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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柳余觉得自己是有一腔做烈士的孤勇的:
过去给她的烙印,每一处都坚挺地长在她的身上。
她从前做惯了被人践踏的小草,就不愿意再在地面生长,而是一路挣扎着往上,往更高处去,高到再也没有人能轻蔑她、践踏她——
可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生出一丝胆怯。
……要继续吗?
面对这样高高在上的、几乎无法逾越的存在,当她所有的愚弄和欺骗被揭穿,她面对的,又是怎样的怒火?
背叛。
从来就没有过忠诚,何来的背叛。
可她找不到其他出路:也许有,也早早被她堵死了。
“盖亚……”
柳余失神地道。
而美貌的少年已经走过她,站在了走廊的边界:
“……贝莉娅,不走吗?”
他朝她转过身来。
“哦,哦,走的。”
柳余连忙摒弃多余的情绪,笑着跟了上去。
两人穿过长长的走廊,即将经过一处僻静的偏殿时,身后传来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
“贝莉娅姐姐,莱斯利先生,请等一等,请等一等……”
“娜……塔西?”
柳余转过头:她来做什么?
盖亚也停了下来。
娜塔西气喘吁吁地跑来,手肘撑着膝盖:
“贝莉娅姐姐,莱斯利先生,你们、你们走得太快了……”
“……所以,你现在来有什么事吗,我亲爱的妹妹。”
娜塔西手足无措地站在贝莉娅姐姐面前,每当看到她失去的那一臂,就愧疚得恨不得钻进洞里去:
“对、对不起,贝莉娅姐姐,我昨天就应该去看您的……可我不敢,我太难过太愧疚了……我无法面对您……”
“我问的,是你现在有什么事。”
柳余并不耐烦看见她。
她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我刚才看见莱斯利先生受伤了,所以才想来问一问,”娜塔西手指搅在一块,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还好吗?”
“如您所见,不大好。”
柳余嘴角勾了勾,“尤其是看到罪魁祸首活蹦乱跳、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就更不好了。至于歉意……娜塔西,你刚才没有站出来,现在再来问好……”
“这没有任何意义。”
她可不想让盖亚对娜塔西有一丝一毫的好感,于是说话就毫不客气。
娜塔西的脸“唰得”红了,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贝莉娅姐姐面前一下子无限小,小得看不见了。
愧疚和难堪笼罩着她:
“对不起,贝莉娅姐姐……我、我……我来是想提、提醒你们小心,玛丽公主他们想要捉弄你们——”
“——我想,这不是一个秘密。”
柳余打断她,“如、如果没有别的事,我想,我们该走了。”
“对,对不起!”
娜塔西猛地闭上眼睛,大声道,“我、我为翡翠之森的事向您道歉!明、明天我就会去找马兰大人请罪,让他惩罚我,关禁闭,打扫,什么处罚都行!”
柳余停住了脚步。
“娜塔西,”她道,“道歉没有任何力量,就如同事后的关心。”
而后,拉着人头也不回地走了。
道歉……没有任何力量吗。
可是,如果连道歉都没有,她又能做什么呢。
娜塔西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想申辩事实并非如此,她确实十分愧疚,可张了张口,却又发现说什么都无力……
那携手离去的少年和少女就像是拆不开也打不散的一对,让人羡慕,让人嫉妒……
“路易斯大人,你说姐姐为什么总能那么理直气壮,她过去也做过坏事啊,很多很多……”
黑暗中,有人接了一句:
“娜塔西,你的心太软了,别什么都想要。”
“不,我只是想像姐姐一样……”
娜塔西不再说话了。
黑暗中,有什么在渐渐涌动,而后消失。
而另一边,却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顺利。
“抱歉,弗格斯小姐,您不能进祈祷室。”
柳余看着拦在她面前的剑戟:
“为什么?”
黄金骑士的视线落到旁边的少年身上:“因为,您和异教徒在一起。”
他道:“神殿的任何地方,除了神术课要用到的教室,您都不能进。”
“图书馆也不能么?”
“当然。”骑士回答得彬彬有礼,却不能掩盖他话语中的冰冷和驱逐,“神殿并不欢迎异教徒。”
柳余看了眼盖亚,他神色安静,好像这些话只是过耳的清风,什么都留不下。
是的,他不在乎。
不过,她得表现得很在乎。
少女气得脸颊通红,恨恨瞪了对方一眼,一把拉起少年的手:“哼!不去就不去!盖亚,我们走!”
她一路拉着他,穿过长长的走道,走出神殿的后门,来到星月桥,又被拦住了。
“这也不能上?我们刚才来时,还走的。”
“不能!”拦路的骑士冷冰冰地道,“星月桥只供信徒行走,弗格斯小姐要是单独上桥,完全可以。可您要带着异教徒,那不行。”
“异教徒、异教徒!他有名字的,盖亚·莱斯利!圣殿裁决还没下,您怎么知道,他不会恢复?”
少女怒气冲冲地冲对方喊,黄金骑士却连眼神都没动:
“弗格斯小姐,等他恢复,我当然还会恭恭敬敬地叫一声‘莱斯利先生’。”
“你!算了!盖亚,我们走,大不了多绕点路。”
柳余知道,必定是刚才神术课上发生的事被人得知了,接下来的排挤肯定会更厉害。
人对于强大的未知总是格外恐惧,不吝于打压——
更别提这种将非我教派的信仰都打成邪派的极端教廷。
两人顺着河流,绕了很大一圈,等回到学院时,已经将近傍晚。
夕阳给沿途的风景镀了层柔光,柳余深深吸了口气:如果无视路上神眷者们敌视的眼神,这里真的是个非常、非常祥和而静谧的校园。
有美丽的花,有清新的小草,还有……
她目光转向旁边:
漂亮而安静的少年。
经过伯纳湖时,一个面生的生了两颗兔牙的少年冲了过来,看见他们就一脸惊喜:
“莱斯利先生!莱斯利先生!布鲁斯大人在找您,好像、好像是说圣殿来人了,您的情况有救!”
