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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这么档子事后,纪筝也没心思自己做饭了,由着周司惟叫人送来了餐。
吃饭之时,二人面对面坐着,纪筝面无表情低着头吃饭,一个眼神也不分给对面的人。
草草吃完饭后,她穿上自己的衣服,径直往外走。
周司惟一言不发,拎着车钥匙跟在身后,到门前,纪筝停步。
“我送你。”他看她。
她抱着胸,似笑非笑:“是想顺便也让我爸妈看看你这幅尊容吗?”
话一出口,纪筝顿了顿,抿唇,别扭地偏头:“你好好休息吧,我打车就行。”
她拉开门,身后还是有固执的脚步声跟上来,男人折射在地上的影子笔直修长,距离不远不近。
走进电梯,他主动按了车库的楼层。
纪筝装作没看见,自己按了“1层”。
周司惟沉默。
轿厢折射着安静的冷光,数字一层一层跳动得很快,在即将到达1之前,纪筝的手忽然被人圈住。
他的指节微硬,长指有力,轻而易举把她一只手包在掌心,轻轻按着指腹。
“别生气了。”
纪筝瞬间就心软了。
她想抽回手,被紧紧包着,周司惟探身去取消了1层的按键,任由电梯往车库去。
又挣扎了两下,放下,当做默认,任他牵着。
车库中静幽幽的,周司惟倾身过来给她拉安全带的时候,纪筝刻意偏头看向窗外。
一晚上,她的唇线都绷得直直的,一向藏着笑意的大眼睛染上满满的怒意。
周司惟将安全带搭扣扣好后,纪筝忽然转过头来,直直对上他的眼睛。
“周司惟,”她漂亮的秀眉拧起:“我想起一件事,你怎么会和林清川认识?”
方才看着车窗上反光的时候,纪筝突兀捕捉到这一点,一晚上光顾着生气了,竟然忘记了,这两个人怎么会认识。
除了大学时林清川偶尔来找她,和周司惟有几面之缘外,怎么也像八竿子打不着的。
不对,还有一次,是林清川带着周司惟的家庭资料劝她。
纪筝心里若隐若现的抓住些什么。
她定定看着周司惟:“不准骗我,你今天怎么会见到他?”
周司惟背后是车库稀落的冷光,沉默两秒后:“他打的电话。”
“你们认识?”
他不语。
纪筝心慢慢沉下来,模糊的轮廓逐渐清晰。
“大学的时候,他找过你。”肯定的口气。
她几乎是在霎时间想明白了。
林清川能把那些资料摆到她面前,又怎么会不找上他,怪她当时拿林清川当亲哥哥,一心开脱他是为自己好,竟然忽略了这层。
她眼眶在隐隐发红,周司惟扯着手腕把人揽到手里,温柔地抚她脑后:“好了落落,过不了两天消肿就看不见了。”
纪筝攥紧他的手指,挣脱开,盯着他:“是不是?”
周司惟早就知道,她看着柔弱好说话,若真遇上事情,比谁都执拗。
小姑娘才不是无骨的菟丝花,而是婷婷有韧的百合。
他叹了口气,轻抚上她脸颊,指腹按在她的眼角:“是。”
“什么时候?”
周司惟眸光静静:“在日料店的时候,我在你们隔壁包厢。”
纪筝瞳孔一缩。
她声音颤起来:“你说什么?”
即便过了这么多年,她仍旧对林清川说过的话历历在目。
连她都觉得如此折辱人,何况是他。
他何等骄傲。
纪筝觉得有人在把她的心往刀尖上碾。
难怪,难怪那晚,她去找他,他喝了那么多的酒。
她无法想象,一墙之隔,周司惟彼时的心情是如何。
“落落,”他捏捏她的指尖,拉回她:“都过去了。”
她过不去。
车停在门外,纪家大厅的灯光还亮着,隐隐有人影在走动。
纪筝推开门,客厅内正在聊天的三个人俱是一惊。
她站在门口,脱掉外套,关上门,对着猝然站起来的男人,不咸不淡打招呼:“清川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
林清川的脸上干干净净,什么伤口都没有,周司惟说没还手,那就必然半分未动他。
“小筝……”林清川看着她的表情,原本想说的话卡在了嗓子里。
不远处的女人,头一次叫他觉得陌生。
不是他记忆里活泼可爱,会甜甜叫他哥哥的小姑娘,如今身上的那种淡漠气势,让他不由自主想到一个人。
“落落,”叶梅不赞同道:“怎么跟你清川哥说话的。”
“爸,妈,”纪筝道:“你们先去休息吧,我有些话想跟清川哥单独说说。”
叶梅原本还想说什么,纪城誉制止了她,叹息一声上楼去。
客厅一时只剩下二人。
“小筝,”林清川艰难启唇:“你听我说。”
纪筝直直看过去,口吻冷淡:“清川哥想说什么,是想说七年前如何用言语折辱周司惟,还是想说你刚才打了他而他没有还手?”
她丝毫没有想再给林清川面子的想法,一股脑揭露出来。
林清川错愕:“他连以前的事都和你说了?”
纪筝忍不住皱眉:“清川哥敢做,竟然还怕别人说吗?”
“我是为你好——”
“不必了,”纪筝打断他,清凌凌的目光迎上:“我自己的事情,不希望别人插手。”
林清川被这眼神刺得一痛:“小筝,周司惟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是吗。”纪筝不冷不热:“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未婚夫是什么样的人,就不劳清川哥来评价了。”
话里话外,句句都扎在他心上。
林清川头一回觉得,时光匆匆,早把二人距离划远。
他费尽心机让她远离了那个他深觉有危机感的男人,殊不料同时也把她推远了自己。
纪筝向外看了一眼:“夜深了。”
言下之意,请他回。
她从林清川身边经过,被一把抓住,男人的手有微微的颤抖,声音也是:“落落,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说——”
“不记得了,”纪筝目光淡淡侧过去:“清川哥,我一直只拿你当哥哥,从前是,以后也是。”
言尽于此,已经没有任何挽留的余地。
他自欺欺人这么多年的梦,也该醒了。
今夜已经是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纪筝回到房间,深觉疲惫。
她坐了一会儿,起身搓了两下手,推开窗户,趴在露台的栏杆上掏出手机给周司惟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二人的呼吸声在电波中重叠,纪筝率先开口:“对不起。”
她今天态度实在不好,冷静下来想想,周司惟有什么错,他唯一的错,在太过顾忌她,爱屋及乌。
不该发那么大的火,对他生气。
周司惟的声音温和:“你道什么歉。”
纪筝低头:“是我不好,都没问你伤口还疼不疼。”
“不疼,”他说:“但是难受。”
“啊?”纪筝的心一瞬间吊起来:“你哪难受,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是身体难受,”周司惟慢慢地说:“是刚才惹我们落落生气,没哄好她,所以难受。”
纪筝微愣,心脏像被人狠狠揉了一下,酸甜的心情溢满。
电话那头有徐徐的风声,几缕叶落于风,似乎近在眼前,周司惟嗓音很轻,温柔道:“所以,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纪筝指尖接住一片嫩叶,脱口而问:“什么机会?”
话音刚落,一辆车缓缓停在她的视线里。
从二楼露台上,隔着花木稀疏的庭院,那辆车停在墙外的路边树下。
纪筝忘记了眨眼,怔怔盯着那辆车的一举一动。
门开了,周司惟从里面走出来,修长身影浴在银色月光下。
风声安静,他遥遥看过来,隔空与她对视。
却又像很近,声音在耳畔,缓慢温柔:
“给我一个哄你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