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三章 皇帝和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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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雷雨之声大作,豆大的雨点飞溅在玻璃窗上,发出哗哗的响声。
冯丰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难以入睡,想起李欢和他的“新工作”,心里不知怎么有点不安,就益发睡不着了。
有没有富姐看上他呢?他那么凶,估计生意不会很好吧?他反正喜欢和许多女人在一起,做这事大概也不会反对吧?管他呢。
她这样安慰自己,又闭上眼睛,也不知折腾了多久,总算睡着了。
可是,尚未睡熟,忽然听得门口有很奇怪的声音。
她浑身一个激灵,这半夜三更的雷雨之夜,会不会有歹徒上门啊?她吓得浑身抖成一团,摸索了手机,按着“110”几个号码,拧开卧室的灯,周围的窗户都是关得严严实实的。
她走到小客厅,这间屋子的窗户也是关着的,她勉强松了口气,拉亮所有灯,还是有点胆战心惊地往大门看去。
她的手扶着防盗锁,不敢拉开,站了好一会儿,门口似乎并没有什么声音。
看看手机,已经四点多了,天马上就要亮了。
窗外的雨已经小了,门外,似乎没有什么声音。她转身要回去继续睡觉,可是,心里还是不安。大着胆子,她拉开了防盗门上的那层观望的小铁窗,这一看不打紧,只吓得一声尖叫:
门外竟然有一大团黑影。
谁,是谁鬼鬼祟祟在门外?
她色厉内荏地大喝一声,门口却没有丝毫动静。
她忽然想起什么,拉开小几的抽屉,拿出一支细小的手电筒,踮了脚尖,透过小铁栏往外面看,门口竟然倒着一个男人,身形依稀仿佛是李欢。
她赶紧打开门,心里还是战栗的,待看清楚真是李欢,恐惧才消除了,可是,另外一种害怕又涌上来:李欢怎么了?
“喂,李欢,你怎么啦?”
她拉他,他浑身湿淋淋的,像是从水里捞起来一般,半清醒半迷糊的,身子十分沉重。
好不容易将他半拖半扶地拉进来,他的身子一挨着沙发,就倒了下去。
冯丰十分慌乱,也顾不得尴尬不尴尬,赶紧脱光他身上的衣服,拿块大毛巾将他头脸全身擦拭干净,拿了那套洗好的T恤短裤给他换上。
他身材高大,又迷迷糊糊的,她做这些事情十分吃力,好在他比较“顺从”,总算整个人“干燥”了起来。
冯丰看看窄窄的沙发,他身子也躺不直,就将他扶到卧室躺在床上,伸手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
冯丰很少生病,加上为省钱,家里连常备感冒药也没备,如今,强壮如牛的李欢忽然发烧病倒,来得简直令人措手不及。
她拿了湿毛巾给他敷在头上,可是,好一会儿都没有退烧的迹象。
她见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全身越来越烫,又惊慌又焦虑,扶他起来:“李欢,我们去医院吧……”
他迷迷糊糊道:“不要闹,我很困……”
“走,你得马上去医院……”
她不由分说,半拉半拽,将他弄出门……
这是C城最大最有名的一家公立医院,选择这里,只是因为这里距离冯丰的租屋很近,出租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冯丰从来不知道,清晨的医院都还有这么多人。
尤其是输液室——那是个巨大的公共输液室,许多感冒发烧或者其他小病人以及经济条件不好住不起单独病房的人,大多挤在这里输液……
冯丰看了看这样多的人,又没有座位了,总不成让李欢站着输液吧,便咬牙要了一个八十元一晚的最便宜的病床。
病床里有三张床,但是,那两张却是空的,是昨日才死了的两个病人住过的。
针管刺进手臂,盐水瓶吊上,李欢彻底清醒过来。
那张他痛恨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曾恨不得掐死她的冲动忽然一点一点地淡去——
她满脸倦容,神色憔悴,而且焦虑不安。
他完全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她的租屋的了,只是在大雨里一往无前地走,希望距离这个女人远点,再远点,再也不要见到她了。可是,最后,不争气的双腿还是投降,自动自发地往她的方向而去,除了那里,自己再也没有地方可去了!
冯丰见他大睁了眼睛,喜道:“喂,你好点没有?”
他哼一声,不理睬她。
冯丰小小声道:“……这个,对不起啦……我以为你喜欢那工作的,所以才……”
他大怒,亏得这女人还敢说,谁会喜欢去卖身啊?
还喜欢呢!
