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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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月盈仔细地看自己兄长,以如资深警官审视连环杀人犯的目光。

她问:“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上身?”

秦既明问:“你认为呢?”

“我认为是,”林月盈伸手,推他肩膀,她语气坚定,“秦既明,我才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家伙。”

秦既明抓住她手腕,不笑了,侧身看她,颇有深意:“我也不是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

“秦既明!”

谈话至此结束,秦既明的朋友热情地叫着他的名字,打断了兄妹间那微妙的气氛。

林月盈转身看,只见到一亚洲男性笑着走来,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微卷,白T恤黑裤子,向秦既明展开双手。

秦既明礼貌地和他略微抱了一下。

他用熟练的英语解释自己迟到的原因,看到林月盈,又换了结结巴巴的中文,不太流利地问她:“你号,你似临月迎吧?”

秦既明一改方才面容,微笑为林月盈和他互相介绍。

詹姆斯·邓,中文名字是邓耀宗,华裔,是第四代移民了,能听懂中文,也能讲,但发音不标准,也不能流利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他曾经和秦既明有过深度的合作,那时秦既明还没有做到这个位置,但那种据理力争的姿态,给詹姆斯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你都想不到,你的哥哥,有多么可怕,”詹姆斯夸张地说,“天啊,我第一次见在谈判桌上这样凶的男人,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提出的要求那么苛刻,但我们竟然也答应了……”

林月盈还在忍着手臂和腿上的气味,努力维持着表面上的微笑。

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身体洗得干干净净。

秦既明不动声色地请詹姆斯先去酒店的咖啡厅坐一坐——他需要先照顾一下妹妹,等会儿再过来。

詹姆斯同意了。

林月盈几乎是立刻进房间冲凉沐浴,狠狠地压沐浴露,打出厚厚的泡沫往身体上冲,好不容易磨掉那些气味时,清清爽爽换上新衣服,才有时间来看这房间的格局。

……完蛋。

只有一张大床。

秦既明正在打酒店的内线电话,背对着林月盈站,黑衬衫黑西装,他同酒店里的服务人员,要求他们重新送饮料过来,可乐全部换成无糖的,不要任何含酒精的饮料,也不需要任何含坚果、海鲜等物的零食,这里有一个正在遭受过敏困扰、不能摄入过多糖的年轻女士。

林月盈双手抱胸,说:“你的形容就像我得了什么绝症。”

“不肯涂药,也不肯忌口,”秦既明无奈摊手,“只能尽人事、知月盈命了。”

林月盈说:“哼。”

他们没有时间聊太多,楼下咖啡厅中,还有一个等待的詹姆斯。林月盈决定暂且将争论暂停,留到晚上——留到和秦既明单独在一起时。

她很在意秦既明的那句话。

什么叫做“你和我之前都不敢想的关系”。

如果这句话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那么林月盈将会立刻离开这家酒店,重新找一个新的住处,并狠狠地告诉秦既明,以后再也不会理他这个总是刁着人的、狡猾奸诈的大鱼钩。

林月盈深呼吸,调整好心态,简单吹干头发,扎起来,穿上自己最爱的那双红色高跟鞋,把整理好的笔记本、钢笔和相机放进包中。

午餐是在酒店吃的,颇为丰盛,鹅肝很嫩,炙烤小羊肩的味道也不错。林月盈更感兴趣的,还是听詹姆斯聊这次机器人迭代的一些新功能和已经对外公开的一部分技术。

林月盈的基础水平有限,纵使她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抵得过他人工作多年的丰富经验,更何况又是涉及到许多专业名词。林月盈默默地听,用钢笔在纸上进行简单的速记,她不求能立刻听懂,只希望尽力记下有用的东西,以便日后回顾、深嚼。

秦既明看不下去她写字的缓慢速度,明面上微笑着和詹姆斯聊天,桌布下,他伸手指,在林月盈腿上轻轻划拉了一长串单词。

林月盈顿住,她凝神辨认。

OHIPElman

OutputhidderinputfeedbackElman

她明白了。

这个属于专业名词,林月盈知道,但刚才詹姆斯说话语速太快,她没听清楚,笔记上画了一个问号。

现在秦既明在她腿上用指腹轻轻划着,隐密地提醒她。

林月盈说不出内心什么感受,她低头继续记,只觉得不安宁。从秦既明来到美国后,好像一切都脱离了预先的轨道,向着林月盈没有想过的方向飞驰。她不知这是好还是坏,只是茫然,又忧心一旦回国,她和秦既明仍旧是原来不相交的轨道。

