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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迦迅速穿上裤子,翻出件大衣套上,对阿槐说:“你别乱跑。”
她拉开门,彭野、十六他们都开了各自的房门。
程迦说:“你们听出来了?”
十六说:“是驿站里那女的。”
彭野说:“应该是她朋友出事了。”他说话时目光里还带着严肃,看了一眼程迦的胸口,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在提醒。
程迦这才意识到扣子没完全扣上,胸前一片春光。她扣上扣子,说:“下去看看怎么回事?”
“你留这儿。”彭野说。
他看向十六房里的三个男人,说:“程迦和阿槐到你们房里坐一会儿,别乱跑,我和四哥下去看看。”
程迦没反对,让开一条路。
阿槐也出来了,彭野经过时,轻声叮嘱了句:“注意安全。”
程迦看着彭野走了,对阿槐说:“去那屋吧。”
街上黑漆漆一片,只有几户人家开了大门,黄澄澄的光铺在青石板上。不远处,一个女孩肩膀上架着另一个女孩,踉踉跄跄地往这边走。
几个当地居民从家里出来围上去。
“这是怎么啦?”
“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遇着狼了?”
安安走不动了,把肖玲放在地上,“有没有医生?诊所在哪儿?”
“姑娘你别哭啊,等着,我马上找医生来。”说话的人风一般从彭野面前跑过。
彭野过去看,肖玲披头散发,血糊了一头,看不清脸也不知死活。
彭野第一眼就觉得怪异,却说不出。他问:“发生什么事了?”
安安抬头见是彭野,喊了声大哥,眼泪直落。
这里黑得晚,肖玲说天还亮,要去山上的寺庙看看,想拜个菩萨保佑回去了找份好工作。肖玲去寺庙背后插香,然后一直没回来。安安找半天没找着,眼瞅着天快黑了,意外发现小悬崖上有石头滑落的痕迹。
她猜想肖玲可能失足滚下山沟了。
当地人说山沟里有狼,天黑了人不能进去。安安独自去找,找到时,肖玲就是这副样子。
彭野捏了捏肖玲的手腕,还有微弱的脉搏。
他拨开她的衣领,突然间明白了一开始的那种怪异感,这件衣服,肖玲身上穿的是程迦的衣服!
彭野一看肖玲的脖子,说:“遇着狼了。”
她脖子上全是狼的爪印和牙印,可她运气好,撞上一头正在学捕猎的小狼,没咬到她的气管。
当地人一眼就明白,道:“这姑娘运气好啊。”
彭野说:“的确运气好,遇上个好的同伴。”
他冷淡地看了安安一眼,“找人是你的爱好吗?还总一个人擅作主张。”
安安哭花了脸,瘪着嘴不吭声。
彭野握住肖玲的头检查了一下,太阳穴撞凹,头部其他地方也没幸免。伤得严重,能活算是命硬。
很快,医生赶来,检查后说:“赶紧送去县上医院。”
有好心人说:“我家有小货车,拉你们走。”
还有人说:“拆块门板下来,给她躺上,别又弄得伤更重。”
安安不住地说谢谢。
彭野把医生拉到一边,问:“她伤得怎么样?”
医生叹气道:“这姑娘命硬,但……醒过来的概率不大。”
众人用门板把肖玲抬上货车,安安走到彭野跟前,眼泪汪汪地道:“大哥留个电话吧,万一有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还能找谁。”
彭野给了电话。
小货车拉着人消失在夜幕里,留下来的村民们在路边闲聊议论。
彭野往回走,脸上乌云罩面,何峥问:“怎么了?”
彭野说:“她穿的那件衣服是程迦的。”
何峥一愣,“你说她成了替死鬼?”
“对。”
“你刚也看了她身上的伤,是山上的石头撞的。”
“是岩石还是其他钝器,现在也说不准了。”彭野道,“他们知道夜间有狼出没。”
何峥说:“也算费尽心机。但……程迦是不是暂时安全了?”
彭野没答,只道:“明早赶路。回去了,别提衣服的事。”
何峥说:“我知道。”
彭野回去只说肖玲下山时失足坠落,受伤被送去大医院。大家并未怀疑。
第二天,一行人与何峥、阿槐告别,继续上路。
临行前,阿槐把程迦叫到一边,说:“我想了一晚上,有件事还是要告诉你。”
程迦问:“什么事啊?”
