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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枝没有看到手机上的信息。
她已经完全沉浸在丰盛的夜宵里。这一餐吃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直到波奇都吃趴下了，她才终于摸摸肚子，满足地站了起来。
“我好像吃得太多了。”她伸了个懒腰，“我得下楼转转，消消食。”
小琉璃立即举手：“妈咪，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郁枝摸摸波奇的小脑袋，说，“我和波奇下去就好，刚好带它出去遛一圈，解决一下大小便。”
波奇闻言，立即摇动小尾巴，兴奋地在原地打转。
看得出来它也很想出去遛弯。
“好吧……”小琉璃有些遗憾地放下手，随即又立刻从地毯上爬站起来，跑去衣帽间，很快抱着一件柔软的毛衣长外套跑了回来，“妈咪，外面很冷，穿上这件外套再出去吧！”
郁枝内心一动。
该说不愧是女孩子吗……和其他小怪物们相比，小琉璃的确要更贴心细致，而且也很乖巧可爱。
——尤其是在塞壬的衬托下。
郁枝从小琉璃手里接过外套，对她笑了笑：“谢谢你。”
“呜呜呜，妈咪……”小琉璃感动地看着郁枝，眼睛闪闪发亮，几乎快要变成夸张的爱心形状了，“我可以抱抱您吗？”
郁枝点头：“可以啊。”
小琉璃闻言，顿时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郁枝的身体。
为了迎接郁枝的到来，她提前做了头发、穿了最喜欢的短裙、涂了身体乳、还喷了蜜桃味的香水。
郁枝闻到少女颈间清甜的蜜桃香味，好奇问道：“你喷了香水吗？”
“是的，是桃子味的……”小琉璃害羞地抬起头，忸怩而期待地看着郁枝，“妈咪……你喜欢这个味道吗？”
她的头发蓬松而润泽，呈现出蜜桃般的浅粉色。皮肤也很柔润，睫毛卷翘，眼底泛着潋滟的水光，浑身绽放着明艳动人的光彩。
女孩子真可爱啊。
郁枝摸摸她的头发，温柔地说：“很适合你。”
妈咪夸她了，好幸福！
小琉璃满脸通红，埋在郁枝怀里，开心得快要晕厥了。
飘在一旁的小红看到这一幕，气得腮帮子鼓成仓鼠，像一只快要爆炸的气球般在空中疯狂转圈。
【居然还喷香水！这个坏女人好狡猾！真的好狡猾！！！】
小白鸟听不懂什么是香水，只能茫然地歪着小脑袋：“啾啾？”
奥比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但他显然比小红要冷静很多。
“母亲，波奇似乎已经有点着急了。”他不动声色地提醒郁枝。
“哦，抱歉。”郁枝闻言立即松开小琉璃，低头望向地上的小白狗，“波奇，我们现在就走吧？”
“汪！”波奇清脆地应了一声，摇头摆尾向门外跑去。
郁枝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温暖的房间里顿时冷清下来。
“我还没抱够呢……”
小琉璃看着郁枝和小白狗走出门外的背影，失落地小声喃喃。
小红在一旁得意叉腰。
【哼哼哼，yong俗的女人，你以为喷点香水就能抢走妈妈的爱了？】
小琉璃冷冷斜睨她一眼：“那也比你好，起码我能和妈咪贴贴，你能吗？”
小红气得瞪大眼睛，使出吃奶的劲在空中跺脚。
【不就是贴贴，有什么了不起！我能收到妈妈的礼物，你能吗？！】
“我不缺礼物，贴贴就是了不起！”
【你胡说你胡说，礼物才最了不起！】
两个小姑娘很快吵成一团，小白鸟恐惧地看着她们，缩起翅膀，胆怯地将自己藏到茶几下面。
只有奥比，默默垂下了雪色长睫。
还好有波奇在。
*
郁枝带着波奇去楼下转了两圈。
这栋房子的占地面积很大，还有很多修剪干净的草坪，波奇终于可以尽情打滚，别提多兴奋了。
郁枝等它跑完了，带着它来到泳池边。
塞壬还在水里浮浮沉沉，看到郁枝走近，他并没有表现出期待的样子，只是慢慢游过来，从水中抬起上半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你换了衣服啊。”
郁枝语气淡淡：“是小琉璃给我的。”
“真没品味。”塞壬嘲讽道。
郁枝：“……”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晚风习习，有种刺骨的凉意。
她垂眸看向塞壬：“你要继续待在这里吗？”
塞壬仰着脸注视她，鱼尾在水中泛起幽蓝波光：“你希望我继续待在这里吗？”
还是一如既往的答非所问。
郁枝：“我尊重你的选择。”
塞壬凝视她几秒，突然冷笑：“那我选择留在这里。”
“好。”郁枝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
下一秒，一只冰冷潮湿的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垂下眼帘。
这只手苍白而纤细，水珠流淌，指缝间连着透明的蹼，淡青色的血管在薄薄的肌肤下清晰可见，在夜色的映衬下有种阴冷脆弱的美。
