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秒记住本网址,www.wuliandf.com,为防止/转/码/无法阅读,请直接在浏览器中输入本网址访问本站,记住了吗?

他们计划在那天傍晚拔营,然后在夜色中跨越熔岩流。舞蛇本来希望能多等几天再搬动洁西,但她毫无选择。洁西快要改变心意,不能让她再待在这里。她知道他们已经在沙漠里耽搁了一些时间,艾力克和马利戴斯无法隐瞒储水快用光的事实,他们和马匹一直在忍耐口渴的感受,好让她可以沐浴净身。在峡谷里,和无法清洗任何物品而汇聚成的怪异恶臭味再多生活几天,又会逼着她陷入沮丧和恶心的情绪中。

他们没有时间可浪费。他们有一大段路程要走:必须先爬越过火山熔原,然后向东朝着将这块黑色沙漠分成东西两半的中央山脉前行,他们现在位于沙漠的西半部,那个城市则在沙漠的东半部。横贯中央山脉东西两侧的路况还不错,但过了那段路,他们就必须再次进入沙漠,然后朝着东南方往中央城的方向前进。他们必须尽快赶路,因为一旦冬季暴风开始吹袭,没有人能越过沙漠,到那时城市将是完全孤立的状态。夏天渐渐远去,烦扰刺人的灰尘和风沙漩涡已经出现。

他们到黄昏时分才会拔营,替马匹装载物品。但他们尽可能在温度快热到不适合工作前尽快打包,并把行李堆放在洁西采到的矿石袋旁边。由于不断做着粗重的工作,舞蛇的手变得软弱无力。瘀血终于消退了,牙孔也已经愈合,变成鲜艳的粉红色疤痕。这个沙地蝮蛇的咬痕很快就会变得和她手上其他的疤痕一模一样,她也会记不得哪一道疤痕才是这个伤口变成的。她现在有些希望当时她能抓一条丑陋的毒蛇回故乡,她以前从没见过这种毒蛇。即使结果证明它对医生们没有任何用处,她也可以为亚瑞宾的族人制造这种毒液的解毒剂,如果她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的话。

舞蛇将最后一捆包裹奋力扔向行李堆中,然后在长裤上擦拭双手,又用袖子抹抹脸颊。就在不远处,马利戴斯和艾力克举起他们做好的担架,将临时替代的缰绳调整到与两匹位置一前一后的马匹间相仿的高度。

它真是她所见过最奇特的交通工具,但看起来似乎真的管用。在沙漠里,每件物品都必须要用负载或是拖曳的方式,有轮子的马车会陷入沙地,经过碎石地带又会破损。只要马不惊慌不狂奔,担架比雪橇更让洁西能够忍受这趟旅程。在前方轴柱间的魁梧灰马像石头般稳稳站立;第二匹马毛色混杂,从侧面看过去,它好像是被牵制在后方轴柱之间,它也没有显露一丝恐惧。

洁西一定会相当惊讶,舞蛇想,如果她训练的马匹能组合成这样神奇的工具。

“洁西说不管我们到哪里,我们一定会在那些有钱人中带动风潮。”

“她说得没错。”艾力克说。他松开绳子的扣环,他们让担架掉落到地面上。“如果它不会被踢散,就已经很幸运了。马可能会因此分散。”

他宠爱地拍了拍稳稳站立的灰马的脖子,将两匹马赶回栅栏里。

“我希望她以前骑过这两匹马。”舞蛇对马利戴斯说。

“她带它们回来的时候,它们并不是像现在这个模样。她把疯掉的马匹买下来,因为她无法忍受看到它们被人虐待。那匹小公马就是其中一匹迷途羔羊那时候她已让它镇定下来,但它还无法站得很稳。”

太阳缓缓地在移动,他们走回帐篷躲避午后的阳光。撑起梁架的两支木杆已被拆下来,帐篷的一边变得松垮垮的。马利戴斯打了一个大呵欠。“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最好先睡一会儿。我们没那么多时间在火山熔原里耗到明天天亮。”

但舞蛇却静不下心来,她全身充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精力。她坐在帐篷内,感谢帐篷提供阴影蔽日,却毫无困意。她很怀疑这整个疯狂的计划能否行得通。她伸手探入皮袋,准备检查毒蛇的情况。她正要打开那层属于狂沙的隔层,洁西却醒了。她收回捉蛇的动作,移向简陋的木板床。洁西仰视着她。

“洁西……关于我之前说过的话……”她试图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始。

“为什么你这么心神不宁?我是你第一个快死掉的病人吗?”