阿槐脸红了红,小声说:“我和你说清楚点儿吧,我第一次站街那晚,他情绪低落,喝了酒,他撞到我,说了声对不起。我很害怕,要是再不拉客人回去……大哥大姐头会打死我的……我就……带他回家了……后来,他走的时候,我说,希望他以后如果要找女人,就来找我,好歹脸熟。他说好……他真不是那种,你想的……”
阿槐声音越来越小,低头搓着衣角。
程迦:“……”
她没有明白阿槐的目的,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阿槐扬起头,摇了摇,微笑道:“就是想和你说而已。”
程迦看了她几秒钟,她柔柔弱弱的,程迦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脑袋,说:“乖嗯。”然后转身走了。
阿槐走去何峥身边,看着他们的背影。
车开动的时候,她说:“四哥,我不等他了。”
何峥看了她一眼,没问为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那女人眼里有他,心里没有啊。”
那底岗日附近的盆地与山脉由石炭纪时期的火山岩沉积演化而成,地势崎岖,碎石遍地。程迦坐在车里,五米一小坑,十米一大坑,颠得人骨头都快散架了。
天气放晴,高原上日头晒,一路火山岩居多,灰白惨淡,杂草极少。太阳把世界照得白灿灿的,像行走在镜面里。
程迦用防风罩和护目镜把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可光线刺眼,道路颠簸,走了没几个小时,她就有些吃不消,感觉要晕车,好在早餐没吃什么东西,不至于呕吐,就闭着眼睛强忍了下去。
忍了一段时间,就摇晃着睡着了。
梦里依然有彭野,但这次,她只是抱着他的身体,抚摸着。
梦境像缓慢的流水。有女人在唱歌,柔而缓,山风一样轻盈。
阿惹阿惹别走开
走开了阿哥会伤心的
如果阿哥伤心了
心里的话儿向谁说……
有人轻敲她的车窗,“程迦。”
彭野的声音隔着车窗玻璃,有些模糊。
程迦缓缓睁开眼睛,那个梦一样的歌声在车里轻唱:“月亮月亮别躲开,躲开了阿惹会孤单的……”
彭野在车窗外,弓着腰身看她。
程迦把护目镜摘下来,不习惯地眯起眼睛,车里就她一人,CD放着歌曲。她有些头晕,把玻璃摇下来。风涌进来,她捂着面罩,问:“怎么了?”
彭野伸手进车窗打开车门,说:“带你看一样东西。”
程迦懒得动,也没什么兴趣。她重新戴上护目镜,下了车。十六、石头还有尼玛站在不远处冲她笑。
“搞什么鬼?”程迦的声音从面罩里透出来,嗡嗡的。
程迦踩在坚硬苍白的火山岩上,回头看,世界一片灰白,像盐田。中央却有一大片湛蓝的高原湖,比天空还蓝,像颗巨大的宝石。
程迦的懒散慢慢褪去,她说:“很美。”
彭野在她身后,却道:“不是让你看这个。”
“过来。”彭野往火山岩的斜坡上走。
程迦跟上。
渐渐,有风从坡顶涌过来。
彭野走到坡顶了,风吹着他的头发和衣衫。他回头,说:“上来。”
程迦走上去,然后就屏住了呼吸,不自觉地摘下护目镜和面罩。
她俯瞰着一个碧绿的山谷,几万株怒放的野杏花开满山坡,雪白粉红浅紫深紫,像缤纷的云霞。天空悬着几片低矮的云层,在青绿色的草地上投下阴影。
光影斑驳,浓墨重彩,像凡·高的油画。
清凉的风从谷底吹上来,程迦胸口的窒闷感一瞬间烟消云散,只觉一片清明。
程迦问:“这是什么地方?”
彭野说:“没有名字,开花的山谷。”
“开花的山谷,这是一个好名字。”程迦说。
他把这个开花的山谷送给她看。程迦对他说:“谢谢。”
彭野安静了一瞬,扭头看她。
程迦低着头,她站在苍白的火山岩上,脚底踩着开花的山谷。山风在她耳边,她听见身后车厢里的歌声变得空灵虚幻:“飞吧,张开你的翅膀,从那日出到日落……”
她往前走了一步,风很大,像是无数双有形的手,把她托起来。
“飞吧,张开爱的翅膀,你就像山风一样自由……”
一定会很刺激。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她深吸一口气入肺腔,有种俯冲下去的冲动。
她慢慢踮起脚尖。
突然,眼前的色彩像水流一样从她面前划过。彭野把她扯了回来,几乎把她的手腕掐断,他冷酷地看着她,近乎愤怒地道:“你有病啊?”