好奇怪,她本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性格,现在秦既明迈出示好的一步,林月盈却又胆怯了。

她竟第一次,尚未在一起就开始为分别而担忧。

担忧到连这一步也迟迟不能跨。

一整个下午,詹姆斯都和他们在一起,他家境优渥,在上东区有两套漂亮的房子,还有一个美丽温柔的太太,以及四个孩子。

林月盈吃惊地张大嘴巴:“四个?”

“是啊,”詹姆斯微笑,他解释,“我父母只有我一个孩子,但我一直很渴望大家庭的温暖,希望能够有很多小崽子……”

他还在愉快地聊自己那可爱的四个子女,林月盈的手机响了。

她说了声抱歉,走出一段距离,去安静的长廊上接听。

电话是何涵打来的。

林月盈缠着撒娇,和她讲,妈妈妈妈,我上次在Tiffany看到一条钻石项链,好适合您喔,优雅漂亮,我已经买下来啦,就等着回国后给您送过去。

今天的何涵却没有往日的愉快,只轻声问她,秦既明在吗?

“在的呀,”林月盈下意识回头看,秦既明就站在詹姆斯旁边,说来也好奇怪,华裔和中国人一眼就能辨认出,若是真要用画来比喻,秦既明就是古朴端正的青山水墨画,而詹姆斯则是色彩艳丽的油画,林月盈侧身,为一个推着手推车的清洁工让开路,问何涵,“要不要我现在让哥哥接电话呀?”

“不用,”何涵匆匆开口,“不用。”

林月盈安静,她从何涵的沉默中意识到一些不对劲。

“你现在在纽约,对吧?”何涵说,“乖孩子,过几天我去看你,你不要告诉既明,好吗?”

林月盈叫了一声妈妈。

“我没有女儿,做梦都想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何涵语气哀伤,“就看在妈妈这么多年对你的疼爱上……替我保密,好吗?”

林月盈小声:“是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中讲不清楚,但不是坏事,”何涵说,“等定下机票后,我会告诉你。乖孩子,妈妈一直知道你是好孩子。”

林月盈说好。

重新走回秦既明身边时,秦既明侧身看她,问:“谁的电话?”

林月盈面色自若:“宝珠的,她想让我给她带一些纪念品。”

詹姆斯笑了:“我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公司之前做了一批具备纪念意义的芯片装饰模型……”

林月盈在这里站了一下午,收获颇丰。

她亲眼看到了那个即将被发布到社交媒体上的机器人,它的身体由电线和金属元件构成,有着不可思议的灵活——詹姆斯让它做了几个展示动作,灵活到令人怀疑,它的身体内部是否真的藏着一个人。

当然,许多人类所不能完成的动作,对于它来讲都是小事一桩,它甚至能将自己折叠成狭窄、不占空间的立体长方形,并缓缓地打开。

林月盈想到自己在《科幻世界》译文版上读到的《GoodHunting》,里面金属做躯壳的女主角,转化为金属狐狸的时候,带给她的震撼和眼前看到的机器人一模一样。

多么不可思议的机械,多么不可思议的人类。

人类是机械世界的造物者。

回程的路上,林月盈和秦既明都保持了安静。

林月盈还陷在那种视觉冲击中,她没有留下影像资料,詹姆斯为难地告诉她,目前还不可以拍摄,明天将会有专业的团队来这里拍摄视频、发送到社交媒体上。

到那个时候,詹姆斯会要一份完整的视频发给林月盈。

林月盈怔怔地想了许久,转脸看秦既明。

她问:“秦既明,你在想什么?”

秦既明说:“我在想,再优化一下这种技术,是否可以制造出可穿戴的智能机械设备。”

林月盈:“啊?”

