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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湛收拾好东西,起身告退。
他离开昭月宫,回到太医院,收拾了东西,也不多留,直接离了宫。惹得旁的太医连连摇头,在心里鄙夷俞湛不思进取。
这次沈茴去关凌城,他自然也要跟去。所以,他必须要在余下几日,将医馆里的病人都处理完,也想尽全力在接下来几日多医一些贫民。出宫去医馆的路上,俞湛顺便去铺子买了个简单的鸟笼。
一直忙到深夜,俞湛才提着鸟笼回到简陋的住处。
“皇后!皇后!皇后!”鹅黄色的鹦鹉从衣柜顶端飞下来,落在他的手中。
俞湛目光柔和地望着它,摸了摸它的头,喂它吃了些粮,再将它放进鸟笼中。漂亮的小鹦鹉吃饱了,在笼子里扑腾着翅膀,献好似的尖着嗓子叫:“皇后!皇后!掌印!掌印!小皇后……”
寂静的夜里,鹦鹉尖细的怪异声音不停地叫唤着。
半晌,俞湛叹了口气。
这只鹦鹉飞到太医院前面的松树林,被俞湛捡到。他听它喊皇后,以为是沈茴养的小宠,还没来得及送去给沈茴,就听它紧接着一声接一声地喊:“掌印!掌印!掌印!”
于是,俞湛将这只鹦鹉带了回来。
俞湛望着笼中的鹦鹉发怔了一会儿,他将鸟笼放下,转身出去洗手换衣。可当他再次回来时,那只漂亮的鹦鹉已经死了。它瞪着小圆眼躺在笼子里,脖子上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来,落在鸟笼里,又从鸟笼的缝隙滴落在地上。
·
沈霆将那匹通体雪白的漂亮小马送进宫来。这匹名“踩雪”的小白马长得优雅,性格也十分温顺。
“之前繁事绊身,一直没机会进宫把这匹小马带给你。明日就要离京去西南那片剿匪,今日正好进宫来,把它带给你。”沈霆说道。
“真好看!”沈茴望着漂亮的小白马,眼睛亮晶晶的。她让身边的小太监牵着小马去安顿,和沈霆一起往屋里走。
“即使是随口说的话,哥哥也总记得!”沈茴弯着眼睛笑。
她自小就羡慕健健康康的人可以随意跑跳,也曾梦想着走万里路亲自去看河山湖海,当然在她的梦想里若是能骑着马就更好啦。只是她从小病弱,一直都没有学骑马。
“以前还说等你过了豆蔻之年教你骑马,没想到一直耽搁下来。眼下也没机会亲自教你。好在这匹踩雪性格温顺。此番去关凌的行宫,路途遥遥,若是一直坐在马车里定然不舒服。若是累了,就趁着暖和的时候,骑骑马。让内宦拉着踩雪,也不奔跑,当无碍的。”
沈茴听着听着,眼前浮现自己在蓝天白云下坐在踩雪身上吹暖风的场景,心里慢慢溢出欢喜来。她像小时候那样,黏着长兄撒娇:“哥哥真好!”
沈霆冷毅的五官不由柔和了下来。他声音也放得更温柔一些:“等蔻蔻身体再康健些,哥哥教你真正的骑术,在大草原上奔跑。”
“好!”沈茴开心地应着。
失而复得本就是至幸。
不需要沈霆说什么,只要看到哥哥,沈茴心里便觉得欢喜。甚至有时候只要一想起哥哥还活着,她心里都是甜的。
“哥哥今日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情刚好要请哥哥帮忙。”
沈霆颔首,等着沈茴继续说下去。他心里又觉得好笑,不知道幺妹又要跟他讨什么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我想给鸣玉准备一份生辰礼物。可我在宫中置办不便,只能我出钱,再请哥哥出力。”沈茴说。
沈霆有些意外,他笑着说:“给鸣玉的生辰礼物?丫头生辰不是还有好几个月?”
沈茴点头,说:“是还有好几个月,可我给她准备的这礼物,现在开始筹备都可能来不及。”
沈茴去拉沈霆的袖子,摇一摇哥哥的手臂,继续撒娇:“好不好嘛?”
“这有什么?你想让哥哥做什么,说一声便是。”沈霆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沈茴知道哥哥必然会答应帮她,她只是喜欢对哥哥撒娇。
“哥哥。”沈茴弯着眼睛笑,“你能回来真好。”
她又小心翼翼地说:“这次去剿匪,应该会平平安安的吧?应该会很快回来吧?”
沈茴心里到底是记着沈霆出征一去不回的过去。彼时她正病着,家里人先瞒一瞒她,后来也没瞒住。沈茴愣愣听着母亲对他说哥哥如何被困在城中守城到最后一刻,又如何被敌军冲进城中的马蹄践踏尸身。
那时候小小的她把脸埋进母亲的怀里,小声地哭,不停地做噩梦。
即使如今沈霆回来了,每次想起小时候整夜的噩梦,沈茴还是会心悸。
“只是些不成气候的草寇,不必担心。要不了多久就能了结。你们往关凌去,速度定然比不上军队。说不定等你到了玱卿行宫没多久,哥哥也解决了西南的事情,赶过去了。”沈霆想像幺妹小时候那样抱抱她,到底念在她已长大,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然而将一个小糖盒递给她。
“菀菀又给你做了些糖。”
奶糖!
