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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天气已逐渐回暖。
谢琼暖在家窝了整整一个冬天,没怎么出门。往常挑水的活儿都让范寒苑给抢着做了,是以很长时间没有在崂山山脚下晃荡。
这天天光大亮,万里无云。春日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格外的让人舒适。
谢琼暖扛着个鱼竿晃悠悠的往山下走。
一路走来,所见之景令她秀气的眉毛不自觉的稍稍蹙起。
春暖花开,原本应是绿油油的麦田,金黄色的油菜花,万物萌生、生机勃勃。
却不料,这一路走来,庄稼地里,青黄不接,很多田地上甚至裂开了缝隙。
干旱?
谢琼暖眸中滑过一抹异样,待行至小清河,心中的异样便愈发盛了些。
小清河的水比去年浅了不知多少,原本河水改过膝盖的下游,现在只能没过脚踝。
今天,天朗气清,往常尚可碰见许多在此地浆洗衣物的中年夫郎和小哥儿,今日却没有……
谢琼暖提着鱼竿,看着眼前的浅滩,除了几个在此处玩泥巴的女童外,竟没有一个成人。
谢琼暖止住向前走的步子,转身便打算,去村内找个人问问。
村里青黄不接、水源枯竭的景象有点儿不正常。
她刚转身,没走几步。
身后便传来一个稚嫩的呼唤:“暖姨?|”
谢琼暖扭回头。
前方不远处的小女娃,正一浅一深的向她的方向跑来,她扎着总角小辫,身上的衣物有些脏乱破旧,瘦瘦小小的样子,竟比几月前见的时候,清减了不少。
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此刻盛着抹遇到熟人的激动。祝大娃舔了舔干涸的嘴唇,脸上盛开一抹童稚的笑容。
谢琼暖跟着笑起来,看着已经走到自己近前的小女娃,摸了摸她枯黄的发尾。
温声招呼道:“大娃,又偷着出来摸鱼了?”
祝大娃黝黑的脸上生出一丝罕见的红晕,她呐呐的回道:“才不是,如今小清河下游连水都快没有了。我……我就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河里有没有藏着泥鳅”
谢琼暖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那双沾着泥巴,尚未清洗干净的双手:“哦?我们大娃真能干,还想着捉泥鳅呢?”
祝大娃扬起脸,脸上盛着被表扬之后的骄傲,只是这骄傲的神色维持了一瞬间却又垮了下来。
她没精打采的道:“可惜,摸了一个时辰的泥鳅了,至今一无所获。暖姨,你来钓鱼的吧?”
她看了眼谢琼暖手中提着的鱼竿,祝大娃黑黝黝的眸子中,闪过一抹希冀的流光,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瞬间熄灭。
谢琼暖见她脸上忽尔开心、忽尔落寞的神色,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大娃聪明,一眼便看出暖姨意图。只是我多日未下山,竟不知小清河的水快要枯竭了,这鱼今日可钓不成喽!”
祝大娃原本舒展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小女娃一脸愁苦的看过来,原本稚嫩的声音,带了丝沮丧,颇有些小大人的模样:“暖姨,你有所不知。前些时日,我听母亲随口说,咱村里,今年怕有旱灾。母亲说,瑞雪兆丰年,咱庄户人家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倘若老天不争气,冬季无大雪冻死虫害,春日无细雨缠绵,滋润庄家,地里今年的收成堪忧。”
谢琼暖原本懒洋洋的神色倏然一凝,她弯下身,视线与祝大娃平齐,温声道:“大娃,此乃你母亲与你说的?小清河的水干涸,是不是也与今年天气有关?”
祝大娃懵懂的点点头,她的双唇,干的有些裂开,头发再没有去年的细细软软,细看之下,还有些枯黄。
“暖姨,娘说今年庄稼地里许是收成不好,家里须得节省开支,我与两个弟弟,自从年后,再没有吃上过一个鸡蛋了哩!今日,想着来小清河,看能不能碰点儿运气,捉些泥鳅回家,打打牙祭。”
小女娃仰着脸笑,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瘦的颧骨突出。
谢琼暖看得有些心疼,祝大娃笑得一脸童真灿烂,瘦小的身板,再没有往日的壮实。
她从怀里掏了掏,意念一闪,把前些日凤眀奕去镇子上,给她买来的糕点,从“怀里”掏出来,递给她。
缓声道:“小孩子家家,崩总皱着眉头。来,笑一个,暖姨请你吃糕点!”
