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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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他们从酒吧出来。

江城雨水多,气候湿润,植被覆盖绿也高。

空气质量比北城其实要好很多。

曾如初有些贪婪的吸了口空气。

但这份贪婪,主要是因为在酒吧里和他……

有些缺氧。

小风轻轻吹着,却让她的醉意更浓了。

她脚步虚浮的厉害。

不止是酒。

昨天走了很长的路,今天还从北城辗转至此,日子过的跟颠沛流离似的,骨头都快散了架。

又困又累,头也痛。

傅言真见她这副样子,只好一直把人扣在怀里。

他带她往自己那辆库里南跟前走。

这段时间,每次回去时都得找代驾。

今天倒是难得清醒着来,清醒的回去。

看到傅言真替她拉开车门,还要她进去,曾如初受了点刺激,她晃了晃又痛又昏的脑袋,强行挤出几许清明:“你要酒驾?”

“……”傅言真手一顿,垂下眸去看她。

瞥见她眼里的惊慌与不可思议,他眼睛一眯,颈又低了些。

他轻易撬开她牙关,气息与她交混。

不过,觉察到她不太舒服,浅尝辄止一番也就作罢。

刚尝到点滋味,放手很不容易。

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大概也就这样。他觉得。

“有酒味?”傅言真低眸看她,语气并不正经。

曾如初怔怔地点头,“有啊。”

她一嘴的酒味。

一点都不好喝,那酒。

“……”

觉得跟个小醉鬼说不清什么,傅言真抱着胳膊笑。

“那待会警察叔叔要是来问我,我就说,”他顿了顿,将声音压低了些,“跟你亲嘴亲醉了。”

曾如初:“……”

她瞧着他,警察叔叔,他又吓她。

可能是酒壮怂人胆,傅言真这回没吓到她,她神色平静的很,还反过来威胁他:“你要不这么跟警察叔叔说,你就是小狗。”

“……”傅言真一脸意外。

不止如此,曾如初还豪横起来:“我要跟他们说,是你硬要亲我的,你是流氓。”

傅言真:“…………”

她看着他,两眼水汪汪的,脸上神情还挺认真,唇瓣被他亲的有点充血迹象,色泽艳丽的很。

又纯又欲不就是形容跟前这么个人吗?

傅言真几乎是将拳头捏碎了,才把那股欲念压了下去。

最后只说两字:“上车。”

