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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尸臭?!”
温泊雪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努力咳嗽几声:“师父,您没吓着晏公子吧?”
“哪儿能啊。”
意水真人腰板一直:“我向他解释了,那只不过是水墨消褪造成的意外——堂堂梅屋居,怎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当时他见到那块石碑,气得直吹胡须,三下五除二从储物袋里拿出墨笔,补完了空缺的墨迹。
在那之后,便是利用长辈的名头强拉着晏寒来,同他来到了花庭里头。
经过韩啸行的“简略修剪”,花庭与往日大不相同。
繁复冗杂的枝叶消散一空,葱茏杂草无处可寻,围墙之上倒是爬了翠色将流的爬山虎,衬着几朵不知名小白花。
远处是烟景般的桃红柳绿,近处牡丹颜色正浓,放眼一派浮翠流丹的好景致,细细嗅来,花香渺渺如雾。
花庭中央一片空旷,唯独摆着个圆形石桌,几个石凳散在旁侧。
谢星摇等人到来之时,师父与晏寒来尚在梅园中。
温泊雪韩啸行坐在石凳上静静等候,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至于谢星摇与月梵,选择了满园子看花。
“连桂花都有,现在明明是春天。”
四面皆是花团锦簇,月梵上前用力嗅了嗅:“好香。”
“毕竟小阳峰擅长咒法咒术。”
谢星摇伸手碰碰跟前的茉莉:“师父结了阵,让这里一直保持四季如春的状态。”
不得不说,修真界实在神奇。
以这术法的功效,远远胜过二十一世纪科技下的温室大棚。
两个小姑娘满心好奇地游园闲逛,没过多久,意水真人带着晏寒来入了花庭。
还同他们说起那块石碑。
“我觉得,小阳峰可以翻修一下。”
谢星摇坐上石凳,两手撑起下巴:“我从连喜镇赚了点儿钱,应该能抵上一些费用。”
小说电影电视剧里都说剑修一穷二白,其实说到底,法修才是最烧钱的行当。
法器要钱,符咒要钱,购买那些稀奇古怪各式各样的原材料,就更要花钱。
年轻人们攒钱不易,韩啸行身为大师兄,体贴接话:“师妹有心就好,出钱一事,还是让师兄来吧。若要翻新,上上下下约莫需要二十万灵石,师兄攒一攒便是。”
“你们忘记还有我这师父了?”
意水真人摸摸白胡须:“我近日买酒太多,虽然……不过不是问题,交给师父就好。”
他胡子一摇,双目含笑,看一眼谢星摇:“摇摇在连喜镇赚了钱?不错不错,人生第一桶金,大概有多少?”
谢星摇张张口,欲言又止。
谢星摇:“……四十万,灵石。”
*
一阵亘久的沉默。
谢星摇乖乖讲述这笔钱的来由,意水真人与韩啸行是她的忠实听众。
等她说完闭嘴,大师兄的嘴角已经上翘得与太阳肩并肩,一张冷峻的面容上,写满了“我家小孩真棒”。
她师父不遑多让,一双眼睛睁得浑圆,满嘴跑马:
“化险为夷,精彩精彩!那些妖魔没欺负你吧?我们摇摇聪明伶俐、人见人爱,那只狐狸不喜欢你,是他瞎了眼睛——你莫要伤心,凌霄山多的是俊秀弟子,改天师父给你骗几个过来,徒儿随意挑。”
看原著的时候还不觉得,如今亲眼见到,原来这就是万人敬仰的仙宗长老,果真……极有个性。
这段彩虹屁吹得真情实感,谢星摇受宠若惊,越听越脸热,像个圆球缩成一团,颇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
也正是此刻,耳边传来一声极低的笑音。
带着点儿冷嗤的、熟悉的气音。
源自晏寒来。
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被别人明目张胆看笑话,那就浑然是另一回事了。
谢星摇斜斜觑他一眼,恰巧晏寒来也在看她,两道视线无声相撞,少年懒懒扬唇,眸中清晰可见嘲弄与冷意。
这算哪门子狐狸,活脱脱一只不讨人喜欢的刺猬。
“总而言之,有了这四十万灵石,我们就能将小阳峰重新修葺一番。”
谢星摇不再理他,红着耳朵摆摆手:“师父所说的那些,就不用劳烦了。”