“不,我看过人死,我也曾帮助他们死。”

“就在不久之前,一切看来似乎都希望渺茫,”洁西说,“一个圆满的结局原来是如此简单。你一定总是在对抗着人欲轻易死去的想法。”

“死亡可以是种恩赐。”舞蛇说,“但从其他不同的角度来看,也可以算是一种失败。我在对抗的就是这个。够了,不要再说了。”

一股微风穿透热气吹拂过来,舞蛇却感到凉飕飕的。

“医生,怎么了?”

“我很害怕,”舞蛇说,“我很害怕也许你快死了。要是你真的不久于人世,你有权要求我帮助你死,而我也有义务帮你。但是我做不到。”

“我不懂。”

“当我的训练结束后,我的老师给了我专属的毒蛇。其中的两条蛇可以制药,另一条蛇可以赐人美梦。但它死了。”

洁西本能地伸出手握住舞蛇的手,表达她的遗憾。舞蛇充满感激地接受洁西紧握的手中无声的怜惜与抚慰。

“你也是个瘸子,”洁西突然说,“你在工作上失去了能力,跟我残废没什么两样。”

洁西宽容的比喻,让舞蛇自惭形秽。洁西身心痛苦,彷徨无助,唯一的机会却无比渺茫。她的精神让舞蛇肃然起敬,对人生有了全新的领悟。“谢谢你这么说。”

“也就是说,我要去请我的家人帮助我而你会去求你的老师?”

“是的。”

“他们一定会再给你另外一条蛇的。”洁西语气肯定地说。

“但愿如此。”

“有什么问题吗?”

“梦蛇不容易繁衍后代,”舞蛇说,“我们对它们所知也不多。每隔几年会有几条新生命诞生,我们有人尝试复制,但是”舞蛇耸耸肩。

“去捉一条回来啊!”

舞蛇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方法,因为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除了回到医生之域,乞求老师的宽恕外,她从未考虑过其他的可能性。她苦笑着说:“我的影响范围没那么广,这里不是它们的栖息地。”

“哪里才是?”

舞蛇又再度耸肩:“另外一个世界……”当她的声音渐歇,她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那么,你跟着我们一起进入中央城大门,”洁西说,“我去找我亲人的时候,他们会把你介绍给外星人。”

“洁西,数十年来我的族人一直在请求中央城帮助,但他们甚至不屑与我们交谈。”

“可是现在中央城里其中一个家族的成员欠你一份恩情。我不知道我的亲人是否会接受我回去,但无论如何,你救了我,他们就对你有所亏欠。”

舞蛇默默听着洁西说话,被话里蕴含的可能性吸引住了。

“大夫,相信我,”洁西说,“我们可以互相帮忙。假如他们接受我,他们也一定会接受我的朋友。假如他们不接受我,他们仍然必须偿还欠你的恩情。我们两人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办法表达出我们两人的要求。”

舞蛇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女子,她很自豪于所拥有的训练与能力,更以自己的名字为傲。期盼用其他方式为青草的死亡赎罪,而不是乞求宽恕的想法吸引住她。每隔十年,一位年老资深的医生会长途跋涉,到城市里去寻找能够更新梦蛇繁衍后代的技术,但他们总是被拒于千里之外。假如舞蛇成功的话……

“这个办法行得通吗?”

