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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洒进来的时候,彭野醒了。
夜里有程迦在,他完全没自制力可言。昨晚,他只睡了两三个小时,但睡眠出奇安稳,所以醒来时整个人精神十足。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阳光和程迦,她枕在他手臂上,安然睡着。
他认真看着素颜的她,比平日里年轻,眉目都是淡淡的,唇色也淡,皮肤白得透明,脸颊上有一两点淡淡的小雀斑。
她抱着他的身体,手还抓在他的背肌上。
彭野看了她很久,她一直没醒。直到窗外传来早市的嘈杂声。彭野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目测大概早上八点。
“程迦。”他贴过去,在她耳边唤她。
她睫毛颤了颤,随即,缓缓睁开眼睛,浅色的眼瞳,平淡而平静。
她定定看了他几秒钟,可能不太习惯彼此亲近的距离,她回头望了望阳光,听见外边隐约有人声,问:“几点了?”
“快八点。”
“这么迟?”她微微皱眉,一下子起身翻下床,从地上拿起衣服穿上,又把七七八八的安全套捡进垃圾篓。
她问:“来得及吗?”
“来得及。”彭野下了床,走到洗手间,摸一摸挂在架子上的内裤,干了。
他穿了内裤,走出来穿衣服。
程迦已迅速收拾好自己,正收拾箱子。
没有多余的话。
潜意识里因丢失相机而压抑着的躁郁,在昨晚的爱里得到平复,她回归常态。
洗脸刷牙后,彭野提着行李箱下楼。他看出程迦担心时间不够,拍拍她的肩,说:“没事,来得及。”
程迦笑了笑,手伸过去,捏他的下巴。
彭野平静地看着她。
她摇摇他的下巴,说:“美色诱人。”
彭野:“……”
早市上人来人往,开车出去是龟速前进,经过煮奶茶卖奶酪的摊子,彭野问:“吃点儿早餐?”
程迦说:“我不饿。”
她微微拧眉,望着车前慢慢蠕动让开的人群,隔了几秒钟,扭头问:“你饿了吗?”
彭野握着方向盘,一时无语。
程迦想起他们从昨天下午就没吃东西,且他还消耗了一晚上,她说:“停下来吃点东西。”
彭野摸着方向盘,想了想,说:“你吃不习惯藏菜,还是面条吧。”车开出巷子,停到一家面馆门口。
程迦推开满是油污的玻璃门进去,馆子店面很小,墙面灰里透黑,店里摆着简易的塑料桌椅。透过收银台的窗口,可以看见里边乌烟瘴气的厨房。
店外人声嘈杂,店内熙熙攘攘。
程迦坐下时,摸了下桌子和椅子,黏黏的一层污。
彭野没坐,拎一把将要坐下的程迦。
程迦仰头,“怎么了?”
“换一家店。”彭野微皱着眉。
他看向外边,斜对门有家宾馆,第一层开了个酒家,环境看上去不错。
程迦看一眼,说:“算了,就在这儿吃吧。”
身后有人走上来,程迦为了避让,不经意往彭野身边贴了贴,道:“我们不是没钱吗?”她仰着头,白皙的脸颊离他很近,表情看上去很认真,甚至有点儿严肃。
彭野好笑道:“怕别人听了笑话我,所以声音这么小吗?”
旁人走过去,程迦就后退了一步,说:“就这儿吧,那酒家看着空荡荡的,没人去,或许不好吃。”
彭野说:“这边人多是因为便宜。”
程迦不和他讲了,扭头看墙上黑笔写的菜单,说:“我要一碗拉面。”
彭野上前去窗口点了两碗面,一碗加牛肉。
给钱时,他回头看了一眼,程迦半边屁股坐在凳子上,很拘谨。手平放在两腿上,没碰桌子,腰板挺得笔直。
彭野拿了找零的钱,走过去抽出餐巾纸,给她擦桌子。
坐下一会儿,老板喊面好了。
彭野去端面,程迦看窗口里递出两个大碗,起身跟过去,“我帮你。”
彭野回头一看,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也没说。
程迦往面里加了点辣椒,问:“怎么了?”
彭野无奈地笑了笑,说:“人多,你一起身,位置就被占了。”
“是吗?”程迦回头,她刚才的位置此刻坐上了一男一女。
程迦皱了眉,端着碗走过去要把位置抢回来,还没走到跟前,脚步就停了。那男的只有一只胳膊,女的是个孕妇。
程迦转头看彭野,表情有点无言的迷茫,“我们上哪儿吃啊?”
