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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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年原本还担心祁深会在第二天追究她的“冲撞”,因此还小心谨慎了一上午。

没想到接下去的几天,创思的发布会未开先热,创思也收到了几个企业的大单,祁深忙碌了起来;

喻泽也去东南亚拍片去了。

池年放松下来,先把三倍加班费的事和财务说了,又排完发布会现场贵宾的座次,去会场实地看了看,和场地经理走了几遍流程。

只等着发布会的到来。

第五天的时候,池年收到了喻泽的消息。

他从东南亚飞回来了,并把照片一并发了过来,还提议明天就去拍人文主题。

池年看着那些极具动态感的作品,是一组以赛牛为主题的照片。

泥水四溅,勇士牵着两头牛驰骋着。

最惊险刺激的一幕,被他的快门捕捉了下来。

池年越看越忍不住赞叹,自然欣然答应。

第二天一早,池年照旧起了一个大早,神采奕奕地前往“线条”工作室。

人文一直都是各大公司较为重视的主题,有了前几次的惊艳成果,池年很好奇,从喻泽的角度,会怎么拍摄出这样的主题。

可是,坐在熟悉的保时捷副驾上,池年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窗外的风景已经重复出现第三次了。

池年默默地转头看向驾驶座的喻泽:“喻先生。”

“嗯哼。”喻泽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随意地扶着方向盘,微扬的眉眼有些懒怠。

池年顿了顿:“我们是在围绕着城区转圈吧?”

喻泽扫了她一眼,坦然地点点头:“对啊。”

池年:“……”

“不是去拍人文主题的作品吗?”

喻泽沉默了一会儿,挑了挑眉:“没灵感。”

拍摄运动作品,更多的是技巧,把比赛时的激情与热血用镜头抓拍下来就好。

可是人文主题……

喻泽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拍过国外上层社会的贵族,拍过顶级的明星,也拍过大街上跳舞的女郎……

可人文这个概念太大,他有过无数个想法,程诺也对其中几个表示过惊艳,可都在拿起相机的瞬间作废了。

不是不好,而是计划的太全,反而显得刻意。

程诺听了他的话后反问:“那你云海日出那张怎么拍出来的?”

喻泽仔细地回忆了下在云山时的状态,轻松,随意。

干脆放弃了继续闷头思索,把池年叫了出来。

现在看来,依旧没什么用。

池年眼看着车第四次绕过了同一片广场:“喻先生,我们还要开几圈?”

喻泽想了想:“我最多的时候,开过十五圈。”

池年睁大眼睛。

这就是艺术家的执着吗?

喻泽却突然来了兴致,勾唇一笑:“不如今天来挑战一下记录?”

池年大惊失色地摇摇头,想了想开口道:“我知道一个地方……”

半小时后。

喻泽跟在池年身后,走在有些崎岖的石板路上,有些地方的石板已经碎了,坑坑洼洼的。

石板路蜿蜒着,一直通到一处长长的弄堂里,弄堂入口处有一家卖水果的小店,在夏天的阳光下,连水果都显得蔫蔫地。

前方有一家老式的理发店,门口有一片阴凉地,几个老人坐在底下下着象棋。

弄堂里有一个简单的店铺,卖着雪糕和日用品。

倒是不远处有几栋老旧的楼房,十层左右,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那些楼房像是分界线,再往东就是云城这个大都市颇具现代感的高楼大厦。

午后的阳光有些烈。

池年心里有些忐忑。

毕竟她只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却带着大师级别的摄影师来选景

喻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里?”语气听不出来满意还是不满意。

池年转过头看着他,点点头:“对啊。”

喻泽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四周。

池年担心对方误解这个地方,忙解释:“这里的人都开玩笑说,自己是被大城市遗忘的角落。”

喻泽扬了下眉梢:“嗯?”

