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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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舞蛇将狂沙的毒液挤到一个血清瓶子里。每个人仅需少量的疫苗,所以她不让它替人注射。狂沙会咬得太深,分量会太多。她注射疫苗时会使用注射器。那是圆形的器具,尖端短小且如针般尖锐,施压时仅到皮层之下。她把响尾蛇放回装它的隔层,然后步出帐外。

营地内的居民开始聚集,有大人,也有小孩,每个家庭大都是三代或四代同堂。葛兰与围绕在她身边的众孙儿排在第一顺位。她总共有七个孙儿,从最年长的宝莉,到那个磨亮松鼠马鞍的六岁小女孩。他们并不全是葛兰的直系血亲,但她的家族组织须要仰赖成员更多的大家庭。她已故丈夫的兄弟姐妹的孩子、她姐妹的孩子、她姐夫妹婿的兄弟姐妹的孩子,她都将他们视为她的孙子。她那些未来将训练成商人的徒弟没跟她一起来。

“谁是第一个?”舞蛇鼓舞着。

“我,”葛兰说,“我说过我会是第一个,所以第一个人是我。”她看向那群退避在一旁、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拾荒者。“你好好看着,奥欧!”她朝着那个曾向舞蛇要破铜烂铁的人大喊,“你会看到我没死。”

“没有什么东西杀得了你,老皮囊。我等着瞧瞧其他人会怎样。”

“老皮囊?奥欧,你这个破布袋!”

“没关系的。”舞蛇说。她稍稍抬高音量:“我想告诉你们所有人两件事。第一,有些人会对疫苗敏感。注射处若有红肿、剧烈疼痛,或是皮肤感到灼热的人,请回到这里来,我会一直在这里待到傍晚。任何异状都会在傍晚以前发生,了解了吗?我会让过敏的人不再感觉不舒服。感觉比微疼还严重的人,务必到我这里来。不要勉强自己忍耐。”

每个人正点头同意,奥欧又在叫嚣:“也就是说,你可能会把人杀死。”

“如果你的脚断掉了,你会蠢到假装没事发生吗?”

奥欧嘲弄地哼了一声。

“那你还没蠢到会以为自己反应过度,然后假装没事,结果却让自己丧命。”舞蛇拉起她的长袍,卷起她上衣极短的袖子,“第二件事是,注射疫苗会留下像这样的小疤痕。”她走到人群中,让他们看她第一次注射抵抗毒液疫苗时留下的痕迹。“希望疤痕不要在太明显的地方的人,请当场告诉我。”

众人看着这道微小平凡的疤痕,全场竟鸦雀无声。即使奥欧口中还在喃喃自语,怀疑医生真的能够忍受任何毒液,他也随即闭上了嘴巴。

葛兰排在第一位,舞蛇很惊讶看到她脸色苍白。“葛兰,你还好吗?”

“是血的缘故。”葛兰说,“一定是因为这个,小舞蛇。我并不喜欢看到血。”

“你不会看到血的。让自己放轻松就好。”舞蛇用安抚的语气与葛兰交谈,并用碘酒擦拭着这名老妇人的手臂。毒蛇袋里装着药剂的隔层内,只剩下一瓶消毒药水,不过这已够今天使用,到达山腰镇后,她会在药剂师那里再多拿一点。舞蛇挤压着注射器里的一滴血清,将它注射到葛兰上臂的皮肤下。

葛兰在针头注入的瞬间退缩了一下,但神色并未改变。舞蛇将注射器放进碘酒里,再次擦拭葛兰的手臂。

“好了。”

葛兰惊讶地瞧着她,然后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肩膀。针头刺入的地方在发红,但并没有流血。“就这样?”

