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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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过于沉重,车内久久无人开口,连性格大咧咧的于邮都尴尬的不知所处。

反观当事人祁夏璟倒是一脸无谓,车钥匙交递给门童后,下去绕过车头,给副驾驶的黎冬开车门。

即便是寒冬腊月,位于山腰的私人山庄周围也是群树环绕,隐蔽性极好,人均过万的消费、以及每日不过二位数的接客量,让来者非富即贵。

此处空气新鲜,木砌而成的屋与和横栏铺成的廊相辅相成,在幽静环境中,更显几分雅致高洁。

由人引着,四人同往预先订好的包厢走去。

于邮背着手四处打量欣赏,嘴里啧啧称奇:“这里真不错,依山傍水又安静,在魔都怎么就找不到这种地方——”

话音未落,男人看着前方不远处拐角出现的一行人,不由地暗暗骂出一句脏话:“真特么是冤家路窄了。”

黎冬走在四人最后,隔着人看多年未见的颜茹。

岁月流逝让女人不再年轻,少去印象中的几分精干冷厉,却仍旧是当年生人勿近的疏离。

大概是来此谈生意,颜茹身边除了几位满脸奉承笑的成年人,还站着一名年龄约莫八九岁的男孩,还没长开的五官和祁夏璟有几分相似,双眼澄澈乌黑,写满童真无邪。

黎冬想,男孩应该就是祁夏璟离开后、祁家接替他新生的孩子,祁厦。

似是对注视有所感应,原本目不斜视前行的颜茹脚步一顿,转头,视线不偏不倚地精准落在黎冬身上。

同十年前一模一样,女人审视的目光如剔骨刺刀,平静而锐利,只轻飘飘落下就能轻易将人看穿。

黎冬正要同女人眼神对上,视线突然被挡,是高瘦落拓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宽阔肩背,挡死了她和颜茹对视的所有可能。

“走了。”

祁夏璟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语气,

黎冬还不及应答,手就被男人抓住往旁边带,干燥温柔的大手用了力,攥的她感受到疼痛。

四人进包厢后,于邮脱下外套就忍不住道:“我和老陈昨天才和她聊过,今晚就迎面撞上。”

“H市这么大,就真有这么凑巧的事?”

“私人山庄本就只为富权服务,祁家有眼线再正常不过。”

祁夏璟进屋仍牵着黎冬的手不放,连外套都不脱,唯有语气神态一派云淡风轻,再怎么看都毫无破绽。

黎冬垂眸看两人紧握的双手,掌心被遍布的汗液打湿,触感黏腻。

她倾身朝祁夏璟靠近,轻声问道:“祁夏璟,你还好吗。”

“嗯?”

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他们正牵手,祁夏璟闻言放开她,又拿起面前卷起的湿毛巾,托着黎冬的手,细细擦拭她手中汗渍,勾唇语气懒淡:

“今天下午一个人在家做什么。”

见他笑容漫不经心,黎冬心情却越发沉重,她能确定昨晚感受到的不安绝非错觉,没再回答男人问题,匆匆张口想问:“你——”

“都见面这么久了,祁夏璟你小子别光顾着和弟妹聊悄悄话啊。”

“给咱正式介绍下弟妹呗,”于邮被对面小情侣的交头接耳腻歪到不行,银筷敲两下瓷碗,“也给弟妹介绍下我和老陈,不然这饭还怎么吃啊。”

祁夏璟放下毛巾,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看人,轻启薄唇反问:“她是我爱人,你还想听什么。”

随即转头看向黎冬,言简意赅道:“对面两个,普通同事。”

“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啊,兄弟同甘共苦七八年,到你嘴里,怎么好像路人甲似的。”

