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网中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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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之昀佩着墨玉扳指的左手随意地搭在了圈椅的扶手上,只单单地在那儿坐着,便能让人觉出几分不怒自威的压迫感来。

沈沅瞥了陆之昀一眼,她倒是也没想到,他竟是这么早就回府了。

刘氏胆战心惊的观察着主位上坐的那两个人,暗觉自己适才说的那几句话,应当是都被陆之昀听到了耳朵里。

他原本就不苟言笑,现下那凉薄的唇角微微地垂着,面容更显露了几分冷沉。

刘氏和沈渝对视了一下,彼此也都落定了想要打道归府的主意。

沈渝毕竟是个年岁小的,还压不住事,刘氏只得顶着发麻的头皮,颤着声音对陆之昀开口道:“镇国公…我们沅姐儿适才说自己身子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我和渝姐儿…也准备回侯府了。”

话落,刘氏和沈渝没等陆之昀回复,便逃亡似的要离开漪蝶厅处。

可二人还没来得及迈过门槛,便被以江丰为首的侍从拦了下来。

刘氏和沈渝的面色皆是一骇。

她二人只听身后传来的那道男音温和了不少,关切地询问道:“身子不舒服?”

沈沅对着陆之昀摇了摇首,柔声回道:“现在好些了。”

寇氏曾同刘氏提起过,说陆之昀极其溺爱这个比他小了近一旬的妻子,刘氏那时还不信。

但当她亲耳听见陆之昀同沈沅说话的语气之后,也终于发现寇氏说的并没有错。

刘氏还当沈沅是真的磨不开面子,才没去向陆之昀求情,可如今看来,沈沅适才的那套说辞都是在诓骗她。

沈沅就是不肯为沈家人开这个口。

那句白眼狼,她也没有骂错人。

思及此,刘氏转回了首。

沈渝则怯怯地站在她的身后,也不知是为何,沈渝对陆之昀有着来自骨子里的惧怕,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碰见了天敌一样。

刘氏故作镇静地开口问道:“镇国公这是要做什么?想要拦住我们母女,不让我们回去吗?”

陆之昀的神情稍显淡漠,他伸出一手,示意刘氏和沈渝再度落座。

男人被权势浸养许久,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由他漫不经心地做着,都尽显着不容置喙的强硬。

鬼使神差般,纵是刘氏心中有了一套说辞,却还是携着沈渝再度落了做。

“岳母大人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的那句白眼狼,到底说的是谁?”

陆之昀将视线又落在了刘氏的身上,实则他也没有刻意地营造出凌厉强势的气场,只是语气有些冷沉而已。

但被他这么看着,刘氏虽然置身在了炭火充足的鸳鸯厅里,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刘氏只得回道:“镇国公想必是听错了…我…我没过这个词。”

她矫饰地说罢,沈沅柔美的眸子仍泛着寒意,碧梧则不忿地嗤笑了一声。

陆之昀的眸底,不易察觉地冷厉了几分,食指亦轻轻地点了点扶手上的横木。

随即,他又看向了神态忸怩局促的沈渝。

在看向沈渝时,陆之昀的凤目飞快地闪过一抹厌恶,在旁人还未察觉出时,他淡声问道:“你想嫁给陆谌?”

沈渝的眼睫颤了颤,刘氏还以为陆之昀这是想通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能松口给沈渝赐婚了,这样她虽然在沈沅这处受了气,却也能同沈弘量有个交代。

刘氏见沈渝怕得就同没了魂似的,立即便对着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赶紧回话。

沈渝会出了刘氏的心意,也摆出了一副温软的姿态,哽咽着对陆之昀求情道:“我…我和康平伯原本就有着婚约…这事在京城闹的这么大,我的颜面也丢尽了……”

——“我不同意。”

沈渝还未将自己心中的委屈尽数说出,陆之昀便语气淡漠地道出了这四个字。

“镇国公…您……”

沈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她压根就没预料到,陆之昀会拒绝的这么直接。

刘氏的眸子也阔了起来,她的唇瓣启合了多次,终是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陆之昀回复的话语极短,却也极有分量。

抛开他是权倾朝野的首辅不提,他也是陆家的家主,陆谌的五叔,有关他的婚事,他还是有权插手的。

且这位爷,还真的无需给她和沈渝什么理由和交代。

人家在朝中、家中的地位都摆在这儿,就是有这个权势和能力,一句话就能拒绝你。

沈渝只觉头脑“嗡——”地一声,登时便犹如五雷轰顶。

却说陆之昀虽然让她有了这种感觉,沈渝却也不敢去恨他,可如果这话是从沈沅的口中这般强硬说出来,那她定是要怨恨上她的。

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如今陆之昀的一句话就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沈渝还是难以接受事实。

