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爱非其道 · 35

一秒记住本网址,www.wuliandf.com,为防止/转/码/无法阅读,请直接在浏览器中输入本网址访问本站,记住了吗?

言格从被子里伸出手,一根指头触碰到毛毯的边角,轻轻勾住,合上了眼。

早起后,甄意倒没什么异常,两人各自洗漱完毕。走出房门,她吓一跳,门口齐齐立着两排男人,西装笔挺,面无表情。带头的那位面相硬朗,看甄意的眼神依旧不善。

甄意愣一下,无意识地往言格身前挡,昂着头比来人更恶凶凶地回瞪。这一瞪,那人反而无措,看向言格,被他眼神制止,快速收回目光。

甄意觉得其中有个面熟,这才反应过来,窘迫极了。刚要挪开,手被言格牢牢握住。

他拉着她,步伐稍快带到电梯口,叮一声,门开。

里边,一位面容优雅气质绝佳的贵妇人抬头,稍稍睁大眼睛,没怎么看言格,眼神很快落在甄意脸上,微眯,变得探寻,又下滑落在言格握着甄意的手上,不动声色地平息下去。

言格拉着甄意进电梯。

观光电梯一层层下落。某一瞬间,言格才意识到手心有一团软软柔柔的东西,静默半刻,缓缓把她松开。

甄意悄悄打量那位贵妇人,觉得她美貌非凡。一身水墨烟雨画的裙子,像从古风图里走出来,头发绾了髻,别一根琥珀簪子。国色天香。

她察觉到甄意的目光,眼神挪过来,沉利,不易靠近。

甄意一愣,妇人漂亮的桃花眼已转向言格,平静地问:“你昨晚一直在这儿?”

言格淡淡反问:“你的任务是追踪我?”

甄意费解,难道言格什么时间出现在哪里都有人在盯着?这么大的人至于吗?

难怪那群人眼神凶恶,肯定以为她把他XXOO了。奇怪,有心思在外面守一整夜,居然没冲进去把她活抓。估计是她没闹出动静,没真的叫床服务。

“言栩担心你出事了,一晚上没睡觉。”

“我没事,你转告他。”

甄意一诧,这该不会是……瞬间,她拿出最美的笑容,自动自发地带上言家准儿媳的觉悟,要和未来婆婆套近乎,言格拉起她的手,不等她说“伯母好”,就出了电梯。

……

甄意坐上副驾驶,想问刚才的事,可看言格脸色不太对,似乎母子关系不融洽,想说的话就咽了回去。她纠结地拧眉望天,她是言家的准儿媳,言格却破坏她和婆婆搞好关系的良机。这男人没点儿觉悟。

言格开着车,半路问:“那次在医院遇到,你眉骨受伤是怎么回事?”

那么久远的事,他怎么突然问起?“不是跟你说了见义勇为吗?”

“是自找苦吃吧。”

“干吗这么说?”

“一个人跑去无人的酒吧质问嫌疑人,这种事值得褒奖吗?”他语调平平,说出的话带着不露痕迹的微责,“在电梯上拉往下猛冲的逃命之徒,值得鼓励吗?”

甄意顶嘴:“难道放着坏人不管。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眉骨受伤的原因?”

言格有一瞬间措手不及,瞬间遮掩过去,淡淡道:“做事要量力而行。”

“哼!像你这种人,肯定不会见义勇为。”

“是,我不会。”

他这样坦诚直率,甄意反而说不出话来:他连他自己的事都不见得上心,更何况别人。

安静几秒,又听言格道:“安全带。”

“哦!”甄意回神,立刻系上,心中浮起一丝暖意。拉的时候,发现卡扣崭新,没点儿痕迹,乐呵起来,“没人坐过你的副驾驶?”

言格明白了她在开心什么。一点点事情她都可以开心很久。

一路上,她仿佛全身都在笑。一边在抖脚,脑袋晃来晃去,嘚瑟半天发现没音乐,她探身翻他的车载CD盒子:“你平时爱听什么音乐?”

