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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蛇在夜色将尽时醒过来,比盖伯尔还早。正值破晓时分,微弱的灰色光线让卧房变得明亮。舞蛇躺在床上,撑起手肘,看着睡着的盖伯尔。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他睡着时比清醒时更俊美。
舞蛇伸出手,却在碰到他身体之前打住。通常她喜欢在清晨时做爱。但她并不想叫醒盖伯尔。
她皱着眉头躺回去,回想她在过程中的反应。昨晚的性爱并非是她生命中最值得纪念的一次。虽然盖伯尔并不笨拙,但缺乏经验,仍显得不够灵巧。不过,尽管她并没有得到彻底的满足,但她并不觉得和盖伯尔睡在一起很不愉快。
舞蛇强迫自己想得更深,发现她的思绪令她非常困扰。她的思绪实在太像是恐惧。她当然不是在害怕盖伯尔,这个想法太荒谬了。但是她从来没有和一个不能控制生殖力的人做过爱。这让她感到不自在,她无法否认。她的控制技术非常熟练,即使因某些不寻常的差错使她意外怀孕了,她仍可以拿掉胎儿,而身体也不会有过度的反应,不会像盖伯尔的朋友莉亚一样,差点丧失性命。不,她的不安不是由于这种事可能真的会发生。她只是因为知道了盖伯尔的无能后,使她跟他有了距离。因为她从小到大,就一直知道她的爱人具有控制力,知道他们也对她有信心。就算他的困境并非是他造成的,她对盖伯尔还是没有那样的信心。
她这才第一次真正体会到,过去三年来他有多寂寞,每个人怎样对待他,还有他怎样对待自己的。她悲哀地为他叹了口气,手伸向他,手指爱抚着他的身体,慢慢地唤醒他,将所有的不安与犹豫抛到脑后。
舞蛇带着她的毒蛇袋,徒步走下悬崖去牵旋风。有几个城里的病人还需要再去诊视一次,她还需要在这个下午注射疫苗。盖伯尔留在她父亲的房子里,正在打包行李,准备远行。
松鼠和旋风的毛皮都刷得闪耀着光泽。她没看到马夫罗斯。舞蛇走进松鼠的马房里,检查它崭新的蹄铁。她挠挠它的耳朵,大声告诉它,它需要动一动,免得因吃得过量,导致消化不良而死亡。上方阁楼松散的粮草中发出沙沙的声音,舞蛇耐心等待,但她没有再听到任何的声音。
“我会叫马夫把你骑到草地上。”她对她的小马说,然后再次等待着回应。“小姐,我来帮你骑它。”那个小孩轻声道。“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骑马?”“我会骑马。”“请你下来。”
那个小孩缓缓地从天花板上的洞口爬下来,双手悬挂在洞口,跳到舞蛇的脚边。她低着头站着。
“你叫什么名字?”
这名小女孩喃喃地说出两个字。舞蛇单膝跪立,轻轻地抓着她的肩膀。“对不起,我听不见。”
她抬起头,斜睨着那个骇人的疤痕。瘀青已渐渐消退。“梅梅莉莎。”她迟疑一下,防备地说出名字,好像怕舞蛇不相信她。舞蛇想她第一次说出口的名字是什么。“梅莉莎。”这名小孩又说了一次,声音拖得长长的。
“我的名字是舞蛇,梅莉莎。”舞蛇伸出她的手,这个小孩战战兢兢地跟她握手,“你愿意帮我骑松鼠吗?”
“是的。”
“它可能会突然猛冲向前。”
梅莉莎的手钩住了马房门顶端,用下巴指指方向。“你看到那里的那匹马了吗?”
走道上的另一边,有一匹体型庞大的杂色马,身高超过一百七十厘米。舞蛇曾注意到,每次有人经过它身边,它的耳朵就会下垂,并露出牙齿。
“都是我在骑它。”梅莉莎说。
“好厉害。”舞蛇由衷地发出敬佩的赞叹声。
“除了另一个人,”梅莉莎说,“我可能是唯一能够骑得了它的人。”
“谁,罗斯吗?”