不得不承认,于邮活跃气氛的能力确实强悍,进来时气氛还因为撞见颜茹犹如凝固,几个玩笑下来,彻底将话题引到三人的有趣往事。

“刚在A国起步那会是真没钱啊,最窘迫的时候,我和老陈挤着一张床睡,祁夏璟嫌弃我们俩脚臭,宁可去实验室打地铺,也不肯和我们‘同流合污’。”

“后来终于有钱租住一间工作室,满心欢喜地搬进去,好家伙隔音差的,对门男的一晚身寸了几次都听得清清楚楚。”

“哦还有一次,祁夏璟为了谈合作非要上门找人,结果保镖根本不放我们进去,富人区附近的餐馆随便就几千刀,把我们仨卖了都没这些钱。”

“你猜祁夏璟想了什么法子?”于邮神秘兮兮地看向黎冬,见她茫然就哈哈大笑,“他路边找了个流浪汉问最近的救济点,领着我和老陈现场进去报名——因为志愿者都能领到一份免费午餐!”

祁夏璟在旁笑骂:“还不是你非嚷嚷着要吃饭。”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都拼命赛神仙,我们可是凡人肉胎好吧!”

“”

后来连寡言少语的陈启都加入追忆话题,当年艰苦对如今事业成功的三人,不过谈资而已。

在场只有黎冬笑不出来。

在她的印象中,意气风发的少年永远高调恣意,一身铮铮傲骨该如寒冬松柏屹立不倒,在最好的年纪里,该如夏日最炙热的烈阳,尽情燃烧。

而不是现在这样,为了最基本的生计委曲求全、受尽委屈。

“怎么这个表情。”

耳畔响起祁夏璟低醇沉哑的声音,男人今晚喝了些酒,说话时带着点醉人的淡淡酒气。

男人唇边笑容散漫,领口衣扣敞着,颇有几分颓然的性感。

见黎冬抿唇不说话,祁夏璟朝她位置凑近,低头同她咬耳朵:“嫌吵的话,我带你回去。”

“没有,”黎冬摇头,垂眸躲开对视,轻声低喊他名字,“祁夏璟,我好像错过你了很长一段人生。”

如今他苦尽甘来,而她再也无法陪他走过最艰难的十年。

“那十年没什么重要的,”祁夏璟温柔地抬手揉她发顶,轻描淡写的口吻,

“当个笑话听吧。”

黎冬怔怔望着男人唇边轻慢笑意。

“啧啧啧,看看祁夏璟这幅信手拈来的撩妹模样,谁能想到他以前那副拒人千里的鬼样子。”

“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于邮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右手搭上陈启肩膀,话里带着几分醉意,“弟妹我和你说,以前给祁夏璟告白的人可不要太多,什么样的漂亮美女没有?你猜他怎么说的?”

“他信誓旦旦地告诉人美女,”于邮没骨头似的瘫靠在椅子里,学着祁夏璟的模样挑眉,吊儿郎当道,“‘抱歉,我是单身主义者。’”

“放屁你单身主义者!居然比我和老陈还先找到对象,有没有天理了!”

祁夏璟笑看对面两人愤愤不平,骨节分明的手轻晃高脚杯,放至唇边轻抿,随即勾唇应下:“怎么不能信。”

“她不在时,我是单身主义者;她在时,我便是黎冬至上主义者。”1?G

男人抬起眉梢,轻飘飘地反问:“有问题?”

“骚啊兄弟,”于邮佩服地竖起大拇指,“情话一套一套的,你是真的骚。”

祁夏璟风轻云淡地举杯回敬:“过奖。”

席间又是一片欢声笑语,功成名就的三人笑谈过去往事,祁夏璟自始至终都是满不在乎地笑着。

默默吃饭的黎冬只觉胸口闷堵,心上像是压着一块巨石,沉甸甸地不住往下坠。

她终究还是匆匆起身,借由去洗手间,仓皇逃离包厢。

露天长廊外空无一人,凄清月色倒影在空地小池的清澈水面,波光粼粼,寒凉空气刺激肺部神经,倒是驱散些窒息的闷堵感。

黎冬出神地望着天上月亮,思绪放空地靠着长廊的木柱子。

“黎小姐。”