冯丰见他大怒,索性也豁出去了:“你别装什么三贞九烈、纯洁处男啦。以前你不天天都喜欢和不同的嫔妃玩吗?哼,如今利用你的爱好来挣钱有什么不好的?还一副无辜的样子,以为自己是清纯小百合啊……”
天哪,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他怒目圆睁,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忽然想起自己昨晚一直辗转思索的问题,不由得大笑起来:“哈哈哈,李欢,你有没有被人翻牌子?那些富姐青睐你不……”
一口血几乎要喷出来,李欢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就要去掐她的脖子,她却机灵地一下跳开,依旧笑嘻嘻的:“说真的,有没有人翻你牌子?我是穷人消费不起,不知道那些富婆是怎么玩乐的……呵呵……”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耶,是不是根本没有人翻你牌子?你看嘛,我就知道你没行情不吃香嘛,没了皇帝这个身份,看哪个女人还会喜欢你……”
“哼,怎么没有?还有两个女人点17号呢……”
话未说完,他立刻察觉上当,赶紧闭了嘴巴。
冯丰已经笑得腰都要弯下去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耶,你有前途哦,告诉我一下啦,那些富姐是怎么消费的?那里好玩不?我没有钱,要有钱的话,自己也好想去潇洒一下……”
他的眼里要射出刀来:“你胡说什么?你还想去那里消费?你找死啊你……”
“给我说说嘛,好不好,我都没见过呢,唉……”
“这是什么女人啊!这是什么混乱的世界,竟然天天想去嫖男人……你,我诛你九族……”
又来了,又来了。
哼,暴君就是暴君,真是扫兴,若他真在王位上的话,估计真要诛自己九族。
“哼,可惜,你这荒淫暴君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动不动就要诛九族,灭绝人性。我看你现在还敢猖狂。你就可以和N多女人OOXX,我就嫖不得男人了?哼……”
“我不是嫖,那些嫔妃本来就是我的妃子,这是天经地义的……”
“哼,现在是一夫一妻制,不是你们那种一夫一妻多妾制度……你要明白,一个男人一生只能拥有一个女人!不能多吃多占。而且,据说我们这个时代,再过N年会有几千万光棍,这是重男轻女的恶果,只好自作自受。你看嘛,以后那些男人再敢包二奶三奶多占资源,绝对会被那些愤怒的光棍砍死……砍死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跟种猪一样,随便和许多不同的女人玩,哼,你这种人,就该受到点教训……呵呵呵……”
她边说边骂,边骂边笑,他却郁闷得几乎要死去。可是,他更郁闷的是,自己明明痛恨她的行为,为什么听得她啰里啰唆地一通嘲笑奚落,怨恨反倒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这样嬉笑怒骂,不知不觉已经完全恢复了昔日的凶悍、恶劣,再也不是冷冰冰的疏远客气了。这也证明她已经和自己和好了吧?
他心里一阵轻松,再冷战下去,自己都快要被逼疯了。他迫切需要和她和好,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骇然,自己竟然习惯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凶悍,莫非真是被虐得习惯了,不被虐还受不了?
“……嘻嘻,见了美女就扑上去,什么妙芝,什么皇后,你真不是个好东西……以后再这样,又把你卖去做牛郎……”
他总算听出重点了,紧紧盯着她:“冯丰,你在吃醋!你满口酸味……”
“哼,我吃醋?你做梦去吧。你以为我稀罕你?你是我什么人啊,你少自作多情了……”
“我是你的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丈夫,下过聘的……”
“滚你的,冯昭仪才是你的小妾,我又不是冯昭仪。你要区分清楚,我们现在毫无关系……”
他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如果没有关系,自己和她在昭阳殿相处那么久算什么?那时她也知道自己是冯丰吧。这也叫没有关系?
他总算觉得扳回了一点儿,也不继续和她争辩,目光转向自己手臂上吊着的管子和一滴一滴往下滴的药水,好奇道:“这是什么东西?”
见他生病,加上心里也有点不安,冯丰收起了嬉笑怒骂,态度出奇的好:“输液。感冒发烧,这样好得最快。”
“哦。那什么时候可以结束?”
“再过两个小时,等点滴滴完就可以走了。”
如此折腾下来,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她看看雨后更猛烈的朝阳,又看看李欢逐渐好转的面色,摸摸他的额头,已经不那么烫了,便道:“现在好了不少吧?折腾这么久你也饿了吧?我去买点早点回来,你好好躺着,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她的手柔和地搭在自己的额头上,李欢诧异地看着她几乎算得上温柔的表情,这凶悍而吝啬的女人第一次没有提钱,也没有破口大骂——自己这一病,得花她不少钱吧?
“你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她的声音仍旧是温和的,他愣着,忘了回答她。
走廊里,到处都是医院里特有的那种药水和疾病的味道,似乎空气里飘荡的全部是各种各样的细菌。冯丰想,如果长期待在医院,只怕没病也得闷出病来。
忽然想起那些医生,也整天待在医院里,可没有生病,便有些哑然失笑。
可是,很快,心里又是不安和焦虑,李欢这一感冒输液,花了六百多元,该死的医院,黑死了,可怜穷人真是生不起病啊,草药给你卖成金条价格。唉,什么世道。
现在自己总共剩下不到五百元了,已经交出去的两个方案虽然能挣一万多元,可是要几乎一个月后才能拿到钱。两个人就得凭这五百元过一个月多,如果再出点什么意外,真是连糊口都成问题了。
忽然觉得劳累——是那种无依无靠的心累!