他们四个穿越者早早来了花庭,因要等候意水真人与晏寒来,一直没开饭。
如今人齐饭点到,终于到了期待已久的美食时间。
谢星摇搓搓手,等师父师兄纷纷起手,很快跟随大流,拿起身前木筷。
身侧掠过一缕凉风,她瞭起眼皮,见到倏然坐在她身侧的晏寒来。
圆桌之上,只有她身旁的位置有个空缺。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把目光移开。
距离谢星摇最近的菜式,是一大碗水煮肉片。
比起口味清淡的菜品,水煮肉加入了更多辣椒与红油,热腾腾的白烟氤氲之时,亦有诱人辣香浑然散开。
来修真界这么多天,她许久没吃到家乡菜,迫不及待就着白米饭,吃下第一口肉。
木筷入口,首先溢开的味道,是经过爆炒后的葱花清香。
肉片滑嫩,被牢牢包裹在汤汁里头,牙齿咬下,口中满满沁开微辣的肉香。热油辣而不腻,米饭则是颗颗饱满、粒粒分明,被汤汁一浸,立马变得鲜香浓郁、软烂入味。
这道菜本身的口味已是绝佳,更不用说葱姜蒜末大大丰富了其中的口感层次,一口下来兼具辣香咸麻,十足过瘾。
好吃。
谢星摇毫不吝惜鼓励:“大师兄,下饭神器。”
在她正对面,温泊雪尝了口糖醋小酥肉,露出前所未有的幸福表情。
小酥肉外裹着层淀粉,被油炸之后,理所当然变得酥脆至极。
放入口中,先是酸酸甜甜的酱汁席卷舌尖,旋即“咔嘣”一声轻响,淀粉外壳破开,酱汁融进最中心的浓稠肉香。
“好吃,好好吃。”
温泊雪不太会夸人,努力从脑子里搜寻语句:“热,脆,爆汁,我能吃三碗,不,五碗饭。”
他们说话的间隙,月梵已经吃完了一整碗米饭。
“的确不错。”
意水真人吞下一口饭菜,眸光微亮:“香辣兼备、色香味俱全,啸行往日醉心于术法,这几日为何对厨艺生了兴趣?”
“弟子修为许久未有突破,师父曾言我急于求成,反而钻了牛角尖。”
韩啸行早就做过准备,闻言颔首应道:“弟子细细思量一番,觉得不妨休憩一段时日,待得道心平稳,再专攻术法。”
这段话说得有理有据,意水真人果然被唬住,朗声笑道:“不错,不错!啸行,一味求成只会限制道心,你终于想通了。”
这也行。
师父居然还挺开心的样子……不过想来也是,之前那位真正的大师兄醉心术法,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让他老人家日日担心。
谢星摇又扒了口饭,本想再夸几句,忽听脑子里叮咚一响。
这是久违的系统提示音,算算时间,的确也到了向原文主线迈进的重要关头。
连喜镇狐妖之乱,不过是全文中的一个支线副本。如今回到凌霄山,得了意水真人交予众人的任务,才算真正拉开《天途》的主线序幕。
——仙骨。
“啸行想要休息一段时日,”意水真人扬唇一笑,“在座的各位呢?”
谢星摇十足配合,佯装好奇道:“师父,怎么了?”
“你们应当听说过五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意水道:“楼渊入魔,屠遍仙门各派,幸有多位仙家大能出面,才终于将其制住。”
楼渊,五百年前的邪魔之首,传闻天生魔骨、凶戾嗜杀,带领一众妖魔兴风作浪,最终被仙门联手剿杀。
倘若《天途》是本言情小说,按照如此狂霸炫酷的设定,男主人公非他莫属。
可惜它在男频。
“在大战之中,凌霄山陨落了一位仙骨天成的前辈,战事惨烈,仙骨随之散落各地、不知所踪。”
意水颇为感慨,一捋胡须:“仙骨离了人身,效用大不如前,顶多等同于一件高阶法器,只不过……近来灵气愈盛,仙骨竟隐隐有了复苏之势,就在前两日,神宫推算出了其中一块的位置。”
“仙骨复苏……”
温泊雪终于想起自己的人设不是傻白甜吃货,闻言微微蹙眉,喉音清冷似雪融:“一旦落入别有用心之人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月梵吞下口中的小点心,飞快接戏:“不错。既然知晓仙骨位置,当务之急,便是将其带回凌霄山。”
白胡子老头笑着眯眯眼,唇角轻勾,手中酒葫芦旋出一个漂亮的弧:“正是。”
“所以师父提起这件事,”谢星摇眨眨眼,“是想让我们去收回仙骨?”
“不愧是我的乖徒儿!”
