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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岑氏早产,贺禄鸣不得不尽快寻到落脚处,而恰他们停留之地偏僻得很,是一个破落的小镇。
镇上的人家倒是不少,可要在雨夜寻到稳婆就难了。
而正好,有一户人家的夫人正在生产。
那家夫主是个十分和善的郎,见此情形,便留了他们一行人进屋,还许岑氏进到主屋,让稳婆一道接生。
郎夫人顺利产女,很快里头便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哭声。
然而岑氏却足足耗了一日一夜,稳婆险些都没了法子。幸而岑氏坚持,拼了性命才产下幼女。
也正如此,贺家上下对这来之不易的姑娘格外偏爱。
而方才他在巷子口撞见的妇人,虽是多了几根白发和皱纹,但贺凛还是记得,她正是那位郎的夫人。
可她怎会在此处?
照理说,这样一桩小事不值他夜里深想,可不知怎的,他总觉得何处透着不对劲。
贺凛掀了被褥下榻,推门道:“陈暮。”
檐上翻下一个人影,“大人,这深更半夜的,你怎的还不歇?”
“你去查一个人。”
陈暮正色,“大人吩咐。”
然,话正欲出口,贺凛却顿住了。他并不知那户人家的姓甚名谁,也不知当夜途经的小镇位于何处。
陈暮不明所以,“大人?”
贺凛皱眉,“明日再说吧。”——
翌日一早,贺凛趁早朝前,去了岑氏住的棠苑。
十六年前岑氏产女后本就落下病根,加之五年前贺忱故去,她忧思过度,一夜羸弱了不少。为让她安心养身子,贺禄鸣特地劈出这么一块偏僻的角落。
往日这个时辰,她素来是在禅室里诵经。
棠苑小门半掩,贺凛推门而进,除却一个洒扫的丫鬟,却是空无一人。
他蹙眉,“夫人呢?”
丫鬟一怔,忙应声道:“回二公子的话,昨夜姑娘误食了羊奶,浑身起了疹子,还发了高热,夫人在香园照顾一夜,还未归呢。”
闻言,贺凛眉目压得更沉,转身往香园去。
进到院子里,便见丫鬟婆子站了一排,各捧一道精致的膳食。
不必问,他们娇滴滴的姑娘发病后又闹性子了。
贺凛垂眸一扫,淡淡道:“都撤下,端碗白粥来。”
丫鬟们如遇救星,松了口气。
一进主屋,便见岑氏端坐于床沿,贺敏身上盖着被褥,趴在岑氏腿边,哼哼唧唧地道:“阿娘,我头疼,脑袋嗡嗡响,哪儿都疼……”
贺凛上前,冷声道:“谁让你碰羊奶了,教训还没吃够?”
贺敏自幼便碰不得羊奶,其间也误食过几回,最严重的便是当即昏死过去,吓得贺家上下再不敢出现此物。
可再谨慎,也管不了她出府后的吃食。
贺凛这么一喝,贺敏便往岑氏怀钻了钻,“阿娘……”
岑氏摇头,拍了拍她的背,道:“成了,你吓她作甚。”
贺凛抿唇不言,待到丫鬟端上白粥,贺敏迫于自家二哥哥的眼神逼视,只好一口一口吃下。
哄好她后,岑氏方才随着贺凛一同出门,往棠苑去。
岑氏叹道:“这丫头自幼就怕你,就你能镇住她。”
贺凛心不在焉地应:“是阿娘溺爱她了。”
岑氏笑笑。
眼下晨光熹微,微风不燥,小径旁的两排绿柳还浮着清甜的香气,山石后水声潺潺,静谧安详。
贺凛与岑氏话了些家常,有意勾她说起贺敏。
行至半途,他才状若无意道:“当初阿敏生得险,若非那户人家好心将屋子与稳婆借给阿娘,还不知如何是好。”
提起此事,岑氏便叹道:“谁说不是,那郎心善,事后你阿爹赠了几样贵重的物件,他也只收了两个银子,其余都塞回了马车里……想来,是个大善人。”
“阿娘可记得那户人家姓甚?”
岑氏犹豫了一瞬,“若没记岔,应是姓沈没错。”
贺凛暗暗记下,“哦”了声道:“那是若州,还是闲州?”
闻言,岑氏笑说:“什么若州闲州,那是安宁县,偏僻得很,若非你阿爹怕途遇险,遭人暗行刺,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择了小道,也不会途经那儿。”
贺凛一怔,又敷衍地与岑氏话了些家常,又以早朝为由,抽-身离开。
安宁县,地处锦州与宣州的交界处,但隶属锦州管辖,确实是偏得很。
锦州……
他忽的一顿,那点奇怪的感觉又油然而生。待行至门外,他才对陈暮道:“你去查一户人家,锦州安宁县,十六年前有个姓沈的郎,不知眼下还在不在那住。”
陈暮一愣,点头应是——
清晨,玺园不似松苑有丫鬟婆子走动,安逸得很。
加之昨夜折腾得晚,直至巳时沈时葶才被身侧窸窸窣窣的动静弄醒。
一睁眼,便是男人那张硬朗的俊容。
沈时葶微微一顿,昨夜里冒出的种种思虑纷纷涌上心头。
这时陆九霄正凑过来啃了啃她白生生的胸脯,她心上顿生酸楚,男人怎能如此薄情寡义,这里搂着一个女子缠绵悱恻,那里又正儿八经地想要纳妾热闹热闹院子……
他怎么能不膈应呢?