池年抿了抿唇,看了眼不远处的老人:“听说以前规划新区时,这里本来都是要被拆迁的,可后来因为政策有变,没能拆迁,留下了这个边缘地带。”

池年说着,指了指理发店:“那家理发店,是八十年代就开起来的,已经三代人了,不过听说老人的孙子已经出国了,应该不会再继承这个店了。”

“还有那个店铺,以前老人年轻的时候是推着小车满弄堂地叫卖雪糕的,后来老人老了,推不动小车了,儿女们就给租了个店面。”

“还有那儿!”池年有些激动地指着不远处,“那是书社,听说以前还有光碟,不过后来就没了。里面都是老人从城市各个角落收回来的二手书,我之前想找一本小众的工具书,网上都没有,在这里找到的!”

喻泽的神情逐渐认真,听着她的话,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个简陋的白色木牌子,上面黑色的字也有些雨打风吹的痕迹:春光书社。

的确,在经济高速发展的云城,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定格住了一样。

这里并不大,也许在云城高楼大厦里吹着空调的所谓精英们,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在光鲜的高楼大厦丛林里,还有这样的一片停在过去的小空间。

“那里呢?”喻泽指着不远处的几栋简陋的楼,也是和高楼大厦的分界线。

池年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表情顿了顿,许久半眯着眼睛笑了笑:“那里,是创思发家的地方。”

曾经,她就是去那栋楼里面试的祁深助理的位子,走到他的身边。

也是在那里,祁深一步步缔造了属于自己的世界。

池年始终记得,她成为他助理的第一年,苏城祁家对创思的封锁,几家客户委婉地终止合作,以及几个对公司前景不乐观的老员工的离职,几乎给创思带来了致命的打击。

那时有一天晚上她去找祁深时,祁深安静地站在那个简单的办公室窗口,没有开灯,修长的手指间一点忽明忽暗的火星,烟雾缭绕,目无波澜地看着不远处的霓虹灯。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是池年第一次看见祁深吸烟,甚至在以后的三年多的时间里,也再没见他吸过。

烟味并不浓郁。

宋朗说,他如果失败,就只能去面对自己最不齿的人了。

于是她也没有开灯,只是走上前,站在他身边。

祁深顿了下,没有看她,只是淡淡地将烟熄灭在烟灰缸里,打开了窗子。

那天,她也很安静,轻轻地问他:“祁深,你觉得会成功吗?”

祁深沉默了很久,却只反问:“你觉得呢?”

祁深是不愿意宋朗为他特意招一个助理的,这也许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接纳她的身份,因为在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提过“不需要助理”这种事。

她想了一会儿,笑了起来,眯着眼睛看着他:“我当然觉得可以,这样以后我也就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了!”

祁深睨了她一眼:“你就这么点儿出息?”

“当然不是,”她眨了眨眼睛,认真地看着他,“人总要相信自己的梦想嘛!”

那时,祁深以为她说得梦想,是创思、是事业。

他站在窗前,眼里映着远处的高楼大厦与纸醉金迷,目光却异常的清醒与理智。

而后,他对她极淡地露出一抹笑,转瞬即逝,语气却是少有的轻狂:“那就试试。”

那晚的他,明明身处黑暗,却仿佛身披万丈光芒。

后来,他果然成功了。

却也弄丢了她的梦想。

喻泽看着身边的小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亮闪闪的眼睛里有些怀念,有些委屈。

让人忍不住想搅乱它,仿佛那里面就该只盛满欢乐。

喻泽在她面前打了声响指。

池年猛地反应过来,眨眨眼,看向喻泽,仍有些迷茫,下秒陡然想到什么:“怎么样,这里可以吗?有灵感了吗?”

问出口的瞬间,才发觉心里有些不安,像是需要被承认的学生。

喻泽故作为难地看着她。

池年的眼神一暗:“没关系,实在不行就去绕着城区兜圈……”

话没说完,喻泽已经把自己的相机递给她,自己则拿过创思手机:“我先去拍摄。”

池年眼睛一亮,飞快地点点头,见喻泽转身忙开口:“喻先生!”

喻泽懒洋洋地转过身。

池年拿起手里的相机:“我能拍几张照片吗?”