深埋记忆的陌生女声在耳畔响起,黎冬回眸看向长廊尽头的颜茹,就听女人礼貌而疏离地同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时隔境迁,黎冬再面对女人时,也再不会是十年前的小心翼翼,微微点头:“颜女士,你好。”

颜茹做事最讲效率,开口便直奔要害:“你和祁夏璟在一起了,对吗。”

“是,我们在一起了,”黎冬口袋里的双手成拳,末了又添一句,

“也不会再分手。”

与人相争最忌讳自亮底牌,话出口的瞬间,她就知道这场角逐再难辨赢。

“你就是把我哥哥抢走的人吗。”

未等颜茹再开口,女人身后的拐角处走出一名孩童,单纯的黑眸直勾勾地抬起望着她。

八九岁的孩子什么都懂,穿着一眼便知价格不菲的西装,黑白分明的眼,脆生生地又问黎冬:“你可以把我的哥哥还给我吗。”

“小宝。”

见祁厦不断朝黎冬走去,颜茹皱眉忙将孩子拉回到身边,又爱怜地蹲下身,动作温柔亲昵地为祁厦整理衣领,轻声道:“妈妈不是让乖乖待在包厢吗,为什么到处乱跑。”

祁厦乖巧站定,笑容纯真:“妈妈,我不想一个人和那些叔叔阿姨待在一起,他们说话我都听不懂。”

“可这些你总要学会的,”颜茹揉揉男孩头发,“小厦总有一天要长大的啊。”

眼前母慈子孝的场景再完美不过,月色昏暗也难挡颜茹眼底疼惜与宠溺。

眼神永远骗不了人,黎冬清楚无比地在女人身上,看到一种名为“母爱”的情感。

而这一刻,她却只觉得讽刺无比,血液在这寒冬腊月中宛如凝固,手脚冰冷到没有知觉。

不是说小学毕业前,见父母都只能通过视频会议吗。

不是说逃课就只能在冬夜跪上一夜、就要亲手烧毁喜欢的娃娃吗。

不是说,孩子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满足成就感的工具吗。

那她现在看到的,又是什么。

这孩子名取为厦,夏上压着一个厂,又为何意。

为什么要这样对祁夏璟呢。

“他不是你的孩子吗。”

黎冬破碎颤抖的声线在死寂一片的走廊响起,她俯视看着蹲下的颜茹,分不清她打抖的牙关,是因为寒冷还是愤怒。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冲上眼眶的泪意模糊视线,黎冬话里甚至带上点绝望哭腔,“你到底把他当什么啊。”

她放在心口都只怕辜负的人,却被人当成垃圾一样随手丢弃,被人一声声野狗的呼来唤去,被背刺到伤痕累累,也只是风轻云淡地自嘲笑谈一句”当个笑话听吧”。

凭什么。

“……”

颜茹被她胡乱的指责问到沉默,鸦雀无声中,是祁厦睁大纯净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抬头问他:“你是要哭了吗。”

黎冬垂眸,看着眼前五官长相和祁夏璟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祁厦,平生第一次,对不谙世事、甚至素未谋面的孩子生出点恨意。

“黎小姐。”

良久,颜茹略显艰涩的声音响起,人宛如瞬间苍老十岁,疲态明显:“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谈谈吗。”

“你想谈什么。”

低沉沙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黎冬来不及收起眼下泪意,惊愕回头四目相对,藏不住眼底的几分愤怒、几分悲凉。

逆着凄清月光而来,祁夏璟迈着长腿径直越过她自长廊另一段走来,最终站定在颜茹面前,面冷如霜。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看女人,张唇便是无尽嘲讽:“你特地带着新的复刻品过来,是想做什么。”

“耀武扬威,”话语有意停顿,祁夏璟随即勾唇凉凉一笑,字字清晰,“还是狗急跳墙?”

