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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皇帝九五至尊身份以及气场加成,旁人为之震慑,几乎少有人会意识到,这位皇帝已在位二十余年,便连皇女都已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说起来,当今皇帝当年并非名正言顺的太女,她那位嫡长女姐姐才是,若非这位命里和皇位犯冲的皇姐英年早逝,不过三十余岁便因病而亡,膝下又无女,怎会让当今陛下这个出身卑微的庶女继承,从前朝野上下无人支持,却也无可奈何,往后数年,当今陛下才靠着雷厉风行的作风,逐渐斩获朝廷众臣拥护。
苏言只粗略一算,皇帝如今也有五十岁了。
古代平均寿命低,皇帝又是操劳的命,终日不是听大臣诉苦就是处理各地报上来的民生疾苦……似乎自古以来没有几个长寿的,能得以善终都是幸运。
夜里,苏言躺在床上,只在心底叹了口气免得闹醒谢明允。
身边忽然传来极近的声音,却像是隔着什么,苏言一偏头,发现那是几乎盖到谢明允鼻尖的被子。
谢明允:“睡不着吗?”
苏言不欲说谎:“……嗯,明天还不知道早朝要不要上,毕竟……皇太女正关禁闭,想来也难以代持朝政,二皇女……”
谢明允眉心微蹙,接过话,反倒是为苏言担心:“虽说我们和二皇女暂且合作,但若是皇帝当真重病不起……大约来不及长远的布局了。”
苏言点头,眉心露出难以抚平的忧色,却侧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起来再说,还不知晓是怎么回事,若是明早不早朝,母亲总要进宫一趟问安的,我也跟着去。”
“嗯。”
忽而有一只手触上苏言额头,微凉的指缓缓抚平那一丝夜里几乎看不见的褶皱。
苏言趁人不注意,迅速握住且厉声“斥责”:“你又把药膳倒了是不是。”
自打药膳补身体后,谢明允时不时一人端着碗进屋吃,苏言本以为他是钱庄业务繁忙难以脱身,不成想有一日在窗边花盆叶子上闻见那股熟悉的药草和食物混杂的味道,才猜到这人是悄悄倒给了植物做养料,顿时气得话也说不出来,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吃饭。
谢明允没料到苏言居然想到这方面,只干巴巴地否认:“没有。”
苏言明显不信,冷笑一声:“你再敢这么做,就惩罚你……”
“惩罚什么?”谢明允毫无半分畏惧的心思,这人如何他还不知道?总归不过是闹着玩玩,称不上是什么惩罚,就连时不时的“斥责”都没有什么意味,左右是狠不下心来这般对他的。
他吃准了这一点,自然无畏无惧。
不料苏言这回好像是认真地想着如何“惩罚”,稍一沉吟便道:“罚你穿那个……”
谢明允一时没回过神来:“哪个?你说清楚。”
或许是苏言自己某方面爱好的原因,总对先前铺子里看见的那一件薄若蝉丝的火红纱衣念念不忘,但以谢明允的性子自然不会穿,方才一想到“惩罚”,她脑子里率先冲出了那件衣裳……以及谢明允穿上那一身1模样。
“咳,”在枕边人不解的眼神中,她垂下眼睛,明明说要惩罚的人是她自己,此刻却莫名不好直视谢明允,只缓缓道:“今天逛铺子看见的那一件。”
生怕身边人不记得似的,苏言又忙补了一句:“红色的。”
刚听到一句就产生不祥的预感的谢明允:“……”
“不行。”他撇过头道。
“哦……”语气似是失落,像个得不到糖的孩子在他面前一脸委屈。
谢明允几乎是软了心,半晌又轻声道:“……行吧。”
苏言顿时搂着他亲了一口,动作太过突然以至于床板不堪重负的响了一声,她语带兴奋:“还有那对耳环……”
谢明允摇头就是拒绝:“这个不行,我没耳洞。”
苏言“哦”了一下便不再作声,心底却暗暗有了别的想法…….
第二日,苏言跟着苏母,进宫面圣。
说是“面圣”,其实是朝廷大臣自发的群聚探望,毕竟各大臣都巴不得第一时间知晓皇帝的情况,是小病小痛还是重病快死了,好让各部该办棺材的准备预算,该表演悲伤的备好生姜洋葱,来一场五十年一遭的苦情大戏。
——不过更重要的是,站队。
总得探探口风,看皇帝生死关头想法是不是有所变化,说不定一朝清醒或是头昏,趁着最后一丝意识犹存,赶快地立旨换太女,这种事情古往今来频频有之,不是什么稀奇事,天下百姓能够见怪不怪,但众位站了阵营的大臣却难以袖手观之。
权力福祸,漩涡中心,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苏言瞎操心地为皇帝捏了一把冷汗,顿时有些隐隐的同情,转而又想到自己这番前途未定,实打实地为自己叹了口气。
丞相母亲侧目看她,老神在在地咳了一声:“怎么,这就慌了?”