对未来极其茫然的心累。
从病房出来,再穿过门诊大厅,往前走一栋楼就是餐厅了。
挂号的排队的长长人流早已稀疏,很快,她就要走出大厅了。
对面,一群人众星拱月一般围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走来,仿佛是在探讨一个重要病人的病情。
她也没太在意,稍微让开了一点。
那群人正要走过,她的视线忽然落在中间那个白衣医生身上……
从来没有见过居然有男人会将白大褂穿得如此帅气,似乎哪怕一床草席裹在他身上,也会被他穿成金光闪闪的绸缎。
他身姿挺拔如楚峰修竹,五官如刀雕斧刻,眉峰俊秀,双颊沧冷,隐隐露出的一小截脖子是柔软白皙而又带了浅浅淡淡褐色的青春而健康的颜色。
脑海里“嗡”的一声,浑身如中雷击,几乎没有通过大脑的命令,双脚就自行跑了过去,那哭泣的声音几乎不是正常人能发出的声音:“伽叶,你原来还活着……你没有死,伽叶,你在这里……原来你竟然在这里……”
众人惊讶,穿白大褂的医生也征住了。他的腰被这个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的女子紧紧抱住,很快,他就觉得胸口湿润了,是她的眼泪浸透了自己的衣服。
他手足无措:“呃……这位小姐……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冯丰的双手将他抱得更紧,哭得说不出话来。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叶医生,她是谁?”
叶医生摇摇头,试着伸手拉开她的手:“小姐,小姐……”
冯丰终于松开手,叶医生松了口气,立刻退后了一步,温和地道:“小姐,你认错人了……”
“我认错人?我怎么会认错人?伽叶,不是你吗?”
那眉眼,那神情,那温和的语气,略微带了微笑的神情,正是自己午夜梦回里多次见到的伽叶,怎么会错?
“我叫叶嘉,不是嘉叶,小姐,你没事吧?”
叶伽?伽叶?
冯丰激动地看着他:“伽叶,我是冯丰啊,冯妙莲,你不记得我了?家庙?还有渭水和泾水的交界处的牧场……”
叶嘉摇摇头,看着这个语无伦次的女子,神情温和中又带了点怜悯:“小姐,我不认识你……”
旁边的一个男人十分焦急,又见这个认错了人的女子纠缠不休,不耐烦地催促:“叶医生,我们走吧。”
叶嘉点点头,又温和地看看冯丰,摇摇头,和众人离开了。
冯丰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满心说不出是悲哀、失望还是茫然。她无意识地追了上去,只见叶嘉和众人是往贵宾区的病房而去。
这里的病房取据说豪华程度惊人,每天的费用在五位数以上。
叶嘉是在为怎样有钱的人看病?
她停下脚步,没有再跟上去。
两个目睹了一切热闹的小护士走过她身边,窃窃私语,边走边笑:“叶博士的行情真是好,常常有女生跟他搭讪……”
“可是,你不觉得吗?现在女生搭讪的手段越来越高明了呢!呵呵,刚刚这个,跟韩剧的情节似的……真是强人啊……”
“是啊,估计又是一个叶博士的倾慕者……可是,她们也不想想,如果这样就能钓上叶博士?真是白费心机……”
“叶博士刀枪不入哦……不过这样的男人才好,我不喜欢花心的男人……”
“嘻嘻,好不好都轮不到你哦……”
“死丫头,未必会轮到你啊……呵呵……”
两人嬉笑着离去,冯丰靠墙侧立,脑子里混乱成浆糊一般。
她往回走,经过挂号的大厅时,看到左侧功能厅竖立着长长的一排本院的名医简介。她一路看过去,很快找到了伽叶的照片——不,他不是伽叶,他叫“叶嘉”。
原来,他是这医院的特聘专家,今年才三十岁,有五个博士头衔,分别是医学、哲学、宗教这三大领域内的。其中三个是在奥地利、瑞士和德国获得的,他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精神病医生、心理学家、一个新的心理学流派的创始人……
近代很多这些领域的大人物都出在奥地利和瑞士,比如著名的精神病医生、心理学家弗洛伊德、分析心理学大师荣格等。而德国则是盛产哲学家的国度,顶尖级的如黑格尔、海德格尔、康德等。
这一长串令人目眩的简介震蒙了她——这个叶嘉并不是伽叶,不是冷宫里匆匆一瞥的惊艳国师,不是家庙里缱绻缠绵的伴侣,更不是渭水边上以自身的死亡来护送自己离开的爱人……不是,统统都不是!
他是叶嘉,一个距离自己太遥远的著名医生大学者。一个在医学和心理学、哲学等领域卓有声誉的大学者,这倒跟伽叶的前生事业并非毫无关系,他的绝顶聪明完全体现在了他的履历上。他也已经不是和尚了,没有许多清规戒律的约束了。
可是,这又如何?
太遥远的距离横跨在眼前。
虽然这个时代人人都说自由、平等,可是,事实上,顶尖的上层上流人物和普通老百姓,天晓得有多大的鸿沟差距。
看看那些女明星吧,哪怕红得发紫,貌美如花,要嫁入豪门也是难如登天。即便有三两个嫁了的,保不准几年又离了。
自己和伽叶或者叶嘉,就是隔了这样一万光年的距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餐厅的,只是一抬头,餐厅已在眼前,上午的太阳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来。
冯丰默默地付钱找回零钱,端了稀饭馒头,脚步轻飘飘的,浑身乏力,整个世界,从未如此空洞而失落。
明明就在眼前,却已经隔了千里万里!