“祁夏璟!”

颜茹脸色一白,扬眉厉声呵斥:“他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或许小孩天生就会对兄长亲近,祁厦在剑拔弩张中仰望祁夏璟,还抬手去拉他衣袖,奶声声地喊人:“哥哥。”

亲昵的称呼才落下,男孩就被颜茹用力拽到身后,永远波澜不惊的女人眼里,写满为人母亲的警惕。

她在害怕,祁夏璟会伤害他的宝贝儿子。

祁夏璟一言不发地看着浑身防备的颜茹,半晌忽地沉沉低笑出声,连胸腔肩膀都跟着颤动。

男人似是真的觉得好笑,连语调都不自觉上扬:“原来你颜茹,也会有软肋。”

他一字一句嘶哑低音如常般倦怠,无情撕毁黑夜的最后一丝平和:“怎么,是祁承凯到处撒种,你又再生不出第三个,所以才把这个心肝宝贝看的这么紧?”

不再是最开始的复刻品,而是心肝宝贝。

其实祁夏璟什么都懂。?

祁厦从来就不是他的替代品。

他只是从未被爱过而已。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黎冬站在男人背后看不清表情,只觉得他背影绷紧仿佛拉满的弓,再多用半分力气就会应声断裂。

“你叫‘父亲’的人,可是口口声声叫我‘野狗’。”

祁夏璟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他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俯身看向颜茹身后的祁厦,残忍笑着:

“叫我‘哥哥’,那你又是什么东西。”

男孩愣愣盯着他眼睛,几秒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转身扑进母亲怀中寻求庇护。

一时间,嘹亮凄厉的哭声响彻整座山庄,足以让所有人都清晰听见孩子的无辜。

颜茹再也顾不上和祁夏璟吵架,再次蹲下身紧紧抱住祁厦安抚,嘴里一声声地喊着“小宝不哭”。

作为在场唯一的恶人,祁夏璟只是冷漠地垂眸看着母子二人,无动于衷。

哭声很快惊动其他人。

闻声赶来的人越来越多,黎冬看着背影僵硬而冷漠的祁夏璟,锋利的下颌线咬肌紧绷,月光打落的倒影孤寂而决绝。

眼眶发热,她走上前挡在男人面前,平视着颜茹,气息不稳的一字一顿道:

“你不配做他母亲。”

随即她转身看向祁夏璟,伸手探进他口袋,小手紧紧握住男人冰冷大手,用力拉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我们走。”

再也不要回头。

两人回到包厢后,对刚才发生的事只字不提,于邮和陈启虽看出端倪,也十分默契地该吃吃该喝喝,没多问一句废话。

只是这顿接风宴结束的略显草率。

于邮和陈启喝了酒,山庄负责喊车送回两人酒店,祁夏璟这边则由滴酒未沾的黎冬开车回去。

晚上开盘山路难免紧张,黎冬在驾驶座背脊绷直的坐好,全程精神高度集中一丝不苟,生怕路上再出意外。

祁夏璟则全程一言不发地坐在副驾驶位上,手撑着脸面向窗外,起初是平静地看着灯红酒绿在眼前飞快倒退,到后来索性阖上眼,薄唇自然抿直。

直到保时捷完好无损地开进地下停车场,一路沉寂的氛围终于被打破。

黎冬低头解开安全带,正想叫醒祁夏璟时,以为熟睡的男人忽地出声问她:

“她今天和你说什么了。”

白墙背景下,透明车窗上映着祁夏璟平静无波的脸,五官深邃,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宛如精雕细刻的艺术品。

黎冬垂眸,思考几秒后轻声道:“她问我,我们是不是已经在一起,我回答她是的。”