祝大娃眼睛一亮,她的唇边裂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手将将伸出,似乎想到母亲的教导,顿了顿,又迅速的收了回来。
她有些犹疑的拒绝道:“暖姨,这糕点太多了,我……我不能要。”
谢琼暖摸了摸她的发旋儿,故作严肃的说道:“接着吧,还和你暖姨客气什么?往后暖姨还要咱大娃帮我打下手钓鱼呢?”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上的糕点塞到了祝大娃的怀中。
与祝大娃,在田埂上闲聊了几句。这才解惑,由于水位下降,河水变少,村里浆洗衣物的夫郎、小哥儿,现在都去中游地段,是以下游再不如往常那般热闹了。
谢琼暖从祝大娃口中了解完情况,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回家,掉头去了祝铁柱的家里。
好在祝铁柱正好没有去田里插秧。
见谢琼暖前来,祝铁柱黝黑的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祝铁柱为人素来朴实,谢琼暖与这类人打交道,一向直来直往。
寻上门,便直接进入正题,问了些村内近些时日的情况。
祝铁柱是个中年人,说起话来比祝大娃更为有条理。
她详细的与谢琼暖,描述了近两个月地里的情况。
原来不止落水村,周边的村落,今年春天种下的秧苗俱都青黄不接,别说青色的嫩芽冒出土地,便是一些青黄不接的叶子,也很少有。
祝铁柱唉声叹气,一脸愁苦,庄稼大妇,常年在地里干活,遇到这种萧条的景象,心中多多少少有些猜测。
“今年不好过呐!”临走时,她拍着谢琼暖的肩,愁眉苦脸的叹。
这一天,谢琼暖在落水村的田埂中穿梭了很久,直到天色将暗,才回家,忙的连中午饭,也没有顾得及吃上。
好在她家喜欢养猪一样养肥她的夫郎,今日并没有在家,否则又是一阵爱的数落。
凤眀奕这晚回来的很晚,忙了两三个月,十万大军安置的地方总算布置妥当。
近些天,为了不引人注意,从别的郡县买来骏马、兵器。他也是颇费周折,好在一切尚算顺利,师姐留下的暗线全部排上了用场。
所有的一切均算无漏洞的安排妥当,凤眀奕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些。
他已经多日,未给她坐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每晚归来,只能匆匆的在灶房,简单坐上两道菜,放置在厨案上,让她第二日吃剩菜剩饭。
这几日,他们连好好说上一通话的机会都难有。
好在,一切将要进入尾声。他可以……
凤明奕与范寒苑加快步子,往回走。
天空中一轮圆月高悬,把两人的影子拖的既细又长。
回到崂山山脚的独门小院儿。
那人并没有睡,里屋内点着蜡烛,灼光摇曳,把她的身形倒映在窗柩上。
凤眀奕看着她的身形,脸上冷峻的神色不由软了些,薄唇微勾,推门而入。
他穿着一袭黑色长袍,脱下厚重的棉衣,整个人看起来愈发挺拔,如松如竹。
谢琼暖扭头看他,顾不得欣赏他此刻披星戴月,清隽的面容。
她端坐在八仙桌上,手指上压着张字迹已干的宣纸。
温声道:“眀奕回来了?做下来休息会儿。”
谢琼暖指着自己对面的杌子,示意他坐下说话。
凤眀奕有些意外,他第一次见她神色如此惶急,欲言又止。这不像往日的她,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凤明奕心中疑窦丛生,走至她近前,坐在对面的木椅上,抬眸看她。
谢琼暖葱白的手指,敲打着桌面,琉璃般圆润的眸子,晦涩不明,她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开口,停顿了好半响,方才问了句意味不明的话:“眀奕,西南十万大军还有多久进入九江郡境内?”
夜晚的风一阵阵的掠过,尽管窗门紧紧关闭。
蜡烛之上的火苗也东倒西撺,忽明忽暗。
凤明奕深紫色的眸子几不可查的滑过一抹疑惑,他的声音低低沉沉,稳健有力:“粗略估计,还有半月有余。”
谢琼敲击桌面的手指微顿,她脸上带着丝古怪的神色,又极快的收敛干净,抬眸直视他沉沉的双眼,继续发问:“倘若……现在让十万大军转移到别的地方可还来得及?”