事已至今,刘氏也只得替沈渝打了个圆场道:“那…既是镇国公不同意,我便带着渝姐儿先归府了。”

陆之昀却于此时又抬了下手,制止道:“在你走之前,我也有番话要对你说。”

刘氏想要长长地叹一口气,却还是将其强自抑住,生怕会惹得陆之昀不快。

待又坐回了圈椅处时,便听陆之昀嗓音沉冷地道:“侯夫人,你日后就不要再带着沈沅的那几个妹妹入公府了,她同沈府那几个姐妹的关系不好,我也是知情的。她还怀着身子,体质又虚弱,我不想让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碍了她的眼。既是嫁给了我,她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也都是我属意过的。至于她想不想为你家的那几个儿女挣前程,侯夫人的心里,也应当有些数了。”

陆之昀已经将对刘氏的称呼,从岳母大人,改成了侯夫人。

语气也尽显着疏离和冷漠。

刘氏也如坠入了冰窟般,倍感阴寒。

陆之昀的意思很明显,沈沅日后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和娘家人的关系不好,他也不在意。

陆之昀也没什么好在意沈家人的。

那沈弘量被贬几级官阶,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甚至什么时候,陆之昀如果看沈弘量不顺眼了,随意寻个由头便能弄死他。

陆之昀同时也在强调,沈沅如今享有的一切,也都同沈家人没多少关系,沈家人也休想在沈沅这处占到什么便宜。

刘氏与沈渝灰头土脸的离开了沈沅的院子时,还悄悄地将指甲嵌入了掌心里。

沈沅嫁给了陆之昀后,她和沈弘量也都沾沾自喜过,认为她们沈家就此傍上了大祈最有权势的靠山。

可到底沈沅不是在她们身边养大的孩子,这么大的靠山就在眼前,沈家却一点力都借不上。

若不是沈沅在陆之昀的耳侧总说她们的坏话,陆之昀也不至于会对她们有这么大的成见。

刘氏的眼眸里也暗暗地蕴了几分戾气,亦瞥了一眼身侧无助哭泣的沈渝。

事到如今,她也得心狠一些了。

趁着沈涵刚刚及笄,年岁还不大,她得赶紧让沈沅把那个位置腾出来,还给她的涵姐儿。

不过在此之前,得让沈沅这个贱人先把孩子生下来,等那孩子平安出世后,她的涵姐儿入府的理由也能更正当一些。

——

刘氏和沈渝离开公府后,沈沅却见,陆之昀仍缄默地坐在圈椅处,瞧着并没有任何离开的意图。

沈沅也猜不出他的心思,便软声询问道:“官人,也快到午时了,您要在院子里陪妾身一起用吗?”

陆之昀转首看向了她,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适才我在漪蝶厅外,好似听见你提起了唐家的表哥,还说什么有着婚约,不入京师?”

沈沅的心跳蓦地一顿。

看来陆之昀早就回来了,她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喜听别人墙角的习惯。

想起了二人在扬州时的那几日,沈沅突地意识到,陆之昀好像格外地在意唐禹霖。

沈沅无奈,只得赧然地垂着眼睫回道:“官人…我那只是想拿话去噎我的继母,这才拿表哥的事…挡了她一刀。”

“是吗?”

他威冷的凤目带了几分审视。

沈沅想避开男人的视线,却被陆之昀力道不轻地攥住了纤手,最终她只得微微地扭过了身子,掀开眼帘又看向了他。

陆之昀盯着她的眼睛,又低声问:“你后悔了吗?如果能留在扬州,嫁给唐禹霖…也不失为是桩好婚事。”

沈沅连眨了数下的眼睛。

莫名觉得,陆之昀这话,好像还浸了些她说不明的意味。

他总该不是,同唐禹霖吃起味来了吧……

见她一直不言语,陆之昀又开始用拇指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虎口。

他拇指上的玉扳指亦因着不时地划着她的皮肤,而渐渐变温。

最终,沈沅只得柔声回道:“官人…这夫妻间的姻缘,也是讲究缘分的。我和表哥是有缘没分,和您的侄儿谌哥儿,是无缘无分。而我和您,缘和分这两样可都占齐了。”

话落不久,陆之昀终于松开了掌心中的柔荑,冷峻的神情却并未因为沈沅的那席话有所和缓。

缘和分。

陆之昀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前世他和沈沅,就是无缘无分的两个人。

——

次日,韶园。

陆谌的府邸就在韶园的一侧,陆之昀也并未命下人在韶园和伯府之间葺墙,故而如果陆谌想到园子里随意地逛逛,也可出入自由。

正巧逢上冬日,韶园水榭的几处叠石都有不同程度的侵毁,沈沅和胡管事便商量着在年节前请叠石大匠再来修葺一番,昨日还从建州运来了许多的鹆眼奇石。

沈沅站在亭下同胡管事叙话时,便注意到了不远处,曲桥上站着的陆谌。

从她和胡管事开始叙话后,陆谌的目光便没离开过她。

沈沅不禁问了胡管事一嘴:“谌哥儿今日是休沐吗,怎么突然就来园子里了?”