哗地拉开,空空如也。

“……哦,不爱听啊。”不知为何心凉丝丝的,疼。

他不听音乐,不唱歌,不打球,不下棋,没有任何兴趣爱好,连学习和射击,仿佛也不是出自本意,从来没有多享受,也没有多欢愉。

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让他开心,甚至也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能让他不开心。

这样的他,她很心疼。

她缓缓推上盖子。车厢里安安静静,她听见自己声音很轻:“言格,你知道开心是什么感觉吗?你,开心过吗?”

无人回答。

她扭头,他清秀的侧脸在晨曦中那样美好,眼睛深邃,鼻梁挺拔,却寂静。

“言格,我想让你开心。人生那么长,要活那么多年,一个人,不寂寞吗?每天这样,一个人开车去医院,一个人开车回家,没人和你说真心话,你也不让任何人走进你的心,不孤单吗?”

她望向窗外,微笑:“你这样,我会心疼。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放手。”

言格,我多希望你开心,多希望给你带去快乐欢愉,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会一直追逐下去。

我自倾情,你且随意。没关系,我不会生气。

车厢回归静谧。

言格的侧脸已融化在金色的阳光中,再也看不清。

言格,你知道开心是什么感觉吗?他知道啊。

比如那一次,是在炎热的夏天。啊,又是夏天。

深城的夏天,怎会那么漫长?

甄意以她一贯的方式从天而降,蹦到他面前,背着手,歪着脑袋:“言格,我发明了钻石水果,你要不要吃?”

他摇头:“不要。”

“为什么不要?”她鼓着嘴,一把将他的手臂扯过去挽住,“水晶闪闪的钻石里包裹着五颜六色的水果,多好看呐!好看的就一定好吃。”

他不感兴趣,却不妨碍他挑错:“究竟是水晶还是钻石呢?而且,很多好看的东西其实有毒。”

她暴躁:“不管要不要,都是要!”

他不紧不慢:“那你问我干什么?”

甄意把言格拉去家里,端出来一盘冻水果,草莓、桑葚、奇异果、芒果,色彩缤纷,罩上一层薄薄的冰。看着真像大颗的钻石嵌着水果。

甄意拉了把椅子,把他摁坐下:“言格,你想不想做游戏啊?”

“不想。”他诚实地说。

“不行!”

“……”

她眨眨眼睛,笑眯眯:“我们玩猜水果的游戏吧。”

她盯着他,他知道该自己说话了,木木地配合:“哦,猜水果的游戏,怎么玩?”

“把眼睛蒙上,我喂你吃水果,你猜是哪种。”

“……好弱智……”他简直无法配合下去。

“不管,反正我要玩。”她不由分说,拿黑布条蒙住他的眼睛。

很快,她递一块水果到他嘴边。黑暗中,他感觉到冰水果散发着沁人的凉意,他听见甄意快乐的声音:“言格,这是什么味道?”

他张口,含进嘴里,薄冰化开,清甜的汁液盈满口腔。

“奇异果。”

很快,“言格,这是什么味道?”

“山竹。”他没想过水果能这样美味。

再一次,“言格,这是什么味道?”冰凉的冷气萦绕唇边。

他蒙着眼睛,缓缓张口,可她没有把水果送进他嘴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触感极其温热而柔软的东西,钻进他嘴里……

心跳骤停,全身紧绷。

她的鼻息熨烫而急促,喷在他脸上,痒得不可救药。

她跨坐到他腿上,隔着黑布抚摸他的眼睛,笑声娇俏又跋扈:“言格,这是什么味道?”

说完低头,再一个令人窒息的深吻。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每看到奇异果,他都会想起她的吻里夏天的、清新的、酸酸甜甜的味道。刻骨铭心。

初吻,深吻,是什么味道?夏天里奇异果和山竹的味道。

去到医院,意外见到戚勤勤,黑色的女式西装衬得她脸色格外白,细眉之下长长的丹凤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戚红豆穿一套白色的米老鼠运动服,小小一个挨在她腿边,也没表情。

戚勤勤来送红豆入院,也不知她为什么忽然改变想法。办了手续,她没什么可交代的,把戚红豆交给护士,就准备离开。

一直木然的戚红豆忽然回神,跑过去,小手抓住戚勤勤的裤腿,声音有点急,有点怕,可表情还是僵硬:“大姐姐,你会来接我的吧?”