程迦却很平静,说:“我没打算跳。”
彭野咬了咬牙,差点给她噎死。刚才她的确只是踮了踮脚,是他反应太快。
“我喜欢这个地方。”程迦说,“谢谢。”
彭野脸上乌云密布,沉沉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最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一路上,彭野再没和程迦说话。其余人打了几回圆场,圆不回来,也不敢招惹他们俩了。
近傍晚,火山岩,湖泊早已远去,太阳西下,气温降低,荒野上出现冰川,他们像是来到了新大陆。
程迦问:“到哪儿了?”
她看彭野,彭野没理她,也没看她。
尼玛想了想,接话道:“附近是普若岗日,有冰川和冰原。普若岗日冰川是除南极北极外,世界第三大冰川呢。”
程迦说:“你要是以后不干这行了,可以去做导游。”
尼玛抠抠脑袋,说:“那里有很多野牦牛,憨憨的,在冰上跑来跑去。迦姐,你喜欢野牦牛吗?”
程迦:“……”
她说:“这问题我应该怎么回答?”
暮色降临时,他们停在一处稀疏的灌木丛里,下车扎营。这一带崇山峻岭,没有人烟,绕去乡村费时费油也费力。
今晚得在野外露宿。
石头把车开到比较隐蔽的地方,彭野和十六在附近转了一圈,熟悉地形。
彭野给十六讲了肖玲的事,十六问:“这么说,程迦暂时安全了?”
“暂时。”
十六叹气道:“但还是可能会有人来抢羊皮啊。”
彭野说:“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这段路。”
十六说:“要不今晚别生火了。”
彭野说:“不行。一伙人都得吃饭,晚上温度太低,不生火挨不住。如果咱们是目标,生不生火,人都会来。”
十六想想道:“也对。引他们来的不是火,是皮。别到时又饿又冻,连枪都拿不稳。”
十六走几步,又碰碰彭野的手臂,“对了,哥,要不先跟程迦知会一声?”
彭野道:“知会什么?”
十六说:“告诉她可能有人偷袭啊。我怕她到时被吓到。”
彭野哼出一声笑,问:“你觉得她会被吓到吗?”
十六问:“要不然呢?”
彭野说:“我觉得她会找你要枪。”
几人选好了安置点,石头和十六去附近找木头烧火,彭野和尼玛搭帐篷。
程迦没事干,坐在一边看,时不时偷偷给他们照几张相。
这两人和石头、十六不一样,一看到镜头就各种不配合。程迦觉得他们这种不积极分子让她的工作很难进行。
拍了没几张,程迦的注意力很快再次被彭野吸引。
他和往常一样,做起事来格外认真,这让他的脸看上去比平时更俊朗有气概。他做事有章法而迅速,拆装备,打桩,绑绳……笨重庞大的帐篷到他手里变得像乐高积木一样简单。
他蹲在地上,卷着袖子,手臂上肌肉流畅,三两下把桩子捶进地里,三两下捆出一个牢靠的水手结。
程迦盯着他的小手臂,那里有一道疤痕,她幻想着指尖触碰上去的感觉。
很快,一个巨大的军绿色帐篷搭好了,隐藏在灌木丛里,是最好的保护色。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程迦的眼神,彭野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坐在地上,背靠一棵树在抽烟。烟雾青白,她眼神有些迷离,看上去有种别样的性感。
她在用眼神臆想他,直白,毫不避嫌。
彭野没什么语气地说了句:“你过来。”
他跟她讲话了。
程迦摁灭烟头,拍拍屁股上的叶子,走过去他跟前。
他动了一下下巴,示意她站到他面前来。程迦挪一步,站到他正对面,皱了眉道:“干吗?”