店里人来人往,都没地方站。
彭野扬扬下巴,“外面。”
玻璃门外,几个粗犷的汉子蹲在台阶上,端着碗吃面。
彭野脸色不太好,头皮都是麻的,程迦却二话没说,捧着碗走出去。走到门口,撞了撞门,回头看他,“你帮我推一下啊。”
彭野立刻上前,给她推开玻璃门。她抱着大碗走出去,蹲在店门口,胡乱咬开一次性筷子上的塑料袋,埋头就开始吃。
彭野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就笑了笑。他蹲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吃面。
正是上午热闹时,街上什么都有。壮汉,小孩,蔬菜担子;农妇,老头儿,马牛羊,熙熙攘攘从程迦面前走过。
程迦吃了几口,发现不对。
她问:“老板是不是忘记给你碗里放肉了?”
彭野咬着面,没有回答。
又有位大汉走出来蹲下吃面,程迦扭头见他碗里也没有,这才意识到,面里有肉并不是标配。
她沉默几秒钟,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们是真穷啊。”
说完,人就笑了。
彭野奇了怪了,“你笑什么?”
程迦说:“我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也没多想。
她把碗里的肉夹给彭野,说:“我减肥。”
彭野也没还回去,嗤笑一声,问:“能再矫情点儿吗?”
程迦讥讽道:“那我得养着你,不然你晚上没力气。”
彭野又觉自己真没事找事,说:“你还是矫情吧。”
程迦吃了几口,不知想到什么,筷子往碗上一搁,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彭野察觉,“怎么了?”
程迦抿抿唇,“那天,我不该冲那两个嬉皮士泼汽油。”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
“路上或许得买汽油,不知道钱够不够?”
彭野淡淡笑了笑,继续吃面。
程迦看他一会儿工夫吃了大半碗,又看看自己碗里,说:“这面太多,我吃不了,你分一半过去。”
彭野正专心吃面,嫌她吃个面事太多,回答不太耐烦了,“你先吃,吃不完再说。”
程迦皱眉,“我都吃剩的,你还怎么吃?”
彭野嚼着面条,含糊道:“不要紧。”
“怎么不要紧?”
“又不是猪啃过。”
程迦:“……”
她拗不过他,也懒得在大街上跟他推来搡去,于是把面卷在筷子上一口吃下去。
那面味道不怎么好,汤水又多,碗又重,程迦吃了没几口就手酸了。她把碗放在地上,点了根烟抽。这一点烟,街上瞅她的行人更多了。
程迦抽了几口,更没心思吃面。可想了想,还是强迫自己吃了半碗。
彭野吃完,看她剩了大半碗。
程迦说吃不下了,彭野脸色不太好,沉默一会儿,问:“不好吃?”
程迦不愿他想多,说:“这儿的人太实诚,一碗面顶我们那儿三碗。你想撑死我啊。”
“扎营时你吃得挺多。”
“那是例外。”
彭野把她剩余的面吃完,想给她再找点儿吃的。程迦没胃口,说不想吃。她一心只想拿相机。
两人于是出发。
彭野开动汽车,叮嘱道:“还有好几个小时,你休息一会儿,昨晚没睡好。”
程迦停了,扭头看他,微斜着眼睛。
“怎么?”
“我昨晚睡得很好,你没睡好吗?”
彭野卡了一秒钟的壳,说:“我睡得很好。我担心你身体没恢复。”
程迦跷起二郎腿,斜侧着身子看他,“你担心我哪儿没恢复呢?”
彭野:“……”
离开镇子时,彭野去加了趟油,一下子三百多块钱就没有了。
程迦望着计价器上飙升的数字,抿紧了嘴唇。
从流风镇往北走十多公里,就又进入可可西里。
程迦上车时挺有精神,可车晃荡没多久,人还是睡着了。精神再好,身体也是累得吃不消的。
彭野一路安静开车,没有打扰她。
到了上午十一点左右,路过一个黄土山坡,彭野意外看见不远处有个茅草棚子,一个老大爷坐在里边扇着扇子卖蔬菜。
彭野似乎看见了凉薯。
他把车停下来,程迦歪头靠在椅背上,安静地睡着。
中午的荒漠里,温度升得很高了,高原上热气蒸腾。
程迦微微皱着眉,脸颊泛红。
彭野解开她外套的扣子,把车窗摇了下来。
微风吹着她的额发在飞,他给她捋了几下碎发,才下车走向茅草棚子。
彭野过去看,摊子上摆着洋芋玉米之类的蔬菜,都不太新鲜,倒是那堆凉薯卖相不错,搁手上掂一掂,沉甸甸凉丝丝的。
彭野挑了一堆,递给老大爷称。
回头又见摊子旁摆着一个多余的蒲扇,问:“那蒲扇卖吗?”
