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不想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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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奏折湿了一部分,黎挽皱眉喊来小钊子清理,纸张薄脆,清理完后可能还得晒一会儿才能写。

浪费时间。

黎挽心想,看向林寻声的眼神有毫不掩饰的不耐:“君后还有别的事吗?”

林寻声第一次这么紧张,本来只是想给她送碗莲子羹的,谁知道竟然又惹麻烦了,直接弄脏了奏折。

他双手绞在一起,神色不安,方才他想帮忙擦一下,可是被阻止了,心里便有些止不住的委屈起来。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小心才……”

“罢了,别说了,你回去吧,让朕清净清净,你若对朕处置了你宫里人心有不满,大可自己为他们将空缺补上,不必跑这一趟,左右朕也不可能收回成名。”

堂堂君后连这几百两都没有吗?

林寻声红唇紧抿,轻声嘟囔:“我只是问一问罢了,又没有说不满。”

那话里轻轻的埋怨,像是正常夫郎在与自己的妻主撒娇。

可他们不是正常妻夫,甚至,她连和离书都已经备好了。

林寻声这样同她说话,叫她有些无语。

她自然知道对方的转变是来自什么,无非就是昨夜突然发现她救过他,只为了那一点救命之恩。

林寻声放弃自己坚持几月的处子之身。

本来说什么也称病不让她碰,现下倒是积极的很。

黎挽觉得有些讽刺,怎就像是被他施舍了一样呢?

“没有不满也回去吧,朕还有要事要忙。”

黎挽说道,他已经占了太多时间了。

林寻声仍不想走,之前被自己压下的所有情绪,现在仿佛找到了一个发泄口,他原以为自己心里只有安王,可事实却是,面前的女子早就在他心里扎根了,只需他自己想明白,对方便能搭起小帐篷住下。

日日夜夜。

他会为了这人同别的男子说一句话而不喜,也会因为这人纳了贵侍而心神恍惚,摔伤了腿。

林寻声怔愣的看着黎挽,像是没听见她说话似的,过了会儿,他走向御书房边的小榻,轻轻坐下,红色的衣摆落在两边。

他两腿并拢,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竟有一份难得的乖巧。

只见林寻声抬起一双明亮的凤眼去瞧她,开口声音虽还有些清冷,却也十分绵软:“你忙你的便是,我就坐在这里等你,不会开口打扰的。”

他隐约明白,皇上是嫌他话多,觉得与他说话太浪费时间了。

黎挽脸黑,心想你坐在这便是个打扰,但到底没对他说出口,以林寻声的坚持与厚脸皮,她便是说了,他也不会走的。

江南水患厉害,黎挽拨了百万白银下去赈灾并修复河岸,然而百姓受损仍旧严重的很,各个地区的官员皆有上折子,黎挽光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就已经开始头疼了。

它们同林寻声是同等级的,都是她不想看见的东西。

黎挽忙碌,手中紫毫笔动作不停,林寻声倒真如他先前所说的,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那一袭红衣太过显眼,黎挽每每余光都能撇到,多少影响了些效率。

等日落薄暮了,她抬头,林寻声竟还是规规矩矩的坐着,只是一双眼睛不错看着她,叫人有些起鸡皮疙瘩。

黎挽桌边放着两碟奏折,上午的以及下午的。

明明下午时日更长,却硬生生短了上午的一半。

林寻声一见黎挽停下,就赶忙站起来凑过去:“皇上可累了?臣侍方才吩咐钊公公去给你沏了壶菊花茶,且润润嗓子?”

他今日对自己难得的殷勤,黎挽有些招架不住,又看他愈发靠近,她便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林寻声见状眸子一暗,只是转眼间又强颜欢笑起来,低头自发帮黎挽整理有些散乱的奏折。

黎挽沉着眸子看他,那日他将自己比作是女妓之事,由在眼前,恍若是昨日才发生过似的。

女妓,女妓,若非存心想羞辱她,怎会用上这样的词?

黎挽心冷的跟冰似的,冷眼看林寻声为她整理桌案,像看个陌路人。

虽她得了林寻声的处子身,但她是皇帝,林寻声是君后,这本在一开始就应该给她的,现在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罢了,君后被皇上休弃出宫仍是处子之身?那到底是谁不行,她不要面子的吗?

林寻声感受到头顶她的冷光,抿了抿唇,一时不敢抬头,他很怕看见她厌恶的模样。

谁能忍受被心爱之人厌恶呢?

林寻声攥紧了手,有些尖利的指甲将掌心戳的一片红。

过会儿才松开,假装沉静地继续整理桌案。

直到一页纸落进他眼里。

那纸被明黄的奏折压住,只露出一个边角,写了个和字。

林寻声心中不安,小心的将那奏折挪开,露出纸张全貌。

只见上头,赫然是和离书三字!