彭野突然伸手把她一推,程迦没站稳,一个趔趄向后倒去,哗啦倒在帐篷上。
程迦以为要摔倒,可斜置的帐篷沉了一下,之后,稳稳地托住了她。
她瞪着眼睛看彭野。
彭野淡淡地看她一眼,朝帐篷对面的尼玛说:“试验过,搭牢了。”
程迦道:“我操你大爷。”
石头抱着柴火从坡下走上来,和事佬般着急忙慌地说:“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杠上了?”
程迦冷着脸不吭声,在帐篷上挣扎几下。但人完全没重心,站不直身子,跟入网的鱼一样瞎折腾。
但她不想跟小女生一样滑下去蹲着起,那得蹲在彭野脚下。
彭野看了她几眼,清楚她的心思,伸手捞她。
他揪住她的衣前领,把她拎起来,程迦受不了他这霸道的姿势,打他的手,“你给我松开!”
彭野于是松开,程迦又摔回帐篷上。
十六头疼死了,把柴火放到地上,“你们俩怎么突然就不对劲了啊?从昨天开始,碰在一起就斗。”
石头也无奈,说:“老七,你一男人就不能让着点儿?”
他说着把程迦拉起来,程迦抻了抻衣服,说:“石头,没事,我不和他计较。”
彭野给气得笑出一声:“合着是我招惹你了?”
程迦拿眼角看他,“我招惹你什么了?”
石头眼看两人又要燃起来,嚷一声:“老七你生火去!”
彭野不动,舔了一下牙齿,盯着程迦看。
程迦说:“看什么?”
彭野说:“明白了。你能欺负男人,男人不能欺负你。”
程迦问:“你说哪个男人呢?”
彭野:“……”
程迦问:“我欺负你了?”
彭野:“……”
程迦又问:“我欺负谁了?”
彭野:“……”
石头眼见彭野脸色越来越黑,连推带搡道:“生火去生火去。”
彭野被他推走,道:“你不怕我一把火烧了这里?”
程迦见他走了,抿着嘴哼笑一声,自己和照相机玩。
又没几秒钟,又忍不住往彭野那儿看,他单膝蹲跪在地上,把树叶树枝枯木搭成一个棚,最里层放杂草树叶,上边搭细枝条,最上边架木头。
他烧了几张纸,插到杂草下边去,拱了拱让空气流动,火势一点一点弥漫,慢慢燃起来。鲜红的火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眼睛照得亮晶晶的。
程迦平白无故抖了一下,这才意识到有点儿冷。抬头一看,太阳快下山了,温度较之前下降得更厉害。
程迦裹紧衣服,走到火堆那边蹲下,伸着手烤火。
彭野没看她,拿棍子拨弄火堆,让它燃得更快。
程迦抓抓升腾的热气,想起彭野那天在隔间和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又说给他听:“你跟我较什么劲?”
彭野懒得搭理她。
程迦叹了口气,“我真没想跳。”
彭野还是不开口。
温度升高,手上的伤口有些发痒,程迦把手缩回来,挠了挠。
隔了一会儿,彭野头也不抬,说:“那边是可可西里。”
程迦抬头,“哪边?
彭野用下巴指了指,“那边。那座雪山的背后。”
程迦扭头,就见山里的云雾升起来了,遮盖住山腰和山脚,只剩三角形的洁白的雪山顶飘浮在空中。
太阳从它侧面的山峰落山,血红色的阳光洒在雪山上。一半亮红,一半银白,如天空之城。
程迦轻轻吸了一口山里的冷气,目不转睛,她知道这样的美景会在转瞬间消逝。
她问:“那一面是可可西里?”
彭野嗯一声,说:“这几天我们走的路线和可可西里的边界是平行的。”
程迦道:“意思是一开始在风南镇的时候,就离可可西里很近?”
“对。”彭野说,“但如果从那边入境,沙漠多,不好走。”
程迦哦一声,再回头看那座雪山,它已消失在浓雾和云层背后,仿佛刚才看到的是海市蜃楼。
太阳完全沉下去了,周围的山全隐匿到了云雾之下。
浓厚的雾气弥漫上来,在程迦身边涌动。好在火越烧越大,程迦往火堆边坐近了点儿。
十六和尼玛在火堆边搭篷子,程迦奇怪道:“晚上会下雨?”
