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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徊光快步下楼时,沈茴还没睡着。可等裴徊光重新回到七楼的寝屋,沈茴已经睡着了。折腾了一整夜,她困得厉害。
不不,确切地说,她已经足足四个晚上没有好好睡个安心觉了。
等沈茴再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沈茴惊讶地坐起来,转头望向从窗户照进来的明媚阳光。她的目光不由一顿。
——窗户被两根木板斜着钉上封了。两根木板之间的缝隙,她可钻不出去。
“什么时候钉的……我怎么睡得那么沉,一点都没听见呀。”沈茴小声嘟囔着。
她又忽然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神志不清是自己一个人跑过来的,连灿珠也没带。今天早上沉月她们若是发现她不见了,应该会担忧吧?她们大概能猜出她是从暗道来了沧青阁。可一上午不在昭月宫,若是有什么人去寻她,被发现了端倪可不好。
再说了,俞湛可说过那汤药一早一晚每日要服两回的。如是缺了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减了药效。现在已经迟了,她应该早点回去才对。
沈茴赶忙起身,可她双足刚放到地面,脚心立刻传来一阵疼痛感。
“嘶……”
沈茴的小眉头立刻揪了起来。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沈茴寻声抬起头,撞见裴徊光落过来的目光。
“娘娘睡足了?”裴徊光神色寻常,声音也如常,甚至带着一丝笑意。
沈茴眼前浮现昨天晚上裴徊光猩红着眼睛的模样。她很快将脑海中的画面赶走,对裴徊光点点头,说:“竟然睡到这个时候,本宫得回去了。”
沈茴这才反应过来,她光着脚踉踉跄跄跑过来,此时这里自然也没有她的鞋子。
“娘娘睡得踏实,那是咱家伺候得好。”裴徊光走过去,俯下身来,双手压在沈茴身侧的床榻上,靠近了她,与她平视。
沈茴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她不喜欢药物控制的自己,哭着求欢的样子太难看了。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身体的愉悦。
“本、本宫要回去了……”
其实,今天一早沉月进了沈茴寝屋发现沈茴不见了,博古架后面的暗门开着,自然知道她是来了沧青阁。沈茴还睡着时,沉月就和灿珠拿着沈茴的衣物,赶来了沧青阁等着伺候。
不过,裴徊光没告诉沈茴。
他直起身时,将沈茴抱了起来,抱着她下楼,送她回昭月宫。
那长长的暗道高低不同,有些地方,裴徊光要低着头才能通行。
沈茴勾着裴徊光的脖子,软声说:“本宫可以自己走的。”
“娘娘没有鞋。”裴徊光垂眼看她,漆眸深深,温和中甚至带着笑意。
沈茴没吭声,视线越过了裴徊光,看向跟在不远处的沉月和灿珠。沉月的怀里,明明抱着她的鞋子……
接下来的路,沈茴没有再出声。她安静地缩在裴徊光的怀里,由他抱着穿过长长的暗道。
裴徊光可以看清暗道里的路,没有用引路灯。执着灯的灿珠又走在后面,沈茴身边黑漆漆的。黑暗的环境,往往能让人的心静下来。
沈茴默默听着裴徊光的脚步声,她在他怀里抬起头,在一片黑暗里去望裴徊光的轮廓,慢慢陷入了沉思。
她在想,兴许她这美人计歪打正着又成功了两分。
·
回到了昭月宫,拾星立刻将煮好的汤药递给沈茴。沈茴将汤药接过来,大口大口地一股脑喝光。
裴徊光将沈茴放在床榻上之后,没有离开,而是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
拾星见裴徊光在这里,犹豫了一下,还是禀话:“俞太医很早就过来了,一直在偏殿里候着呢。”
沈茴想起来了,昨天俞湛曾说要给她换一种药,一种更有效的药。
沈茴立刻笑了起来,说:“快请俞太医过来!”
