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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龙舆行出宫没多久,皇帝就让沈茴乘单独的马车。他自己宣了两个爱妃来龙舆上相伴。
“多谢陛下恩典。”沈茴弯膝行礼,诚心道谢。
沈茴本就极厌恨皇帝,自那回的事儿,她只要一靠近皇帝就犯恶心。这趟南行路途遥遥,若一直与皇帝同乘,那可真是遭罪。
如今能自己坐一辆马车,想想就兴,一兴,沈茴脸上立刻添染几分笑意神采。她下意识想要遮掩欢喜。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指腹蹭了蹭手背,其上残留着裴徊光拇指拂过的触觉。
好像,没有必要遮掩欢喜。
沈茴下了龙舆,往单独的马车走去。皇帝望着沈茴娉娉婷婷身影,咽了口口水,垂涎之意溢于言表。这年,他想要什么女人都能得到。这还是头一遭遇到吃不到嘴里的女人。偏偏这个女人,还是他的皇后啊!名正言顺的皇后啊!
皇帝不禁后悔,倘若当初不是嫌皇后年纪小呆滞木讷无趣,让裴徊光帮他调教……
“唉!”皇帝叹了口气,他的皇后啊!
得召的两位美人笑脸盈盈地登上龙舆,一口一个“陛下”,紧挨着皇帝坐下。本是宫中出类拔萃的容貌,颇得皇帝喜欢,可皇帝眼前飘着沈茴的脸,再身侧的这两位美人,越越觉得难看。
此番南行,宫中妃嫔没有尽数带走。皇帝着实舍不得,昨天晚上将没能跟去的妃子们全召到元龙殿,挨个摸摸小手亲亲小嘴。
“唉!”皇帝又叹了口气。
“陛下怎么了?是不是奔波不适,劳累了?”
“陛下可是心情不好?嫔妾愿为陛下分忧……”
自个儿天仙似的皇后碰不得不说,大量美人还遗留在宫中不能带走……皇帝心里不畅快啊!等到了行宫,他要立刻选秀,广纳美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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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霆所料不错,连续几日坐在马车里赶路,的确是件挺痛苦的事情。十几日下来,沈茴懒懒靠在车壁,随着马车颠簸,她的身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纵使坐了好些层柔软的垫子,也觉得坐得不舒服。
沈茴想起了踩雪。
“当真温顺得很?像本宫这样从来没骑过马的人也不要紧?”沈茴掀开垂帘一角,望向面,与阿胖和阿瘦说话。
阿瘦笑嘻嘻地说:“娘娘放心。奴瞧过那小马,肯定不会出差错。温顺得呦,迈蹄子都斯斯文的,坐在上头定然稳当。”
沈茴心痒了。
阿瘦看出来,摆着笑脸说:“娘娘就放一百个心,奴给娘娘牵着踩雪,保准万无一失。”
阿瘦爱说话,语速也快,捡豆子似的。阿胖相反,整日沉默寡言。
沈茴犹豫了一下,指了指阿胖,要阿胖来牵马。
——阿胖的大体格子应该更能稳得住踩雪吧……?
裴徊光长指掀掀车窗垂帘,望着不远处的沈茴。
她站在一匹通体雪白的小马旁边,一手扶着沉月的小臂,一手提着裙角,跃跃欲试地踩在小凳子上,可是望着面前的马背,犹犹豫豫就是不敢迈腿坐上去。
阿瘦小跑着又搬来两个小凳子。先用一个小凳子放在摆在马侧的踩脚凳上,再将另外一个小凳子放在地面上,简陋地摆了个两层梯。他笑嘻嘻地说:“娘娘,这回够了。您放心踩上去。”
车队行得不算快,可也是往前走的。一妃嫔的马车已经超过沈茴往前边去了,她还杵在原地,不敢迈腿。偶尔有妃子掀开车窗前小帘,好奇地望过来。
沈茴为自己一时的心痒,后悔了。
踩雪瞧着温顺,都说它稳当,可是到底是活物呀!
灿珠看出来她露了怯,忍笑说:“虽然眼下晴空万里,保不准一会儿要起风。还是坐马车稳妥。”
沈茴刚要顺着说,忽觉得扶着自己的沉月松了手。
她疑惑望过去,撞见身后的裴徊光。
裴徊光摸了摸踩雪的鬓毛,说:“上马。”
不停有马车经过,往前走。沈茴轻咳一声,小声地说:“本宫忽然发觉这裙子实在不适合跨坐在马背上。”
“侧坐。”
侧坐?沈茴眼前顷刻间浮现自己从颠簸的马背上滑落下来,结结实实坐一腚墩的可笑样子。她疑惑地瞥了裴徊光一眼,到底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不愿与裴徊光有太多目光交碰。
不停有马车经过,沈茴实在不想杵在这儿耽搁太久,只好硬着头皮,将手搭在裴徊光的小臂上,踩着梯凳上去,终于侧坐在马背上。
不得不说,单是“坐上去”这一步,侧坐的确比跨坐要简单。只是刚一坐上去,沈茴紧张地整个身子都紧绷了。
往前一点,担心滑下去。往后一点,担心仰过去。
沈茴不明白为什么都说这马稳当,身下的踩雪分明在动啊!她眼睁睁着裴徊光扶她上马之后,向后退了一步,她脱口而出:“掌印给本宫牵马!”
裴徊光半抬眼,不咸不淡地瞥着她。
那表情似乎在说:啧,让咱家牵马?也不怕折寿。
实在是杵在这里耽搁太久了,前面皇帝的车鸾都要不见了。又有一辆马车经过,沈茴竖眉,压低声音快速喊一句:“裴徊光!”