很可能就此一面,再也见不着了。
李欢靠坐在床上,见冯丰拿了东西进来,不明白这个女人买个早点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他正要问,她默默地将粥端到他面前,在床边坐下,喂他:“吃吧。”
这女人竟然也有如此温柔的一面。李欢几乎是受宠若惊地喝粥、吃馒头,尽管嘴巴苦涩无味,却觉得这简单的白粥、馒头如此香甜可口。
可是,太不对劲了,这女人也太反常了,沉默得不像话,眼里,似乎一直隐隐有着泪光。
这种沉默,决不是和自己闹矛盾后的赌气和冷淡,而是伤心,伤心欲绝的那种沉默。
怎么去买个饭,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他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病情,试探道:“冯丰,我都好了,你不要担心。”
“嗯,你没有大碍了,再过半小时,等这点滴滴完,我们就可以出院了。”
那她眼底、语气为什么还是压抑不住地悲凉?
往常她食欲极好,是个大胃王,今天却几乎什么都没吃。他越想越不对劲,正要开口,她却已经收了一次性用具放到一边。
将垃圾扔在门外走廊里的大垃圾筐里后,冯丰靠在墙壁上闭了眼睛,腿脚都是软绵绵的,几乎挪不动分毫。
叶嘉随了一众人从豪华的病房里出来,里面住着一个林姓大富豪的千金,名叫林佳尼。林佳尼是个文静优雅的少女,两年前却不知因何患上自闭症和轻微的忧郁症。林大富豪只有这个女儿,所以小病看成大问题,不惜重金为女儿请了许多这个病域内的权威专家,希望女儿尽快恢复健康。可是,这千金小姐却不肯合作,老是发作,轻微的忧郁症慢慢转变成了精神病,她可怕的行为和发作已经吓跑了不少医生。叶嘉常年在瑞士的研究所里面,因为林大富豪和他家是世交,这次回国,林大富豪一得到消息,立刻亲自上门请他。叶嘉接手这个病例后,林佳尼一夜之间就清醒了似的,从此,只要叶嘉一人诊治,其他人要敢靠近她,就会被歇斯底里地吼叫出去。
观察了一番后,林佳尼的父母决定接她出院回家休养。可是,原本已经病情稳定的她不知受到什么刺激,忽然歇斯底里发作一通,叶嘉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她的情绪,让她平静下来,等她父母将她接离医院,才松了口气。
今天,等待着他的还有一个重要的研讨会,可是,忽然想起先前碰到的那个女孩。她一上来就抱住自己失声痛哭——虽然他这些年遇到过无数稀奇古怪千姿百态的女人搭讪的方式,甚至也有跟她一样抱住自己假装认错人了,可是,没有人像她这样,痛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他是心理学家,见一个人时,往往从她的眼睛里开始分析,眼神是最不能敷衍的东西。所以,那些假借“认错人”搭讪的女孩子很快被他看透,礼貌而客气地拒绝了。他清楚地回忆起,那个女孩子的眼神实在太奇怪了:又是狂喜,又是悲伤。
这样的神情,要经历过大起大落生离死别后才会具有,她这样的年龄,怎会有太过复杂的经历?这个自称“冯丰或者妙莲”的女人,把自己误认为了是她的什么人?
他突然觉得十分好奇,这又是什么新奇的心理案例?他看看时间,距离研讨会还有一个多小时,便决定先去看看那个奇怪的女孩子。
冯丰在墙上靠了好一会儿,估计这个时候,李欢的点滴也快滴完了。她睁开眼睛,又用手背揉揉眼睛,却发现没有眼花,眼前这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的确是伽叶——
不,是叶嘉。
一万光年的距离忽然近在咫尺。
浑身来了力气,心里仿佛冲上了云端,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叶嘉平和地看着她,眼神里是那种异常熟悉的柔和的笑意:“冯小姐……”
“我不叫冯小姐,我叫冯丰。”
她想起自己以前最不耐烦听伽叶叫“娘娘”,总是不厌其烦地纠正他。
叶嘉心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她这样的说辞,自己十分熟悉,很久就听惯了似的。再细看她的面容,竟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是个心理医生,此刻不知怎么觉得自己心理有点不正常起来,微笑道,“冯丰?疯疯?这名字念着不好,我叫你小冯,不,还是叫小丰好了,这样更顺口……”
小冯也好,小丰也罢,只要不是小凤仙就好了,小凤仙是个名妓,不安逸。其实,叫什么并不重要,是不是?主要是看谁在叫。
“小丰,你有亲人生病了?”