老大爷道:“那个都烂了,直接拿走就成。”
彭野搁手里摇了摇,风很大,还能给程迦挡太阳。
他无声地笑了笑。
等待的工夫,他不经意回头看他的车。这一回头,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什么时候,车窗玻璃摇上去了。
他微微皱眉,往一旁走了几步,这下,他看见有个人影在车那边晃动。
而程迦在副驾驶上。
彭野大步朝车那边走去,走了没几步,那人影突然转身逃走;彭野瞬间加速,飞奔而去。
他跑过了吉普车,追向那人,直到身后那位老大爷惊慌地大喊:“回来!你的车!回来!”
彭野猛地回头,钥匙还在他兜里,可吉普车正缓缓朝山坡下滚去,渐渐加速,越来越快,沙石尘土飞扬尾随。程迦仍安静地靠在副驾驶上沉睡。
山坡下是急转弯的悬崖。
“程迦!”
彭野冲向滑下坡的吉普车,跟车狂奔,他用力拉车门,车锁了,门打不开。
程迦皱着眉,因车内温度过高而面颊潮红,她不太安稳,在半梦半醒之间。
“程迦!”彭野捶打车窗玻璃。
程迦一下子睁开眼睛,醒了。
“开门!”
程迦一眼看见山坡下的急转弯悬崖,立刻坐起身,异常冷静地用力扭车门,打不开;降车窗,没动静。
她扭头扑过去拉手刹,还是没用。
彭野跟在车外捶车门,吉普车越来越快,在沙路上颠簸,程迦飞快爬起来去试另外三个车门和车窗,都被锁死。
程迦来不及心慌手抖,迅速在车里找锤子钢管之类的硬物,可是一无所获。
车窗上狠狠一道撞玻璃的声音,可徒手怎么敲得开车玻璃?程迦回头,窗外,彭野不见了。他跳上了高速奔驰的吉普车顶。
彭野双手抓着车顶上的行李架,整个人倒立起来,车身颠簸着,他突然倒下来,大力一脚踢向副驾驶座的玻璃。
黑影从天笼罩而下,程迦立刻抱住头保护自己。
巨大的玻璃撞击声在耳边炸开,程迦抬头看,玻璃上起了蛛丝网。
彭野滑到挡风玻璃上,一手攀住车顶,一手用手肘砸副驾驶玻璃,程迦立刻回避到驾驶座,她扭头看一眼车前方,车速越来越快,离急转弯越来越近。
车外黄沙弥漫,尘土飞天。
彭野趴在车顶,程迦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他的手肘一次次生生砸向玻璃,蛛丝一点点扩散,白花花的玻璃纹路上渗了血。
黄沙在窗外飞速流逝,程迦一眨不眨地盯着玻璃上的血花。
一次一次,车窗终于开了个洞,彭野再度下力狠砸,玻璃飞溅。
程迦立刻飞扑上去,抱住彭野伸进来的手臂。
彭野单手把她从车窗拎提出来。
程迦被飞舞的黄沙迷了眼,本能地摸索着扑上去搂住他脖子,彭野抱住她的腰身,把她摁护进怀里,蹬一脚车窗,飞身倒向地面。
失控的吉普车冲破栅栏,黄沙漫天。
彭野把自己垫在下边,摔在地上。惯性冲击下,两人高速滚下山坡,被破裂的防护栏卡住。彭野闷哼一声,痛苦地皱了眉。
吉普车坠落戈壁滩,砸出巨响。悬崖底下升腾起大片的沙土蘑菇云。
程迦立刻从地上蹿起来,“你没事吧?”
“没事。”彭野摇摇头上的灰,也坐了起来。
程迦看了他半刻,想拨他的手臂过来看,结果被他打开,说:“没事。”
程迦抹了抹眼睛上的灰,想起什么,站起身探头去看悬崖底下,脖子还没伸出去,彭野猛地一把将她扯回来。
程迦道:“我就看看下边……”
彭野把她扯回来,用力摁在地上。
狂沙弥漫,彭野的头发脸上全是沙尘,连睫毛上也是。程迦微眯着眼看他,不明白他忽然间爆发的怒气是怎么回事。
风从崖底吹上来,拂去黄沙,露出高原上湛蓝的天空。他的眼睛冷酷而隐忍。
程迦微微皱了眉,问:“你怎么了?”