阿胖和阿瘦低着头,假装没听见。
裴徊光再抬抬眼,这才从阿胖手里接了马缰,为她牵马。
终于往前走了,踩雪很开心。
沈茴今日穿了雪色的对襟衫滚着海青的边儿,衣尾藏在蓝色的齐胸裙里。蓝色的柔软长裙覆在雪白的马背,清风徐徐,被吹动的裙摆宛若漪浪轻漾。
沈茴眯着眼睛,望着前面的景色。天尚寒,绿色未染,山峦与路边的积雪却已开始慢慢消融。
任清风拂面,纵使隔着面纱,也觉得惬意。沈茴细细感受着骑马的新奇。初时的紧张慢慢淡去。
她偷偷看了裴徊光一眼,迅速收回视线。
阿瘦要给她牵马,她觉得大体格的阿胖更能让她安心。
可、可裴徊光分明不是胖子……
沈茴正想着,裴徊光忽然开口:“十几日不曾同榻,娘娘这样惦记咱家?”
分明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沈茴还是顿时紧张起来,担心被别人听了去。她小声敷衍:“是是是,掌印说什么便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裴徊光又慢悠悠地开口:“啧,跟着大部队各种不便。若是娘娘想的话,咱家单独带娘娘去关凌。”
沈茴惊讶地望着裴徊光,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是皇后,此番南行,皇帝不仅带着宫妃,还有一要的京中官员也一并跟去。她,堂堂皇后,要怎么跟他一起离开?
“掌印说笑了。”沈茴说。
裴徊光侧首,轻飘飘地望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面纱上。
沈茴心里咯噔一声,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这次去行宫,宫妃无不戴着面纱,难道裴徊光要找个女人假扮了她塞进皇后马车里?反正皇帝不会再找她……
这……
他不会真这样大胆吧?沈茴望向裴徊光,目光噙着探究。然而裴徊光没有再多说,没有表情的面容,亦是让人无探知他的想法。
踩雪走得很慢,皇室的马车都超了过去,落入朝臣的车队中。
傍晚的风稍微大了,迎面吹来,将沈茴脸上的面纱紧贴地拂在面颊,完美的轮廓一览无余。
贤贵妃和端贵妃坐在一辆马车上。
端贵妃放下垂帘,说:“没有想到掌印居然还会给皇后娘娘牵马。这……掌印是有意辅佐煜殿下的意思?”
“难以揣摩。”贤贵妃饮一口茶,也不多评论。可她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掌印当真需要用为皇后娘娘牵马这样的行为向朝臣暗示他要帮煜殿下?
有点……不至于。
那么掌印此举究竟是为什么?
贤贵妃没有思绪,暂且不再想。多日坐马车,坐得腰酸背痛。贤贵妃吩咐内宦牵马,也走下马车,骑马去了。她出身将门,自小便会骑马。其实她早就想骑马了,到底见皇后先骑马,她才好也去骑马。
所有人都在揣摩裴徊光此举,联想到齐煜,甚至联想到沈霆。不仅是宫妃,还有后面的朝臣。
贤贵妃的弟弟周显知坐在马背上,听着身边人的小声议论,目光越过人群,好奇地望向坐在踩雪上的皇后娘娘。
他听家里人曾说过皇后娘娘如何仙姿神貌,早就对皇后十分好奇。在他眼里,姐姐已是艳冠六宫,当真有人比姐姐还好看?如今望着远处的皇后娘娘,虽她轻纱遮面,却也遮不尽天的美姿。周显知莫名觉得家里人说的……兴许是真的。
周显知正探究去望,一阵风吹来,将沈茴的面纱吹起。
周显知看清了沈茴的脸。
她随风吹动的蓝色裙摆如波似浪地温柔击拍在他的心上,让他的心随之一荡。
风沙入了眼,周显知连眨眼都忘了。
轻薄的面纱缓缓向后飘去,被周显知握在了手中。
人头攒动,遮了沈茴的身影。好半晌,周显知视线下移,怔怔望着掌中水蓝色的柔软面纱。
他还在犹豫如何处理这面纱,一个细瘦的内宦快马到了他面前,笑嘻嘻地细嗓开口:“不劳烦周小将军亲自给皇后娘娘还过去哩。”
说着,阿瘦朝周显知伸出手。
周显知只好将面纱递还过去,掌心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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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行的路上,有晚上不得已,会像今晚这般,扎起帐篷。
沈茴沐浴净去一日的风与尘,换上棉厚的寝衣。还不太困,她就窝在兽皮搭的柔软被褥上,握着画本子故事。
她带了好些书,就为了路上解闷。
夜深了。
裴徊光神不知鬼不觉地走进沈茴的帐中,读书的沈茴浑然不觉。
沉月和拾星对视一眼,悄悄起身退出去。
“娘娘在读什么书?”裴徊光坐靠过去,动作自然地将柔软的小人儿拉进了怀里。
沈茴惊愕地抬头,这才发现沉月和拾星已不在帐内。她松了口气,也不挣脱,略调姿势坐得舒服,说:“《焚英记》,讲花魁和书生的故事。”
裴徊光拿了软枕,舒适地倚靠着,问:“讲到哪儿了?”
“讲到花魁欢喜书生来瞧她,嘴里咬着一枝花,给书生跳舞。”沈茴裴徊光身侧歪坐着,想象着美好的画面。
裴徊光也想象了一下。
他拖长腔调“嗯”了一声,慢悠悠地说:“上下两张嘴,也不知道这花被哪张嘴咬着。”
好半晌,沈茴将手里的书,愤愤掷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