儿个还拿出来在好友跟前炫耀,谁知道,那话刚说出来还热乎着呢,竟就糟了这么个打击。
春杏跑起了趟子,先一步跟上了姜姝,劝解道,“夫人,到底是陛下说的话,咱们再亲口问问世子爷”春杏知道她这会儿肯定在生世子爷的气,断也不会再去火上浇油,只能劝和,“夫人,就算是真的,那也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早就过去了,咱们应该往前看,世子爷如今心里有夫人就行”
春杏劝了一路,姜姝的脚步依旧没有停下来。
等人上了马车坐了一会儿了,才见韩凌气喘吁吁地钻了进来,被这突然生出来的意外一岔,韩凌也彻底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只想着法子安慰姜姝,“药罐子先别急,多半是姐夫同皇帝表哥炫耀时,为了挽回自个儿的尊严,才使出了这虚招,一个人伪装的再好,又怎么可能演得出来感情”
姜姝没吱声儿。
自己一身精湛的演技,告诉她,没有什么是演不出来的。
韩凌原本还想再劝劝,刚抬头凑过去,便见姜姝手撑着脸,趴在那马车窗户边上,眼里隐隐有了水雾,韩凌一愣,及时地闭了嘴,陪着她沉默地回到了镇国公府。
一路上姜姝没说一句话,从马车上下来,姜姝依旧沉默。
到了门口,还遇上了刚买完一家铺子回来的林玉。
林玉不知情,还热情地上前招呼了一声,“裴夫人。”却被姜姝无视,连个眼神都没给他,林玉一愣,正疑惑是不是自个儿哪里得罪她了?
身后又跟上来了一位姑娘,急急忙忙地追上,劝解道,“药罐子,你别把自个儿闷坏了,待会儿等姐夫回来了,我去质问他,若真是那什么白,白灯笼,咱再,再同他算账”
林玉回去后,便极为有先见地同韩夫人道,“今儿估计会有大事发生,咱们是出去躲躲呢,还是出去躲躲呢。”
常青法师今日去了宫中,韩夫人好不容易落个清净,正在替姜姝挑着适合她练的功夫书籍,听完林玉的话头也没抬,她躲什么躲。
再大的事,能殃及到如今正得势的镇国公府?
林玉见她不搭理自个儿,便又走过去,瞟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籍,一下从她手中给抽了出来,摇头道,“母亲可再也教不得了,再教下去,世子爷今儿估计就该挂彩了”
韩夫人这才疑惑地看着他。
“主子的白灯笼事件东窗事发了。”林玉看热闹不嫌事大,极为不厚道的,“要不咱去看看热闹?”
韩夫人眸子一转,接着便是一书砸在了林玉头上,“好歹她也是你主子,你去不帮忙,还跟着瞎凑热闹,有没有点良心”
林玉抱着头一阵躲。
躲完了起身,便见自个儿的母亲将手里得书籍一扔,“不行,我得去瞧瞧,万一我那徒儿吃亏了怎么办”
林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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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姝从宫里出来走的是正门。
等到皇后秦漓送走了姜姝再上了凉亭,就不见了裴椋身影,秦漓忙地问皇上,“裴大人呢。”
皇上见她神色匆匆,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回过头看着裴椋离开的方向,疑惑地道,“刚走,怎么了。”
估计是被皇上的那席话刺激到了,三人刚离开不久,裴椋便起身告辞,从南门出了宫。
秦漓心头一沉,眉头拧了起来。
目光落在皇上的脸上,眸子里带着一股明明白白的嫌弃,皇上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也没顾及常青法师在场,丝毫没觉得丢人,态度软下来,轻声问道,“皇后可是觉得朕今儿哪里做的不妥了?”
秦漓气结。
平时让他说句话,难于登天,今儿话倒是多。
说出来,就挑了事端。
这回也不知道裴大人该如何收场,裴夫人可气得不轻。
“陛下还是好好想想,下回该寻个什么理由,才能让裴大人糊弄进宫,适才陛下的那几句闲言碎语,不仅臣妾听见了,裴夫人也听见了”
秦漓说完,皇上的神色难得有了慌乱,彻底不出声了。
对面常青法师也顿了好半晌,随后手里的棋子,随意地往那棋盘上一落,果断地起身同皇上道,“陛下,今日就到这儿了,臣先告辞,回去救救急。”
皇上看了一眼常青法师那双透亮的眼睛,恨不得自己也跟着走一趟,“法师劝劝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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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不仅是镇国公府,还是皇宫,都知道了振国公府即将要掀起的风浪。
可事件的正主儿,却还是路上,并不知情。
从宫里出来后,裴椋还故意绕了一圈长安城的闹市,买了一袋子酸梅,近几日姜姝胃口大变,突然就好上了这口,还只爱吃这家铺子的。
裴椋买了一袋子装上,期待地回了镇国公府。
分别了三日,心头又有了那股思念的迫切。
回来时,马车经过了永宁侯府,裴椋还掀开了窗帘,瞧了一眼那堵自个儿爬过的院墙。
脑子里又浮现出了上回七日又七日的分别之后,姜姝大半夜的跑出来,坐在了院墙对面的画廊美人靠上,等着他翻墙而入。
想起在他翻下去的那瞬,对面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光亮,裴椋的嘴角不经意地扬了起来,埋下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酸梅,不免有些好奇,待会儿她看到自己后,会是什么反应。
不用去细想,裴椋的脑子里已经有了画面。
应当先是惊愕,接着便是那双明亮的眼睛。
之后当是兴奋地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耍着赖皮,同他诉说分别的这几日,她对自己的思念。
裴椋越想,越觉得脚底下的路程极远,耐着性子等马车摇到了镇国公府,车子还未停稳,裴椋便已掀开了车帘,跳了下去。
今日的镇国公府似乎特别的安静。
没见到韩夫人踩他的瓦片,也没见到韩冬砍他的树,院子里也没有林玉的声音。
裴椋以为这一家子人,必定又去了沈颂那‘做客’,并没在意。
等他到了正院,脚步一跨进去,却发现韩夫人,林冬,林玉正齐齐地靠在墙根处,见他进来,又齐齐地偏过头沉默得看着他。
眼里均带着一股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