又变成……莱斯利先生了?
如果不是看到对方眼中时不时划过的厌恶,柳余几乎要为这人的演技惊叹了。
戏开锣了。
她也得好好配合啊。
“真的?”少女惊喜地道,“您没骗我吧?布鲁斯大人真的这样说了?”
“噢,当然!当然!莱斯利先生,您得随我去一趟。”
那少年道,“圣殿那边将圣杯也带来了,说能将您重新净化……”
这谎……还撒得有模有样的。
柳余也要跟着去,却被阻止了:
“抱歉,布鲁斯大人只喊了莱斯利先生一个人。莱斯利先生,请随我来。”
这兔牙少年说话的气息毫无破绽,如果不是这个时代没有演技进修班,柳余简直要以为他是特地进修过来的。
玛丽也不知道从哪儿挖来这个宝贝。
“那好吧,盖亚,我就在这等你的好消息。”
柳余朝他挥了挥手。
谁知少年竟突然弯了弯眼睛:
“贝莉娅,你真可爱。”
柳余:……???
“布鲁斯大人身边,可都是黄金骑士和白衣神使。”
柳余懂了。
这兔牙虽然演技不错,可实力太差,也许在他出现的一刹那,就被“看”穿了。
真……可怕的直觉。
“盖亚,你的意思是……”
少女懵懂地问。
头顶却被轻轻地按了按。
她仰头,却只对上一双灰蒙蒙的透着浅绿的眼睛,像一泓温柔的湖水。那双狭而长的眼睛微微弯起,与唇角一并舒展——
而很快,那唇角又抿直了。
“傻。”
“喂!”少女不服气地道,“你说谁傻?!”
“走吧,贝莉娅。”
白色的星月袍拂过她的裙摆。
“不、不跟他去吗?”
“不是布鲁斯大人派来的。”
“哦,哦,不是啊……”
她慢吞吞地跟了上去,声音黯淡,“我还以为……这些人可真让人讨厌!”
“你很讨厌我的现在?”
少年突然停下脚步,柳余差点没撞上去。
“当然不会,盖亚,你怎么样我都喜欢,只是、我不喜欢你被人欺负……”
“喂,站住!谁让你们跑了?”
虎牙不装了,“一个瞎,一个残,你以为你们还跑得掉?神圣的光明学院、神圣的光明殿堂,可不是你们这些堕落者撒野的地方!”
少女瞪他:
“我是最忠诚的光明信徒,才不是堕落者!”
“噢,光明信徒……弗格斯小姐,信徒们可没有你这样的……”
虎牙露出个极其讽刺的笑。
林荫道上停下越来越多的神眷者们。
还有一些,甚至是一起练过剑、一同上过马术课的。
上完神术课的同班们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他们围了上来,用冰冷和嘲讽对着她和盖亚——
就好像,他们和地上的臭虫、河里的鳄鱼没什么两样。
“……身为神的信徒,却心甘情愿地和异教徒为伍,早就背叛了神灵的指导……她的灵魂迟早有一天也会堕入黑暗。”
“弗格斯子爵恐怕到死都没有想到,自己的继承人将和魔鬼为伍……如果知道,恐怕会在生下她的一瞬间就掐死……”
“不!不是这样的!我不是,盖亚也不是!他只是病了,很快就会好的——”
少女带着哭腔道。
“呸!”突然,有人冲出来,冲她重重地吐了口口水,“滚蛋!不要污染我们的学院!是非不分的坏蛋!”
“滚!”
“滚出我们的学院!”
“厚颜无耻的堕落者、异教徒,带上你的情人,快滚!”
石头,树枝、毛毛虫,只要是能扔的东西,都扔了过来。
柳余闭上了眼睛:她终于知道,当她第一回醒来时看到的盖亚身上的那些东西,是什么了。
是这些被圈养的信徒们,对堕落者的愤怒。
来吧,更猛烈些吧。
她想,就这一点,怎么足够呢。
路易斯……
拜托你了。
就在这时,身体被搂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柳余的角度,只能看见少年仿佛孕育着愤怒的、浸了冰霜一样的侧脸。
“盖亚?”
少年的瞳孔开始涣散,而柳余也忍不住晃了晃脑袋,意识渐渐模糊:
来了……
两人一同倒了下去。
玛丽公主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黑色五芒星圆盘:
“快!快将这两人绑了!推到湖边!”
“玛丽公主,这是什么?居然能将那位,弄晕?”
那位,当然指的是那倒在地上的异教徒。
“我从一个厉害的神使那借来的,对付黑暗生物最有用。”
玛丽公主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给她圆盘的这个人在她脑子里竟然糊涂了。
不过,这不重要。
她一叠声地催促:
“快、快些绑!绑得牢牢的,再加上块石头。”
“可……可布鲁斯大人说……”
“这可是对付黑暗生物的东西,你们都没受影响,为什么就他们倒下了?我看布鲁斯大人就是太好心了,等这两个黑暗生物死了,我想,大人也不会来怪罪我。”
玛丽公主把玩着手里的圆盘,说起杀死两个人,就像碾死两只蚂蚁轻易。
不过,这对她来说,也稀松平常。
在过去,死在她手中的平民,也不止一个手掌了。
而玛丽公主身后,娜塔西看着她手中圆盘的眼神直勾勾的,像是吓破了胆子:路易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