“投入日常生活的使用,”秦既明微微侧脸,他望着虚空中某一点,这种姿态代表他在沉思,“比如,可以令一些肢体残缺的人重新拥有灵活的肢体。”

到了。

林月盈拎着包,挑下车:“我以为你眼中只会有商机。”

“怎么会,”秦既明说,“我记得自己是一名工程师。”

林月盈说:“你真不够浪漫啊秦既明,刚刚那句话的最好答案,不应该是,你的眼中只有妹妹——优雅大方美丽可爱的林月盈吗?”

秦既明忍俊不禁:“那好,你重新说一遍’我以为你眼中只会有商机’,我们重新开始讨论这个话题。”

“不要,”林月盈断然拒绝,她说,“上赶着不是买卖,你现在说出来的也不是真心实意,不要。”

她穿着高跟鞋仍健步如飞,秦既明大步靠近,站在妹妹的身后。

“所以,”林月盈说,“你还没回答我上午的问题。”

秦既明说:“什么问题?喔。”

他说:“我会让他们多送一个被子,你睡床,我睡外间的沙发。”

电梯到。

两人迈进。

林月盈说:“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秦既明凝神:“哪一个?”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林月盈说,“你究竟怎么想的?”

她的手臂和腿又开始发痒了,大约是那些药膏全都被冲洗干净,下午被压制下去的那点东西卷土重来,林月盈抿着唇,直截了当地问:“秦既明,你说过你要和我保持兄妹的距离,为什么现在又来这里找我?”

秦既明反问:“林月盈,那你为什么又在玩弄了我的身体后一声不吭就跟着老师跑到美国?你们的名单一月前就已经定下,你有无数次机会告诉我,却选了最不体面、不告而别的这一种。”

林月盈抿唇,她低声:“因为我那时候在生气。”

秦既明说:“真巧。”

电梯到了。

门开的瞬间,林月盈说:“所以你这么做,是因为这时候也在生气?”

秦既明说:“是因为我不会生你的气。”

林月盈听不懂他的话。

秦既明冷静:“还记得上次你开学么?你哭着和我说,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你,不要给了你希望,又令你失望。”

林月盈记得。

那时候秦既明答应好了要送她去上学,却又因为临时出差告诉她不可以。

那时候林月盈还不知道自己的伤心不仅仅来源于对兄长的失落。

“所以,”秦既明说,“我现在还没有做到那一步,月盈,我没有办法告诉你。”

林月盈捂着胸口,她确认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完全控制不住,林月盈跳了跳,跳到他面前:“秦既明!”

她惊喜地叫出声,眼睛亮得像星星,她说:“那你小声告诉我,你是不是准备好和我一起违背你的祖宗啦?”

“暂时不要讲这么沉痛的话题,”秦既明抬手,伸手捂住林月盈的唇,他说,“别用这样眼睛看我,我会有负罪感。”

他们之间,有些话不需要讲太清楚。

林月盈的唇贴在他的掌心,烙印下一个湿漉漉的吻。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她像是一口气吃掉了十个香喷喷的、秦既明亲手包好的饺子,她像是在炎热的夏天跑完三公里后喝到了一瓶凉爽的苏打水,她像已经一个月没有吃到罐头的猫猫、看到眼前摆着十个香喷喷的鱼肉罐罐!!!

她的心在跳,她的血在燃烧,她的脉搏在狂舞,她的汗水不住地冒出,她是初升的太阳,是刚刚淬过火的一把崭新宝剑。

林月盈拉住秦既明的手腕,她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兄长,问:“所以你是故意让詹姆斯只安排一个房间吗?”

秦既明摇头否决。

“那,”林月盈说,“你今天晚上要取代我的玩具吗?”

秦既明问:“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林月盈大声:“假话。”

秦既明说:“我要婚前守贞。”

“倒带,倒带,”林月盈说,“真话,我这次选择真话。”

秦既明抬手,摸了摸妹妹的额头。

他说:“我们现在还是兄妹。”

到了。

秦既明取出房卡,去开门。

柔软自背后拥抱着他,扑过来,紧密压着他。

林月盈的脸颊贴靠着秦既明温厚的后背。

“可是,”林月盈大声说,“秦既明,现在没有人知道我们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