尼玛说:“七哥说的。”
程迦没多问了。
石头拿来玉米棒子、地瓜、土豆、肉干,一窝蜂地往火堆里扔。
石头冲程迦嘿嘿笑,“程迦,你别嫌脏啊。”
程迦说:“这里的叶子木头干净着呢。”烧出来的篝火都是香的。
石头笑了,问:“对了程迦,还不知道你多大呢?”
“二十六,快二十七了。”
“你看着和二十四一样的。”
程迦说:“你说话和十六一样的。”
石头又笑了,说:“你去过很多地方吧?”
程迦说:“南极也去过。”
“企鹅好玩不?”尼玛插嘴。
“跑起来可快。”
“有羊跑得快不?要是羊儿过去,谁会赢。”
“企鹅。”程迦说。
尼玛惊叹:“能跑那么快啊。”
程迦说:“羊冻死了。”
尼玛:“……”
十六哈哈大笑。
石头说:“你去过北极吗?”
程迦摇头。
石头说:“老七去过北极,去过北冰洋。”
程迦转眸看彭野。他握着棍子,照顾火堆里的玉米和地瓜。火光照在他眼睛里,一漾一漾的,像夕阳下的湖。
他瞥她一眼,“看什么?”
程迦问:“你去北冰洋干什么?”
彭野说:“路过。”
他不愿多说,程迦也就不多问。
但石头说:“我以前听二哥说,有艘军舰要请老七做航海士。”
“二哥闹我玩的。这你也信。”彭野说。
石头没信,所以并未在彭野身上多停留,转身问程迦:“程迦,你有男朋友没?”
彭野低头拨弄着火堆,不经意地从上眼角看她一眼。
程迦也捡了根树枝戳火堆,说:“没有。”
石头说:“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怎么会找不到男朋友呢?”
程迦很随意,说:“喜欢我的,我看不上;我喜欢的,看不上我。”
十六插话道:“我听人说,现在大城市里的男男女女都这样。程迦,你自己也这样,那想过这问题的原因没?”
程迦说:“想过啊。”
“什么原因?”
程迦道:“配不上比自己好的人,却又看不上与自己为伍的人。”
十六咋舌,这话听着真落寞。
尼玛不解道:“迦姐,你那么好,和你为伍的都是好人啊。”
程迦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现在的都是好的。”
彭野从火堆里刨出一根玉米,递给程迦,说:“好了。”
程迦也不客气,接过来张口就咬。
彭野说:“你别烫着。”
烤玉米又香又甜,她肚子饿了。吃到一半,彭野又丢给她几块肉,喂猫儿似的。
过不久,地瓜也熟了,撕开外皮,热气直冒,香味四溢。
吃完一个大地瓜,再来一颗大土豆。
程迦前段时间在城市里有些厌食,来这儿后倒好了,今晚胃口格外好,吃完一堆之后,拿袖子擦擦嘴,然后看着彭野。
彭野:“……”
他问:“你还能吃?”
程迦朝他伸手,说:“我的水果呢?今天没吃水果。”
她说的是凉薯。
管水果的彭野微微皱眉,“晚上冷,吃着不怕凉?”
“我想吃。”程迦说。
彭野看她吃得额头微微冒汗,还烤着火,不拦了,起身去拿了个凉薯来。他坐在地上,像上次一样把皮撕得干干净净了再递给她。
程迦咬一口,凉薯嘎嘣儿脆,全是汁水。感觉像开着空调盖被子。
石头吃着土豆,问:“程迦,你做这种工作,你爸爸妈妈不担心呀?我看你都很少给他们打电话报平安。”
程迦说:“我爸死了好些年,我妈也有了新家庭。”
众人沉默,十六踹了石头一屁股,程迦倒笑了,“没事。他们又不能帮我活。”
彭野没说话,从火堆里又翻出一个小红薯,拿棍子推到程迦面前,问:“还要吗?”