“不,”梅莉莎不屑地说,“不是他,是城堡里的人。金色头发的。”
“盖伯尔。”
“我想是吧。但是他不常过来,所以我就骑他的马。”梅莉莎跳回地面,“它很好玩,不过你的小马也不错。”
见识过这个小孩的能力后,舞蛇就不再多嘱咐。“那么就谢谢你了。我很高兴你能够骑它。”
舞蛇还没想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吸引小女孩再和她多说些话,梅莉莎就已经爬上马槽的边缘,准备再次隐身至阁楼里的粮草堆里。“小姐,你会告诉他我是经过允许的吗?”她的声音里渐渐露出信心。
“我一定会的。”舞蛇说。
梅莉莎消失了踪影。
舞蛇替旋风装好马鞍,领着它步出马厩,她在外面遇到了马夫。
“梅莉莎会帮我操练松鼠。”舞蛇告诉他,“我跟她说好了。”
“谁?”
“梅莉莎。”
“镇上的人?”
“你马厩的助手。”舞蛇说,“那个红头发的小孩。”
“你是说妖怪吗?”他纵声大笑。
舞蛇感觉自己脸色通红,震惊不已,然后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愤怒。
“你怎么敢这样嘲笑一个小孩?”
“嘲笑她?怎么会呢?只因为说出了实话?没有谁愿意看她一眼,她最好能记住这一点。她打扰到你了吗?”
舞蛇爬上马,往下看着他。“从现在起,你只能将拳头打在和你同样块头的人身上。”她的脚跟往旋风腹部一缩,这匹母马猛然往前一跃,将马厩、罗斯、城堡和镇长抛至身后。
日子比舞蛇预期的过得还快。听到医生在山城的消息,人们从山谷各地涌向她,带着年轻的幼童来做预防措施,还有身体长期不适的老人也来了,有些像葛兰一样有关节炎的毛病,但她没办法治疗这种疾病。她的好运气一直持续着,虽然有些来看诊的病人感染了严重的病症,甚至有些还是传染性疾病,但是她还没遇到垂死的病人。山腰镇居民的身体就像他们美丽的外表一样,都很健康。
她整个下午都在她原本计划要投宿的旅馆一楼的某间房间里工作。旅馆位在镇里的中心地带,旅馆老板让她有宾至如归的感受。傍晚,最后一对父母带着哭泣的孩子离开房间。舞蛇很希望宝莉能在这里说笑话和故事给他们听。她往椅子后方仰身,伸展着身体,打着哈欠,让自己放松。她低下头,手臂仍高高举起,然后闭上眼睛。她听到门打开的声音和脚步声,长衣布料的窸窣声。她还闻到了药草茶温暖的香味。
舞蛇身子坐直,旅馆主人蕾妮正将浅盘放在附近的桌子上。蕾妮是个美丽开朗、身体肥硕的中年妇人。她找个位子坐下来,倒了两大杯茶,然后递了其中一杯给舞蛇。
“谢谢。”舞蛇啜着吸管。
他们各自啜饮着茶,一会儿后,蕾妮打破沉默。“我很高兴你来了。”她说,“太久没有医生到山腰镇来了。”
“我知道。”舞蛇说,“我们没办法经常到这么遥远的南方来。”她怀疑蕾妮是否和她一样清楚,山腰镇到医生之域的距离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如果有医生愿意在此定居,”蕾妮说,“我知道镇里每个人都会非常慷慨地表达他们的谢意。我相信镇长身体好转之后,会跟你讨论这个问题。我是议会里的议员,我向你保证,他的提议一定会得到支持。”
“谢谢你,蕾妮。我铭记在心。”
“那么你可能会待下来啰?”
“我?”她望着手中的茶,内心感到惊讶。她没想到蕾妮会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出邀请。拥有如此美丽健康子民的山腰镇,的确是医生辛勤工作一辈子后安顿的好地方,也很适合让不想教授技术的人在此歇脚。“不,我不能待下来。我明天一早就要离开了。但是我回故乡的时候,会告诉其他医生你们的建议。”
“你确定你不想待下来?”
