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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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

那一句话,似是不经意地吐出,带着些许低哑慵懒,落在一方幔帐之内,扩散开来再荡回耳边,尤其能击中人心坎。

姜姝愣住,眸子轻轻眨了眨。

给她赚回来的……

仿佛细细琢磨不得,越品越是上头,姜姝的心尖儿,不受控制地跟着往上飘了起来。

片刻后,姜姝便不得不承认,钱财珠宝这东西,当真是个好东西,无论是在身在何处,有着何种处境,都能使人心情瞬间愉悦,忘却烦恼。

还能对一个人有所改观。

正如当下。

那狗东西在她眼里,突然就没那么十恶不赦了,虽没有完全符合她最初对其的设想,起码也没有她最后想的那般糟糕。

“多谢夫君。”

姜姝冲身后的人道完谢,便半跪在那被褥上,就着幔帐内暗黄的灯光,开始一样一样地拾起了散落在床铺上的珠宝。

适才她那一扑腾,落在身上的玉器件儿,还有大大小小的珠子,早已四处散开,落得满床皆是……

范伸盖着的那褥面上也有。

姜姝捡完了手边上的,才将目光转向了身旁,先是小心翼翼地拾了范伸脚边上的几颗。

最后几样,恰好就落在不该落的位置,正好在范伸的腹部。

姜姝实在是不好下手。

犹豫一阵,回头瞅了范伸一眼,见其已闭上了眼睛,便攥住褥子,轻轻抖了抖,想将那褥面上的东西抖下来。

可那几样物件并非是颗珠子,而是块沉甸甸的玉佩。

抖了一下,没动,再抖第2回,仍旧没动,正欲再抖抖,范伸便睁开了眼睛,低哑地道,“你要折腾到何时?”

这话刺的姜姝一个机灵。

忙地伸手抓了过去。

谁知范伸先移了移腿,姜姝的手碰上那石更的跟块木桩子的东西后,心都凉了。

幔帐内范伸明显一声粗喘。

姜姝眼皮子直颤,也不知是自己是如何开的口,双唇麻木地道,“抱……抱歉。”

此时就算有再多的珠宝,她也不敢捡了……

一溜烟地钻进了被褥里,盖了个结实。

幔帐内死一般的安静。

姜姝的身子如同僵尸,大气都不敢出,打定了主意,再也不会动上半分。

半晌过去,姜姝突地又才发觉,后背里钻进去了东西,应是颗珠子。

还不小。

硌得她有些痛。

姜姝忍着没动,然而时辰越长,那股子疼痛愈发强烈,姜姝终究还是没忍住,挪了挪,稍微移开后,舒服了些。

过了一阵又开始疼。

姜姝又移了移。

如此几回,身上盖着的那褥子,突地被掀开,一只胳膊伸了过来整个将她捞进了怀里。

适才她要寻找的那股子檀香,如今堵在她鼻尖处,姜姝却什么也闻不到了。

脑子里一瞬空白,一时不知此时身在何处……

白芍花儿被挤开时,姜姝声音都是抖的,“世子爷……”

一股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将她堵在那臂弯处,擦着她耳畔的一道声音却比适才还要低沉黯哑万分,“今夜我不碰你,你是睡不着了。”

姜姝倒是想替自己申辩几句,然半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轻轻推搡了几回,对抗上那铜墙铁壁,也如同猫儿挠过一般,无足轻重。

一夜微雪。

狂风略过,将那海棠枝头颠得乱颤,鬓发钗横。

几度吹的那白雪里埋着的两朵红梅,乍隐乍现,愈发红艳妖媚。

又路径幽曲,将那深山密潭,搅得波涛泛滥,溢出了呤呤之声后,更惹得那风儿狂躁了起来。

密潭里的水渍终是蔓延出来,溅在了那弯曲的曲沟内,水声潺潺。

银月偏西,两道魂儿也跟着归了西。

***

姜姝再次睁眼,天色已敞亮。

范伸已不在。

姜姝养了会儿神,拖着那快要散架的身子,在热乎乎的水池子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才起来。

出来后,便让春杏去捡了床上的珠宝。

这一顿冤枉总不能白受。

虽有满腹憋屈,但从昨儿夜里范伸的反应来看,已原谅了她同表哥相会之事。

姜姝似乎又看到了一丝曙光,若是再拿回那个荷包的话……

昨夜她翻找了几回,闹出了一桩又一桩的误会之后,那荷包就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怎么也找不着了。

今儿早上却又奇迹般地出现在了范伸的腰间。

姜姝想不明白了,昨夜他到底搁哪儿的?

