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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在某一刻成了熔炉或是炼狱,一把火将人焚毁殆尽。
刀刺到沈禾柠背上,顺势向下滑动,就紧跟着受到阻碍,割上薄时予护住她的坚硬手臂,刀尖扯破白大褂和衬衫,把两人的血混在一起,浸湿刺眼的白色。
薄时予把沈禾柠紧搂到怀里,眼中血色能将人挫骨扬灰,他顺着刀柄一把攥住男人手腕,折声淹没在惨叫里,继而狠重踢开男人的膝盖,男人扑通歪倒,还在不分青红皂白地叫喊。
旁边的人一齐拥上来七手八脚把他摁住,保安闻讯紧急冲上楼,但那把刀已然染了血。
薄时予手掌压在沈禾柠的蝴蝶骨上,被弄坏的衣服间渗着黏腻的鲜红,到处是尖叫和呼救,医护们都跑过来处理照料,轮椅旁边的冯医生早已面无人色,吓得跌倒在地,不停颤声重复“对不起”。
有人胆战心惊叫了一声“薄医生”,对上的,是平日温雅冷静的那个人,能将人生吞的双瞳-
沈禾柠就是当时头昏了,疼痛惊吓加上过于激烈的情绪,导致了一小段的不清醒。
警方到的很快,简单问询过程以后,那个发疯的肇事者被带走关押。
等沈禾柠被送到诊疗室里,外套被一双冰冷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剥开,拉下她里面针织衫的拉链,轻轻扯到右边肩膀以下的时候,刺痛让她彻底清醒过来,混沌的脑中也完全清明了。
她睁开眼,侧过头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男人染血的左边小臂。
白大褂狰狞的一道口子,里面皮肤的血迹半干涸着,根本没有处理,还在朝外渗。
就是这只手臂,在最及时的一刻把她揽住,替她承担了大部分伤害。
沈禾柠的后怕这时候才无休止地漫上来,她忽略了背上的疼,转身环住薄时予的腰,沙哑不堪问:“哥,你有没有事,手臂严重吗,除了这里,还有哪受伤了!”
薄时予不说话,按住她不老实的身体。
沈禾柠艰难抬头,看到他睫毛错落,掩着什么不让她看到。
她固执地抓过他,想检查清楚,紧接着就撞上他血色斑斑的眼睛,里面的暴戾阴鸷还没能完全散开,漆黑森冷,像浓稠将人吞噬的沼泽,她却鼻子一酸。
她贴到他胸前,听着里面震得人酸麻的跳动,急促说:“我没事,除了肩胛那里有一点疼,别的伤都是你给我挡了,我真的不难受,没有危险,好好的在这儿,不会出问题。”
“哥你放心,你看看我,”她仰脸盯着他,“只是一场意外,我庆幸我及时过来了,我们两个现在都安全,你别慌,我在呢。”
薄时予依然不说话,黑瞳里的泥沼几乎要顺着眼窝溢出,他按着沈禾柠露出来的雪白肩胛,仔细给她处理那道伤口,全然不记得自己的手臂。
沈禾柠心惊又心疼,难过到无以复加,她忍着让他上完药包好,立即控制住他左臂,大喊叫来外面守着不敢进的其他医生。
医生们战战兢兢,也都后怕得厉害,又满心歉疚,急忙挤上来给薄时予看伤,仗着沈禾柠就在跟前,薄老师暂时不会动怒,虽然恐惧也都憋住了,最快速度给他清理干净。
“太好了没伤到神经,只是皮外伤,沈小姐也是轻伤,都没事,”同科的医生内疚红着眼,“这要是出了事,我们都——”
薄时予一言不发,也对自己那道一手长的豁口毫无感觉,他给沈禾柠把衣服拢好,拿自己大衣裹在她身上,给她戴上帽子口罩,护得严严实实,抱到怀里离开诊疗室,眼里根本已经不存在其他的。
江原面无人色,早就带人等在外面,见他出来,赶紧迎上来,抖着声音低低问:“时哥,我们去哪。”
事情一发生他就知道不简单,目的当然也不止是一场普通的医闹,时哥当然也意识到了,比他更清楚。
时哥一直全力维护的是沈禾柠的安全,确保了她的一切,但真正矛头对准的,实际是他自己。
至高的那个位置并不是好坐的,一个身残的年轻掌权者,背后的暗涌从来不少,何况今天他相当于把婚事都尘埃落定,只是他不在乎也无所畏惧,但谁能料到,那个被保护到严丝合缝的小姑娘,会在其他人都本能躲避的时候,直接冲上去,做了他的屏障。
就算背地操纵的人想以医闹发酵出再大的事,如今恐怕也要失策了。
江原太了解了,时哥要抓到人不难,能千刀万剐了,只是现在……
“回家。”
哪也不去,带她回家。
沈禾柠总算听到薄时予开口说话了,两个字沉暗得废了好大力气才听清,她托着他包扎的左臂,心里明白现在嘴上安慰再多都没有实际用处,他还浸在刀刺来那一刻的旋涡里。