“我不能。我还不够资格接受这样的职位。”
“那你非得在明天离开吗?”
“是的。山腰镇真的没有太多的工作可做。你们都太健康了。”她露出笑靥。
蕾妮爽快地笑出了声,但是她说话的时候仍带着严肃。“如果你是因为觉得你现在待的地方让你必须离开……或是因为你需要一个更方便工作的住处,”她迟疑着说,“我的旅馆大门永远为你而开。”
“谢谢。要是我要待上更久的时间,我会搬过来的。我不希望……辱蔑镇长的殷勤好客。但是我真的必须离开了。”
她凝视着再次露出微笑的蕾妮。她们了解彼此想说什么。
“你今晚会留下来吗?”蕾妮问道,“你一定很累了,而且这段路还蛮远的。”
“哦,骑着马走这段路很惬意,”舞蛇说,“令人心情轻松。”
舞蛇骑着马,穿过黑暗的市街,正返回镇长的住所,旋风有规律的马蹄声响为她的梦境谱着配乐。这匹母马前进途中,她不住地打盹。今晚的云层高远稀薄,瘦弱的月亮在石子路上投射出影子。
突然之间,舞蛇听到石子路上传来一阵靴子鞋跟尖锐的响声。旋风剧烈地往左方闪避。舞蛇失去平衡,她拼命抓住鞍头和马鬃,想办法在马鞍上坐稳。有人猛力扯住她的衬衫,紧抓不放,想把她拉下马。她放开一只手,挥向那个偷袭她的人。她的拳头擦过粗糙的衣料。她又挥了一拳,这次成功打到他。那个男人发出一阵咕哝声,手便放开了她的衣服。她使劲坐回旋风背上,脚往马腹部一踢,旋风便往前一跃。那个袭击她的人仍然紧紧抓着马鞍,他的双脚试图赶上马匹的步伐,舞蛇可以听到他靴子与地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他将马鞍往他的方向拉扯。剧烈摇晃之中,马鞍突然回到原位,那个男人无法再抓着它。
但是还不到一瞬间,舞蛇却突然勒紧缰绳。毒蛇袋不见了。
舞蛇将旋风掉头,快马狂奔追上那个正要逃跑的男人。
“站住!”舞蛇大叫。她不想骑着旋风冲向他,但他并没有照她的话做。他也许会弯身潜入一条马匹无法通行的狭窄巷弄,在她还没能下马追赶他之前,他可能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舞蛇俯身,抓住他的长袍,然后跃下马压住他。他们两个在地上纠缠翻滚,那个男人翻转过身,舞蛇承受着他的重量,身体撞上圆石子路面。他奋力想挣脱,舞蛇却紧抓住他不放,努力地试着吸取一丝空气。她想告诉他丢下袋子,但她还无法讲话,他向她猛然一击,她感觉额头上一阵剧痛。舞蛇反击,他们在街上翻滚扭打。舞蛇听到袋子丢到石头上的声音,她冲上前抓住袋子,那个带着头罩的男人也冲了上来。狂沙在袋子里发出阵阵凶猛的嘎嘎声,他们互相拉扯争夺,好像是孩子在玩游戏。
“放手!”舞蛇大喊。天色越来越暗,舞蛇几乎什么都看不见。她知道她的头没撞伤,她并不觉得头晕。她眯起双眼,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在旋转。“这里头没有你用得着的东西!”
