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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焕之已经连续好几个月没有休息过了。
并不是说国家队的集训这么惨无人道,事实上苏圆圆她们每周都能休息半天或一天半,劳逸结合,给身体休息和自我修复的时间,也比较符合人的生理和心理周期规律,尤其是在赛季前期更是如此,一味地强上苦练,并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但陈焕之很明显不适合这个规律,或者说,她依仗着系统消除疲劳的神技,强迫自己跳出这个规律的桎梏,亚运会前的疯狂集训,在亚运会后依然继续,虽然当时训练强度有所降低,但在不久前,就连强度也再次加了回去。
陈焕之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自己来北京快一年了,还没有好好地逛过这个年代的北京,上次出门逛街还是三月份,当时她请了半天假把自己手里的股票都卖了,又去商场给自己买了点衣服日用品什么的。
陈焕之不喜欢逛街,在她曾经真正年轻的时候,她忙于学习、工作,将逛街视之为浪费时间,出门买东西也是直奔目的地,十分钟买完走人的那种风格,后来出了车祸,她有一阵子时间变得相当多,几乎一辈子都可以这样被浪费掉,但出门逛街对于一个只能依靠轮椅行动的人,显然不是一个方便的娱乐项目。再后来科技发展,在她死前,这世上已经没有多少必须出门才能买到的东西了。
晚饭后约上苏圆圆几人逛街、又在酒吧续摊,闹到晚上十二点多才回来,到了运动员公寓门口几人才开始发愁,要是刷卡进门,今天晚回来的事情不就留下记录了吗?徐指导月底一调记录,肯定要秋后算账呀。
陈焕之虽然正在放假中,不受门禁束缚,但她觉得好玩,也跟着苏圆圆几人同甘共苦,一起举着手机照亮,寻找公寓围墙上的漏洞。
苏圆圆还给她解释,“我听高立轩他们说西边有一块墙头上没玻璃渣子,他们每次晚上回来都从那里翻进去。”
墙头很快找到了,两米一高的围墙看起来也不难。
苏圆圆个子最小,她助跑了两步猛地起跳,虽然扒住了墙头手臂力量却不够,底下陈焕之元绘云抬着她脚、上边韩英拽着她手才把她给拉上去。
陈焕之就没这个烦恼了,身高腿长力气大,当然排在最后一个,她轻而易举就爬上了墙头,正要往下跳,突然觉得不对,围墙下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声音。
她坐在墙上试探地小声叫,“圆圆?韩姐?”
“你们这别管第二天要训练的、还是脚上有伤的,个个都要爬墙头,看来是训练强度不够、脚也不疼啊。”
陈焕之吓了一跳,“徐指导?”
黑暗中猛然出现一束雪白的光,徐指导打开了手电筒晃了晃,看清了陈焕之骑在墙上的造型,“脚扭了也敢跳墙,我看你这脚是不够疼。”
陈焕之干笑两声,进退两难,心说早知道这样就光明正大刷卡进门了,老大一把年纪了还和年轻人一起被抓到翻墙,实在是有点丢人。
徐指导有心不叫陈焕之跳墙省得脚伤加重,但是她都爬上去了现在也没别的法子下来了,只好感叹别管平时多努力稳重,到底还是个十八岁的年轻人,再成熟也难免要有点年少轻狂。
“行了,别坐在墙上傻笑了,下来吧,小心点。”等陈焕之跳下来跟苏圆圆她们一起鹌鹑一样地站在一起含胸低头,徐指导又怒,“你们几个,出门就出门,这么晚才回来,明天还想不想训练了?!”