“就这样。”

葛兰微笑,然后面向奥欧:“你看到了吧,老坑洞,啥事也没发生。”

“我们等着瞧。”奥欧说。

一个上午的时光很顺利地就过去了。有些小孩哭了,大部分是因为酒精轻微刺痛的关系,而不是由于注射器留下的小针孔。舞蛇工作的时候,宝莉主动帮忙说些故事与笑话,逗弄那些小孩子。很多小孩,还有为数不少的大人,在舞蛇注射完之后,继续留下来听宝莉说故事。

显然奥欧和其他的拾荒人对注射疫苗已放下戒心,因为直到轮到他们的时候,都还没有一个人倒地而死。他们平静顺从地接受注射与酒精的刺痛感。

“不会再有破伤风?”奥欧又问了一遍。

“这大概能预防十年左右。在那之后,最好再接种一次疫苗比较保险。”

舞蛇将注射器推进奥欧的手臂,然后擦拭皮肤。在几分钟严肃且犹豫不决的神情后,奥欧第一次张咧着嘴,高兴地笑了:“我们很怕破伤风。可怕的疾病,缓慢又痛苦。”

“没错。”舞蛇说,“你知道它是由什么引起的吗?”

奥欧的食指抵着另一只手的手掌心,比出刺穿的手势。“我们很小心,但是……”

舞蛇点头。由于拾荒者的工作,舞蛇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严重的穿刺伤口比其他族群还多。奥欧却知道伤口与疾病之间的关联。长篇大论解释这个疾病只会让自己像在教训别人。

“我们以前从没见过医生,没在这一边的沙漠看到过,关于医生的传言都是从另一边的沙漠来的人告诉我们的。”

“嗯,我们生活在山区里。”舞蛇说,“我们不太了解沙漠,所以我们没有很多人来到这里。”这不全是真话,但这是最容易解释的方法。

“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来过,你是第一个。”

“也许吧。”

“为什么?”

“我很好奇,我想我能帮些忙。”

“你叫其他人也来啊,这里很安全。”奥欧因风吹日晒满布皱纹的脸上,表情倏地一暗,“是疯子的关系,没错,但是这里没有山里的多。疯子到处都是。”

“我知道。”

“有时候我们会找到他们。”

“奥欧,你愿意帮我做一件事吗?”

“任何事都愿意。”

“这个疯子什么东西也没拿,只拿走了我的地图和日志。如果他的心智还算正常,我想他会留着那些地图,然后使用它们。但是那本日志除了对我有价值以外,对其他人都毫无用处。也许他会把它丢掉,你的族人可能会找到它。”

“我们会帮你留着。”

“那正是我希望你帮忙的事。”她描述那本日志的样子,“我离开之前,会留一封信给你,那封信是要送到北边山区的医生之国的。这样就能确保传送信件和日志到那里的信差可以领到酬劳。”

“我们会找找看。我们捡到许多东西,但并不常常捡到书。”

“我明白,也许它就这样永远不见了。也许这个疯子会以为那是件什么值钱的物品,等到他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时,就把它给烧了。”

奥欧想到完好的纸张就这么被焚烧销毁,他的身子不禁缩了一下。“我们会很努力地找。”

“谢谢你。”

奥欧跟在其他拾荒人后头离去。

当宝莉正要结束蟾蜍与三只树蛙的故事时,舞蛇检查这些小孩的伤口,很高兴没有发现任何过敏引发的红肿反应。

“然后蟾蜍一点也不在意不能再爬到树上去。”宝莉说,“故事结束了,现在回家去吧,你们表现得非常棒。”

他们成群结队地跑开,一面叫嚷,一面还模仿着青蛙低沉的嘎嘎声。宝莉松了一口气。“但愿真正的青蛙不会以为求偶季节来的时机不对,那时可就会有满地的青蛙在营地活蹦乱跳啰。”

“艺术家就是会把握机会。”舞蛇说。

“艺术家!”宝莉笑出了声,开始卷起袖子。

“你跟所有我曾见过的吟游诗人一样厉害。”

“擅长说故事,嗯,也许吧。”宝莉说,“但绝不是吟游诗人。”

“为什么?”

“我是个音痴,我不会唱歌。”

“大多数我所见过的吟游诗人都不善于编造故事。你很有天分。”

舞蛇准备好注射器,将它抵住宝莉天鹅绒般柔软的肌肤。一滴药液悬在细小的针头上,闪闪发亮。

“你确定要让疤痕留在这里吗?”舞蛇突然说。

“对啊,不行吗?”