意水笑得肆意,往她碗里夹去一块糖醋肉:“我同神宫商量过了,如今仙骨尚未完全复苏,将其收回不算难事。摇摇、泊雪、月梵小圣女,你们皆是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不妨把它当作一次历练任务,去修真界四处游历一番。”
和原剧情对上了。
他们三人资历尚浅,借由搜寻仙骨,刚好能增长一些阅历。
韩啸行身为大师兄,修为最高、经验最足,带在身边无异于一个人形外挂,意水真人既想磨练后辈,必不可能让他同行。
温泊雪心中长出一口气,垂眉颔首:“师父,泊雪必不辱命。”
“我也是!”
谢星摇侧过脸颊,眼尾稍弯:“师父,您不让大师兄跟着我们,是不是想多吃几天他做的饭菜呀?”
这是个轻快活泼的小小玩笑,她原以为意水位高权重、定会矢口否认,老头却只是捋捋胡须,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让太多人知道。”
他白发白胡须,带着点儿狡黠地笑起来,如同一只懒洋洋的猫。
谢星摇从没见过这样的长辈,先是一愣,很快回以一个心领神会的笑。
一个对视的间隙,另一边的月梵缓声开口:“意水长老,第一块仙骨的位置在何处?”
“北州。”
意水真人屈指,轻扣一下石桌:“北州乃极寒之地,一年四季处处风雪,你们此番前去,莫要着凉才好。”
“我们已是筑基期的修为,怎会着凉。”
谢星摇笑:“只希望不要遇到什么难缠的妖魔鬼怪才好。”
她说话本是下意识,提及那“难缠的妖魔鬼怪”,双眼不由自主悄悄一动,迅速瞧了瞧身边的晏寒来。
全怪狐狸敏锐的感知力。
这道视线被他一瞬发现,少年沉默着垂下眼睫,目光与她冷然相撞。
谢星摇面不改色,甚至努力试图挺直脊背,从而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心虚。
“为师听过自连喜镇传来的消息,你们都表现得十分出色。”
意水真人温声道:“此次前往北州,即便没有我和啸行,也一定能顺利取回仙骨——咦。”
他的嗓音戛然而止,沉默须臾,很快再度响起:“晏小公子怎么从不夹菜,是不合口味么?”
被毫无征兆唤出姓氏,晏寒来的动作明显一僵。
“若是不喜吃辣,不妨尝尝这个。”
老头往他碗中夹去一块藕夹:“清淡口味,还挺香。年轻人想长个子,就得多吃些东西,辟谷丹固然能填饱肚子,可它哪能比得上五谷杂粮?”
晏寒来张张口,欲言又止,神情复杂。
他从小养成了刻薄毒舌的性子,怼起人来毫不留情——
但和谢星摇一样,他应该也是头一回见到如此热情的长辈。
面对白胡子老爷爷的关照,他总不可能习惯性说一声“真烦”。
谢星摇眼睁睁看着他抿起薄唇,半晌夹起藕夹,别别扭扭道了声多谢。
谢星摇没忍住笑:“噗咳。”
晏寒来坐在她身边,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她观察力不弱,早就发现这人吃不了辣,一块水煮肉片入口,耳朵能被辣到泛红。
偏偏他俩面前摆的就是水煮肉,许是觉得拘束,晏寒来从不把筷子伸长,去别处夹菜。
于是要么吃白米饭,要么被辣得直皱眉头,奈何就是一句话不说。
“不过话说回来,”意水真人不愧为修真界好家长,见他乖乖吃下藕夹,仍觉得不够,“晏公子,为何有点儿不大高兴?”
谢星摇心中暗哼一声。
这哪是不高兴,分明是不愿同他们一伙人拉近距离,自始至终把自己隔离在外,冷漠又疏离。
之前在医馆听他们商业互吹时也是,如今晏寒来听着意水真人把徒弟们夸了个遍,心里不知在怎样笑话他们这群小筑基。
金丹修为了不起啊。
晏寒来不习惯如此的盛情,周身气焰悄然消退一些,正欲开口,却被另一道女音骤然打断。
“师父,晏公子也在除妖时出了力,你只夸我们,他自然觉得失落。”
青衣少年猝然抬眸,同谢星摇四目相对。
她定然看出了他眼中的冷意,神色却是不改,甚至多出一分挑衅:“晏公子,一定也想被夸一夸。”
胡说八道。
晏寒来下意识想要回怼,对方却不给分毫机会。
谢星摇紧接上句话:“小晏公子是个宝,身法如神道行高。”
晏寒来:……
说真的,他有点儿想捏碎什么东西的冲动。
偏生她说得一气呵成、欢欢快快,说完甚至伸出右手,朝另外几人那边做出“下一个”的手势。
月梵这孩子打小就聪明,顺势举手抢答:“唇红齿白好相貌!”
谢星摇鼓掌:“吹得妙。”
温泊雪笑得睁不开眼:“你们说三句半呢?”