胡管事叹了口气,回道:“伯爷近来身体状况不佳,几日前又向朝廷请病假了,好几日都没去通政使司了。”

说罢,沈沅亦转首看了眼陆谌。

陆谌见沈沅终于看了他,微郁的眸子里,也难免有了丝烁动。

沈沅很快便收回了视线,她正准备同碧梧和胡管事一起回公府时,陆谌却已然走到了亭外。

碧梧和胡管事见此,面色皆是微微一变。

沈沅的面色还算平静,客气地问道:“谌哥儿,你寻五婶来,是有什么事吗?”

陆谌微微地垂了下眼睫,近乎咬牙切齿地回道:“我有话…想单独同你说。”

碧梧看了一眼沈沅,却听她淡声回道:“你和我的身份摆在这儿,是不方便私下说话的,你若真的有什么事要同我说,胡管事和碧梧也都不是外人。”

陆谌振了振深衣的宽袖,心中虽不大情愿碧梧和胡管事站在这儿,但是他见到沈沅的机会是有限的,他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沈沅又温柔地催促道:“你有话就快说罢,我身子重了,站着有些吃力。”

陆谌看了眼沈沅隆起的小腹,眼神也显而易见地黯淡了几分。

他终于问道:“五婶,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同意为沈渝求情?”

陆谌这么问,当然不是因为他想娶沈渝。

而是心中还存了一线的希望,他想让沈沅给他一个答复,或许她不想让他娶沈渝的缘由,便是因为她还是有些在意他的。

沈沅的语气却平静到,近乎冰冷:“谌哥儿,你也早就成年了,有些事不应当这么优柔寡断,遇事不决。那渝姐儿求到我的头上来,还不是因为你一直都不肯给人家一个明确的答复。接受也好,拒绝也罢,你不当这么晾着她。你虽入了官场,也差一点就成了家…但是骨子里,还是不够成熟。五婶的意思,就是你五叔的意思,没什么其余的缘由,你也别再多想了。”

沈沅的这席话,其实早便想同陆谌说了。

只是前世的她,没有任何立场去同陆谌说这样的一番话。

她们三个人之间的悲剧,有极大的缘由都是因为陆谌这个人的不成熟,甚至是自私造成的。

如今身份转圜,她也终于能以长辈的身份,敲打敲打她这位前世的夫君。

前世的她虽然不喜欢陆谌,却也在大婚的当日,真心地把他当成过官人和夫君的。

陆谌也不喜欢她,却因为她办事稳妥,心肠还软,在同她的婚姻中,也是对她有过依赖的。

她帮陆谌收拾过很多的烂摊子,后来想想,其实陆谌一直都活在陆家人的庇护中,虽然有几分才情,却一直都没有真正地长大。

这样的婚姻让沈沅极没有安全感。

可她同陆之昀的婚姻,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如今的官人成熟可靠,也让她渐渐有了归属感。

到如今再面对陆谌,沈沅的心中除了淡然,就是平静。

前尘往事于她而言,也就都像是一场梦了。

陆谌听罢这样一袭话,终是渐渐地攥紧了拳头,他的眼眶已变得泛红,也知道沈沅前世的悲剧,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真的很想再获得一次被她原谅,再度挽回她的机会。

眼见着沈沅就要和胡管事和碧梧离开了亭下,陆谌刚要追随上众人的脚步,却见陆之昀竟是也从公府的垣墙处,往众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男人的身量高大峻挺,遥遥望之,便觉其气宇轩昂,英俊无俦。

陆谌看见了陆之昀后,便顿住了脚步。

亦蓦地有了种念头,每当他想要靠近沈沅时,陆之昀总会第一时间就出现。

陆谌看着陆之昀叮嘱了沈沅几句,便走到了他的身前。

“五叔。”

陆谌还是对着陆之昀,恭敬地作了个揖。

陆之昀冷冷地凝睇着陆谌,淡声敲打道:“你头上的乌纱帽如果不想戴了,就主动向吏部请辞,不要尸位素餐,白领朝廷俸禄。”

恰时一阵料峭的寒风刮过。

陆谌没有对陆之昀的批评感到任何的忏悔,声音也不易察觉地蕴了些森意,他问道:“五叔…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看上沈沅的?”

陆之昀的语气沉了几分:“她是你的五婶,你身为小辈,怎可直呼她的名字?”