凌晨,路上的车辆少了很多,虽不至于人迹罕至,但道路却也显得宽阔起来。

八车道看上去确实有点八车道的样子。

傅言真今天开的很慢,窗也没关,车载音乐也没放。

曾如初靠着座椅,眼皮一直阖着。

车速不快,所以风也没那么暴躁。

她额前碎发都是轻轻晃动着。

傅言真用眼角余光时不时扫她一眼。

其实有点不专心。

也注意到她皮肤白的有几分不健康,近乎是惨白。

一处路口,这辆库里南停了下来。

车窗一侧,“大药房”三个绿色字体亮着。

傅言真推开车门,将车锁上,然后大步走向店。

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盒解酒的药,是胶囊,但也是中成药。

看了眼,配方里都是些中药。药师跟他说这药温和。

他还问人要了点热水,装在在一次性纸杯里。

知道车里那人喜欢喝热的。

人长的帅,再客气点,其实什么都好说。

视觉社会就是这样。

皮囊是先天优势。

上了车,他把人唤醒,杯子还是自己拿在手里,觉得这小醉鬼必定是拿不稳,别泼了自己一身就好。

他一手托着她后脑,一手将杯沿送进她唇边,小心提醒她“烫”。

曾如初慢吞吞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他递来的水。

傅言真觉得这伺候祖宗大概也就这么回事。

让她喝了几口,他又把杯子放下,转而去撕开药品包装盒,从锡纸板上抠了两粒胶囊下来,递到曾如初手上。

曾如初接过来,往唇边放时,竟然给抖掉了。

她偏过脸看他,眼神还透着点委屈。

也不说话。

就这么看着他。

傅言真只好又抠了两粒下来,吃一堑长一智,这回直接塞她嘴里。

可她唇瓣太软,他指尖不小心蹭上去时,温润触感让他蓦地一颤。

差点就又被勾起了火。

要不是看她这怏怏的样子。

曾如初现在很乖,她根本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傅言真想怎样差不多就能怎样。

傅言真现在很想抽根烟,想转移点注意力。

默了好一会儿,想起后座上有件外套,他转过身,伸手将东西捞过。

后面干脆将她整个人抱了过来,让她坐他腿上。

将衣服搭在她身上,就这样抱着她。

车也没开。

醉酒坐车很难受,他在等到药效起作用。

说明书上说要半小时。

曾如初靠在他怀里,眉头蹙着,轻轻哼了几声。

“怎么了?”傅言真声音很轻地问。

“……头疼。”曾如初说话时的气息都有些不稳。

她头好疼,像是要裂开,特别是两侧的太阳穴那里,突突跳的太厉害。

傅言真伸手去摸她额头,摸到冰凉一片。

她手也是凉的。

他拿下手时,曾如初又哼了声。

开始没懂她的意思,直到看她蹭着额头像是还想往他掌心里贴时,才懂了。

后面没再把手拿开,一直搭着她额头。

他递来的手掌宽大温暖。

让她像在人间四月天里,晒着暖阳。

能缓解一点疼痛。

他低着眸,看她枕在他臂弯里。

睫毛又长又翘,他想伸手去碰一碰,但手都被她霸占着。

也就只好这么看着。

药效一点点蹿上来。

她胃里没那么难受,身上一直有暖意。

特别是额头——

曾如初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迷迷糊糊之际,也知道是傅言真把她抱进来的。

这里不是酒店,是他的住处。

盖在她身上的软被是深灰色,头顶的天花板是灰白色。

淡淡扫了眼,屋里的陈设都是些冷硬的色调。

空气里却萦绕着清雅温和的沉香。

气味浓淡的恰到好处。

安神助眠的香。

混着点药味,略微有一点清苦。

落地窗边支着张桌。

桌上燃着一盏灯。

极深的夜,极沉的颜色,灯光却是豆大的一点胧黄。

罩灯旁,是一只掐丝珐琅缠枝莲纹式样的香熏球。

淡淡的烟雾从镂空里溢出。

灯光照着雾,雾亦笼着光。

傅言真斜倚着墙,视线看着窗外。

窗户是合着的。

但窗帘未合严,留了一小片。

那是扇落地窗,视野应当极好,要是将窗帘完全拉开的话。

窗外是青山茫茫,灯火零星。

透着几分寂寥。

他看着,神情似有几分凝重。

曾如初也觉得他这一刻,身上有几分深沉。

也才注意到,他手里夹着一只烟。

烟并未点燃。

空气里也没有零星半点的烟草味。

他没在这里抽过。

一时间,还隐隐觉得,他好像在那站了很久。

傅言真看着那零星几点灯火,是从山上的庙宇里透出来的。

佛寺里的光,多少有点神圣的意味。

他在江城很多住处,跟狡兔三窟似的。

今夜却偏偏来了这里,鬼使神差一样。

他一个人的时候,并不常来。

这是个很偏的住处。

在寂静里,你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曾如初嗓子里一阵痒,又痒又疼,她止不住咳了起来。

扁桃体应该是发炎了,她做个吞咽的动作都很不舒服。

傅言真听到声音回过了神,看她醒了,抬步走过来

曾如初没再说话,静静看他靠近。

傅言真在床沿处坐下,俯身看她。

他手掌贴上她额头,这时触摸到了一点温度。

之前在车上那会是冰凉的。

“……我想喝点水。”曾如初扯着嗓子说了句,声音都哑了。

“好。”

傅言真立刻就起身出去。

然后……

问题接踵而至。

他这只有凉透的水,冰镇过的水……

一瓶瓶,拧开盖就能喝。

没有饮水机。

更不需要热水壶。

……

他知道是这么个情况。

但不相信似的,一眼扫过,确信屋里是真的没有这些东西。

他叹了口气,又走回房间,站门边,神色有些歉然,“等我一会儿行不行。”

曾如初点头。

但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傅言真拿着车钥匙出了门,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他好像有口锅吧?