凤明奕愣了一瞬间,他将木椅搬的离她更近了些,坐在她的身前,执起她的手。
深紫色双眸定了定,摇头,薄唇开合,音色笃定:“来不及。信件来往,即使用最快的飞鸽传书,也需多日。且西南十万大军乃分散转移,下达命令更为不便。即使仅用大半个月时间,命令所有兵将转移它地,但是撤离方位,路线,布局,安顿,没有提前做准备……极为危险。”
凤明奕好看的俊眉微微隆起,他知她素来不插手他们军队之事儿。倘若问起来,必是发现了什么大事情。
他仔细打量她,眼前的人靠坐于方桌前,她的脸上再没了往日慵懒的神色,双眸内清光潋滟。
“明奕,你近些时日,时常去县里,可有发现镇子上,县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出现?”
谢琼暖反手握住他的手,她细长的手指绕着他的,手指交叠,绕指缠柔。
凤明奕眯着眼睛,抿着唇,脑海里飞速的滑过近些时日在镇子上所见所闻。忽然一顿,修长的手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他呼吸声几不可查的重了些,声音低低沉沉,回道:“集市上赶集的人俱都少了不少。镇子上的蔬菜、瓜果摊位越来越少。前些时日,子彻与右将军在酒楼,与人购买地契,竟发觉酒楼的饭菜又贵了些许。小二说,米面供应不足,菜价上涨……等一下,米面供应不足!”
凤明奕黑紫色的瞳眸瞬间睁大,他的眼神定定的看向谢琼暖,心底的猜测呼之欲出。
谢琼暖冲着他点点头,叹了口气:“县里也开始粮食、蔬果供应不足了,对不对,明奕?因为松花镇乃至整个九江郡,庄稼地里青黄不接,没有办法再供给蔬菜粮食。”
谢琼暖感觉手中握着的这双修长的手指端再不圆润,他的指腹布满了厚厚的老茧,触之粗糙。
她眼中有些沉重,缓声继续解释道:“我今日去小清河钓鱼,河水下沉,河床裸露,小清河四周所有良田,寸草不生。原是插秧的季节,庄稼地里的秧苗却无一成活。铁柱姨说,去年冬天至今,九江郡内,只有一场雨夹雪。没有雨水滋润,庄稼春天干旱……明奕,你比我有经验,干旱之后是什么?
“收成下降!尤其是春天下秧的季节。倘若再旱下去……”祝明奕抿着唇,双眉隆成一座山丘。神色凝重。
“倘若不止是干旱呢?明奕,还记得我们门口种着的几分田地吗?我每日用空间水浇灌,且用的是我家乡的肥料增肥,但是……今日无意发现菜地里出现了虫害。”
凤明奕神色隐藏在阴影里,他莫测的眸子忽明忽暗,看不出多少表情,只有那双修长的五指几不可查的颤抖,章显着主人此刻复杂的心情。
《凤国山海志》有云:干旱之后更容易发生蝗灾,倘若旱灾前一年,没有大雪天气,冻死庄稼地里害虫,来年地里遭遇干旱季节,十之□□会有蝗灾一并出现。
身为大凤朝的太子殿下,从小博闻强识,博览群书。
他虽没有经历过旱灾,却看过多本农科传记。如何料想不到之后将会发生的事儿。
烛火下的男子,刀刻的五官线条极为优美,高挺的鼻梁隆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谢琼暖看着他肃着脸的模样,有些心动,探手摸向他勾子般锐利的鼻尖。
凤明奕眼神闪了闪,他捉住她葱白的手,在唇侧掠过,又极快的五指扣紧。
谢琼暖:……
太子殿下学什么都快,竟然连这闺房tiao情之术也是迅速上手,青出于蓝胜于蓝。
凤明奕若无其事的握紧她作乱的双手,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他低声道:“干旱、蝗灾。倘若九江郡真的遭遇此番天灾,庄稼地里必会颗无收。天灾并发人祸,真到了饿殍遍野的地步,□□随时都会发生。”
谢琼暖不置可否的觑了他一眼,她有些好奇,他会怎么做。
“如今再提醒灾民已经来不及,富户尚且能逃出九江郡,躲避灾难。但是普通庄户,身无多少银两,靠着田地吃饭,若发生干旱蝗灾。于他们而言,便相当于,剥夺了耐以生存的根本……除非朝廷大力赈灾,修建沟渠,可是如今九江郡郡守,贪得无厌,赈灾银两定不会落到灾民身上。”
凤明奕直起身子,对着她长长一揖,他的声音带了丝愧色:“妻主,普天之下,央央民众,皆是我子民。如今九江将有大灾难,子彻万不能私自离开……倘若你信我……”
谢琼暖一个闪身,快速的把他扶了起来,她似乎早有所料,神色坦然的看向他,温声笑道:“阿奕,方才看你对我作揖,忽然想起,你我二人,尚没有真正成亲,拜天地。倘若这次天灾人祸过后,天下平定,你可许我一场旷世婚宴?”
