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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念月分完了“赃”,方才用起了膳。
宫中的御厨果真是法子多、花样多,比较起钟家府上做的,摆在她跟前的着实要好吃多了。
因而钟念月低下头吃得极为认真。
孟公公见了模样,不由暗暗嘀咕,刚才怕是自己想多了。
姑娘都分了东西给陛下了,哪里还有什么多的心思呢?没准儿是真当陛下就喜欢那些个风雅之物呢?
“味道如何?”晋朔帝问。
钟念月吃得头也不抬:“若是能借我一个厨子回家便好了。”
孟公公听了一笑,心下都不由生出三分成就感。
宫里头的御厨再如何厉害,他跟着陛下倒也有幸得了几回赏赐,吃来吃去,便也习惯了,觉不出什么新鲜花样了。
他觑了觑晋朔帝的神色,扬起笑脸道:“这借是不能外借的,不合规矩。但姑娘可以日日来吃啊。”
钟念月心道皇宫又不是菜市场,还日日来?
到底还是食量不大,纵使胃口再好,钟念月吃了没多久,便也还是缓缓放下了筷子。“有些撑着了。”钟念月恹恹道。
“不妨事,姑娘在殿里走一走。此处比惠妃宫中宽敞许多。”孟公公忙道。
这就是将用膳的地点,改到这么陌生的地方来的原因吗?
钟念月迷惑地抬起头。
钟念月用完膳,那厢书容才得以被放进殿门。
沾了姑娘的光,她这辈子不仅跨进了皇宫的大门,竟然还在里头蹭了一顿晚膳。怕是她全家人做梦也想不到的。
原本战战兢兢,畏惧得要命的书容,这会儿倒也只剩下了激动了。
等跨进门,书容仍旧是不敢看陛下和那孟公公的,但无妨,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扶住钟念月,便陪着自家姑娘在殿内走动了起来。
钟念月一边走一边问孟公公:“什么时辰了?”
孟公公道:“戌时……该要亥时了。”
钟念月惊了一跳:“这么晚了?”“轿子可备好了?”
孟公公又笑了起来:“惠妃娘娘一早便遣了人去钟府,说是姑娘今个儿不回去了。”
钟念月张张嘴。
可真有你的惠妃!
就这样想演一个好姨母?
孟公公都打了一肚子的腹稿了,什么外头风雪大啊,什么今日陛下还叫御膳房备下了宵夜啊……
还不等他开口呢。
钟念月便爽快地一点头:“那我今日宿在何处?此处么?”她舔了舔,歪头看着孟公公,笑得一派天真无邪:“今日陛下也要将床榻让给我睡么?”
往日在清水县时,便是钟念月睡晋朔帝的床,而晋朔帝屈于那张窄窄的榻上。
今个儿……今个儿摆在殿里的可是正儿八经的龙床。
孟公公哭笑不得,心道便也只有钟家姑娘敢这样问了。
“那自是不成的,但陛下命我等将暖阁收拾出来了。姑娘在暖阁里睡好不好?里头一早就暖好了,那被子还染了香,安神用的。姑娘一觉饱饱地睡到天亮……”
暖阁听着就挺暖的。
钟念月自然也不挑剔。
那厢宫人们将残羹冷炙都收拾了,钟念月便也有些累了。她随意挑了处软榻,倚坐下来,懒洋洋地,怀里还扣了只靠枕。
再抬眸往晋朔帝那边望去,他那桌案前已经又堆起奏折书本了,灯火点在一旁,闪烁跃动。
钟念月都禁不住咂嘴感叹。
这样忙的么?
也不知原着里,祁瀚身为太子,又哪里来的那样多的功夫,一会儿为女主出这个头,一会儿又为女主出那个头,还要费心思铲除这个敌手,那个敌手。
钟念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瞧着瞧着便忍不住生了困意。
她忙唤来了宫人。
这殿内伺候的宫人都是第一回见她,小心翼翼地为她打来了水,服侍着她洗漱了,连拆头发时都生怕扯落半根似的。
宫人低声问:“姑娘沐浴么?”
孟公公一拍掌心,道:“倒是疏漏了,这宫里没有姑娘能穿的衣裳。”
钟念月摇摇头:“忍一日也无妨。”
何况这样冷,倒也不曾出什么汗。
钟念月心下不喜太子,但这会儿倒也不想打搅了晋朔帝,便也不同他说话了,只自个儿拎了拎裙摆,便要往外走:“暖阁在哪里?”
“姑娘走错了,是这面。姑娘随奴婢来。”宫人连忙领路在前,心里暗自嘀咕这位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却是好大的脸面!走时都不必同陛下说一声“告退”。
那暖阁里果真已经布置得温暖如春了,被子也是又轻又软的,与钟府上的大不相同。与清水县时的艰苦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钟念月拢着被子,咂咂嘴道:“皇宫里倒是真不错,比起别的地方是要舒服了许多。日后还可以多来几回。”
书容这会儿多少都有一分麻木了,再不怀疑姑娘能自由出入皇宫了。
还有什么是姑娘做不到的呢?