三个怪人,以谢星摇最甚。
世间仙门弟子何其之多,仙风道骨有之,不学无术亦有之,晏寒来见过不少,从未有如今这般感受。
想到还要与他们相处许久,他实打实不耐烦。
身旁谢星摇还在清嗓子:“让我想想……符惊天下世无双。”
月梵:“降妖除魔你最强。”
温泊雪思忖片刻,努力接话:“那个,身如青松携桂香。”
听见“桂香”,某些不那么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让他不耐烦蹙了眉。
最后一句话又落在谢星摇身上,晏寒来面无波澜,侧头看她。
他能看出谢星摇对自己心生戒备,对方还没开口,晏寒来就已经为她想好了台词。
定是阴阳怪气、针锋相对,譬如——
端坐于身侧的姑娘对上他目光,扬唇一笑。
她相貌乖巧,望他时仰了头,于是阳光纷纷扬扬落下来,于眼中晕出一圈圈荡开的光弧。
在熹微光晕里,谢星摇忽地伸出手,朝他扬扬下巴:“喏,给你糖。”
方才那些即将出口的讽刺,一股脑碎了个精光。
晏寒来与人为恶这么多年,少有地愣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吃不了辣就不要逞强,这是薄荷糖,能散去嘴里的辣味。”
谢星摇抬抬手腕:“给。”
她并非不知变通,晏寒来之前在暗渊救她一命,当夜江府混乱,他同样帮过不少忙。
之后还有不少副本要走,此人是不可或缺的一大战力,在没撕破脸皮之前,没必要与他彼此仇视。
更何况……看他一瞬之间错愕的表情,还挺有意思。
反派小魔头,出乎意料地好欺负。
晏寒来:“我不嗜甜。”
谢星摇嗯嗯:“对对对,晏公子不爱吃甜,也从未一口气吃掉大半袋子的桂花糖。”
敷衍至极,像极在哄挑食的小孩,晏寒来烦死她了。
然后他伸手接过那颗糖。
这绝非因他喜好甜食,只不过为了堵住谢星摇的嘴。
薄荷清香来势汹汹,少年向她道上一声谢,舌尖轻轻拂过那抹甜香。
这群仙门之人摆明想要同他拉近关系,只可惜注定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还没卑贱到那种地步,会因为一点好处便俯首称臣。于他而言,这里的任何人都不值得在意,如今是,将来也是。
一道微风轻抚而过,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味道怎么样,甜吗?”
甫一抬头,谢星摇正盯着他嘴角,头顶跃动着金灿灿的太阳光。
在她身后,是几双同样好奇的眼睛。
舌尖的糖心化开,清香包裹住整个口腔,凉丝丝的蜜百转千回,将他不喜的辣意一并清空,竟让脑子短暂懵了懵。
这个问题,他不太想回答。
晏寒来别开脸去:“勉强,算甜。”
“好耶!”
谢星摇轻轻快快一拍手:“晏公子,扶摇直去青云上。”
又来了。
晏寒来心中烦躁如麻,干脆垂眼不看她。
月梵福至心灵:“无限猖狂我寒王!”
温泊雪笑得刷刷喷出一口茶。
晏寒来:……
他们好烦。
他们说得天花乱坠、叽叽喳喳,晏寒来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夸赞,只觉耳后隐有热气,灼得心烦。
恰是此刻,不远处的温泊雪轻咦一声:“晏公子莫非还觉得太辣?脸好像又红——”
一句话尚未讲完,温泊雪脑中灵光浮现,猛然开窍。
他终于明白了。
老实人说老实话,白衣青年老实地脱口而出:“晏公子,我们是不是说过头了,让你觉得不好意思?”
晏寒来:……
晏寒来情愿他从没开过这个窍,一直当个老实的傻子就挺好。
“好了好了别说了,晏公子已经够不好意思,你们一再强调,他只会更不好意思。”
意水真人继续为他夹菜:“小公子,别不好意思。来来来,我们吃饭。”
晏寒来:……
两句话,三个“不好意思”,分明是存心想让他不好意思。
这仙门奇奇怪怪,怎么回事。
平日里刺猬般的少年孤僻又刻薄,奈何在今天撞上几团软绵绵的棉花,饶是他浑身带刺,也只能默默垂头坐在一边,蹙着眉埋头用餐。
谢星摇见他如此吃瘪,毫不掩饰眼里看好戏的笑,装模作样伸出右手,在晏寒来身侧上下挥一挥。
掌心带出清凉微风,徐徐浸在少年人绯色的耳垂,与此同时,耳边尚有她轻笑的余音:“晏公子还觉得辣呀?来扇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