她忽然想起李欢,他的点滴滴完了吧,不然空气跑进去可是不好玩的,“嗯……是我的一个朋友,糟了……他的点滴大概滴完了,得拔掉针头,我去叫护士……”
“不要急,我给拔了就行了……”冯丰本要婉言谢绝,可是,如何谢绝得了?叶嘉边说边就从开着的门口走了进去。
点滴正好滴完,眼前一花,李欢以为进来的是医生,也没在意,只是看着冯丰,冯丰今天情绪不太对劲,他觉得很蹊跷。现见冯丰满脸的欢喜,和她先前的悲哀形成鲜明的对比,他松了口气。
针管已经被拔掉,李欢走下床来。
叶嘉看看他,又看看冯丰,微笑道:“你这位朋友已经无大碍了。我要开会,先走了……”他边说边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以后有事情可以找我……”
冯丰正在害怕今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正想鼓起勇气给他留个自己的电话,见他先给自己名片,不由得欣喜若狂地接过名片揣在包包里。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电话号码,却见李欢的目光已经完全转到了叶嘉身上,这一看不打紧,他立刻认出了这人是谁,目露凶光,几乎恨不得当场撕碎他。
她暗道不好,李欢已经一拳挥了过去,正打在毫无防备的叶嘉脸上,打得他一个踉跄,下巴都差点歪掉了。然后,是李欢愤怒的咆哮:“伽叶,你这个秃驴竟然还没有死?你身为堂堂国师,却不守清规,欺辱君上,你在家庙引诱冯昭仪已是罪该万死,如今居然又敢在病房里当着朕的面勾引朕的老婆……”
这是唱的哪一出?“朕”和“老婆”这两个词语联系在一起,怎么那么古怪?半文言半白话?
饶是叶嘉那样权威的精神病专家,也分辨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他退后几步,看着刚刚输完液的男人生猛而真切的暴怒,以及他身上强烈流露出的霸气和盛气,他眼神虽凶,却十分凝聚,绝非胡说八道的精神病人那种散乱和病态。
他分明是一个力壮如牛的健康人!
他又疑惑地看看冯丰,冯丰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李欢又是一拳挥过去,她抢身上前挡在叶嘉面前,嘶声道:“他是叶医生,不是伽叶,你干什么?”
叶嘉迅捷无比地一下将她拉在身后,伸出的手挡下了李欢愤怒的拳头,嘴角流血却面色平静:“先生,你认错人了。”
李欢自幼习武,孔武有力,可是,伸出的拳头却被这个看似斯文的男人架住,也不由得一惊。叶嘉还是满面微笑:“先生,我是精神病医生,一般患者病情发作时都力大无穷,难以控制,不过,我从小习跆拳道,是黑带四段,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最重要的是,我是叶嘉,不是你说的‘嘉叶’……”
李欢松开手,眼前的人虽然不再是僧袍光头,可是,那面容分明就是伽叶,丝毫也错不了。他忽然想起自己看到的冯妙芝——柯然——心里一动,柯然也并不等于冯妙芝啊!他悻悻然道:“你可以滚了,今后再敢打她的主意,我要你的命……”
冯丰又气又急又是羞愧难当,不安地看着叶嘉。
叶嘉微笑着向她点点头,又细看李欢,似乎在判断这个一脸暴怒的男人会不会痛打他身边这个女人。他看了好几眼,见他愤怒的目光只是盯着自己并未转向冯丰。
他还是微笑着:“小丰,我走了……”
李欢怒声道:“快滚……”
叶嘉走出门,笑得斯文的声音轻轻传来,“小丰,以后有男人再在你面前挥拳时,你应该躲得远远的,而不是迎上去替他人挨打。挨打是男人的事情。记住哦!”
他边走边将左手高高伸在左肩背后,挥挥,手指纤长有力又白皙整洁,看起来简直令人赏心悦目。李欢气得要冲上去扭断他的脖子,却被冯丰一把揪住了。
直到叶嘉的背影完全消失,冯丰才收回目光,李欢冷冷地看着她:“不要对奸夫流露出那种依依不舍的目光……”
“什么叫奸夫?冯昭仪才是你的小妾,我不是,我是冯丰,你最好搞清楚这件事情……”
“我清楚得很,你就是我老婆,是我下了金册金宝册立的老婆,这是事实……”
她气得几乎要扑上去撕咬他:“你都害死伽叶了,你还想怎么样?”
“他死了吗?他明明就在那里。”
她也迷惑了,伽叶明明死了,可是叶嘉却分明就是一个崭新的伽叶。但是,叶嘉却绝非穿越来的,他受的教育和那些博士头衔,可不是从皇家庙宇里带来的,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现代人。如果他不是伽叶,他怎会有那样的微笑那样的眼神?那些都是烙印在心的,一看就能辨认出来的。
莫非,这是一千年以后轮回转世的伽叶?
她心里骇然释然又黯然,即便他是伽叶吧,却早已不认得自己了。而且自己并非冯昭仪,伽叶认识的可是冯昭仪啊。何况,如此情况下,彼此身份有如此大的差异,叶嘉也好伽叶也罢,又怎敢妄想两人还会有什么交集?