郁枝平静道：“你如果再把我拉下水，我就真的生气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生气吗？”塞壬的眼底闪过一丝讥讽，“从你把我丢在这里开始。”
郁枝：“我以为你很喜欢这里。”
“你凭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郁枝挑了挑眉，“这里很宽敞，可以让你游来游去？”
塞壬冷冷看着她：“别装傻了，你明知道我并不在乎这些。”
郁枝：“……”
她无奈地轻叹一声，顺手拖过身后的椅子，理好衣摆坐了下来。
“既然你什么都明白，那又何必和我在这儿赌气呢？”
“你知道的，我的确不喜欢太过任性的孩子。”
她的语气很平淡，似乎只是在和他讨论一个稀松平常的家庭问题。
塞壬看向她的目光冰冷又怨恨，还有些微妙的、不易察觉的挣扎。
“所以你很清楚我心里想的什么，却仍然什么都不说，而是选择把我独自丢在这里。”
郁枝微微垂眸，温柔地看着他：“这样不是很好么？我对你的耐心已经够多了。”
她的神情比月光还要柔和，但吐露的话语却冷漠得令人绝望。
塞壬恨恨地盯着她，突然翻身甩尾，猛地沉入了水底。
人鱼漂亮的鱼尾在水下漂浮游曳，忽明忽灭，水波荡漾，浮泛起璀璨晶莹的幽蓝流光。
郁枝安安静静地等他浮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波奇都跑远了，塞壬终于在水下动了动。
郁枝慢慢出声：“行啦，再不出来我就真走了。”
她的声音传到水下，塞壬这才不情不愿地浮了上来。
他的脸上都是水，眼眸碧蓝而湿润，被水浸湿的眼尾微微泛着薄红。
郁枝不用问都知道他刚才肯定是在下面哭鼻子。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只看起来凶恶任性、但其实却很敏感脆弱的小人鱼。
郁枝突然有点想笑，但她还是努力忍住了。
她俯下身，抬手触及塞壬的脸颊，在他的眼尾处轻轻抚摸了一下。
有温热的泪水。
塞壬悲伤而不甘地看着她：“你骗了我。”
郁枝微微歪着头，帮他擦拭脸上的水迹：“你指哪方面？”
“你根本不爱我。”塞壬低低控诉。
还真是幼稚的小孩子啊，居然到现在还在纠结这个问题。
郁枝轻轻叹息：“我当然是爱你的。”
“可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感受。”塞壬哀怨地凝视她。
这是傲慢的人鱼只会在她面前表露出的一面。
脆弱，纤细，不堪一击。
“怎么可能呢？”郁枝温柔地说，“如果我不在乎你，就不会带你来这个地方。”
“你只是怕我留在家里会给你闯祸。”
“也有这部分因素啦。”郁枝在塞壬愤怒的目光中轻笑一声，然后摸摸他的眼睛，将他的头发拨到耳后，“但我还是爱你的，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
塞壬听了，碧蓝眼底顿时泛起清润的波光，但脸上依然维持着冰冷的表情。
“你对我的爱远远不够。”他指责道。
郁枝微笑：“不要得寸进尺哦。”
塞壬：“……”
他又不高兴了，郁枝看着他漂亮又不满的脸，温声细语地说道：“这个地方是小琉璃提供的，她对大家都很好，你不能总是这么敌视她。”
塞壬发出一声冷笑：“她的那些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郁枝：“什么心思？”
塞壬瞥了她一眼：“想要独占你。”
郁枝停顿一秒，抬手托腮：“但她又没有真的这么做。”
“那是因为她做不到。”塞壬眼神森冷，语气充满了对小琉璃的厌恶与不屑。
“那不就得了。”郁枝很平和，“我不会偏爱她的，你也不要再针对她了，这样可以吗？”
塞壬凝视她的眼神深刻而复杂。
她的孩子太多了，而她的爱又很少，如今还要将这份浅淡的爱意不断分出去，对他来说，这无疑是一件痛苦不甘的事情。
但他又无法要求更多——因为他很清楚，这样很可能会让他失去已有的那份爱。
她的爱实在太少了。
“你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爱上一个人吗？”塞壬定定看着她，静静问道。
郁枝想了想：“应该不会吧。”
“为什么？”
“因为我想象不出我会对什么样的人心动。”郁枝笑了一下，“我无法想象那种感觉，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和你们待在一起。”
塞壬眼睫轻扇：“所以你会永远陪着我。”
“是‘我们’。”郁枝纠正他。
塞壬没有反驳她。
他从她沉静柔和的目光中感到了安心，即便她并未做出任何承诺。
郁枝轻声道：“现在愿意跟我上楼了吧？”
塞壬没有说话。
他从水中伸出潮湿苍白的双臂，剔透蓝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眸光浮动，像海一样澄澈宁静。
他在索求母亲的拥抱。
郁枝弯弯唇角，俯身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