她要不要说,祁厦和颜茹的温馨互动,和她质问颜茹不配为人母的那些话。

她要不要亲手撕开伤疤,强迫祁夏璟面对血淋淋的事实——

祁厦是在爱意包围中长大的,至少被颜茹保护的很好。

那个曾经困死祁夏璟十八年的原生家庭,从始至终,就只有他一人被当成工具培养利用的事实。

“黎冬,看着我。”

低沉沙哑的男声呼唤她姓名,黎冬抬眸对上祁夏璟舍不见底的黑眸,被锐利目光刺中后细微地瑟缩一下,就见祁夏璟漆黑瞳眸盯着她双眼,继续问道:

“就只有这些吗。”

半晌,黎冬点头:“嗯,只有这些。”

男人坐直身体缓缓前倾,根根修长的手轻抚上她左脸,掌心温热可指尖却是微凉,划过脸侧带起阵阵颤栗。

黎冬觉得呼吸都在发颤。

“阿黎,”祁夏璟又一次眷恋而深情地呢喃出声,薄唇爱怜地轻印在她双唇,嘶哑低声压抑着几分乞求,

“这次你不会再骗我的,对不对。”

“”

感受到对方强烈的不安,黎冬撑着车椅坐直身体,迎上祁夏璟欲落为落的唇,主动环住男人脖颈,生涩却虔诚地加深这个吻。

敏感察觉到她每丝情感波动,男人瞬间转守为攻,轻易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弓着瘦劲的月要一寸寸逼近;很快,在银丝缠绕中,黎冬后背抵上冰冷车窗,破碎叮咛被男人尽数吞之如月复。

唇角不断传来缠绵刺痛,窒息感不断蚕食理智,黎冬在恍惚中,想起她仍有重要的话没说,双手将祁夏璟的衣领抓紧到发皱,深吸口气别开脸。

察觉出她有话说,祁夏璟长臂一伸把人搂紧怀里,抬手轻拍黎冬后背,耐心等她平稳呼吸。

“不要害怕,”黎冬依旧不会说安慰话,更做不到亲手揭开他伤疤,只能望进男人双眼,认真道,“这次我不会做那个放手的人。”

她不知道,这个答案能不能让祁夏璟满意。

“还有,”她抬手轻触男人薄唇,眼底闪过悲凉,“以后如果不是真的高兴,可不可以不要勉强自己一定要笑。”

谈起父母如何费尽心机害他、以及今晚面对颜茹时,漫不经心的笑容像是成为祁夏璟最完美的伪装,同时也是最趁手的利器。

尖刀出鞘,刺伤敌人的同时,也将自己捅的千疮百孔。

黎冬不清楚,原生家庭带来的阴影将伴随人一生多久,但至少希望在对面她时,祁夏璟不必再强颜欢笑。

不算宽敞的封闭空间内,祁夏璟垂眸,长久地静静望着她,不知多久,终于低头靠在黎冬纤瘦的肩膀,有力双臂紧紧环住她细月要。

良久,埋头在黎冬颈侧的男人低低道:“阿黎。”

“我在。”

“她从来没叫过我小名,从来不让我叫‘妈妈’,说这样的称呼太软弱。”

“嗯。”

“我从来不知道,她原来可以蹲下和她的孩子说话,也从来不知道,她原来能做到拥抱自己的孩子。”

“嗯。”

哪怕是祁夏璟,说起这些也同样困难艰涩,又是一阵窒息的沉默后,一道本能用于伪装的低笑声在车内响起。

随即是男人嘶哑沉默的声音:“我好像,从来没有过家。”

蓄满水汽的眼眶有大颗眼泪滴落,黎冬咬紧牙关不敢再出声,眼泪无声滑落,砸落渗透进祁夏璟黑色的柔软毛衣。

这是祁夏璟第一次,对她的情绪突变毫无察觉。

男人再次用力将她抱紧怀中,如无助孩童般本能寻求温暖庇护,低低央求着:“阿黎。”

“再多爱我一些吧。”

他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