“我的亲戚会帮助我们,”洁西说,“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能让外星人帮我们。”

一整个热气腾腾的下午,舞蛇和同伴所能做的事就只有等待。舞蛇决定在长途旅行出发之前,让白雾和狂沙从袋子里出来片刻。在她离开帐篷前,她在洁西身边停下脚步。这名美丽的女人正安稳熟睡,但她的脸色发红。舞蛇摸摸她的额头,洁西可能有点发烧。也许是因为天气炎热的关系。舞蛇想洁西虽然没有严重的内伤,但可能还在出血,甚至形成腹膜炎。舞蛇能治疗这种疾病。她决定不要打扰洁西,先观察体温是否会再升高。

舞蛇离开营地,去寻找一个她的毒蛇吓不到人的僻静之地,她经过艾力克附近,看见他神色阴郁地凝望着天空。她犹豫着要不要走向他,他仰视天空,看起来似乎很困扰。舞蛇一语不发地坐到他身旁。他转过来面向她,用锐利的目光盯着她:痛苦折磨着他,原本善良的天性从脸上消失不见,让他看起来既丑陋又邪恶。

“是我和马利戴斯让她残废的,对不对?”

“让她残废?不,当然不是。”

“我们不应该移动她。我早该想到的。我们应该把营地搬到她发生意外的地方去。也许当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的神经还没断掉。”

“她的神经已经断了。”

“但我们那时并不知道她背部受伤。我们以为她撞伤了头。我们可能动到了她的身体”

舞蛇将手放在艾力克的手臂上。“那是冲撞力造成的创伤。”她说,“任何医生都看得出来。当她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相信我,你和马利戴斯不可能对她造成那样的伤害。”

他手臂紧绷的肌肉逐渐放松,舞蛇松了一口气并将手拿开。艾力克粗壮结实的身体力气很大,而且他一直极力地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舞蛇担心他会不自觉弄伤自己。他在三个伙伴之中的地位比他看起来还重要,也许还远比他自己想象的重要。艾力克是实事求是派,因为他的缘故,营地的生活才能有条不紊地运转下去。他和购买马利戴斯作品的买主打交道,并且他能在马利戴斯艺术家的浪漫天性与洁西冒险犯难的精神之间,取得一种和谐的平衡。舞蛇希望通过自己告诉他的真相,能减轻他的罪恶感和紧张的情绪。不过目前舞蛇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

当天色渐暗,舞蛇轻轻地抚摸着狂沙满布图案的鳞片。她不再因为知道这条菱纹背响尾蛇喜欢被抚摸,甚或是像狂沙这样脑容量狭小的生物也能感受到欢愉,而惊讶万分。从手指间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觉得愉悦,狂沙静静地将身体蜷曲,偶尔还轻弹蛇信。它最近才刚刚蜕皮,颜色变得鲜艳明亮。“我让你吃得太多了,”舞蛇用充满溺爱的口气说,“你这个懒惰的家伙。”

舞蛇曲起膝盖至下巴下方。这条响尾蛇靠在黑色岩石上,身体的图案几乎就像白雾白花花的鳞片一样鲜明。地球上任何存活下来的毒蛇、人类,或其他事物还是无法适应他们现在生活的世界。

白雾没有出现在舞蛇的视线范围内,但她并不担心。那两条毒蛇都已经牢牢记住她,它们都会待在她周围甚至跟随她。医生的训练让它们能够牢牢记住他们,但这两条蛇都不够聪明,无法学会比将舞蛇铭记在心以外更高一层的技能,但白雾和狂沙一感觉到她敲击地面的震动,就会自动回到她身旁。

舞蛇全身放松地靠在一颗巨大的砾岩上,由于亚瑞宾族人送她的沙漠长袍的保护而不至于受伤。她很想知道亚瑞宾现在正在做什么,又身在何方。他的族人是游牧民族,放牧着一大群的麝牛,这种牛的牛毛可以织成如丝绸般上好的毛料。如果想要再遇到他的家族,她势必要漫天寻找。她不知道这件事有没有可能发生,尽管如此,她还是非常想再见到亚瑞宾一面。

只要看到他的族人就会让她想起青草的死,如果她真能够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话。她对他们作出了错误的判断,造成青草的死亡。虽然他们很害怕,她原本以为他们还是会信任她,他们所犯下的无心之过,让她看清了自己的武断。

她摇摇头,试图甩开沮丧的情绪。现在她有一个弥补的机会。假如她真的与洁西他们同行,找出梦蛇的产地,并捕捉到新的梦蛇甚至发现为何它们不在地球上生育的原因她就可以衣锦荣归,成功达成她的老师与几个世代以来的医生都做不到的事,而不用颜面尽失地回乡。