彭野冷着脸,没说话。
“你怎么了?”
彭野把她扶坐起来。
程迦看了他一会儿。
太阳晒得她很热,她抹了抹脸上的沙土,把冲锋衣脱下来盖在头上。准备起身时,彭野忽然冷淡地问了句:“那天为什么想跳崖?”
程迦站起身了,问:“哪天?”
“山谷上。”彭野嗓子很沉,和着呼啸的风声,听着没有任何感情,“你为什么想跳崖?”
“我没想跳。”
彭野又问:“为什么用刀割自己的脖子?”
“你说什么?”
“疯子的确打了你,踢了你,也掐了你。但我问过他,他在你脖子上割第一刀后,你赤手抢下了他的刀,他被你吓跑了。程迦,后来你脖子上多余的伤,是从哪儿来的?”
烈日当头,程迦站在原地,没动。
黄沙从半空中缓缓降下来。
“程迦。”
“什么?”
“以后别做这种事。”
程迦沉默,良久,道:“你也别再做这种事。”
“……”
她转身,走到他身边,抱住他的腰身,说:“咱们都别越线,行吗?”
彭野抿紧唇,喉结极轻地滚了一下,在隐忍。
“赶路吧,来不及了。”她仰头看他,问,“现在该往哪个方向走?”
彭野和程迦往茅草棚子那儿走。
彭野表情平静,但显然不想和她说话。
程迦拍拍鼻子上的灰,往彭野身边靠近一步,低声问:“相机不是被拿走了吗?为什么还是有人追杀我?”
彭野语气有些冷淡,说:“我们想错了。”
“想错什么了?”
“林丽遇到的是普通的敲诈犯,不是黑狐的人。”
程迦抿抿唇,问:“这么说,只要给钱赎回林丽,相机就一并回来了?”
“嗯。”彭野应着,希望那群“被刮花了车的车主”没对相机动主意。
刚才那个人影在车上搜索了一阵,是在找相机。他们离开流风镇又返回,不知黑狐的人会不会发现蹊跷,从金伟那里问出什么。
如果黑狐没发现相机丢了,他和程迦这一路过去,一路都是黑狐的目标。
如果黑狐发现相机丢了,他和程迦在路上是安全的,可去到村里,就得和黑狐的人加一群敲诈犯抢相机。
日头更晒了。
到了凉棚,老大爷见两人回来,舒了口气,叹:“你们是不是惹着什么人了啊?”
彭野道:“偷东西的。”
程迦看向彭野手肘上的血渍,说:“你手伤了。”
彭野看一眼,没兴趣地冷淡道:“自己会好。”
老大爷给两人倒了水,说:“天太热,赶紧喝点儿吧。”
“谢谢。”程迦说,也不管那杯子粘着茶渍,水里漂着叶梗和灰尘,抬起来一饮而尽。
彭野找大爷要了个大瓶子,装了水带着。
程迦喝完水,问老大爷:“离这儿最近的镇子村子在哪儿啊,能找着车的。”
大爷说:“你们这都走到沙漠中心了,咱们村离这儿得走一个小时,只有木板车。要找车啊,最近的也只有木子村。”
是没办法找车了,程迦问:“这儿离木子村远吗?”
老大爷指了指,“那个沙漠,笔直,北边,七八十公里。”
木子村开车去要绕弯路,得走几个小时;如果步行,可以走直线,还是得好几个小时,但比开车慢不了多久。
程迦擦了擦头上脖子上的汗,扭头看彭野,“我们走吧。”
彭野不回应地起身,并没忘提着凉薯。
老大爷又问:“小兄弟,这蒲扇还要不?”