她只觉得意兴阑珊,忽然失去了和李欢争吵的念头,冷冷地道:“反正你现在病也好了,你可以自立啦,你去找你的皇后冯妙芝吧,我们两个互不相欠……”
“我偏不让伽叶这个秃驴得逞……”李欢瞧着她,用了超级愤恨的目光,“你看到伽叶就觉得我越瞧越不顺眼,是不是?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啪”的一声,他的脸上挨了重重一耳光,他喘着粗气,双目圆睁,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耳光。他从小被立为太子,十岁就登基,九五之尊高高在上,做梦都不敢想象竟然会有人打自己的耳光。
冯丰看他狰狞的样子,害怕得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出手打他,要不是气晕了,再借她一个胆子她原也是不敢的。她知道他的性子,这个男人从来没有什么“不打女人”一说,现在诛不了自己九族,狠狠暴打自己一顿却是少不了的。他牛高马大,跟他打架,自己万万不是对手。
他愤怒伸出的手到了中途,看她满面惊恐,小小的身子微微发抖。他忽然发现,无论是在皇宫还是到了现代,她的心底原来都是很害怕自己的——害怕自己打她!
忽然意识到,如果这一巴掌挥下去,两个人之间好不容易恢复起来的那一点儿友好只怕立刻就烟消云散了——自从见了柯然后,两人一直处于冷战状态,她的不理不睬比她的疯言疯语更让人无法忍受。好不容易自己生病后,她几乎算得上温柔可亲的样子,可是叶嘉出现了,一切都混乱了。如今,又要回复到不理不睬的状态了?
生平第一次,他生生将伸出的手掌放下,又愤怒又伤心:“你竟然为了一个奸夫,在我生病的时候也下手打我?”
“我生病快要死的时候你还打我呢!”
李欢:“……”
她看他凶恶地拧着眉毛,吓得身子几乎都贴在门上了,怒火却忍不住蹿上心底:“……我病了,你不但不照看我,还大张旗鼓地娶别的女人,将我赶到‘冷’宫……这些,你都认为你对我很好?还有,什么叫水性杨花?什么叫奸夫?什么叫贱人?要不是伽叶治好了我的病、要不是伽叶——我死时你还不知道正在和哪个女人开心呢……”
他眉毛一扬,她看他越来越凶神恶煞的样子,好像一只暴躁的老虎马上就要发威了,自己也干脆豁出去了。“……我喜欢伽叶,我就是喜欢伽叶,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就正如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一样……冯昭仪只是你的几千个小老婆中的一个而已,你喜欢冯妙芝,喜欢这个美人那个美人,喜欢了许许多多其他女人……你若真喜欢冯昭仪,又怎会同时喜欢那么多女人?难道你在挂念着冯昭仪的时候又挂念着其他女人?你这算什么喜欢?嘿嘿,这不叫喜欢,叫‘滥情’,甚至‘滥情’都说不上,叫‘滥性’!都是供你泄欲的工具而已!我和你不一样,我只喜欢伽叶一个人,再也不喜欢别的任何男人,哪怕他不喜欢我不认识我了,我也要喜欢他……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和你毫无关系,在家庙,你蹂躏的那个身子是冯昭仪,不是我冯丰!你记住,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身子因为害怕挨打而尽量避开,可是语气却是冷漠而镇定的。
他屡次扬起的手屡次放下,气得浑身颤抖,似乎连打她的力气都没有了。过了好一会儿,门口,一群人嚷嚷着进来,原来是有新的病患住进来了,而且一来就是三拨。
两人也顾不得继续争吵,冯丰转身就走了出去,李欢怒瞪她一眼,随她走出了医院。
天空的太阳炙热地烤在行人身上。冯丰本来几次想狠心不理睬他,可是,想到他身上没钱又刚刚生病,还是狠不下心来,加上又见到了“伽叶”,对他害死伽叶的愤恨不知不觉就淡化了。她见他跟在身后,也无法开口赶他,拦了辆出租,两人一起回去了。
两人回到家时,已是中午。
冯丰也无心吃饭,倒在床上,浑身酸软,一夜无眠加上疲惫伤心,只觉得眼前都是黑的,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李欢恢复得快,精神好了很多,他坐在沙发上翻翻书,饿得慌。他放下书,大声道:“喂,该做饭了,我饿了。”
屋子里没有丝毫动静。这女人又消极怠工了。他心里更是发凉,这女人巴不得自己快点滚蛋,怎么能再指望她做饭给自己吃?