该返回营地了。她攀爬在挡住峡谷出口的崎岖岩石上,抓着表面微微突起的岩块,寻找着白雾。这条眼镜蛇全身缩在一大块的玄武岩上。

舞蛇从斜坡顶端拿起白雾,并且轻抚它狭小的头部。它的头小小的,颈背未开,平静得就像一条温驯的无毒蛇。它并不需要有一个厚重下颚来装容毒液,只要少许的剂量,它的毒液就足以致命了。

当舞蛇转过身,金碧辉煌的黄昏景色霎时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地平线上,太阳变成一团朦胧的橙色火球,阳光在灰蒙蒙的云层染上了一片紫红色的彩霞。

舞蛇看到火山口群横跨了她下方的沙漠,一直延伸至远方。地表上布满了许多呈环形盆地的火山口,有些火山口位于熔岩流必经的路径上,熔浆熔化了洞口刚凝固不久的熔岩。还有一些火山口就像在地表上挖了一个大洞,经年累月被风沙吹拂覆盖之后,形状依然清晰可辨。这群火山口涵盖范围非常大,它们可能来自同一个源头。核子战争爆炸的威力已使火山枯竭。战争早已结束,几乎快被人们遗忘,所有那些知道或关心战争爆发原因的人,都已经死在战火中。

舞蛇环视这片饱经摧残的土地,很庆幸自己没有靠得更近。在舞蛇的这个年代,战火可见或不可见的影响力仍在类似的地区里苟延残喘。这种情况已经延续好几个世纪,时间远远超过舞蛇的年纪。她和同伴扎营的峡谷也许并非完全安全无虞,但他们待的时间不长,还不至于会发生严重的危险。

有一个奇怪的东西躺在瓦砾堆里,位置正好位于向阳处,落日余晖的强光让舞蛇难以睁眼直视。她眯起眼睛。她有些不安,好像她在调查着某件与她不相干的事件。

一具全身发皱的马尸躺在火山口的边缘,尸体在热气中逐渐腐败,僵直的双脚受到浮肿腹部的推挤,古怪地举向空中。环扣住马头的金色缰绳在夕阳下反射出橙红色的光芒。

舞蛇松了一口气,发出像叹息又像呻吟的声音。

舞蛇跑回放置毒蛇袋的地方,催促白雾入袋并拿起狂沙,然后出发返回营地。这条响尾蛇不经意地用舞蛇难以掌控的方式缠绕在她的手臂上,她咒骂了一声。她停下脚步握住它,好让它能够滑进它的隔层内。她的手还牢牢抓着它时,她又开始奔跑。袋子不停撞击着她的脚。

她气喘吁吁地抵达营地,并弯身入帐。马利戴斯和艾力克正在睡觉。舞蛇跪坐到洁西身旁,并小心翼翼地把被单盖上。

离舞蛇上次检查洁西还不到一个小时。她身侧的瘀血颜色更深了,身体不寻常地发红。舞蛇查探她的体温,她的额头烧烫,却又似纸般冰冷。洁西对她的碰触并没有任何反应。舞蛇移开她的手,光滑肌肤下的瘀血色泽似乎又加深了。才不过几分钟,舞蛇惊恐地发现又有另一处开始瘀血。辐射污染让微血管壁变得非常脆弱,轻微的压力就会导致微血管破裂。洁西大腿绷带中央又印上了一片血迹,颜色倏地变得更加鲜红。舞蛇握紧拳头。她在发抖,像是从体内深处吹来一股刺骨的寒风。

“马利戴斯!”

马利戴斯立刻醒来,打着呵欠,充满睡意地喃喃着:“怎么了?”

“你们花了多久时间才找到洁西?她是在火山口附近摔倒的吗?”