此时孟公公还伺候在晋朔帝身旁,并不在这暖阁中,否则听见了钟念月的话,便该要欢欢喜喜地接话了。
这暖阁里的宫人都陌生得很,听见钟念月的话,便也只是眉尾动了动。心下暗暗道,每个人都这样想呢……却没有一个人真那样自如,说多来几回,便来几回的。
晋朔帝忙到亥时三刻,方才丢开了手边的事务。
他也并未立即休息,而是先换了一身劲装,还要到宫中设下的演武场,练一番拳脚枪马。
这便与坐在桌案前、龙椅上那矜贵文气的帝王,成了两个人。
孟公公早习惯了这般。
若非如此,这做皇帝这样累,又哪里是谁轻易扛得下来的呢?
只是今个儿望着晋朔帝的身影。
孟公公一个脱口而出:“若是姑娘也在便好了。”
晋朔帝暂且收住了动作,甩手将长枪插了回去:“嗯”
孟公公讪讪笑道:“奴婢胡说的……奴婢也只是想着,像姑娘这般年纪的,应该很喜欢看这样的……”越往下说孟公公越觉得说错了话,恨不得掌自己的嘴。
这不是把陛下说成耍把戏的了么?
这话才说到一半呢,倒是还不等晋朔帝出声罚他,那厢便有宫人疾步跑来,急了一头的大汗。在冬日里这样一番走动,整张脸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急的,都通红了。
“陛下。”他见了晋朔帝先是仓皇地结巴了下,随后便道:“那位姑娘似是不大舒坦……”
这宫人原本是不打算来的。
只因那位姑娘只是倚着床榻皱起了眉心,揉着腹间,道:“好像真是吃多了……”
宫女们便围坐在床边给她揉肚皮。
谁也不敢拿这样的事去叨扰陛下。
还是他想来想去,一狠心,径直跑到了这里来。
也不知晓是赌错了还是……
“回去。”晋朔帝当下便道。
也不等一旁的宫人反应过来,晋朔帝便抬手取下了挂在架子上的披风。等这来报信的小太监一抬头,便只剩了陛下渐渐远去的高大身影了。
晋朔帝一边往前行,一边低声问:“那日太医如何说的?”
孟公公额上也出汗了,连声道:“那日明明说的是,姑娘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年纪小,也不知为何,早早有了些心思愁郁的症结,经了这么一回,须好好养着便是……”
晋朔帝到殿中的时候,钟念月已经吐过一回了。
悔不该吃多了。
钟念月这会儿嘴里含着茶水,一边漱口一边心想。
她高考时已经满了十八,自觉是个成年人的灵魂。这会儿听得人道了一声:“陛下。”
她倒难得有一分丢脸的羞意。
宫人话音落下,那厢便有身影近了。
钟念月吐得晕晕乎乎的,这会儿乍然抬头一眼望去,倒是差点认不出来。这番打扮与平日的晋朔帝,还有与在清水县时的也都不大相同。
玄色劲装,上面绣有金纹。腰带一扎,更显得肩宽腰窄,气势无端凌厉了几分。
钟念月丢脸归丢脸,嘴上却是不肯输的。
两回吐都跟吃扯上了关系。
最好是把这事含糊过去了才好。
晋朔帝方才一手扶住她的腰,将她半抱起来,她便顺手勾了下人家的腰带,道:“陛下腰细。”
一时间暖阁里的宫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连反应都不知该如何作。
倒是孟公公忍不住笑了。
还能这般说话,那便是没什么大碍了。
孟公公一下想起了上回,钟姑娘和三皇子打了架,被带到御前来。开口说的也是先夸陛下生得好看。
宫人们将头埋下去,生怕一会儿听着了什么不该听的话。
晋朔帝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抬手拽住了自己的腰带,将上头那鸽子蛋大小的宝石轻易地捏了下来,然后塞进了钟念月的掌心:“拿着罢。”
钟念月先是惊讶于他的力气之大。
这宝石可是牢牢镶嵌在上头的。
钟念月抿了下唇,心道,她又不是要他的腰带。
……不过既然都塞到她手里了。
钟念月手指攥紧,将那宝石抓住了,因而刚吐过,还眼泪汪汪的呢,她望着晋朔帝:“陛下真是好。”
谁会嫌多呢?
害。
晋朔帝眸光微动,神色都又温柔了一分。
他轻轻应了声:“嗯。”然后轻托住了钟念月的后颈,只觉得那难得的一腔柔情,如今都给这小姑娘了。
见他也不问自己是不是吃多了,撑吐了。
晋朔帝真不错!
钟念月心道。
本来不打算给人备寿礼的钟念月,这会儿都难得有一分良心发现,决心给人家备上那么一份了。
有了。
我入国子监以来,学着写的第一幅狗爬毛笔字便归你了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