“那就再吃一个吧。”程迦把小红薯拿起来。
夜里睡觉,大家各自用睡袋,挤在一个帐篷里。
程迦没睡袋,夜间得有人值夜,倒空出一个来。彭野把他的睡袋给了程迦。
彭野从夜里11点到1点30分值夜,十六1点30分到3点,尼玛3点到4点30分,石头4点30分到6点。
程迦看大家睡觉时都带着枪,心里清楚怎么回事。
躺下后没多久,身边传来男人们均匀的呼吸声。程迦睡在彭野的袋子里,都是他的味道,她有些睡不着。
帐篷上有火光,还有他的影子。
程迦侧身睡着,拿手抚摸帆布上的“彭野”,粗砺,有质感。
尼玛说了一句梦话,这个夜晚安安静静的。
外边的男人也安静。
一个小时过去了,程迦还是没睡着。她从睡袋里钻出来,走了出去。
彭野不在篝火边,他靠坐在暗处的一棵树下。
程迦拉开帐篷拉链钻出来,发出了声响,他目光骤然扫过来,黑眸凌厉,像潜伏在树丛里的狼,警惕,敏锐,带着点儿狠。
程迦扶着帐篷,盯着他看。
他穿了件黑色的雨衣,脸庞看上去比平时冷酷。
程迦意识到,他并非安静地坐着,他在值夜,在侦察。
他见程迦出来,并没有多诧异,眼神很快又看向别处了。
程迦把自己裹成一团,过去火堆边坐下烤火,隔他有好几米的距离。他余光瞥见她烤火,问:“冻醒了?”
程迦摇头。
她睡的位置离外边的篝火最近,很暖。
彭野又问:“睡不着?”
他声音很低,说话时,并没有看程迦,而是一直在注意周围的环境。晚上的雾气更大了,朦胧地飘浮在两人之间。
程迦说:“嗯,睡不着。”
彭野顿了一秒钟,侧头看过来,问:“害怕?”
程迦反问:“你觉得我会害怕吗?”
他极淡地笑了笑,重新望向黑夜中的灌木丛。篝火照射下,树丛里像隐藏着鬼魅。
程迦抱着膝盖,脑袋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他始终专注地盯着周围的树林。程迦问:“你困吗?”
彭野说:“不困。”
他说话时,还是没看她。
程迦轻声问:“今晚会有危险吗?”
彭野说:“可能。”
程迦问:“能给我一把枪吗?”
彭野说:“不行。”
程迦问:“为什么?”
彭野没有立刻回答,半秒钟后,看她一眼,“我以为你知道为什么。”
程迦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彭野直接不搭理她了。
程迦知道在山谷上的那一踮脚,在他看来是前科。
两人很久都没有再说话,程迦把烟凑到火堆里点燃,无声地抽烟。
彭野起身走过来,往篝火堆里添了些柴,说:“抽完烟进去睡觉。过会儿下雨,声吵,更睡不着了。”
程迦抬头看,分明月光很好。
彭野又交代一句:“睡觉时把衣服穿全了。”以防夜里突然有事。
程迦嗯一声,闲聊地问:“你多大了?”
“大你八九岁。”
程迦说:“原来你这么老了。”
彭野说:“你还年轻。”
程迦无言,其实他的年纪一点也不老,他的脸他的身体看上去更不老。他蹲在火堆边搭柴火,她坐在一旁,把烟轻轻吸了一口,透过烟雾看他。
周围是无边的夜和寂寞。
程迦问:“你女朋友呢?”
彭野脸上的表情是明显不愿和她谈论这些问题。
程迦平静地说:“早些年,你身边应该美女如云。”
彭野顺她话儿接道:“那你问哪个女朋友?”
程迦说:“最爱的一个。”
彭野说:“忘了。”
他真忘了,因为不够刻骨铭心。
程迦把烟灰点进火堆里,问:“我想要的,你不会给;因为你说,我们不是一路人。你和阿槐是一路人吗?”
彭野没回答,程迦替他回答:“不是。”
“阿槐要的,你给,为什么?”程迦微微冷笑,“彭野,你怕我。”
你怕陷进来脱不了身。
“三十多岁的男人,还怕我吃了你?”
彭野没说话。原本在杏花山谷的那一跳就让他火大。此刻,对于她的挑衅,彭野有些受够了。
他沉默着,一开始没说话,后来把手中的最后一根木头放进火堆里,才扭头看程迦,说:“因为我对你没‘性’趣。”
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严重到足以冰封两人间刚刚才缓和的关系。
程迦眼里的冷几乎是彻骨,她没说话,把剩下一截烟扔进火堆里,起身进了帐篷。
回到帐篷里后,程迦看着帆布上他的影子,冷冷地白了一眼,翻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