见连韩英这样的老队员都噤若寒蝉,徐指导又缓和了脸色,毕竟没从她们身上闻到酒味,可见还是有点自制力的,“你们几个,明天中午每人5公里,晚上一人交给我两千字的检查。”
几人都松了口气,5公里对她们来说真不算事儿,还不如检查有难度呢。
“陈焕之有伤就别跑了,但看你这么精神,假也不用放了,你去医务室给刘大夫打两天下手吧。”
陈焕之一张脸鼓成了包子,闷闷地“哦”了一声。
刘大夫是他们短跑队的首席队医,今年五十多岁,已经快退休了,温和又慈祥,作为整个国家队里少数几个女性队医之一极受女运动员的欢迎,哪怕不是短跑队的,碰上月经、发育等问题也更愿意来找她寻求帮助。而且她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现在只负责治疗头疼脑热、针个灸、拔个罐什么的,更显得慈眉善目了。
而男队医还得负责给运动员牵拉、按摩、放松肌肉,每晚训练完后,理疗室里时不时传出种种鬼哭狼嚎、痛不欲生之声,让人听了不寒而栗,当然没有刘大夫受欢迎了。
陈焕之又不是专业人士,没接受过任何医学训练,她想上手也没人敢让她治,医疗室里又一贯干净得苍蝇站着也劈叉,陈焕之想打扫卫生都没活可干。徐指导主要目的还是想找个借口把她圈起来,生怕她去酒吧之类的地方玩嗨了,现在她年纪小,正是长成绩的关键时刻,可不敢放松了,至于人权、劳动保护法什么的,就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早上陈焕之跟着其他人一起班车到训练局,直接医务室找刘大夫报道,刘大夫笑眯眯地,“我这儿现在也没什么可干的,你就坐一边儿玩会儿吧,一会儿有需要帮忙的再叫你。”
陈焕之就乖乖地坐一边掏出纸笔开始写检查,过了不知道多久,外面有人匆匆推门而入,“刘大夫,帮个忙吧。”
陈焕之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她前段时间的辅助训练师许凌,“许哥?刘大夫出去了。”
许凌也一愣,“你怎么这么快回国了也没人通知我,现在训练不用我辅助了?”
陈焕之摇摇头,“就回来几天,在源城比个赛就走。我今天是来这儿打下手的。”她解释了一下昨天翻墙被抓的经过。
许凌也笑,“你们真是胆子大,田径队再有十来天就去泰国比赛了,这时候往外跑,难怪徐指急眼。”又想了想,“刘大夫不在你也行,跟我过来帮个忙。”
许凌作为专业的辅助训练师,平日里主要呆在跳高队,因为跳高的项目特点,跳高运动员的上下肢力量极不平衡,他们的腿部力量必须非常强大,但同时为了尽量减少体重的束缚、上肢肌肉与之相比往往要弱很多,因此在进行大重量深蹲等需要上肢配合的力量训练时,一般就会由主管教练、队医或者辅助训练师在旁边保护着。
前段时间是田管中心特地把他调来配合陈焕之训练的,陈焕之出国比赛期间,他还是回跳高队工作。
今天他想找刘大夫帮忙,是因为跳高女队新来的小姑娘不配合他,他刚站后面护着她扛杠铃深蹲,都没碰着,就把人小姑娘就吓得浑身僵硬肌肉紧张,这样还硬要练非得受伤不行。而他们那儿既没有女队医、而其他人也都被领出去参加赞助商的活动了。所以他才想来找公认的特别能得到小姑娘信任的刘大夫去解释一下,训练保护和牵拉掰腿什么的,真的都可正常了。
“她这样整得我都有点尴尬了。”许凌叹气。
陈焕之哈哈大笑,“许哥你也有今天,我还以为在你们心目中我们都跟案板上猪肉、不对,跟人体模型差不多呢。”
“本来已经几乎把你们当男人看了,结果她让我又想起来我刚进来那时候了。”许凌摇摇头,一脸往事不堪回首的惨痛表情。
其实国家队的队医永远处于人手不足的状态,按说像陈焕之这样的高强度训练、比赛,应该始终有个主管队医单独负责她,全程跟着,但事实上整个短跑队运动员将近二十个,队医才四个,这里面还包括前不久刚从赛艇队调过来的贝伦。
而国外专业运动俱乐部的队医标配多少个就不说了,光分工就比他们明确得多:有负责理疗按摩的、有负责创伤修复的、有管理体能的、有负责膳食营养的、有治疗各种疾病的。而以田径队为代表的队医队伍里,除了刘大夫体力不济,其他人都是眉毛胡子一把抓,什么都负责,哪里需要哪里搬,个个都会配运动饮料、个个都得晚上在理疗室接待排着队来按摩的运动员、有时候还得客串一把心理医生,相应地他们的专业化程度自然也就没有国外那样高了。
陈焕之这几个月出去比赛,田管中心给联系的练习场馆有时候本身就属于当地的专业田径俱乐部,让她很是长了一番见识,也是这样才知道国内原来有这么多的不足。
不过想想这应该都是钱闹的,只好成绩好、就有钱,有了钱自然可以想请多少队医请多少队医,国内没有国外找嘛,就像现在教练似的,现在田径队里光外籍的主管教练就三个了,都是高薪聘请的各国名师。
