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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迟萻踏出房门时,就看到院子里的蛮和影七,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影七作为一个影卫,平时习惯像个影子一样藏在暗处,极少像这般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整个人都十分僵硬。璀璨的朝阳光中,她的皮肤很白,是一种不健康的惨白,黑发黑眼黑衣,浓重的黑色衬得她那脸惨白而诡异。
蛮坐在桃花林里的亭子中,神色虽然温和,但却有几分微妙,特别是看到迟萻和司昂一前一后地走出来时,他的神色更微妙了。
“大人。”
看到她平安出现,影七松了口气,然后迟疑地看向她身边的大巫,眼神很是纠结。
迟萻无视她脸上的神色,语气温和地问道:“你去而复返,可是有什么事?”
影七僵硬地看着她,表情一言难尽,半晌方道:“属下……希望以后能继续跟着大人。”
迟萻看着她,没有说话。
影七固执地看着她,没有移开目光。
半晌,迟萻方才道:“你可知,宗家的打算?”
影七踌躇会儿,看了一眼旁边的蛮和司昂,隐晦地道:“知晓一些。”
“既然如此,你定然知道前路危险,我自是不怕的,但你的实力不足,只怕……”
影七眼里的光彩瞬间熄灭,整个人如同一尊没有生气的人偶,看得蛮有些不忍,不过在琢磨清楚迟萻话里的意思后,他的表情又变了几变,心中的猜测终于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得到应验。
司昂微微挑起眉,表情十分愉悦。
他同样明白迟萻话里的意思,为此龙心大悦,被她的决定所取悦了。
他的神色被蛮看在眼里,十分心塞。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的人族姑娘,他们天巫大人喜欢就喜欢,没什么,哪知道原本普通的姑娘在路上突然变成一位剑术高手。
这也没什么,毕竟人族对剑师的束缚没有灵图师的大,剑师更自由,爱去哪里就去哪里。可哪知道,一夕之间,突然发现这姑娘不是普通人,也不是剑师,而是个灵图师,还是人族那边宗家的灵图师,简直不能更糟糕。
能让一个拥有出色的隐匿之术的影卫称呼“大人”的,除了宗家的那几位令主外,也没有其他人了。
人族的灵图师宗家有四名令主,这四名令主中,只有白虎令之主是女子。
蛮想明白这些干系时,便觉得迟萻和天巫是不可能的了。
人族的宗家之人禁婚丧嫁娶,而他们的天巫怎么可能去给一个宗家的人当情人?想都别想。
半晌,响起影七坚定的声音。
“属下说过,属下是您的影卫,并非宗家的影卫,不管您在何处,必定随行。”
迟萻看着她,对上她不再死寂的明亮眸子,突然笑起来。
迟萻如果想要赢得一个人的好感时,会笑得非常温暖亲切,纵使心肠再硬的人,也会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影七从来没见她笑成这般,一时间不禁愣住。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位大人真的变了好多。
不,或者说,在她的记忆被人封印,在巫族的雅格部落醒来时,她就变了。
“影七,既然你想跟着我,那就跟着吧。”迟萻温和地说道,没有再拒绝。
影七双眼迸射出明亮的光芒,高兴地应一声。
就在影七习惯性地想要将自己藏匿起来时,迟萻道:“不过,以后你就不再是影卫,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不需要将自己藏起来。”
影七不解地看她,如果她不当影卫,她能干什么?
迟萻没有回答,她将一个乾纳袋给她,并且递过去一张纸,说道:“我有些事情需要你去办,都写在这里,去吧。”
影七应一声,很快便消失在桃花林里。
影七离开后,迟萻转头看向蛮。
蛮对上她的视线,表情十分僵硬,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
司昂没管他的下属,对迟萻道:“今天想去哪里玩?”