他将袋子扯向他,嘴中发出不顾一切的呻吟声。舞蛇突然松开了手,然后又用力抓住袋子,袋子就这样从男人手里挣脱了。她没想到这种明显的把戏居然会奏效,她往后摔了一跤,臀部和手肘着地。她叫了一声,但并不感到非常疼痛,这一跤仅会在关节处留下形状可笑的瘀血。她还没爬起身,那个偷袭她的人就逃到街底去了。
舞蛇趴在地上,她的手肘靠着身侧,另一只手则紧紧抓住袋子把手。争斗已过,那只手反而显得无关紧要。她擦擦她的脸,眯着眼睛,视野变得清楚。头颅刮伤处的鲜血流进她的眼睛。她跨出脚步,却倏地缩回脚;她右膝盖有一处擦伤。她跛着脚,走到马匹的位置,马因受到惊吓,不断喷着鼻息,但它并没有逃开。舞蛇拍拍它。今晚她不想再在马背上奔驰,或有任何其他惬意的想法了。她很想放出白雾和狂沙,确定它们是否安然无恙,但她知道那样做会使这匹马紧张,超过它忍耐的限度。舞蛇将袋子绑回马鞍上,再次跨上马背。
当马厩庞大的形体突然在黑暗中显现,舞蛇在它前方停住了马。她感到意识模糊,头晕目眩。虽然她没有流出很多的血,那个偷袭者重击的力道也不足以让她有脑震荡的现象,但肾上腺素的效用正在消退,她觉得体力消耗殆尽。
她吸气:“马夫!”
几分钟都没有人回应,然后她头顶上方五米处,阁楼的门隆隆地打开。
“他不在这里,小姐。”梅莉莎说,“他晚上都在城堡内睡觉。我可以帮忙吗?”
舞蛇往上瞧。梅莉莎隐身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
“我希望我没有吵醒你……”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你全身都在流血!”
“没有,没有再流血了。我刚刚和人打了一架。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到山丘上去?这一路你可以坐在我身后,然后再把旋风骑下来。”
梅莉莎抓住滑轮绳子,然后双手抓牢,降至地面。“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小姐。”
舞蛇俯身伸出手,梅莉莎握住她的手,跨至她身后。在舞蛇熟悉的世界中,所有的小孩都工作,但这只抓住她的手,一个十岁小孩的手,却像任何一个双手做工的大人一样,粗糙受损,长满了茧。
舞蛇双脚夹紧旋风的腹部,这匹母马开始爬上山路。梅莉莎的手扶着马鞍鞍尾,难以保持平衡,也坐得非常不舒服。舞蛇手往后一伸,将这个小孩的手抓至她的腰际。就像盖伯尔一样,梅莉莎倏地变得僵硬,向后退缩。而舞蛇却在想,梅莉莎等着有人愿意充满感情地碰她,是否等得比自己还要更久?
“发生了什么事?”梅莉莎问。
“有人想要抢劫我。”
“小姐,这太可怕了。山腰镇里,从来没有人会想抢夺他人的财物。”
“有人想抢夺我的财物。他想抢走我的毒蛇。”
“那个人一定是疯子。”梅莉莎说。
似曾相识的感觉像一股寒意从舞蛇的脊椎冒上来。“喔,老天爷。”她说。她记起那个偷袭她的人身上穿着沙漠长袍,山腰镇那种衣服并不常见。“没错。”
“什么?”
“是疯子。不,他不是疯子。疯子不会跟踪我到这么远的地方。他在找某个东西。但他在找什么呢?我并没有别人觊觎的东西啊。除了医生外,没有人会操控这些毒蛇。”
“也许他们想要的是旋风,小姐。它是匹好马,而且我从没看过这么华丽的马鞍。”
“他破坏我的营地的时候,那时旋风还不属于我。”
“一个丧心病狂的疯子。”梅莉莎说,“没有人会想抢劫医生。”
“我真希望别人没有一直这样告诉我。”舞蛇说,“如果他不想抢劫我,那他想要什么?”
梅莉莎放在舞蛇腰部的手抱得更紧了,她的手轻掠过舞蛇小刀的刀柄。
“你为什么不杀死他?”她问,“或是狠狠地刺他一刀?”
舞蛇摸着那个骨头制成的光滑刀柄。“我从没想过这么做,”她说,“我从没有用我的小刀对付过任何人。”事实上她怀疑她是否能够那样做。梅莉莎没有回答。
旋风在山路上攀爬,小石子从它的马蹄间不断掉落,陡峭悬崖上的石片噼啪地响着。
“松鼠很乖吗?”舞蛇终于开口问她。
“是的,小姐。它的脚现在一点也不跛了。”
“很好。”
“骑它很好玩。我以前从没看过这种条纹的马。”
“我必须完成一些不寻常的事,才能得到认可,成为一名医生。所以我就制造了松鼠。”她说,“从来没有人分离过那个基因。”她知道梅莉莎可能根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怀疑那场打斗对她造成的影响比她认为的还大。
“它是你制造出来的?”