他怎么能如此自然呢?
正腹诽着,那两颗艳红的莓果忽然一疼,被他咬在嘴里,拿牙磨了一下,疼得生生阻断她的思绪,当即“嘶”地倒吸一口气。
“你别咬……”
说这话时,向来隐忍的小姑娘簌簌掉了两颗泪下来。
陆九霄一怔,“不咬就不咬,你哭甚?”
不说还好,这一说,她忍也忍不住,只好抬用背摁住眼睛。
陆九霄着实被她这反应弄得一愣,平日里他也没少“欺负”她,当初连喊都不许她喊,她不是照样忍住了么?
怎么今儿反应这样大?
他忍不住往那两颗莓果处瞟了一眼,没咬那么重吧。
“行了,给你揉揉还不行吗?”说罢,他当真覆上去,捻着那一颗搓了搓。
沈时葶被他揉得浑身酥麻,忙避开他的,弯腰去够床下的衣裳。
许是夜里想通了一件事,她眼下却不是很怕他了。
他的身子好得大差不差,近日用的药也都是用于后续调理的,只要再看察几日,未复发的话,这病算是彻底除去了。
而她自然要拿着户帖离京,总不能待他纳了娇妾再走吧。
是个女人,都容不得这种事的。
既是不久便要走,她这小胆子,忽然就壮肥了些。
见她一声不吭换上了衣,眼眶还是红的,陆九霄皱了下眉,抬摁住她的胳膊,“不就咬你一下,你至于吗?”
“咬的不是世子,世子自然不知道疼的。”
闻言,陆九霄眉梢一抬,略有惊讶道:“一觉睡醒,你都敢同我顶嘴了,嗯?”
小姑娘咬唇不应。
“有那么疼吗,我看看……”他说着,便要去翻她刚系好的衣带,颇有种“调戏”的意思。
沈时葶忙推开他的,小脸染上薄红,眼氤氲,回头踩上绣鞋往外跑。
陆九霄望着那抹娇小身影,不由失笑。
而正这时,玺园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正是孟景恒与唐勉。
纤云知晓这二位与世子关系尚好,但也不敢让他们往西厢房去,于是刚将他二人引来东厢房,却见她们沈姑娘披着一头散发从屋出来,眸泛着点点雾气,仿佛一眨眼,便要坠下一颗泪珠子。
孟景恒与唐勉不由一愣,这不是上回那个……
然,不等他二人深思,便又见更匪夷所思的一幕。
屋内一人缓缓踱步而出,一身绯红寝衣骚气得很,抱靠在门框旁,嘴里不轻不重“啧”了声,“我让你咬回来,别哭了成吗?”
话落,面朝回廊的沈时葶猛地止步。却不是因为男人的话,而是因为眼前张怔怔然的脸,她倏地一骇,伫立半响,礼节性地颔首,后匆匆而返。
这时,陆九霄才看到两位不速之客。
他扬了扬眉,在沈时葶柔顺的乌发上揉了一把,“把头发盘好。”
她这才进了屋。
孟景恒满脸不可置信地朝他走来,狐疑地往屋里一瞧,“这是哪家秦楼楚馆的小娘子?你把人带回宅子里了?你疯了?”
陆九霄把他推远了些,“你来作甚?”
孟景恒还在出神。
唐勉只好替他将一张藕粉色的邀帖递上,“月十五茴香姑娘生辰,你不会不知道吧?百戏楼宴请宾客,昨儿孟景恒去听曲时,她托他递的。”
陆九霄蹙了蹙眉头,“不去。”
何况,茴香生辰他怎会知晓?她往年办过生辰宴吗?
若是这话问出口,恐是要惹孟景恒破口大骂一句“没心没肺”,人家何止年年办生辰宴,人家还年年宴请他呢!
且他不是也都去了吗?
正此时,沈时葶盘好发从屋出来,陆九霄便将人带上了马车。
孟景恒“嗳”了声,惊异道:“他真的假的?人茴香姑娘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宴请了那么多人,不就是为了他吗?他——”
他边那个,确实比茴香还靓丽几分……——
马车上,陆九霄余光扫向沈时葶,见她正抱着兔笼子发怔。
她眉目轻蹙,有些后悔了。是她的错,昨日她未曾深思熟虑,就将一条命带回了松苑。可她忘了考虑,她若走了,这兔子如何是好?
见沈时葶看过来,陆九霄忙正了正脸色,佯装不耐道:“看我作甚?”
闻言,小姑娘忙收回眼神。
这兔子不像她命硬,在陆九
霄里,怕是活不过一个时辰……
思来想去,傍晚时分,沈时葶抱着这笼袖珍的兔子,去了兰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