迟萻歪首看他,发现他是认真地询问自己想去哪里玩,忍不住噗的一声笑起来,说道:“那就去北边吃黏果糕吧。”
司昂嗯一声,很自然地向蛮要了灵币,然后牵着她一起离开。
隐隐的,还能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打算出门了呢。”
“为什么不出?又不是我理亏,当然,如果再遇到不长眼睛的,直接抽回来!你抽,我设结界。”
“好啊!”
蛮看着两人消失在转角处的背影,忍不住抹了把脸,觉得他们天巫大人的情路坎坷。
两人在外玩了一天,没有遇到什么不长眼睛的人,迟萻挺可惜的。
她还想试验一下司昂的结界,到时候抽了人时,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青溪涧的执法堂的人过来。
见她一脸可惜,某人心里又不爽了,“难不成你还想见那个什么皇子?别忘记了你当初灵毒发作时的痛苦,就是他们害的。”
天巫大人努力地挑起她对左丘航的恶意。
迟萻回想那时灵毒发作的痛苦,猛地打个冷颤,说道:“你说得对,我才不想见他,下次再见到他,一定捅他几剑!”
“捅几剑算什么?看他皮糙肉厚的,根本不怕这种皮肉伤。打人打脸,骂人揭短,打击敌人,要打击到对方的软肋。”天巫大人继续淡定地给她出坏主意,“我看他最重视的有两样,其中一样是东临国的皇位,便让他永远也得不到皇位。”
迟萻受教地点头,这位天巫大人果然是变异的,一肚子坏水,和纯良的巫族一点也不同。
“那另一样是什么?”迟萻问道。
司昂转头看她,抬着下巴,冷笑一声,“明知故问,自然是你。”
迟萻一看他这种睥睨的傲傲样,心知要糟,听到他的话,果然如此,这人还在吃醋呢。
于是明智地不再提那个左丘航。
在青溪涧玩了几天,将想尝的美食都尝过,要捎带给松萝的也打包好塞乾纳袋,接下来的日子,迟萻便不再出门,而是窝在屋子里,每天专心地研究灵图。
左丘航也没有过来找虐,似乎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
研究灵图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半个月就消逝。
随着除鬼大会即将到来,整个青溪涧越发的热闹,同时整个山谷里的气氛也变了,添了几分紧绷。
迟萻从蛮那里知道,人族面临鬼族地盘的边陲战场,战事越来越吃紧,形势对人族越来越不利,这次召开除鬼大会,其实也是人族势力的划分,以及商量将谁送去当炮灰,可以预见这场会议的热闹程度。
至于巫族,其实就是走个过场的。
蛮告诉她这事的时候,一直盯着她,慢吞吞地道:“听说人族灵图师的宗家四位令主都会出席,不知道届时阿萻姑娘是和我们一起,还是……”
“当然是和你们一起。”迟萻毫不迟疑地道。
蛮一直悬着的心瞬间落定,整个人都轻松不少,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说道:“阿萻姑娘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尽管说,我们巫族虽然人少,但对上人族,却从来不惧的。”
说这话的时候,蛮整个人豪情满怀,俊雅的脸庞格外的好看。
迟萻忍不住想笑,果然有什么样的天巫,就有什么样的追随者,像蛮这种性格纯良的巫族,竟然也能说出这种话,可见平时司昂的言行举止对他们造成的影响。
迟萻一脸笑容地应下了。
而迟萻的麻烦,很快就到来。
也不是迟萻的麻烦,而是她故意去惹的麻烦。
当影七过来通知她,宗家的灵图师们即将抵达青溪涧时,迟萻马上抄起剑,对影七道:“走,我们去搞事。”
司昂:“……”
蛮:“……”
两个巫族就见她风风火火地回房,换了一身女剑师的衣服,同时将一个幕篱戴上,顺手摸了一块纱巾掩面。
影七:“……”
司昂站起身,问道:“你要去哪里搞事?”
“就在谷口吧。”迟萻一边将剑悬到腰间,一边双眼亮晶晶地看他,“你要去么?”