“你的皮肤很漂亮,我讨厌让它留下疤痕。”舞蛇让宝莉看她那双伤痕累累的手,“我想我有一点嫉妒你。”

宝莉拍拍舞蛇的手,触感就像葛兰一样温柔但更坚定,背后蕴含了更大的力量。“这些疤痕个个都是骄傲。你留给我的疤痕,我也会引以为豪。凡是看到这个疤痕的人都会知道我看过一位医生。”

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意,舞蛇还是将针头刺入了宝莉的手臂。

舞蛇和营区的居民整个炎热的下午都在休息。她写完要托付给奥欧的信之后,就无事可做了。她无须打包,因为什么也不剩了。松鼠只需负载它的马鞍,因为鞍架还完好无缺,舞蛇认为仍然有用。除了马鞍和她身上穿的衣服,就只剩下毒蛇袋、白雾、狂沙,还有那条丑陋不堪的沙地蝮蛇。它现在放在原先属于青草的空间。

尽管热气腾腾,舞蛇还是垂下帐幕,打开袋内两个隔层。白雾仿佛流水般滑出来。它头部高耸,颈翼张开,蛇信不断轻弹,侦测着帐篷内陌生的气味。狂沙则一如往常,悠闲缓慢地徐徐爬行。舞蛇看着它们滑行在昏暗闷热的室内,只有鳞片上还反射着利用昆虫照明的灯笼内那闪烁不定的微弱光芒。舞蛇想象着若是那个疯子来盗掠的时候,她还待在营地里,不知道会发生怎样的结果。要是那些毒蛇是放在袋子里的,他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进来,因为那时她正处于蝮蛇毒伤的恢复期当中,所以她一定睡得熟。那个疯子可能会重击她的头部,然后开始搜寻破坏。舞蛇仍不明白,为何一个疯子能够进行有计划的破坏行动,除非他是在搜寻着什么东西,若真是如此,那他根本就不可能是疯子。她的地图与大部分漠地居民携带的大同小异,她也很乐意让需要的人复印它们。地图是很重要,但是很容易取得。然而,那本日志只对舞蛇有意义。舞蛇几乎开始希望那个疯子在她还在营地的时候来袭击。如果他那时打开了毒蛇袋,他就不可能再去破坏其他人的营地了。舞蛇很不高兴自己在想象这种情况时,居然怀着一丝喜悦,但那却是她心底真正的感受。

狂沙爬上她的膝盖,缠绕在她的手腕上,就像一条粗大的手镯。多年以前它还小,那时的它远比现在适合这个位置。不到几分钟,白雾就缠绕上舞蛇的腰际,并爬上她的肩膀。在一切都还很顺遂安逸的时候,青草会绕在她的颈间,宛如一条活生生的柔软翡翠项链。

“小舞蛇,我现在进去安全吗?”虽然有足够的缝隙可以瞥见室内,葛兰并没有掀起幕帘。

“现在没有危险,你不会害怕吧?需要我把它们放好吗?”

葛兰迟疑着:“嗯……不用了。”

她用肩膀推开帐幕,侧身入内。她的手拿着东西。她镇静地站着,等待眼睛适应室内的昏暗。

“不用担心,”舞蛇说,“它们现在都绕在我身上。”

葛兰眯着眼睛靠近。她将一件毛毯、一份皮制文件夹、一个皮制水袋,还有一个小汤锅,放在驮鞍旁边。“宝莉正在买一些日常用品,”她说,“当然这些不能够弥补发生过的事,但是”

“葛兰,我连寄养松鼠的钱都还没付给你呢!”

“你什么也不用付,”葛兰笑着说,“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

“你下错赌注了,那个赌局也花不到我一毛钱。”

“无妨。你春天的时候来探望我们,你就会看到你那匹小种马的条纹小兔崽子了。我有预感。”

“至少让我付这些新用具的钱。”

“不行,我们讨论过了,我们想把这些东西送给你。”她耸耸左边肩膀,肩膀上注射疫苗的地方现在大概还在微微酸痛,“为了表示对你的谢意。”

“我并不是想表现得不知感恩,”舞蛇说,“但是从没有一位医生因为注射疫苗,接受他人的报酬。这里没有人生病,我也没有为任何人治疗。”

“对,是没有人生病,但假使我们生病了,你一定会治疗我们。我说对了吗?”