接近深夜,路上已经没什么车流,江原开得快,没一会儿就到了城南公馆的地下车库,他想把人送上去,但触到薄时予的目光,还是知趣地退后,看着薄时予坚持把沈禾柠拢到腿上,慢慢进电梯上楼。
家里温度很高,不像外面那么冷,沈禾柠身上裹的几层衣服就明显厚了,发迹隐隐出了很薄一层汗。
哥哥还没走出来,她又何尝不是,只是不能让他更担心,强行让自己镇静。
她呼吸始终很急,难以平缓下来,等被薄时予送进一楼卧室,要被放到床上,她才固执地搂住他:“不要,身上都是汗,想洗洗。”
薄时予低头看她,咽喉像被无形的手扼着:“有伤,不能洗。”
“那擦擦好不好,”她软着嗓子央求,“都在外面折腾一天了,哥,你手臂也伤了,不能沾水,我也帮你。”
等不到回答,沈禾柠抬起头,盯着他半垂的眼睛:“我们俩……都只有对方,你该碰的,该看的,也都有过了,还顾虑什么,你不给我擦,我也会自己去,到时候伤口弄湿再变得更严重,那我——”
后面的话被他唇舌吞噬。
卧室里温度似乎更高,沈禾柠手脚都在忍不住微微向内蜷着,薄时予缓缓抬起唇,把她放到床边,低声说:“我去准备水。”
沈禾柠赤着脚,脱掉身上的厚重外套,站在地板上努力深呼吸,轻手蹑脚去客厅找到自己的包,从最里面隔层中,摸出一个隐秘的小包装盒子。
她藏进手里,听着浴室水声,尽力保持着冷静,想去抽屉里给哥哥拿睡衣,却在拉开的时候,看到一盒崭新的,几乎同样的东西。
沈禾柠愣了愣,想笑又想哭,眼眶红着,潮湿在里面四溢。
他多想啊,他都不知道想了多长时间,只是总把她金娇玉贵捧着,怕她疼,怕她年纪小,怕她胆怯,怕她紧张,怕那么无止尽的东西。
他却从不怕自己难受。
那些渴望欲求,都被死死压着,在他伤痕累累的躯体里沉默沸腾。
浴室里放了热水,到处都是氤氲的雾,连镜面都模糊不清,沈禾柠赤着脚走进去,用毛巾浸透了水,揉到半湿,贴上男人筋络隆起的颈边。
他身上还穿着被割破的衬衫,她坐在浴缸边沿上,认真给他一颗颗解开扣子,那条湿漉漉的毛巾就滑到心口,水珠滚下去,流过紧绷胸腹,直至没进腰际。
沈禾柠的手继续要伸向阴影,被薄时予用力握住,他嗓音不能连贯:“柠柠,你受伤了。”
“这算什么伤,”她哽咽说,“你的伤都比我重。”
她忍不住转过去,把身上系着带子的睡袍敞开,柔软布料从肩上滑下,把那块并不夸张的纱布露给他看。
连同纤薄雪白的整个后脊,从发根脖颈,到浅浅腰窝。
沈禾柠被热气蒸的微微泛红,她把毛巾递给他,塞到他手里:“哥,你帮帮我。”
然而落在凹陷脊柱上的,并不是沾水的毛巾,是柔软滚烫的热度。
沈禾柠心跳乱了,抓着浴缸边的手一滑,半跌进水里,胸口以下都湿透,堪堪没有沾到背后的伤口,随即她就被一双手不由分说提起来,湿淋淋地拽到怀里。
他长裤也被连累,到处都是淋漓的深色。
沈禾柠双膝分在他两侧,向前倒,半摔在他身上,轮椅被带的轻微往后退,在地面上发出磨人的声响。
薄时予掐住她腰,制着她的动作,眼中压着的火光被撬开边角,眨眼间烧得燎原。
他暗哑说:“柠柠,我现在没有拐杖,地上都是水,我站起来都可能会摔倒,这间浴室里,我只能坐在一把轮椅上,就算这样,你也——”
“就算这样,你也是薄时予,”沈禾柠忽然忍不住流泪,直勾勾看他,“就算这样,你还在把我当需要精心呵护的瓷器。”
“我不是,”她说,“我也是你的巢,是你的屏障,我背上的这道伤口留了疤,永远都能和你手臂上的连成一条完整的线,是你再也磨不掉的烙印了。”
沈禾柠哭着问:“还是你嫌我小,怕对我负不起责,或者干脆就没打算跟我一辈子——”
这样的话是最不堪容忍的刺激。
最后清醒的时刻,她近距离看到男人被彻底烧毁的样子,齿间只剩下闷闷的“唔”声,眼泪被吮掉,唇舌被侵袭到失去知觉,理智化成灰,所有漂浮的雾气都来蒙住她的眼睛,跟汗和泪混成一起,蜿蜒流下。
她却能认清他的眼睛,填满她的倒影,又像被疯狂压碎成漫天粉末。
膝盖撑得又麻又痒,轮椅从未经受,发出轻微声响来,迅速被掩盖在其他痕迹中。
沈禾柠一直无意识的掉泪,早已经分不清究竟因为什么,只是她咬着唇仰起脖颈的一刻,滑到下巴上的水珠被珍爱舔吮。
男人清冷的嗓音一片狼藉,绞满裂纹和沙砾,扭曲着,也在滚沸中极致地蛊惑着:“柠柠听话,放松一点,哥哥……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