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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半个月。时年一直带着杨广在北京城各处游玩。
杨广说,要待到他觉得合适的时候,时年不知道这个“合适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但在那晚两人在商场里的谈话后。时年忽然改变了想法。
她不想再去纠结、焦虑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走,至少现在不想。既然他说了对这个世界好奇,那么至少,她要先陪着他亲自、好好去感受一下这个世界。
古代人最好奇的。当然是现代的繁华。首先不能错过就是西单、王府井、三里屯这些北京城最繁华的商业中心。
一幢又一幢的高楼,一个又一个的名店,寸土寸金。触目所及俱是奢侈。这是北京最贵的地方,和这里比起来。那晚杨广参观过的那个六环外的小商圈就实在不够瞧了。
暮色降临的时候。两人站在天桥上。看下面川流不息的车道。灯光闪烁,汇聚成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河流。
时年还在感慨这场面的壮观,杨广却又望向对面一栋大厦。那是这附近最高的建筑,足足有几十层,外面是玻璃幕墙,一眼望去晶莹剔透。在夜色中直刺云霄。
时年忽然想起一首词,“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还没开口。旁边杨广已经轻声道:“像诗文里的琼楼玉宇。”
两人也去了南锣鼓巷。
这是时年每次有外地朋友来北京,都会领着去玩一圈的固定景点,当时以为她招待的最远的朋友也就是来自新疆的网友了,谁能想到有一天还会领去一个来自一千多年前的跨时空游客……
南锣鼓巷的人永远那么多,两人挤在当中,顺着人流往前走。杨广穿着灰色羽绒服,头戴鸭舌帽,脸还戴了个口罩。这打扮让时年很安心。
吸取那晚他一身古装逛商场引发围观的惨痛教训,再出门时年准备充分,给杨广搞了全套装备,并三令五申没有她的允许绝不能随便露脸,免得万一撞上熟人不好解释。
杨广一直很配合,但吃东西的时候口罩还是得摘一下。时年买了南锣有名的吉事果,一大份冰淇淋装在折成三角的纸袋里,上面淋了果酱,用现炸的吉事果蘸着吃。时年很喜欢这个,大冬天也能一个人能吃完一份。
她热情地跟杨广推荐,“我跟你讲,南锣有很多好吃的,但我觉得都比不上这个吉事果。今天正好陛下也在,做个见证,我正式敕封它为‘南锣之光’,晓谕天下!”
大隋皇帝陛下看了她一眼,也拿起一根尝了尝,不过他没有点评这“南锣之光”够不够格,而是道:“昔年卫懿公好鹤成痴,给仙鹤册封官位、发放俸禄,致使后来民心离散、身死国灭。我看你倒很有当昏君的潜质。”
时年对这嘲讽不为所动。昏君就昏君咯,反正我们现在是人民民主专政的社会主义国家,没有国可以给她亡!
他们还一起过了圣诞节。
也是因为圣诞节,她才猛地反应过来,光是现代世界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开始做这个工作时,是阳春三月,而现在,北京的初雪降临,圣诞了。
每年的圣诞气氛都很浓,商场里随处可见圣诞树,走在路上也能听到圣诞歌,处处张灯结彩。
时年给杨广解释,这是为了庆祝一个叫耶稣的圣人出生。
杨广很奇怪,“圣人的生辰,万寿节?你不是说你们没有皇帝吗?”
时年于是又给他解释耶稣是谁,不是皇帝,是一个外国的救世主。
杨广更加匪夷所思,“倾举国之力,给一个夷狄的圣人庆贺寿辰?原来你们竟是个附属国吗?”
时年被问住了,茫然了,在他惊讶、不解、甚至有点鄙夷的眼神里,终于跺脚道:“你说得对,我再也不过洋节了!”
除了感受现代文明,一些历史景点两人也没少去。
杨广想登长城,时年没有带他去游客众多的八达岭长城,而是选了人相对较少的慕田峪长城。
冬日的长城草木凋零,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只见山野苍茫,长城如一条卧龙,蜿蜒盘旋,仿佛下一瞬就要腾飞而起。
时年说:“这一段长城是明朝的时候修筑的,当时是为了抵御瓦剌的侵犯,拱卫京师和皇陵。不过现在我们国家抵御外敌早就不靠这种砖土垒起来的边防了,而且长城以北也是中国的领土,所以,它已经没有什么实际功用了,只是作为一个伟大的历史遗迹而存在,更多的是文化和观赏意义。”
就好像从前的紫禁城、如今的故宫,也早已没有皇亲贵族在里面居住,更不是平民百姓高不可攀的巍峨天阙,任何人只要花六十块钱买了门票都能进去参观。
时年和杨广走在紫禁城长长的甬道内,时年边走边讲解:“未央宫、大兴宫还有大明宫都毁在战火中了,大明宫还有一些宫墙地基遗存,另外两个是真的什么都没了,只剩块地。但紫禁城因为年代比较近,保留得很好。”
杨广当然对这紫禁城也不陌生,毕竟明清两朝他都亲自来过这里,但无论是朱厚照统治时期,还是雍正帝统治时期,这里对他来说的变化都不大,不过是换了一批主人和伺候的奴仆,别的即使过去了几百年,也没什么不同。
但如今却不一样。
他看着九重宫阙、红墙金瓦,这本是天子寝居之所,世间最威严之地,却不再有层层戍守的禁军、毕恭毕敬的宫人,取而代之的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有男有女,老少不同,大家打扮各异,口音也不相同,说说笑笑穿行在甬道和宫殿间。
人们的神色里没有他见惯了的对天家的崇敬畏惧,只有新奇,或者赞叹,像看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东西,时不时还有人举着一个据说叫“相机”的东西拍来拍去。
时年说:“这些人是游客,来这里就是参观游玩的,和大唐长安城的百姓每年上巳节去曲江边游玩是一样的。”
前方正好有个中年女人正举着大喇叭介绍面前这座宫殿从前住着哪位妃子,而她又曾经得过哪位皇帝的宠爱,旁边立刻有人附和,“我知道我知道!华妃嘛,《甄嬛传》里都演过的!”
这样的喧嚣热闹,杨广觉得,连上巳节时的曲江边也比不上。
时年总和他说,她生活的地方和他的世界不一样,他从前以为自己懂了,但直到这一刻才真的意识到,到底哪里不一样。
就像她说的,这里最珍贵的不是可以让黑夜亮如白昼的电灯,也不是耸入云霄、仿佛瑶台仙宫的高楼,更不是那些奇奇怪怪的美食和衣服,而是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庶民也能堂而皇之进入天子之地,没有跪拜和臣服,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穿着龙袍坐在龙椅上拍照,他就亲眼看到一个小男孩在父母的扶持下坐在龙椅上哈哈大笑。
他追逐一生的至尊之位,在这里不过是供戏耍玩乐的东西。
除此之外,这里还是那样的和平、安宁。
没有战争,没有饥饿。老有所依,幼有所养。
没有累累白骨冤死在河道上,没有万千征夫断送在沙场前。
一切美好得仿佛圣人书中所描绘过的大同世界。
而正因为是这样的世界,所以,她才不愿离开吧。
他终于明白。
夕阳西下,时年和杨广立在景山之巅,俯瞰金光里的紫禁城。
偶一回头,时年发现杨广好像走神了,问:“你在想什么?”
杨广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