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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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听她再喘咳出来,那只手掌似乎才满意地挪开,“冷吗?”

姜姝适才被他捂住了口鼻,一口气没顺过来,正努力地接着气儿,哪能回答他,范伸便自行取了马车壁上挂着的大氅,从头罩下披在了姜姝肩头。

姜姝身上一沉。

一股淡淡的檀香味突地索绕在鼻尖,不过一瞬,便被那大氅所带来的热量包裹住,再也闻不到半点味道。

她不冷……

见马车内再无喘咳声了,范伸才放心地拿起了书本,“冷了,再同我说。”

姜姝没说话,也说不出来话。

绝望地侧过了脑袋。

马车的窗帘就在姜姝的左手边。

车轱辘颠簸之时,会有缕缕清风从那轻轻扬起的半丝帘缝里钻进来,一路上姜姝仅靠着那点清风续命。

到了皇宫背心额间已捂住了热汗。

今日姜姝虽接了太子的马球帖子入宫,实则只为看病,范伸早就打点好了,进宫后径直去了太医院。

马车在太医院门口停下,范伸放下了手里的书,“到了。”

说完半晌没听到姜姝回应。

范伸转过身,便见到了半张潮红的脸。

如同煮的半熟的鸭子。

范伸怔了怔,问道,“还好吗?”

姜姝嘴角勉强扯了扯。

埋下头继续去解他适才为她系好的大氅绳子,奈何那手指头使不上力,几回都打了滑。

范伸耐着性子等了她一阵,终是忍不住道,“穿着吧。”

“不用。”姜姝语气着急,手上的动作也着急,成功地将那大氅绳子打成了死结。

严二从外掀开了车帘。

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也没能让姜姝凉爽下来。

脚步一落地,姜姝便觉头昏目眩,险些没站稳,情急之下攥住了范伸官服上的腰带。

接着身形几晃,还是一脑袋砸在了范伸的后背上。

***

姜姝再次睁眼,便躺在了一张雕花木床上,跟前守着一位宫娥。

“姑娘醒了?”

姜姝撑起身子,思绪慢慢的接了上来,一张口声音已带了些灼伤后的沙哑,“这是哪儿?”

宫娥笑着答,“宁安殿。”

宫娥说了也等于白说,姜姝一个宫外的深闺姑娘,哪里分得清皇宫里的这些宫殿。

“姜姑娘放心,太医适才瞧过,姑娘只是中了热暑,并无大碍……”宫娥见她要起身,忙地上前扶住了她胳膊。

屋内没了火炉子。

身上也没有了那宽大如棉被的大氅,姜姝的气儿终于顺了回来。

视线往屋内环顾了一圈,入眼全是一片陌生,心头一时没底,便转过身轻轻地问了那宫娥,“范大人呢。”

宫娥还未回答,屋外又传来了脚步声。

姜姝侧目,便见一位衣着华丽的贵妇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面含微笑地道,“姜姑娘可算醒了。”

姜姝头一回进宫,不识地,也不识人。

只能凭着服饰和年龄来辩,猜想应是后宫的哪个妃子,尊身行礼道,“娘娘。”

跟前的妃子一笑,上前极为熟络地拉住了她的手,“本宫早闻范大人同姜家姑娘许了亲,今儿倒是有幸见着了,也算明白了范大人的一番心思,这样的可心人儿,别说是范大人,本宫瞧了都动心。”

那娘娘的一张嘴甜如蜜。

姜姝一时倒不知道,她到底是哪个宫里的妃子。

当今后宫除了皇后之外,便是朱贵妃最尊重,也最得宠。

可跟前的妃子,瞧着年龄又不像。

正茫然,屋外又进来了一位宫娥,踩着碎步走到了两人跟前福身道,“王妃,范大人来了……”

后来那宫娥还说了啥,姜姝一个字都没听见。

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因当今皇上对文王的偏宠,即便是文王封了王爷,依旧还是被留在了皇宫。