好像是沈逾送来的,突然发疯要在这儿煮火锅。

不过最后没煮成。

没人愿意清理现场。

不过那口锅好像还在。

思及至此,他走到厨房。

顿时感觉两眼一抹黑。

窃贼进了这儿,可能都比他熟悉一点。

灶台上空空如也。

抽烟机一次没用过。

……

他拉开一个柜子,里面空的。

再拉开一个,依旧空的。

又拉了两个,看到一套碗碟,也是崭新的,一次没用过。

拉开一个又一个,竟真叫他找了口锅。

又在厨房,折腾了半天灶台。

硬是没出火。

底下天然气的控制开关都没打开。

怕是能出个鬼火。

曾如初听到一阵细细窣窣的声响,不知发生什么,只能挣扎着起身,循着声走到厨房,就看到傅言真在那里瞎忙。

什么没忙明白,还出了一身汗。

背脊的衣料都汗湿了。

再走近些,不由庆幸他还好没忙明白。

傅言真刚想骂一句时,听到身后一声提醒:“插电的。”

他转过身,对上曾如初那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锅,”曾如初吸了吸鼻子,“用不着火。”

傅言真:“……”

曾如初将锅掉了个身,手把后面的插孔在他眼前摊开。

傅言真只瞄了眼,就错开视线,一时不好意思再去看。

曾如初在他脸上看到不好意思,也是件稀奇事。

以前张老师喊他背课文,他颇为理直地问:“您觉得我能背的出来吗?”

一点都不羞愧。

傅言真弯腰去找插线,最后叫他在另一个柜子里找到了装锅的纸盒,里面确实有团黑色的电线。

曾如初问都没有问,知道这锅肯定没用过,让他先放点水。

他放了一锅水。

她让他倒掉一点。

他倒的只剩一点。

……

行吧。

还是她自己来吧。

有点煞风景的想着,这人要不是傅言真。

她怀疑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他磨磨唧唧的,怕不是想把她活活渴死。

小半锅水。

烧了一会儿就好。

她觉得直接将水倒了很浪费,便将他翻出来的碗都烫了一遍。

然后将他拿来的矿泉水倒进锅里,稍稍加热一下就好。

没必要烧开。

等着的间隙,两人一阵沉默。

她累。

傅言真尴尬。

后面还是傅言真先开了口,他画蛇添足地说了句:“……之前没进来过。”

事实上,他就没进过厨房。

都说君子远庖厨,他远的怕是比君子还很。

曾如初也没哄他,淡淡应了声:“……看出来了。”

傅言真:“……”

没等到沸腾,觉得差不多就将水倒了出来。

走到客厅时,发现灯光颜色变了。

她刚出来时瞥了眼,看到的光线是冷白的,现在变成很轻柔的暖黄。

傅言真调的。

这被耗的所剩无几的长夜,冷硬的装修风格,灯光却是格格不入的温柔。

他似乎是把他这里仅有的温柔都倾倒了出来。

曾如初坐沙发上,手里捧着水杯。

她抿了一口,抬眼去看他。

傅言真站她对面,手里抽了两张湿纸巾,在擦汗。

额头上一层汗。

刚在厨房里折腾出来的。

看到他的狼狈和心虚,曾如初轻咬着杯口,低眸笑了声。

你看吧,你们喝水都喝不到一起去。

傅言真听到她的笑声,视线也骗过来。

濛濛的昏黄里,他们眸光连在一起。

罢了。

人要是什么都能按理智按计划行进,那就不是人了。

七情六欲,爱恨贪嗔,这是人工智能所没有的。

是人,才有的。

他不是还知道你喜欢喝温水吗……

寒山之上,古钟作响。

两人都看向窗外。

窗外。

灰蓝色调的冷苍被扯开一道口,橙红蜜黄顺着口子一股脑的往里注,颜色渐染勾兑,日出时分总是这样的瑰丽。

但却没几个能起早的人。

起早的,也很少有闲情逸致去看。

掩映在缭绕云雾中的寺宇里,正佛乐浅浅,也人迹寥寥。

是挺舒服的一个去处。

“想去山上看看吗?”傅言真说,“那里桃花应该开了。”

曾如初:“好啊。”

傅言真笑了声。

听赵姨说,去那儿的人,多半是求姻缘去的。

“灵的很,有时候不信吧,也不行。”赵应雪那时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能带她去的地方不多。

自己去的那些地儿,她应该都不喜欢。

于万丈红尘里,摘一片岁月静好。

赠她。

不知算不算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