喻泽想了想,耸耸肩:“随便。”说完勾了勾唇角,懒散地朝不远处的楼层走去。

池年低下头看着喻泽在用的相机,之前一直见他放在背包中,如今才发现,他用的是EOS6D,一款12年的老相机,前面的定焦镜头倒是崭新的。

池年忍不住笑了一声,当年自己欣赏喻泽的作品时,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亲手拿着他拍摄出那些作品的相机。

老旧的书社。

阳光下的水果摊。

有年代感的老槐树。

……

时间一点点过去。

池年拍下一张张照片,许久将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楼房,而后举起相机,刚要按下快门。

不远处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骑着山地车而来。

“池年。”一旁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

池年怔愣,好像是喻泽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她循着声音地转过身,镜头也跟着转了过去,直直地对着来人。

喻泽的表情微变,原本慵懒的神色紧绷起来,眉头紧蹙,下意识地伸手挥开正对着他的镜头。

池年的脚步后退了下,山地车刚好骑了过来,绊了下她的身子。

“哎……”池年低呼一声,人不受控地朝后倒去,手飞快地举了起来。

喻泽的脸色变了变,本能地伸手护过她手中的相机。

池年摔倒在地,索性手肘撑了一下,人没事,只是神情有些懵。

喻泽这才反应过来,眼神有些复杂:“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池年已经打断了他:“相机没事吧?”

喻泽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先问相机,摇摇头:“没事。”

“还好还好。”池年松了一口气,如果帮人看着相机反而给人弄坏了,她罪过就大了。

骑山地车的男孩也反应过来,忙上前问池年:“你没事吧?”

池年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是我刚刚不小心……”

看着男孩离开,池年才看向喻泽:“喻先生,拍摄还顺利吗?”

喻泽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将手机递给她。

池年忙打开相册查看,顿时惊艳不已。

远处高楼大厦巍然屹立,近处低矮的弄堂祥和安宁。

就像把一座城市生生劈成了两半。

还有下着象棋的老人。

蹦跳着去买雪糕的小女孩。

正在拿着电推子给客人剃头的理发店老板。

以及在简陋的弄堂里穿着光鲜亮丽的时尚女郎。

……

“我一会儿就回公司,把这些拷给营销部。”池年的神情满是激动。

喻泽倒没多说什么,只是上了车才随意问了句:“刚刚,你没什么要说的?”

“啊?”池年不解,片刻后反应过来,眯着眼睛笑了笑,“你这样的大摄影师,还用那么旧的相机,那个相机一定对你意义非凡啊。”

喻泽似乎没料到是这样的答案,人有些失神。

平时看她笑眯眯的,本以为大大咧咧,没想到会这么心细。

转念却又想到,粗心的人会记得这个弄堂的小细节?会那么专心地赏星空?

“喻先生?”池年被他看得满心疑惑。

喻泽猛地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送你回去。”

……

创思。

祁深签完最后一份文件,看了眼时间。

一会儿还要和宋朗去见一个客户,倒是有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习惯地去休息间拿了瓶冰水,而后才想到,这段时间不用说果蔬汁,连咖啡都没再让前台送来。

没有缘由,就是单纯的不想。

而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今天还和自己的相亲对象去拍片了。

想到池年,祁深就忍不住烦闷。

觉得待在他身边可怜,还一待就是四年?

那天还说什么他“喜欢给人当爸爸”,她也不看看,整个公司上上下下,他过问过谁的私事?

谁像她一样,敢对他使小性子?

甚至……还口口声声地说“劳斯莱斯坐烦了,想去坐坐保时捷”,结果呢?

在别人车上就笑眯眯的,在他的车上就一言不发。

办公室门被人敲了两下。

祁深回过神,宋朗站在门口,对他轻佻地挑了挑眉:“在想什么?”

祁深睨了他一眼,懒得开口,起身朝门口走去。

宋朗耸耸肩:“谁又惹到你了?”

说着看了眼一旁,工作人员正在对专梯进行定期检查维护,索性走进普通电梯,扭过头看着祁深,“我听说,你最近换车了?”