彭野扭头,盯着那扇子看了几秒钟,抿着唇上去,说:“要的。”
他拿过来,从程迦身后走过,一把拍在她头上。
蒲扇是破的,中间刚好卡在程迦头发上。
程迦:“……”
这人要是窝起火来,还真是让人头麻。
彭野带着程迦去车里找东西,下山坡时,程迦远眺一眼,烈日下一望无际的金色沙漠,似乎能看见热气蒸腾。
气温很高,程迦还是得把自己捂严实,不然会被烈日烤伤。她胸前后背早已密密麻麻地冒汗了。
到了底下,程迦见到了她的车,撞得稀巴烂,正在冒烟,上边覆了一层沙。
彭野过去车边,先把程迦的药找出来,又把早晨买的水也找了出来。有一瓶破开,浇湿了几件T恤。
彭野拿出来,直接甩到程迦头上,冷淡地说:“擦擦脸降降温。”
程迦摘下来擦脸和脖子,风一吹,顿时一阵清凉。但这清凉很快被热气熏走。
程迦头上顶着蒲扇,湿T恤搭在脸上当防风罩。
彭野看她那样子,看了几秒钟,忽然极淡地哼笑一声。
程迦说:“你笑什么?”
彭野说:“丑。像村姑。”
程迦道:“你平日里见的不都是村姑吗?”
彭野不说话了,把残破的箱子拉出来,说:“精简着挑。”
没了车,在沙漠里跋涉,很多东西都不能要了。程迦把化妆品护肤品全扔了,衣服也都扔了,只留一套换洗的,雪地靴登山靴全扔。
高跟鞋也扔了,掉在彭野脚边。
彭野垂眸看着金色沙子上的黑色高跟鞋,抿紧唇。
程迦喜欢穿着高跟鞋。他一见这双鞋子,很多感觉就会浮上来,比如她如玉的脚踝,蛇形的妖媚的文身。
以及爱的过程中她的脚踢蹭着他的小腿,她的腿缠在他腰上时,鞋跟摩擦的痛感。
天气更热了,他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还在想时,蹲在地上的程迦勾手把鞋子捞了回去。她把另一双徒步鞋给扔了。东西装进一个背包,彭野背在肩上,说:“走吧。”
走了几步,他回头看看扔在地上的几双鞋,以备不时之需,把鞋带拆了下来。
沙丘软软绵绵,一踩一个坑,极耗体力。
程迦全身都是汗,脸上脖子上的湿T恤很快被蒸干。
走了没一会儿,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彭野。”
“嗯?”
“我们不是在往北走。”
“嗯。”
程迦停下,不走了。
彭野回头,他戴着帽子,帽檐下一双黑而长的眼睛微眯着,看着程迦。
“走啊。”他说。
“木子村在北边。”程迦说。
“太远了,你走不过去。”彭野说。
程迦抿起嘴唇,烈日照得她睁不开眼,“那你准备去哪儿?”
“去那老大爷的村子里看看。”
“他都说了,他们村子里只有牛车,一去一来两个小时,我们都可以走一半的路了。”
彭野说:“太热,你走不了。”
程迦道:“我走得了。”
彭野道:“要走也等太阳斜了,傍晚再走。”
“那群敲诈犯不等我们了呢?或者黑狐抢在前边了?”
“就再想办法。”
程迦道:“等你想办法,我的相机都被人卖了。”
彭野淡淡道:“卖了也不值你拿命去换。”
无垠的金色沙漠里,两个同样穿着黑衣的人僵持着。
程迦道:“我要找相机。”
彭野道:“你看我会不会放你在正午走沙漠?”
程迦盯着他看,汗水迷了眼睛,她转身就往北方走。
“程迦。”彭野在背后喊她,她不听。
他跑步追上来,程迦拔腿就跑,可没几步就被彭野扯回去。
程迦深吸一口气,很冷静地劝他:“彭野,咱们各走各的,行吗?你现在管太多了,我不喜欢,也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真的,那是我的相机,我管就成。”
这话把彭野刺激得冷了脸,他握紧她的手腕,往回拖。
“你这人怎么回事啊……”程迦反抗,掰彭野的手。
彭野突然回身,抓住她的双手,把她转过来,摁趴在地上。
沙尘飞扬,扑了程迦一头的沙。
彭野骑在她背上,把她的手扣在背后,拔出鞋带把她手腕绑了起来。
程迦趴在沙丘上挣扎,全身扭来扭去,“彭野你发什么疯?”
彭野俯身贴住她的脑袋,冷笑一声:“别扭,别撩,小心我在这儿办了你。”
“你竟然用这种烂招!”
“对付你特别实用。”彭野绑好她的手腕,稍微起身,下手粗暴地把她正面翻转过来,她的头发在沙地上飞。
他从包里抽出绳子捆她的腰,捆得牢牢的。
程迦道:“彭野你个狗日的!”
彭野站起身,俯视着胯下的女人,冷笑,“我他妈不就被你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