“是没错,但是”

“有人付不出钱,你一样会帮他们治疗。我们怎能输给你呢?难道我们应该让你毫无装备就进入沙漠吗?”

“但是我付得起。”她袋子里装有金币与银币。

“舞蛇!”葛兰皱起眉头,她接着说话的口气却很和蔼可亲,显得很突兀,“漠地居民不偷不抢,他们也不会容许让他们的朋友遭遇这种事。我们却没能保护到你。留一点颜面给我们吧。”

舞蛇了解到葛兰根本没打算让她付钱。对她来说,舞蛇愿意收下这些礼物所代表的意义重大。

“对不起,葛兰。谢谢你们。”

马匹都已经装好马鞍准备要出发了。舞蛇把大部分的装备都放在旋风身上,这样松鼠就不用载太多的东西。虽然这匹母马的马鞍雕琢得极尽繁复,但却具备很高的效能,配在这匹马身上,显得非常合身舒适。它的做工如此精良,再加上华丽精美的装饰,舞蛇开始感到有些不自在。

葛兰和宝莉前来为她送行。没有人对注射疫苗有不适的反应,所以舞蛇可以放心离开。她轻轻拥抱这两名妇人。葛兰亲吻她的脸颊,她温暖柔软的嘴唇非常干燥。

“再见。”当舞蛇爬上了那匹母马,葛兰轻声地说。“再见!”她大声叫喊。

“再见!”舞蛇渐行渐远,她在马鞍上转身挥手。

“风暴来袭的时候,”葛兰大喊,“躲到洞穴里。不要忘记明显的地标,你会更快到达山腰地区。”

舞蛇泛着笑意,骑着马穿过绿洲树林,她仍能听到葛兰还在不断谆谆叮咛:绿洲、水源、沙丘的位置,风向,商队在沙漠中保持方位的方法,还有分隔东西沙漠的中央山脉山区里的路线及旅店。松鼠飞奔在舞蛇的身旁,没有装蹄铁的前脚健壮有力。

经过休息调养,这匹母马已经可以快步疾奔,但舞蛇让它慢步前进。他们还有一大段路程要走。

旋风喷着鼻息,舞蛇猝然惊醒,她的头差一点碰到突出的岩块。此刻正是寂寥萧条的正午时分,她在睡梦中不断往唯一剩余的阴影里蜷缩。

“是谁?”

没有人回答。不可能有人在附近。从葛兰的绿洲到下一个位于山区前的绿洲,距离有两个晚上的路程。舞蛇当天在岩石矗立的荒郊野地上扎营,这里没有任何植物、粮食或水源。

“我是个医生。”她大喊,觉得愚蠢至极,“你小心点,我把毒蛇都放出来啰。说话,或是打个讯号,让我看到你,我就会把它们移开。”

还是没有人回答。

那是因为没有人在附近,舞蛇这么想。看在老天的分上,没有人在跟踪你。疯子不会跟踪别人,他们只是……疯了。

她再次躺下,试图入睡,但只要一有风吹草动,都会让她惊醒。一直到薄暮降临,她才觉得舒坦。她整装拔营,然后朝着东方前进。

攀登山区崎岖颠簸的石子路使得马匹行进的速度变慢,松鼠的前脚又有些虚弱无力。她也一跛一跛地走着,因为高度与温度的变化,舞蛇右膝盖上的老毛病又犯了。屏障着山腰镇的山谷就在眼前,只需再走一小时的路程。刚进入山区时的山路陡峭险峻,但他们现在已登上隘口,很快他们就会越过中央山脉东面的山脊。为了让旋风喘息,舞蛇下马徒步行进。

松鼠轻轻咬着舞蛇的口袋,她挠挠它的额头,并回头俯瞰沙漠。一层薄薄的尘雾漂浮在天际线上,横躺在近处的黑色沙丘反射着火红的太阳光线,白花花的光芒闪烁不定。热气腾腾上升,形成沙丘在移动的幻觉。有一回舞蛇的老师向她描述海洋的模样,这就是舞蛇想象中的大海。