祁深脸色一黑:“闭嘴。”

宋朗笑了一声:“该不会是为了小……”

话没说完,电梯在二十三层停了下来,电梯门徐徐打开,池年抱着文件站在电梯外,目光在看见电梯里的二人时一顿,有些迷茫地看了眼专梯的方向。

说曹操曹操到。

宋朗后退半步:“专梯在维护,”说完调侃一笑,“小池年,来啊。”

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

祁深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目光重新落在池年身上。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上衣和简单的牛仔,在头顶扎起了丸子头,椭圆的小脸上眼睛因为吃惊睁得有些大。

池年也是刚刚送完照片,又看了会积攒的邮件才下班,没想到会遇见祁深和宋朗,想到自己之前发表的那番“爸爸”言论,池年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祁总,宋总。”

打完招呼,老老实实地走进电梯,一言不发。

宋朗看着眼前气氛明显微妙的二人,轻笑出声:“小池年,今天去拍片了?”

问完就发现祁深的眉头皱了皱。

池年点点头。

宋朗又问:“怎么样?”

话真多。

池年默默腹诽,面上照旧和善:“挺好的。”

宋朗笑望着祁深:“听说……还是和你的偶像一……”起。

最后一个字,在祁深冰冷的视线下,被生生憋了回去。

祁深收回视线,看了看始终不看自己的池年:“胳膊怎么回事?”

话一出,宋朗也愣了愣,低头看向她靠着墙壁的胳膊。

池年眨眨眼,她也没想到,她已经躲得这么严实了,还是被看出来了。

手肘上的伤,是回来的时候才发现的,最初只感觉有些疼,只当是摔跤的时候撞到了,回到办公室才察觉到有一道擦伤,渗出了不少血珠。

“没事,”池年看了下手臂,目光落在电梯镜子里的祁深身上,“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祁深皱眉,又问:“拍摄的时候摔的?”

池年看着他紧皱的眉头,也不乐意了,只咕哝一句:“是又怎么样?”

一旁的宋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祁深,眉梢一挑,夸张地说:“小池年,就是拍个照片,没必要这么拼,反正你就是留在创思什么都不做,也有人能保证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池年怔了下,下秒反应过来,扭头瞪了眼宋朗,示意他闭嘴。

就那个想起来所有工作都没想起来她的祁深,她如果真的什么都不做,估计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偏偏宋朗闲不住,看向祁深寻求认同:“你说是不是,阿深?”

池年撇撇嘴,不再看镜子里的人,等着被否认。

可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人说话。

池年觉得自己的呼吸有些急促,幸好电梯门这个时候打开了,一楼大厅微凉的空调风吹来。

池年松了一口气,忙快步走出去。

“池年。”祁深突然作声叫住了她。

池年脚步一僵,停了停才转过身去,扬起笑满眼无辜:“祁总?”

祁深的目光从她的手臂上一扫而过:“再去拍摄,让陈扬负责跟着。”

池年唇角的笑有片刻的凝结,蓦地想起几天前的晚上,他要她离喻泽远点的话。

抿了抿唇,池年看着他,问得格外认真:“祁深,你知道为什么喻泽是我的偶像吗?”

因为,当那个叫“祁深”的梦想放弃她的时候,她可以沉浸在摄影的世界里,就像小时候躲在房间里一样,然后告诉自己换一个梦也是一样的。

可是,他不知道。

他不了解她。

明明她给他发过那么多的照片,分享过那么多的美好。

池年看着祁深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别过头去,违心地说:“因为他比你好看!你个……”

“渣、渣!”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身后,宋朗惊讶地看着池年的背影,好久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祁深冷冽地看着他。

宋朗终于察觉到不对劲,慢慢敛了笑,拍了拍祁深的肩膀:“你放心,我是觉得你更好看一点的。”

祁深将他的手挥落,朝外走去,却在要上车时脚步一顿,朝池年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垂在身侧紧攥的手逐渐松开,手指有些酸疼,许久,以手背蹭了蹭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