他恨恨地走进她的卧室,见她蜷曲着身子躺在床上正悄悄哭泣。他恨极伽叶的出现和她见到叶嘉时的表情以及她痛骂自己的那一番话。
他都不知道,曾几何时,自己变得如此罪大恶极。她的那番明明荒谬到极点的控诉,自己起码有一万条理由将她驳倒,可是,现在已经不能拿君王的地位和当时社会的习俗准则去压制她。他来现代后见到满大街的女人嚣张地做事情,就明白这一套早已行不通了,而冯丰本来脾气就大得很——所以他虽然认为自己理由充分、毫无瑕疵,可是若再辩驳,只怕她要跟自己拼命。
不辩驳吧,他又怎忍得下这口气?尤其是叶嘉的出现,头上要戴绿帽子的嫌疑越来越严重。有哪一个男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意切缠绵?他可丝毫没有因为“伽叶”已经变成了“叶嘉”就觉得松了口气,他想起叶嘉那样的相貌人品,甚至他告别时挥手的姿势,真是越想越觉得郁闷。自己要怎么才能阻止她再跟叶嘉见面呢?他越想越愤怒,但见她哭得这个样子,话到嘴边又骂不出口,悻悻地转身出去了。
冯丰昏头昏脑地睡了许久,醒来时,只觉得又渴又饿,浑身无力。
看看窗外,天色已经快黑了。
她挣扎着起床倒了一杯水喝,却闻得厨房里一股香味。她好奇地走出去,差点吓得跳起来,只见李欢竟然在厨房里做饭,旁边的案板上已经放上两个炒好的小菜了。
她忘记了自己决不再理睬他的决心,怒道:“你在干什么?”
李欢白她一眼:“蠢女人,你看不出来我在做饭?”
“你怎么会做饭?”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蠢?我看你做了那么久,看也看会了,这种事,又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有什么稀奇?不要光蓬头垢面地看着我,快去洗洗吃饭了。”
“哼。”
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走进洗手间,发现里面放脏衣服的盆子早已空了,他居然将他昨日换下的泥水脏衣服和自己的两件衣服都洗了。
太阳敢情要从西边出来了。要知道,李欢自从来到现代后,虽然身无分文对现代事情一窍不通,但是一直摆了十足的皇帝架子。来现代两个多月了,他的衣服全部要自己给洗,饭得自己做好端给他吃,自己整个跟他的奴婢似的——冯丰常常哀叹,自己不知是哪辈子作孽太多,捡了这么个男人在家折磨自己。
今天,他是发了什么神经了?居然知道煮饭了?
三个小菜味道都还不错,竟然比自己平素做的好吃多了。两人都饿得慌,津津有味地将所有菜肴一扫而光。
李欢一直在暗暗观察她,见她虽然哭得双眼微微有些红肿,可是吃起饭来还是决不“心慈手软”。虽然今天被她痛骂一顿,但是,他不想再陷入和她冷战的状态,见她这样穷凶极恶地吃饭,心里倒暗暗松了口气。
可是她只顾吃饭一言不发,如此也不是办法,他习惯听她像冷战之前唧唧呱呱地说个不停。她不开口,就只好他自己打破僵局,他放下筷子,瞅她一眼:“蠢女人,怎么样?我比你做得好多了吧?”
冯丰哼一声,坐在沙发上捂着脑袋:“你洗碗——”
“我就知道你这女人会得寸进尺,形容你这种人叫什么?不知好歹,小人得志……”
“嘿,你是皇帝,你是大人物,你把碗洗了……”
李欢无奈,只好又去把碗洗了。
冯丰看了会儿电视,闷闷地,李欢已经收拾好一切走出来,像往常一样在她身边坐下。冯丰不想理睬他,站起身就走。
右手被拉住,她回头,怒道:“你干什么?”
一卷红红的钞票塞在她手里:“这五千元,你先用着。”
她惊讶地看看这叠钞票:“你哪里来的?抢的?”
“你胡说什么。”
“那你从哪里来的?”她的眼珠子骨碌转动,语气十分肯定,“只能是你昨夜挣来的!你还说你没陪富姐,你陪她们了?”
这个女人,怎么那么粗俗?说这种事跟说喝水吃饭似的,连含蓄二字都不知道如何写?他不好说是又不好说不是,虽然自己还没有,可这钱正是那个有钱女人给的“小费”。不过,他怎好说自己居然要了这笔“小费”?只好不语,恶狠狠地道:“给你你就拿着,废话那么多……”
“可是,你真的陪她们了?”
她不屈不挠地追问,李欢怒道:“你不是希望我做这个吗?可不符了你的心意?”
“可是……”
“可是什么?”
“哼,做就做好了,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该死的色鬼……不要脸……”
他见她愤愤地怒骂,也愤愤道,“我还没来得及,就被赶走了……”
“谁赶你?翻你牌子的两个女的?你一次应付两个富姐?你……或者她们争风吃醋了?”
“你以为在编造宫闱丑闻啊?”他直翻白眼,“那些老女人对我没兴趣,我没行情,行了吧?”
心里不知怎的,似乎隐隐松了口气,冯丰将钱递了过来:“我不管你钱怎么来的,但是,跟我没关系,你不要交给我……”
“自古以来男人都是要养家糊口的,而且,你不说这个时代男人挣的钱都要交给老婆管的吗?”