去客串了一把知心大姐姐回来,陈焕之顺便用医疗室电脑上网查了查新闻,克里斯药检阳性的事在国内没有泛起一丝水花,这比赛本来国内的路人关注度就全来自于陈焕之,她退赛了吃瓜群众也就不关心最后谁第一第二了。倒是一些田径论坛很是为她惋惜了一番:要是她没有退赛,现在是很有机会递补金牌的。
翻墙到外网,才看到克里斯声明自己是误服,但氢氯噻嗪这种东西不是常用药物成分,一般不会误服,之前也没听说她赛前有生病什么的,而且她甚至没有申请检查B瓶,各国媒体都普遍认为她不冤枉。
陈焕之看完也叹了口气,心里确定克里斯肯定不清白了,但她不申请调监控,那陈焕之中招之谜也就永远只能是一个谜了。
看完新闻继续写检查,让苏圆圆她们痛不欲生的检查难不住曾经的高材生,陈焕之把一篇检查写得花团锦簇中还有人生感悟,下午苏圆圆她们5公里还没跑完,她就写好交上去了。
徐指一看这正经高中出来的还真是不一样,曾经杀遍短跑队的检查大法居然不管用,字写得漂亮、内容也不显得敷衍——看着不像是百度拼凑出来的——数数字数,居然还超了大几百。现在受着伤又不能体罚,他也没办法了,只好板着脸,“检查放这儿吧,不过我看你居然有空泡酒吧,估计也没什么事儿要办,假也别放了,脚不能用力,就去练点别的。”
这一下把刘鑫源也给牵累了,本来昨天他跟陈焕之告别完就回家了,才休息了一天,又得过来看着陈焕之训练,顺便帮她挡着抽血狂魔陈卫亮。
又跟短跑队合练接力一个礼拜后,陈焕之坐火车开赴源城参加全国田径大奖赛源城站,这次比赛在源城大学的田径场里举行,对观众免费开放,好多闲着没事干的大学生们都来看了,虽然一眼看去仍是稀稀拉拉的,但陈焕之第一天下午预赛前热身的时候居然得到了不少的掌声。
她看看场上也没什么正在激烈比拼的项目,确定不是自作多情后向着身边的观众席挥挥手,又激起一阵热烈的掌声,还有人举着相机拍她。
“有点惊喜啊。”陈焕之还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脸,“我居然是有这么多粉丝的人了。”
刘鑫源在她背上拍一巴掌,“好歹冠军也拿了几个的人了,淡定点。”说完又给她泼冷水,“这都本身就是田径迷才会知道你,想混到路人皆知,等你什么时候奥运拿金牌吧。快去热身。”
奥运现在对陈焕之来说有点太难了,不过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预赛大部分都是熟人,除了国家队没来那几个,还有好多她去年刷国内比赛积分的时候认识的其他省队的运动员,比如跟她相邻赛道的江雨,这姑娘在去年室内全锦赛的60米预赛时就和她赛道挨着,这回又跟她挨着了。
她笑眯眯地跟人打了招呼,江雨也挺友善,却还是难掩沮丧,预赛每组前二以及剩余的总成绩前三晋级,这组里有了个陈焕之,就等于立刻只剩一个名额了,她本来实力就只在两可之间,这下必须争夺陈焕之以外的唯一一个名额,立刻难度又变大不少。
陈焕之也就笑笑不再说话,晋级决赛可不是她的目标,她是冲着11秒31的赛会纪录来的,虽然这成绩对她来说不算难题,但今天有点逆风,源城的春夏之交风可不算小。根据天气预报,明天决赛的时候风更大,如果跑不到11秒31就不只是丢人,更是拿不到技能点会影响后面一系列的计划了。
趁着今天风比较小,必须得把纪录拿下了。
“各就位——”
陈焕之随着口令踏在起跑器的抵足板上,埋着头深呼吸了两次,忽然觉得迎面吹来的风变大了。
她今天要是不成功,明天风更大成功可能性更小,那她就只能要么带着自己的高级速度、高级冲刺征战剩余的整个赛季,要么就得放弃部分国际比赛沉迷于国内刷纪录之旅了。
“预备——”
陈焕之抬起了臀部、重心前移,一时间百米跑道这侧的看台都安静了。
“啪”地一声枪响,陈焕之冲了出去,刚冲出去五六米、甚至所有人还都没有直起身体,她的视线范围内就已经空无一人了,陈焕之心中一动,无人干扰也无人带领,这不就跟练习一样吗?刚刚这么想,看台上就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加油声,
好吧,还是挺有比赛气氛的。
陈焕之心里轻松无比,脚下却半点不停,切换了高级速度后步频骤然上升,把后面拉开得更远了。等她冲过了终点线又缓冲了十几米后,同组的其他人才全部跑完。
当大屏幕上打出这一组的成绩时,陈焕之看着大大的“11秒24,-2.7m/s”狠狠地握了下拳头,也终于听到系统久违的声音,“打破全国田径大奖赛源城站女子100米赛会纪录,奖励技能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