她很高兴终于离开了沙漠。空气变得凉爽,草原和灌木丛林牢牢攀附在富含火山灰成分的山壁裂缝里。从山腰两侧灌入的强风刮走了低处所有的沙土尘埃。在这种高度,生命力强韧的植物在隐庇处生长,但却没有丰沛的水源滋养它们。

舞蛇转身,不再看着沙漠。她领着那匹母马与虎纹小马继续往山巅攀登,走在因强风刮蚀而变得光秃的岩石上,她的靴子抓地着实困难。在山区里穿着沙漠长袍会妨碍行动,所以她脱下袍子,将它绑在马鞍后面。她穿在袍下的宽松长裤和短袖上衣随风起舞,拍打着她的双腿和身体。舞蛇越靠近山脊,风势就越强劲,山岩切割成一个狭窄的甬道,任何微弱的风一经过都会瞬间增强。再过几个小时,温度就会变得寒冷。寒冷她几乎没想到还有这项款待。

舞蛇抵达了山顶,仿佛进入另一个世界。她眺望这片翠绿的山谷,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远离沙漠里的所有不幸。松鼠与旋风都抬起头,大口喘气,喷着鼻息,嗅着鲜嫩草原、流水和其他动物的气味。

城镇沿着主要道路向两侧扩展,一栋栋石砌的房屋嵌在山壁上,形成一片灰沉沉的阶梯层层堆叠的景观。一条耀眼的河流将山谷地表冲刷成冲积平原,金黄和翠绿相间的农田遍布其上。远方的山谷为一片山野森林,地势比舞蛇现在所在的位置更为陡峭,那片森林正好就在西侧山脉岩石裸露的顶峰之下。

舞蛇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开始向下走。

山腰镇容貌俊美的居民从前就看过医生了。他们脸上显露出敬重与谨慎的神情,而非舞蛇在沙漠另一端所看见的恐惧。舞蛇对他们谨慎小心的态度已经很习以为常了;这很容易理解,因为除了对她以外,白雾与狂沙可能会对其他人造成危险。当舞蛇领着她的马穿过圆石子街道时,她微笑接受这些人尊敬的迎接。

商家已经打烊了,酒馆仍在营业。明天人群就会开始涌向舞蛇,寻求医治,但她希望今晚他们能让她在旅店舒适的客房里稍事安歇,享用一顿丰盛的晚餐和美酒。沙漠之旅让她全身筋骨酸痛不已。若有人在这么晚的时刻打扰,一定是因为出现了严重的疾病。舞蛇祈祷今晚山腰镇里没有垂死的病患。

她将马匹停在一间仍未打烊的商家外头,进去买了一些新的长裤与衬衫。她大略比比身子,听从老板的建议,就选好了合适的衣服,因为她实在没力气试穿了。

“没关系,”老板说,“晚一点你可以拿来换。不喜欢的话,也可以退货。我会让医生换衣服。”

“这些衣服就很好了。”舞蛇说,“谢谢你。”她付了钱,离开商店。转角处有一间药铺,老板正好要关上门。

“对不起。”舞蛇说。

这名药剂师转身,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在她审视过舞蛇和她的用具后,她瞥见了毒蛇袋。微笑瞬间化成惊喜。

“医生!”她惊呼,“快进来。你需要什么吗?”

“阿司匹林,”舞蛇说。她只剩下几颗了,为了她自己,她不愿用光,“还有碘酒,如果你这里有的话。”

“当然有了。我的阿司匹林是自制的,我买回来的碘酒,我还会再精炼一次。我卖的货物绝对没有不良品。”她将舞蛇的药瓶装满。“离上次山腰镇有医生来,已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每个人都知道你们的族人健康又美丽。”舞蛇说,这并不是假惺惺的恭维话。她环视店铺,“而且你的货色齐全。我想你几乎一手包办了所有的事情。”在某区的架子上药剂师摆放着镇痛剂,这种药的药性很强,不会增加病人的抵抗力,反而会使人身体虚弱。舞蛇不愿意买这种药,因为她不想这么快就承认她已失去青草。她将眼神避开。但如果山腰镇上有人生了重病,那她就必须要使用它。

“喔,因为我们和睦相处。”这名药师说,“你会待在哪里?我可以叫其他人去找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