戚红豆惊恐的眼神,让人心酸。

戚勤勤没回头,背影细细的,声音不似以往冷漠,说:“会的。”说完抚开她的手,红豆伫立几秒,又上前抓住,手慌慌地抖,脸上还是没表情,嘴角抽了抽:“大姐姐,你不要忘记我,一定要记得回来接我。”

“好。”她头也不回,红豆便呆滞守望。

没走多远,她又快步返回,牵起红豆的手,走到言格身边,问:“可以让她住在家里,然后每天送她过来治疗吗?”

“可以。”

“好。麻烦医生先给她检查,我在这儿等着……过会儿和她一起回家。”

甄意收到K城电视台的录用offer时,给言格发了条短信。她心情大好,早早洗漱上床,明天要精神抖擞去上班。躺在床上,准备睡去,可言格没回信息。突然烦闷起来。

她才不需要他。切!蒙上被子睡觉,某一刻,腾地从床上蹦起,又发一条:“言格你手断了吗,回条短信会死吗?”

呼,心情好多了。睡觉。

一分钟后电话响。铃声是她娇滴滴的声音:

“甄意,你男人电话,快来接哟——”

言格。

甄意一个激灵蹦起来,那边他嗓音极淡:“我在你家楼下。”

“啊?”她溜下床,以光速套上棉布裙子,踩着人字拖哒哒跑出去。

夏天的夜色很好。

言格微颔着头,立在车边,碎发遮眼,透着淡定从容的气质。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她一溜烟冲到他面前,却在他心一紧以为她会撞到他身上时,猛地刹车,站定。

他眸子又黑又静,随意地睫羽一垂,把她尽收眼底。

普通的棉布长裙,像回去单纯可爱的学生年代。不染尘埃,清汤挂面。她头发有些湿,黑白分明的眼睛,活泼又好奇地看着他,嘴唇轻轻抿着,唇角带着掩饰不住的小欢喜。

夜色把她的脸衬得像稀有绝美的玉,一捧就会细碎。

她欢快的声音把他的思绪拉回:“怎么这时候过来?”

“你明天新工作上班,送点就职礼物。”他递给她一个粉色的盒子,小小的,缎带系着,包装精致。

“不过是打杂,说什么就职?”她瘪瘪嘴,心里却甜蜜。

“可以现在拆开吗?”

“嗯。”

白色的名片夹,简约大方。她欢喜道:“好漂亮,不过,重回最底层,不会有名片啦!”

“以后会有的。”言格说,“不管做什么工作,甄意都可以做得很好。”

甄意微微一愣,原来是来送鼓励的,心瞬间柔软下来,舒心又惬意。

“谢谢啦。”她笑呵呵说完,一时竟没别的话可说。或许太开心太放松,只看着他就好,脑子里也搜刮不出话题来。

他也安然,就这样无所顾忌地看她,看她笑靥如花,看她风吹细发,就这样淡定自若,丝毫不尴尬,面对面相互看了几十秒。

夜风沉醉,鸟儿振翅。

甄意问:“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

“……”甄意说:“啊,我准备请你吃消夜。上楼去好不好?”

又撒谎。他细细看她:“嗯,不用了,谢谢。”

甄意知道骗不过,又殷勤道:“这么晚了,开车回去多累啊,不如去我家借宿。我的床很柔软呢。”我也很柔软呢。

他了然:“嗯,不用了,谢谢。”

甄意没好气:“那再见。”

“好。”他礼貌地点头。

甄意腹诽:好你妹!然后,两人都没动静。甄意语气别扭:“走啊你,怎么还不走?”

他不太自在,抿抿唇,说:“看你进去,我再走。”

啊……这样……她低低地“哦”一声,很窝心,转身慢吞吞离开。心里,幸福满溢。

把玩着名片夹,发现里面有张名片,抽出一看,檀香木箔,刻了两个墨蓝色的字,他的字迹,清隽沉然:甄意。

背面一行,“彩虹也说她不可思议”。

彼时,她已走进大厅,回头望,他还立在车边,清姿卓然。他在守望,等她回头。

真好。

K城电视台社会新闻部的人对甄意并不陌生,她曾数度是他们的采访对象。

此番是来陈默手下做记者,非常厉害的栏目编导。陈默性格鬼怪,见面第一句话是:“能就你这几个月的管制生活做一档节目吗?题目叫悔不当初。”

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