陆谌绷着面容,难能在陆之昀的面前强硬了一回,声音也扬了几分,又质问道:“可她原本是同我有的婚约,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她根本就不可能嫁给你!”

陆之昀凌厉的凤目微微觑起,凛凛的寒风中,他的背脊依旧挺拔如松,岿然不动。

他审视般地看了陆谌半晌,方才开口道:“婚约?你当时不想娶她,你要娶的人一直是沈渝。我不想让你耽误了沈家的大姑娘,便让你同她退了这桩婚事。陆谌,你和沈沅只是有着婚约而已,可这婚约没了后,你二人之间就什么都不是了。我想娶她,你也没理由去委屈。”

陆之昀说的话,字字诛心。

陆谌也知道,酿成今日的苦果,也全是自己那优柔寡断的性情造成的。

这一世确实是如陆之昀所说的那样,他并没有犯任何道德上的错误,他想娶同他退了婚的沈沅,也没人敢去说什么。

可陆谌总觉得,事情还是没有那么的简单。

只是他还是想不起沈渝死后的那些事,关于那段的前世记忆,他的头脑还是一片空白。

陆谌告辞后,陆之昀看着他略显落魄的背影,眸色稍显深沉,他拨弄了一下拇指上的玉扳指。

前世的那场梦境,制止了许多的事。

也让这一世的他采取了温和的方式,设了一张庞大却又安全的网,将沈沅这只美丽又脆弱的蝴蝶捕到了他的网里。

沈沅这只小蝴蝶还浑然都未察觉,仍在他编织的网里安全地飞着。

陆之昀知道,沈沅不是那种能安分地待在金笼的雀鸟,把她那么关着,她只会受到伤害。

既是如此,只要将保护她的那张网编织得再大一些便好了。

只要她一直待在这个网里,他便能一直保护着她,护她安稳无虞,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

——

年节之前,陆之昀要随乔浦一同去北境平复鞑靼之乱。

沈沅也突然意识到,好像自她嫁给了陆之昀后,许多事情发生的轨迹都与前世不一样了。

高鹤洲没有在今年的秋季死去。

反是前世急于立功的李镇,突然暴卒在了神枢营的军火下。

而前世的那场战役,也从来年的春季,提前到了今年的冬季。

陆之昀出征前的那两日,沈沅的心里还是有了担忧。

虽说陆之昀同她说过,他并不会亲自去战场搏杀,只是会坐阵指挥,但是因为这场战役发生的时点同前世完全不同,沈沅的心中也没了底气。

陆之昀毕竟不是个普通的文官,将士之妻会有的那些隐忧,沈沅也都有。

她想在陆之昀临行前,为他亲手做一个护膝,因为北境这时会很阴冷。

陆之昀并不想让她在孕中操劳,便勒令禁止了她的行径。

沈沅只得趁着他不在时,悄悄地在偏厅赶工,可最终还是因为太过疲惫,便倒在了罗汉床上睡了过去。

等陆之昀从歧松馆回到了沈沅的院子里时,便见妻子已经呼吸浅浅,神情柔弱地睡在了罗汉床上,轻轻绾起的鬓发亦有些散乱。

丫鬟虽然给她披了件薄衾,还将那未被制好的护膝放在了一侧,可男人英隽的眉宇还是轻蹙了几分。

看着那毛绒绒的护膝,还有一旁的针线,陆之昀的冷厉的眸中有了几分恻隐。

他走到了罗汉床处,待动作小心地将沈沅抱在了身上时,她并没有立即地醒过来。

“沅儿。”

陆之昀的声音很低沉,轻轻地唤了她一声。

沈沅只颦了颦眉目,还是没有醒过来。

可她却隐约听见了有人唤她沅儿,他的声音她也很熟悉,语气是难能的亲昵和温和。

以至于当他俯身缱绻地吻她时,沈沅也因着这声沅儿,主动地仰起了雪白的颈子,给了他一些回应。

沈沅的主动,让陆之昀的眸色顿时深黯了许多,他很快便加深了这个吻。

直到沈沅因为呼吸困难,发出了软而绵的呜呜之音时,他方才松开了她。

沈沅的意识迷迷糊糊的,只软声问道:“官人…是您吗?”

陆之昀听罢,无奈地低笑了一声,回道:“你都没认出来是我,刚才还敢对我做出这样的事。”

沈沅知道他所说的,指的是她主动亲吻他的事。

原来真的是官人啊。

沈沅如是想着,亦被陆之昀横抱了起来,往内室走去。

身子被悬了空后,沈沅还在回忆着,他到底有没有唤她沅儿。

夜阒然无声。

正此时,男人低醇沉厚的声音也划过了她的耳侧。

沈沅终于能够清楚地听见,陆之昀嗓音温淡地又说了句:“沅儿,我们回去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