“好!”
他的回答铿锵有力、声定意坚,她的目光水光潋滟,艳艳含情。
凤明奕恍然觉得,自己应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哥儿。
他的妻主,轻描淡写的告诉他,她支持他,不管将来又将面临多大的麻烦。
十万大军到达九江郡的时候,已过半月。
蝗灾如谢琼暖所料想的一般如期而至,真正的灾难刚刚开始。
谢琼暖站在高高的崂山脚下,看着山下落水村的良田遭遇蝗虫过境,放眼望去,庄稼地里一片狼藉。
有那相熟的村人,抱着尚未糟蹋的秧苗,哭的溃不成军。
满地荒芜,庄户人家靠田吃饭,倘若庄稼毁了,便什么也毁了。
落水村的村人们,连小哥儿也跟着跑到地里。
他们抱着枯黄的土块儿哭,那哭声一声越过一声,透着灭顶的绝望。
离开?他们身无分文,能走到哪儿去?这些普通的村人大多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松花镇,他们离开便意味着是流民,从此一无所有。没有田地,没有银子,没有技能……
他们只能守着自己的地,守着奇迹……
蝗灾过后的第一天,松花镇乃至周围方圆百里的富户,这才意识到事态不对,眼看着地里将再没有产出,纷纷卷起包袱,逃荒到别的郡县。
可九江郡人口众多,平民无数……他们怎么逃?
谢琼暖与祝明奕一并现在山脚。
这日的春风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她二人携手看着眼前的惨状,耳边传来山下阵阵痛哭之声,脸上神色莫名。
谢琼暖脸上慵懒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她视力极好。
隔的如此远她看见祝铁柱趴在她自己的土地上,热泪盈眶。
她看见祝大娃变得更为干瘦身板,唇干裂开来,再没了往日的天真无邪。
她甚至看见了祝百盛,她跪在地上,嘴里神神叨叨,向天祈雨,脸上却挂着明晃晃的绝望。
……
谢琼暖忽觉自己无波无澜的心颤动了下,她以为自己经历过末世,生离死别,天灾人祸,早已经不能让她有任何触动。
然而今天……她恍然发觉,自己竟然有颗悲天悯人的心。
凤明奕要行动了,他是大凤朝万民敬仰的太子殿下,自那日谈话后,他理智的做出了最正确的救灾策略。
与其等饿殍遍野,良民□□。倒不如直接带兵攻下九江,大开粮仓,带着灾民一并休养生息。
“明奕,你去吧,我留下!”谢琼暖眼睛微眯,她的眼神定在山下,声定意坚。
祝明奕诧异的侧过头,他黑紫色的眸子定定的看向她莹白色的侧脸。
“不可,琼暖……”
谢琼暖忽的抬手,她指着眼前这片蝗虫糟蹋过的土地,打断他的劝说,声音无波无澜:“明奕,让我帮你吧,我来帮你把这蝗灾过境的田地给治好。你……去把九江郡打下来。不只是帮你,还有山下千千万万此刻正在痛哭的人……”
凤明奕脸上有些动容,他深深的看着前方的女子。
山风吹着她的裙角列列作响,她脸上少了两份慵懒,多了几分严肃。
明明娇小的身形,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她强大的仿若身后的这座大山。
凤明奕暗紫色的眸子愈发深了些,他退后一步,对着身前的女子,深深鞠躬,他的声音低低沉沉,铿锵有力:“子彻替天下人,谢妻主!”
作者有话要说:再见面,你强我更强……
我终于写到这个地方了,其实我要和大家说声对不起的,因为本来这文,这之后才是我最想写的高潮,节奏很快的高潮……
灾难,爽,打脸,基建,还有修罗场
可是我却谈恋爱谈到现在……明明想二十万完结的文,给我生生水到这个程度……抱歉<(__)>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