“我制造出……一种药……那种药可以使它长出这种花纹。我必须改造生物,但又不能伤害它,才能证明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改造毒蛇。我们也才能治疗更多的疾病。”
“我希望我也能像你一样。”
“梅莉莎,你能骑我根本无法靠近的马。”
梅莉莎不发一语。
“怎么了?”
“我本来能成为一名骑师。”
她是个瘦小的孩子,而且毫无疑问,她有能力骑任何一匹马。“那么为什么”舞蛇突然不再说话,她明白为什么梅莉莎不能成为山腰镇的骑师。
这个孩子终于说话。“镇长希望骑师能和他的马一样漂亮。”
舞蛇握住梅莉莎的手,轻轻地紧握了一下。“我很遗憾。”
“已经没关系了,小姐。”
庭院里的光线照到了她们。旋风的马蹄在石子路上噼啪地响着。梅莉莎滑下马背。
“梅莉莎?”
“别担心,小姐。我会带走你的马。喂!”她大喊,“开门。”
舞蛇缓缓下马,然后解开马鞍上的毒蛇袋。她已经全身僵硬,不太健康的膝盖疼得很厉害。
官邸大门打开了,一名穿着睡衣的仆人探出头来。“谁啊?”
“是舞蛇小姐,”梅莉莎在黑暗中说,“她受伤了。”
“我没事。”舞蛇说。那名仆人却发出一阵惊呼,连忙转身呼喊找人帮忙,然后赶紧跑到庭院里。
“你为什么不带她到屋子里?”他伸出手想要扶住舞蛇。舞蛇轻轻地推开他,其他人也跑了过来,围在她身边鼓噪不安。
“过来牵马,你这个小蠢蛋!”
“不用管它!”舞蛇尖锐地说,“谢谢你,梅莉莎。”
“不客气,小姐。”
当舞蛇走进拱形大厅,盖伯尔从巨大回旋的楼梯上噼啪地走下来。“舞蛇,怎么回事?老天,发生了什么事?”
“我没事。”她又说了一次,“我刚刚跟一个自不量力的贼打了一架。”事实不只是这样,舞蛇现在心里很清楚。
她谢过仆人,然后跟盖伯尔一起爬上楼梯,回到南塔。当她检查着白雾和狂沙时,他不安又担忧地站在一旁,恳求着她先照顾自己。这两条毒蛇没有受伤,所以舞蛇把它们放回各自的隔层内,然后走进浴室。
她瞥见镜子里自己的身影:她满脸血迹斑斑,额头边缘的头发纠结成一团,她蓝色的眼睛向外凝视着自己。
“你看起来好像差一点就要被人杀死了。”他打开水龙头,拿起毛巾。
“确实如此,难道不是吗?”
盖伯尔轻拭着从她额头延伸至头发里的伤口。舞蛇可以从镜子里看到那道伤痕,那是个浅薄细长的刮伤,一定是被戒指边缘刮到了,手指关节不会造成这种伤口。
“也许你该躺下来。”
“头皮上的伤口一般都会流出大量的血。”舞蛇说,“但实际情况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糟。”她低头左右看看自己,然后悲哀地笑出声来。“新衬衫向来不舒服,但这实在是一个让它变旧的烂方法。”肩膀和手肘的布料都被扯破了,她摔到圆石子路上时,弄破了右边膝盖的裤管,泥土渗进衣服纤维里。从衣服四处的破洞,她可以看到刚形成的瘀血。
“我会买新的给你,”盖伯尔说,“我真不敢相信发生这种事。山腰镇几乎从没有发生过抢劫。而且每个人都知道你是医生。有谁会想要攻击医生?”
舞蛇从他手里拿走毛巾,接着将伤口清理干净。盖伯尔的动作太轻柔了,舞蛇不希望伤口上面还沾着泥土和些许沙粒,于是自己处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