姜姝正谋划着,下一次该如何出手,午后范伸便来了,“我要去趟江南,一月后回来。”

姜姝正盯着那朵白芍药,看着它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手里的那茶盏,几回搁下又提,提了又搁。

闻得这话,一瞬抬起了头,几乎脱口而出,“夫君何时走?”

“今日。”

话音刚落,姜姝没有任何犹豫,拿起了茶盏。

范伸一个没挪得及。

姜姝手里的半盏茶,便尽数溅在了荷包上,那朵白色的芍药,一瞬全变了色。

“夫君,对,对不起……”姜姝赶在范伸出声前,先一步起身,掏出了绢帕,一面替他擦拭,一面着急地道,“夫君可有烫着了?都怪姝儿一时失了神,只是,只是没想到夫君赶这么急……”

那半盏茶水虽说不多,却也不少。

不只是荷包,腰间的衣裳也湿了好大一块,姜姝擦了几下,便扶住了范伸的胳膊,“世子爷,姝儿先伺候你更衣吧。”

范伸眉头拧住。

要说不生气是假的。

可她那一番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倒是他的不是了。

范伸不做声,起身跟着她进去,更衣时,几回看向她的脸。

见其目光清透,眼珠子并未有任何闪动,只是诚心诚意地在替他更衣,紧锁的眉头,才缓缓地舒展开来。

早上从暖阁出来后,他便问了东院的管事,“昨儿世子夫人都去了哪儿。”

管事回禀,“夫人昨儿等了世子爷一日,还派跟前的春杏去东院门口瞧了几回,夜里见世子爷还未回来,便又去了厨房,吩咐厨子做了几样菜,全是她自个儿报的菜名……”

倒同昨夜她所说的吻合。

正怀疑她又要生出什么幺蛾子,后来去见虞老夫人时,虞老夫人便道,“世子夫人摸牌那手气,倒是同我这老骨头一样,背时。”

说完便笑着道,“昨儿她可输的不少,这个月想要买个啥,怕是要掏自个儿的私房钱了……”

范伸终于明白了。

是为了钱。

此时等姜姝替他穿好了衣裳,范伸便将那串库房的钥匙交到了她手里,“若是需要什么,直接上库房取银子便是。”

他不是那等吝啬之人。

她喜欢,拿去花就是。

姜姝刚将那染了茶渍的荷包,收进了袖筒,抬起头便看到了一串散发着铜臭的铁疙瘩。

微风一吹,犹如一串风铃,发出了叮铃铃的声响,入耳全是金钱的声音。

那夜范伸同她提了一句,她不敢要,如今他却亲自送到了她手上,她也不会违心去推辞。

姜姝缓缓地伸出了手,待那铁疙瘩切切实实地落入掌心后。

一时恍如做梦。

之后又在晚翠和春杏的陪同下,去了一趟库回来后,姜姝便什么都想通了。

成吧。

他误会她偷闻他衣裳,那便当她是贪念他。

昨夜他非说自己故意在勾引他,那也当她是在故意勾引。

太阳偏西的那阵,姜姝坐在了软榻上,悠闲地喝着茶,回头问了一声晚翠,“世子爷何时走?”

晚翠道,“天色不早了,应该也快了。”

姜姝茶盏遮面,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何为万事顺遂,便是当下她这般状态。

生活实则处处都透着惊喜,受些委屈也不见得就是吃亏,忍下一时,一切都还有希望。

打今儿起,往后一月,她只管躺在后院,做好她的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