“没错,她那时正在勘探。那也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就是因为洁西在这里发现了宝物,其他手工艺匠的作品都无法与我们的作品媲美。但这一次她勘探的时间却超过一天。我们是在傍晚的时候找到她的。”

他们花了整整一天才找到她,舞蛇想。他们一定是在舞蛇先前看到的其中一个火山口发现她的。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

“那些火山口很危险”

“大夫,难道你相信那些古老的传说吗?我们来往这个地区已经有十年了,但什么事也没发生。”

现在不是怒言怨怼的时候。舞蛇再看一眼洁西,了解到她的疏忽,加上她的伴侣对古老世界残存的危险轻蔑的态度,已经不经意地置她于死地。舞蛇本有办法治疗辐射污染,但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她根本无计可施。无论她原本能够尝试做些什么,都只能够延缓洁西死亡的时间而已。

“怎么了?”马利戴斯的声音第一次透露着恐惧。

“她被辐射污染了。”

“污染?怎么会?她吃的喝的食物,我们也都尝过了。”

“是火山口。那块土地已经被污染了。那些传说是真的。”

在太阳晒黑的肤色下,马利戴斯脸色苍白:“那么想点办法,救救她!”

“我无能为力。”

“你治不了她的伤,你治不了她的病”

他们注视着对方,心中都感到痛苦又愤怒。马利戴斯的眼光先垂了下来:“我很抱歉,我无权……”

“马利戴斯,但愿神让我无所不能,可惜我不是。”

他们的交谈惊醒了艾力克,他起床,然后走向他们,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挠痒。“我们现在应该”他来回看着舞蛇与马利戴斯,然后再瞧一眼他们身后的洁西,“喔,老天……”

就在刚刚被舞蛇触摸的地方,洁西额头上刚形成的瘀青正在缓缓渗出血。

艾力克冲到她床边,伸手准备碰她,但被舞蛇制止了。他试着推开她。

“艾力克,我只摸了她就变成了这种情况。你不能这样帮她!”

他茫然地看着她:“那应该怎么做?”

舞蛇摇摇头。

泪水涌了上来,艾力克推开她。“这一点都不公平!”他跑出帐篷。马利戴斯准备追出去,但他在入口停下脚步,并转过身。“他不了解,他太年轻了。”

“他懂。”舞蛇说。她抚摸额头,但试着不对皮肤造成压力也不搓揉。“而且他说得没错,世界一点都不公平。有谁说过世界是公平的吗?”她不再说话,不想马利戴斯感染到她内心因为洁西失去机会而感到的痛苦。她的机会已经被命运、无知与另一个世代的疯狂行为掠夺殆尽。

“马利?”洁西的手在空中颤抖地摸索着。

“我在这里。”马利戴斯伸出手,却倏地停在半空中,不敢碰她。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她缓慢地眨眼,眼睛充满血丝。

“轻轻地。”舞蛇轻声道。马利戴斯握住洁西的双手,动作轻柔得就像小鸟的翅膀。

“要出发了吗?”她口气中的热切带着微微的不安,不愿去了解事情出了差错。

“还没有,吾爱。”

“好热……”她抬起头,调整位置,但突然的喘气让她动作暂停。一个讯息无须费力即进入舞蛇的脑海,她受过的训练让她能够冷酷无情地分析:体内出血,关节处也在出血。头颅内部呢?

“那个摔断的创伤从来没有让我这么痛过。”她头没有移动,看着舞蛇,“是别的伤口,其他更糟糕的伤口。”

“洁西,我”舞蛇尝到了嘴唇上的咸味,还掺杂着沙漠尘土中的沙粒,她才第一次察觉到她在流泪。她一时哽咽,无法言语。艾力克蹑手蹑脚进入帐篷内,洁西想再说话,但只能够喘气。

马利戴斯抓住舞蛇的手臂。她感觉到他的指甲刮伤了她的皮肤。“她快死了。”

舞蛇点头。

“医生应该懂得如何救人如何”

“马利戴斯,不要这样。”洁西细声地说。

“如何解除痛苦。”

“她不能……”

“我的一条毒蛇死了。”舞蛇说话的声音比她预期的更大声,挑战的口气中混合着悲伤与愤怒。

马利戴斯没有再说什么,但舞蛇可以感觉到他未说出口的责难:你既救不了她,现在又无法让她死。这一次换成舞蛇垂下目光。这是她应得的谴责。马利戴斯不再看她,转向洁西。他庞大的身影遮住了她,就像一个高大的魔鬼准备与猛兽或黑暗决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