他愣在原地,模糊间想起,昨夜皇上是带着和离书去寻他的,她写了和离书,真心想与他和离,泪水缓缓模糊了林寻声双眼,他慌乱的伸手去擦,却越擦越多,怎么也擦不干净。

黎挽吓了一跳,只是整理个东西也能把自己弄哭?

“君后殿下,茶好了。”

正巧这时,小钊子端着林寻声吩咐的一盏菊花茶进来了。

林寻声正有些难过,又在她面前止不住的掉眼泪,怕再惹她不高兴。

小钊子进来也算是打破了沉默,林寻声抹了抹快要掉下来的眼泪,嘴里说了句:“本宫拿吧。”

紧接着便绕开桌案,往小钊子那边边走边伸手接茶盏。

“哎君后殿下,您别……”

“啊——”

小钊子说的不够及时,林寻声刚将杯子拿起,便被滚烫的杯壁烫的受不住了,一杯上好的菊花茶滚落在地面,杯子四分五裂,地上流淌着还冒热气的茶水。

空气一时静滞下来,林寻声缩着肩膀摩挲自己被烫到的手指,这下是哭也哭不出来了,只得小心翼翼抬头看黎挽,像是生怕她发火似的,率先说:“是这个茶太烫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以他对妻主的了解来看,她并不如此易怒。

黎挽只是有些无奈,她仰着头时忍不住想,是不是因为她夺嫡是杀了太多人,所以即使现在她不想杀人了,她以功德弥补阴司了,老天还是降下一个这样的君后来惩罚她?

可是如果我有错,可以用早死来惩罚我,而不是就这样给我一个林寻声。

黎挽抬头冷静完,低下头时便平静了许多,小钊子早拿了布条擦那地上的水迹,林寻声仍站在原处,无措的望着她。

那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同她那日在小巷救下他时一模一样,好像此时她只需说一句稍重的话,这人便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黎挽起了恶心,故意想看他哭的模样,眼眸刀锋般直直望向林寻声,开口言:“我朝历代国父,从无像你这般莽撞的,简直不堪大任,也不知晓林氏是如何教育出你这般的公子,基本礼仪也未学会吗?”她说他莽撞无礼,言语间甚至涉及了家族。

林寻声咬了咬唇,默默听完黎挽的训斥,果如她所想倏地红了眼眶,只是仍倔强的抬头看她,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教我,我都会改的,只要你说的,我都会去改,改不了就去学,不要和离好不好。”

他眼带祈求,模样看上去可怜极了。

小钊子只感觉自己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闻,什么?和离?!皇上要跟君后和离?这在我朝历史上可从未有过!

爹滴个乖乖哎,她知道了此等秘密,是不是会被皇上灭口了?

小钊子感觉自己脖子一凉,已经离死不远了。

幸好黎挽念旧,只是看了小钊子一眼,便说:“你去外面守着吧,里头不用你了。”

小钊子如蒙大赦,赶忙跑了。

房内便只有林寻声与黎挽两人。

黎挽模样有些冷,林寻声恍惚看着她,记忆中他刚入宫时,这人曾对他十分和善的笑着,曾关心他是否劳累,是对他极好,真心想同他做一世妻夫的。

若非他自以为是,认错了人,他该是世上最幸福的男子了。

只是一切伤害都已经造成,现在的他只能祈求皇上再给他一点机会,一点点就好了,他会学的,会变得合她心意的,会讨她欢喜的。

黎挽这才注意到那张被他翻出来的和离书,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笑了笑,当皇上是呼来喝去他想要什么就给什么的人?

“说和离求之不得的是你,现在说不要和离的也是你,林寻声,你便如此不将朕放在眼里吗?”

林寻声浑身颤了颤,快走几步到黎挽面前,过了会儿伸手想抱她,黎挽被惊的后退一步,一点儿没被他碰到。

低头间能看见,林寻声猩红的指尖。

林寻声伸出的手顿住,眼睫颤了颤。

“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抬眼时满眼的茫然,仍旧想牵一牵她。

黎挽这次没有动,被他两根手指握着宽长的衣袖。

林寻声低着头,脖颈纤长白皙,暴露在黎挽面前,他十分难受似的:“我不知道是你救了我,你不要跟我和离好吗,我一定会做好这个君后了,以后再也不会叫你生气了。”

他抬着头,狭长凤眼里满是认真。

黎挽嗤笑,更嫌了,她想起林寻声那句女妓,开口说的话都带了恶意:“君后因救命之恩便肯与朕同房,为了朕做个好君后,如此随意,岂不同小倌儿一样。”

林寻声呼吸一窒,神魂都震了震,原来,原来被心爱之人这般嫌恶,这般羞辱,是这种感觉啊,心痛至极,恨不得就此死去了……

而将难听话说出口的黎挽却有些后悔了,林寻声没有教养,她莫非也要跟着学吗?何必去辱他,平白失了自己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