沈霆告退,沈茴将人送了好远。她攥着小糖盒,开开心心地回到昭月宫,进了寝屋绕过雕花屏的脚步都比往常轻盈不少。
只是,在她看见裴徊光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下意识地将手里的小糖盒藏在了身后。
裴徊光不过刚到。
他瞥着沈茴这德性,“啧啧”两声,鄙夷开口:“娘娘穷酸至此?”
沈茴刚要反驳,眸光闪动,委屈地改了口:“是,穷酸得很。”
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动作慢吞吞地推开小糖盒的盖子,拿出一块奶糖来送过去,喂给裴徊光吃。
“喏,吃你吃。”
此时此刻,沈茴心里想到一句俗语——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裴徊光瞥一眼放在妆台上的盒子示意沈茴。沈茴急忙打开,见到里面厚厚的银票时,她的心里立刻浮现欢喜。这就对了嘛,宫里的小太监哪个不给对食买糖钱?裴徊光竟是才给她!可是下一刻,沈茴心里又生出几分愧疚来。
……总觉得自己像个骗钱的。
沈茴自小锦衣玉食,如今又是皇后,自然是不缺钱的。可这不缺钱是指她自己的吃穿用度完全不缺。她需要一笔钱,这笔钱数目不小,她的确有点拿不出来。
于是,她狠狠心,又从糖盒里取出一颗奶糖来,喂给了裴徊光。
这次的奶糖不是小白兔形状的,骆菀十分用心地做成十二生肖的样子,一共十二颗奶糖,微妙微妙地摆在糖盒里。
沈茴还一颗没有尝过呢,就捏了第三颗奶糖去喂裴徊光。
裴徊光
凉凉瞥着她这不情不愿的德性,慢悠悠地开口:“不吃了。”
沈茴捏着第三颗奶糖已经抬起的手,立刻收回来,她自己也不吃,而是把糖放回去,连小糖盒的盖子都盖上了,严严实实的。
裴徊光俯下身来,拎了拎沈茴的耳朵尖,凑过去,低声说:“娘娘要是真想谢咱家,就喂咱家吃另一种糖罢。”
沈茴疑惑地望过去。
她心里隐约觉得裴徊光定然是又要出坏主意。可,又隐约觉得不会坏到哪里去。
裴徊光牵着沈茴的手,穿过长长的暗道。
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宫中十分热闹,晚上还有宴席。眼下不过是下午,四处已经燃起了烟花爆竹。
沈茴走在暗道里,也能隐约听见从头顶地面传来的,外面的烟火鞭炮声音。
裴徊光带她穿过暗道时,从来不会执灯。
沈茴在一片漆黑里望向身侧裴徊光的身影。
在两个人交叠的脚步声中,沈茴忽然开口:“明日就要启程。日后不会再走这条路了。”
裴徊光没说话。
沈茴径自絮絮说下去:“一会儿要去元宵宴,等元宵宴结束,再回沧青阁。等明天早上再从这里回昭月宫……”
算了算,还要走三回。
这暗道很长,沈茴觉得这样折腾似乎有些麻烦。她本来就不喜欢走那样多的路。沈茴在心里想着,还不如今天晚上让裴徊光留在昭月宫……
她正瞎琢磨,裴徊光忽然开口:“咱家今晚有事,娘娘不必宿在沧青阁。”
沈茴“哦”了一声,不再吭声了,默默往前走。
沈茴隐约意识到,从明天开始,她再也不用走这条又长又黑的暗道了。她心里应当是欢喜的才对。可她忍不住打量起这条道路。
明明走过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认真打量过这条暗道。
可惜沈茴一到了夜里,眼睛并不能看清这样黑的暗道。她只好收回视线,垂下眼睛来,由裴徊光牵着往前走,默默听着两个人交叠在一起的脚步声。
走出暗道,沈茴的眼睛一下子可以看清了,她望向身侧的裴徊光,慢慢蹙起眉心,忽然想起一件事情。
上个月十五,裴徊光和她说过一样的话。将她从沧青阁赶出去。第二日,她看见裴徊光身边的人去找兰妃说话,她手忙脚乱地以为裴徊光将她赶走是因为要见兰妃,于是她笨拙地精心打扮一番,跑去勾引他……
今天晚上,裴徊光又将她赶走,不准她留在沧青阁里?
又是十五,难道只是巧合吗?
“啧,又琢磨什么坏主意呢?”裴徊光捏了捏沈茴的耳朵尖。
“想着明日启程要带的东西有没有遗漏。”沈茴随口瞎编。
裴徊光“呵”笑了一声,显然不信。
沈茴便软着身子靠过去,抱着他的胳膊,用软软的声音撒娇:“在瞎猜掌印晚上要去哪里呀。明日就启程了,谁知道掌印是不是要跟留在京中的老相好告别呢!”
裴徊光又呵笑了一声,只是这次脸色倒是不错。
沈茴跟着裴徊光进了五楼中的一间屋子。沧青阁里有很多屋子,不过若不是裴徊光带着她,沈茴并不会贸然进房间。
比如,裴徊光现在带她来的这间屋子,沈茴以前就没有来过。沈茴刚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极其好闻的甜味儿。
这间屋子里的布置十分简单。沈茴一眼看见屋内正中摆放的方桌上,摆了一个很大的光口白瓷罐。
裴徊光朝方桌走过去,他用指腹沾了一点罐里的糖浆,放进口中尝了尝。还算满意。
“还愣着做什么,脱衣服啊。”裴徊光拿起一个柔软的刷子,将刷子探进白瓷管里的糖浆中,慢条斯理地搅了搅,让浓稠可口的糖浆填满刷子所有缝隙,将刷子柔软的刷毛裹上满满甜口美味的糖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