“问题是,我又不是你老婆……”
冯丰瞪大眼睛,医院里他怒打叶嘉和此刻的言语,让她如此强烈地发现一个事实:
李欢绝非口里说的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冯昭仪了,相反,自始至终,李欢顽固的榆木脑袋就认定——自己是他的老婆,准确地说,是他的小老婆。就如他见到柯然时一样,分明就认定柯然是他的大老婆。
她惊恐地看他一眼,大声纠正道:“李欢,你要搞清楚,我不是你的老婆,更不是你的小老婆!以前在皇宫里,那个身子是冯昭仪的,与我无关,我是未婚单身女子冯丰,跟你毫无关系,你不要一再毁我名声……”
李欢不耐烦也不想和她继续争论这个问题,将她的手推回去:“我不管什么关系,反正我在你这里吃住,交饭钱也是应该的。”
“不,你不要在我这里吃住。你现在有这些钱了,自己出去租一个房子吧。”
“你这个狠心的女人,把我卖到青楼,又害我生病,我病都没痊愈又要赶我走,我即便不是你什么人,至少算个熟人吧?有你这样无情无义的?”
“这个……”冯丰想起他昨晚病得那样可怕,自己又有骗他去做“鸭子”的嫌疑,尽管未遂,还是觉得有点亏心,毕竟,那是人格上的伤害。冯丰嗫嚅道,“这个……好嘛……唉,那再让你挤几天,等你完全自己谋生了,就要搬走哦……”
“不用你说我也会搬走,你以为我喜欢这个撇地方啊。”
“嘿嘿,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他瞪她一眼,又将钱塞在她手里。冯丰想起自己只有可怜巴巴的五百元了,有了这钱,两人正好可以很舒适宽裕地过到自己领到方案挣的钱了,慢慢地,今年就足以衣食无忧了。
她数出两千元给他:“喂,这个给你,你一个大男人,慢慢地自己出去找事情做,身上得有点钱才行……”
他接过钱:“今后我做什么事情完全自己决定了,再也信不得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了,居然把我卖去青楼,差点就失身给一个老太婆了……”
“哼,要是人家年轻漂亮你就乐意了……”
他细细地盯着她:“冯丰,你也太小瞧我了,即便她美若天仙,要我出卖自己的肉体和尊严取悦她,我也是决不会同意的。这并非风流或者好色,而是男人不能把自己当了猪肉一般摆在案板上卖!我就不信,在这古怪的世界,我就活不下去了!你比我蠢那么多,都能挣钱活下去,我为什么活不下去?冯丰,你给我等着瞧!”
哼,我才不会等着瞧你呢,你发财不发财都不关我的事情。她心里嘀咕,转身进房间,打开笔记本开始工作。
她手里正在忙碌的是一个尚未开盘的地产广告文案,是一个客户介绍的,真要做下来了,可以得到十万元创意奖金。但是,竞争十分激烈,她心里也没底,以前也没做过,只是找了很多资料,准备了一个多月也没理出个头绪,眼看做出来的初稿也很平庸,便也不抱什么希望,准备放弃了。
李欢进来,看她正在唉声叹气的。她每次做不出东西来、遇到困难了,都要这样唉声叹气的。他凑过去,见她正要关了工作页面,就道:“这是什么东西?你又做不出来了?真是笨蛋……”
“你行,你能干,你来嘛。”
“我看看……嗯……这房子要古典建造?古典是不是古代皇宫那种?”
“没那么高雅!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个荒淫暴君,挥霍无度啊,拿着举国的财力供自己享受,举国的女子供自己糟蹋……”
又来了,又来了!这该死的女人一得空,决不忘记损自己几句。
李欢也不接口,只看着一些附加资料:“……可是,这房子图纸设计有毛病,结构有毛病,取的名字也有毛病,住着不吉祥,而且,那几个字写得好丑,真没水平……”
这些都跟她要做的事情没有关系,管他烂不烂呢,而且,那字好像是电脑字库里调出来的吧?现在许多广告都是这样的。
以前,冯丰遇到问题时,也常常听取他的意见,他学识异常渊博,经常能给她一些好主意,可是,今天冯丰却没有心思答理他。没好气地将他赶出去,自己坐在电脑前,又想了想,将初稿草草整理了,准备E给他们的指定邮箱,算是敷衍一下。
不一会儿,只见李欢进来,拿了一幅大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你干吗?”
“你不觉得我比他们写得好多了?”
冯丰接过一看,尽管她不懂书法,也看得出来,这字写得漂亮极了。想起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也不觉得意外,只道,“人家的楼盘又不叫这个名字,你瞎起劲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他们没水平,指点指点他们……”
“你瞎吹嘛你……”
说话间,李欢已经将她的方案看着,百般嘲笑,指出许多错误。冯丰一怒之下,干脆将这些大言不惭的“指点”全部敲下来,将李欢写的大字也用手机拍下来,一起E了出去,冷冷道:“现在好了吧?把他们奚落一通,钱也不用挣了……”
“反正你也没打算挣这个方案的钱,看着这些没水平还自以为了不起的东西,不如狠狠嘲笑一下,我看着就是不顺眼。”
“哎,不管了,我不懂这个,正式放弃,做下一个方案了,这个我很拿手……”
“蠢女人,一点挑战意识都没有,只拣简单的做……”
“哟,还‘挑战意识’,你哪里学来的新词?滚出去,不要打搅我。再不滚,不要你在这里住了……”
李欢翻翻白眼,又出去看书看报看“电视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