眉心一跳又堪堪压下,苏言问出多日的疑虑:“母亲,不论往后哪位皇女即位,少不了要对我们苏家打压,其中皇太女尤甚,您就完全不担心?”
“怎么可能全无后顾之忧,”苏母嗤笑一声,道:“苏家势大,已然到了可以左右朝纲的地步,但至于你么……”
苏言立即回问:“我怎么了?”
这当了一辈子丞相的人不慌不忙,仿佛容易被人盯上的根本不是她一般,含糊道:“反正有你在,你说的那些……绝不会发生。”
苏言皱起眉头:“?”
什么叫有她在,苏府就不会有任何事情,这是哪儿来的狂妄信心,编话本都不带这么来的。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殿外,众臣齐齐整整地站成了两排,一个个眼底青黑面容憔悴,活像是被不知哪儿来的妖精掏空了身体底子,苏言抿着嘴没笑,被苏母淡淡地扫了一眼。
苏言:“……”
好的,这就装。
于是,她面色一沉,一瞬间仿佛和这些一脸丧气的大臣们融为一体,分不清谁脸上的哀戚更重一分半分。
兴许是演得太过逼真,身旁走过的一个小侍女一脸怪异地看了看她,苏言视而不见,在殿外排到众臣后面,低下头,帽檐遮着面,只不过身形在一众苍老弯曲的脊梁中显得格外挺拔,清秀出奇。
没过多久,一侍女宣旨召诸位进殿。
苏言抬步跟上,尚未踩进殿门,就先听到了一句苍老浑浊的咳声,仿佛与肺腑共震荡,似有灰尘扬起——尽管苏言明知这金殿一尘不染,碧光辉煌。
走近后才发现,二皇女居然跪在床边,苏言心底一个咯噔,心说这时候居然让有夺位之心的女儿待在身侧,老狐狸莫不是病昏了头,真以为皇太女幼稚无为,这二皇女便是什么可依托的女儿?
“咳!”
声音将苏言扯出繁乱心绪,侍女脚步慌乱地跑过去给这位未知病况的皇上擦拭,却被那只毫无力气的手一挥,挡住了。
众大臣齐刷刷地跪拜,
皇帝的声音从帐内响起:“为进,你过来。”
前面的苏母起身过去,苏言才慢半拍地想起,苏母名苏守,字为进。
至于两人说了些什么,苏言在后面听不太清楚,但想来不会是太过私密的事情,毕竟这么多臣子在这儿看着听着,总有前边的耳灵眼顺能听见。
她只听见最后那一句伴随着咳嗽的:“交给你了。”
不少臣子或许一样摸不着头脑,但没人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问,想来心底都多少对这位陛下的病况有了了解——重病。
苏言暗自琢磨,重病忽来未必是一朝之功,说不准先前就有所预兆,只不过皇帝心有打算,一律藏了下来罢了。
此时,苏母转过身,面无表情道:“传陛下口谕,此后五日,由我暂代朝政,待圣上病情好转再另作打算。”
此话一出,众人惊了,满室无一人吭声,却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一旁离得近早就听到两人商量的二皇女,更是不知何时已然青白了一张脸,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亲生母亲。
——堂堂皇帝,竟然放着自己两个女儿不用,却让外人暂代朝纲?
这是有多不信任自己的两个女儿!
还是说……陛下看重自己这位发小手足,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众人心下有异议,却不好表露,本来陛下就不是什么温和性子,万一这紧要关头被哪位抗议的大臣气了一把,顿时昏过去或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算那大臣不当场以头撞地自。杀谢罪,也得被其他人喷个狗血淋头,此生再不能入官场。
比起什么祖宗规矩,显然还是命重要。
故而这一桩震古骇今的职权转让,居然就这样无一人异议地,通过了。
苏言惊了,虽然……但是……
苏母为官的年数和皇帝在位的时间一般长,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合规矩,就算是皇帝给的殊荣也该婉拒,而非站在这风口浪尖下,凭白给了他人把柄。
众臣不敢违背陛下,却未必会给苏母这个丞相面子。
但苏母此人,老狐狸一只,怎会想不到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能的隐患,想来不过是利大于弊,有所图谋才会坦然受之。
除非……
苏言心底骤然升起一个胆大惊天的想法,还未成型却被一声浑浊的话打得散灭。
——帐内皇帝忽然开口道:“丞相嫡女,苏言,少有才识,可辅丞相理政。”
苏言:!?
作者有话要说:更啦,电脑还没好,有点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