“当然。”司昂应一声,施施然地跟着她出门。
蛮见状,忍不住叹口气,一抚巫神袍的袖子,起身去隔壁找大巫伊达他们。
天巫要搞事了,他们总不能干看着吧。
迟萻和司昂出门后,便坐上影七驾来的一辆城内使用的马车,朝青溪涧谷口而去。
马车来到青溪涧的谷口前,影七将车子停在附近的空地,然后将头上戴的帷帽微微拉低,遮住自己的面容。
迟萻和司昂坐在马车里,并没有急着出去。
她拎起影七准备好的茶水,给两人倒茶,一边笑盈盈地对司昂道:“能让一位天巫特地等在这里迎接,也是他们的荣幸。”
为着这荣幸,怎么着也要付出点代价吧。
司昂瞥她一眼,“那你岂不是更荣幸,能让一位天巫陪着你一起搞事,天天给你搞。”
迟萻正在喝茶,听到这话,差点就喷了。
她咳嗽一声,脸蛋有些红,小声道:“出门在外,你能不能正经点?”
天巫大人哼一声,斜睨她一眼,眼波流转,魔魅天成,“只有你听到,怕什么?”
迟萻无言以对。
三人等得有点久,迟萻不禁问道:“影七,他们怎么还没来?”
影七也不知道,只好去问了下,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原来是宗家的人快到青溪涧时,没想到竟然遇到鬼族的伏击,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
迟萻听罢,忍不住蹙起眉,看向司昂,问道:“宗家四位令主一同前来,除了迟慕外,其余三名令主可不是那种不济事之人,难不成鬼族在周围伏击,他们都不知道?”
司昂放下手中的茶盏,冷淡地道:“不过是作戏给人看的。”
给谁看?当然是给青溪涧的皇级剑师看的。
迟萻抚额,不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的,真是逊毙了。
如此又等了半个时辰,听到影七的暗号后,迟萻将面纱戴上,抓着剑欢快地出去了。
司昂从马车里走出来,跟在她身后,看她的样子,忍不住摇头。
或许没有记忆也好,她不用体验到背叛的痛苦,才能对这些事情坦然而对,不会因此痛苦失望,徒增烦恼。
灵图师作为人族中两大势力阵营之一,此次前来青溪涧,自然是声势浩大。
特别是宗家的四位令主一起同行,出行的仗势十分热闹,半空中飘荡的宗家的黑底灵符旌旗极为醒目。
因为先前遇到鬼族伏击一事,此时整支队伍十分肃穆,不见一丝人声。
队伍在青溪涧的谷口前停下来时,宗家的一名管事过来同青溪涧门口相迎的人交涉,对方正准备打开谷口的阵门,让宗家与会的队伍进来之时,突然一个刺客从天而降。
那刺客手持着剑,朝宗家的白虎令之主所乘坐的荒兽车而去。
一剑蔽日!
在场所有人看到那一剑时,皆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个词。
灿烂的光线下,那剑势如破竹,如同撕裂烈日,摧毁一切,朝荒兽车而去。
剑芒即将撕破荒兽车时,突然一道灵光从车内爆散开,堪堪挡住这一剑,但却挡不住第二剑,在第二剑到来之时,车身四裂开来,碎屑纷飞,露出车内的人。
车内的人端坐其中,浑然不惧,风华绝代,气势凛冽。
她穿着一身华服,乌发如云堆积在身后,一张半掩在精致面纱后的面容,隐约可见那美丽的轮廓。此时因为被冒犯,双眼堆积着怒火,如那烈日蚀金,格外美丽。
“何人胆敢冒犯宗家白虎之主?!”
一声喝斥,十几名剑师及灵图师上前,围住荒兽车,朝不远处的刺客怒目而视。
面戴白纱的白虎之主看清楚那手持长剑、头戴幕篱的刺客时,突然身体一震,双眼露出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