宫里只有文王一位王爷。

能被称为王妃的,也只有文王妃。

进宫之前,姜姝便开始盘算着如何才能避开文王,如今倒好了,一进宫直接入了虎穴。

自投罗网。

姜姝脸色煞白,脑子里一片空白,并不知适才她那一晕,恰巧就遇上了文王妃。

于文王妃而言,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如今宫里,谁不想攀上范伸。

皇上跟前的红人,说话的分量怕是比太子和文王还重。

且王爷今后能不能成事,多半就靠他范伸了。

文王妃热情地上前,同范伸道,“太医院走动的人多,姜姑娘留在这怕是不妥,范大人若是不嫌弃,本宫的宁安殿离这倒是近。”

“有劳娘娘。”范伸也没拒绝,当下将人抱了过来。

文王妃便将其安排在了专门待客的西苑,之后又请太医上门把脉,范伸则候在外殿,同文王喝着茶。

这会过来,当是寻问姜姝的情况。

“你回个话,本宫马上带姜姑娘出来。”王妃交代完宫娥回头,便拉着姜姝缓缓地往外走去,一面走一面同其热络地套着近乎,“本宫还未见过范大人为谁如此着急过……”

姜姝低垂着头,盯着鞋面儿,竖着耳朵听屋外的动静,并没听文王妃说话。

到了门槛边上,那金砖石铺成的地面上,便出现了一双素黑色的筒靴。

相处几回,姜姝对其已极为熟悉。

文王妃还未来得及将人交出去,姜姝已先松开了她的手,急急往前奔了两步。

到了范伸跟前,也没抬头,也没说话,只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怯生生地藏在了他身后。

那模样似是怕生的孩子,突地见到了自己的亲人,神态和动作都极为的依赖。

范伸眸子一动,扭过了头,却见身后的那颗乌黑的脑袋,随着他的动作,又往里移了移。

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范伸顿了顿,眼底那抹深邃的光芒,到底是淡了些许。

一阵沉默后。

文王妃先开了口,绢帕捂住嘴,轻笑了一声,“姜姑娘既然醒了,本宫就不耽搁范大人了。”

范伸道了谢,两人从西苑出来,范伸走在前,姜姝在后,范伸走一步,姜姝跟两步。

一只手紧紧地拽着他,不留半分空隙,生怕范伸丢了她一般。

身后有这么个人拽着,范伸的脚步明显受了阻,走出一段路程后,终是慢了下来,回过头问了一声,“怕?”

这回姜姝倒没再躲,仰起头,娇怯怯地唤了一声,“大人,我,我没来过皇宫。”

那目光瞧过来,柔柔弱弱,有依赖,也有害怕。

眸子里含着盈盈光泽的水雾,似乎范伸只要丢下她,她就能立马哭出来一般。

范伸的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拧,想起了太医说的那番话。

“姜姑娘眼下患的是暑热,多出来吹吹风,过几日便能痊愈,只是若按大人所说,姜姑娘常年喘咳,高热不断,老夫不才虽瞧不出根本,但这番下去,怕是熬不了几年啊。”

几年,足矣。

罢了,哄也哄不了多久。

范伸的喉咙轻轻地一滚,说了一句,“有什可怕。”说完回过头,走了几步,半晌不见身后人吱声,到底又回头添了一句,“我不会走。”

身后的那颗脑袋,在他衣裳上轻轻地蹭了蹭,应是点了头,范伸又才提步继续往前走。

一路过来,两人都是走的长廊。

出了里院,便是外殿。

两人的脚步刚从那台阶上一下来,对面的文王便迎上前,笑着招呼了一声,“范大人。”

熟悉的声音入耳。

姜姝心头一跳,头埋得更低。

随着文王的靠近,范伸明显感觉到身后攥着他衣袖的那只手,越来越紧,似乎害怕到了极点。

连出去行礼的胆儿都没。

范伸的唇瓣轻轻的抿了抿,在文王即将走到跟前时,终于开口,“王爷见谅,姜姑娘尚患病在身,臣先失陪。”

文王的目光本欲往他身后瞧去,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姿色,才能让范伸这样的浪子回头。

听范伸这么一说,只能作罢,忙地让出了路,殷勤地道,“无碍,姜姑娘身子要紧,范大人可不能耽搁。”

转过身的那瞬,姜姝的脸几乎贴在了范伸身上。

文王还是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