候在偏殿的俞湛进了寝殿,先守礼地行礼问安。
“俞太医无需多礼。”沈茴悄悄打量俞湛的神色,见他眉宇间一片郁色,隐约猜到新药方恐怕还没有研成。
她脸上的神色只是黯然了一瞬,立刻重新乐观地笑起来。
见裴徊光在这里,俞湛收起心里的讶然,禀话:“先前给娘娘开的方子只能是辅助作用,慢慢帮助娘娘排毒。这邪药本来还有一道特效除根的解药,只是那解药需要一味难以得到的药引。”
沉月在一旁焦急追问:“是什么药引?”
“赤骨狮的热血。”
寝殿内的几个人都是一脸茫然,显然没有听过这种狮子。别说是什么赤骨狮,他们大多根本没见过狮子。
裴徊光慢悠悠地拨转着指上的黑玉戒。
俞湛继续解释:“一种十分凶悍的雄狮,只生活在姣雨林一带,数量稀少。距离京都千里迢迢。而且作为药引,必须是刚斩杀的赤骨狮,仍有温度的鲜血拌进煮好的汤药里。”
沈茴听得直皱眉。
京都不会有赤骨狮,就算派人去擒获一只,别说凶险艰难,就算成功生擒,千里迢迢活运回京也要很长的时间。
沈茴垂下眼睛,顿时沮丧极了。
俞湛见之不忍,急道:“臣努力寻找替代之物,暂时仍没有主意。便想着,先剔除这药引,将其他的药熬了。不过臣亦不知没了这药引,这汤药的作用还有几分。”
俞湛的眉宇间又染上了几分歉意。
沈茴却弯着眼睛笑起来,说:“好呀,试试嘛。兴许有用呢。”
望着沈茴乐观的样子,俞湛又恨起自己的医术不精。他点头,接过宫婢的纸笔,开始写药方。
沈茴眉眼含笑安静地等候,等俞湛停了笔,她才再开口:“俞太医,再给本宫开一点划伤的外伤药。”
“什么东西划伤的?伤口如何?”俞湛询问。
沈茴犹豫了一下,才说:“剪子。”
俞湛抬头,望向沈茴。
小臂上的划痕,都是沈茴意识模糊时划下的,等她清醒的时候,见了那些伤痕自己都害怕。她心里清楚将小臂上的伤口露出,俞湛一定会明白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可是担心伤口感染,不敢瞒下去。
她略作犹豫,将袖子往上抬了抬。
拾星惊呼了一声,手一抖,手里捧着的药匣差点跌了。沉月眼睛一红,在心里责怪自己对皇后娘娘太粗心了,竟然浑然不觉!
裴徊光盯着沈茴血痕斑斑的小臂。自送沈茴回来一直沉默着的他,忽然开口,他盯着沈茴,问:“就那样恶心?”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旁人都没听懂。
沈茴惊讶地望着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沈茴心里一惊,想要辩解——不!真的不是嫌他的碰触恶心!不是的!
可是宫婢在这里,俞湛也在这里。沈茴檀口微张怔怔望着裴徊光,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裴徊光忽然笑了一下。
他慢慢站起身来,他走到方桌旁,将桌上的药方转过来,浏览一遍。他看了眼笔墨,抬手。灿珠赶忙将笔递给他。
裴徊光接了笔,将原本药方上的药材划去两种,又写下了几种药。
俞湛快步走过来,好奇地去看裴徊光修改他的药方。
裴徊光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洋洋洒洒地改完药方,放下笔,将药方递给灿珠,吩咐:“去煎熬。现在。”
俞湛皱眉开口:“可是……”
“这里没有你的事情了。”裴徊光打断他的话。
沈茴心惊肉跳,担心会殃及俞湛,急忙说:“俞太医,你先退下吧!”
她那样焦急,声音也不寻常。
裴徊光垂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慢悠悠地敲着桌面。
俞湛深看了沈茴一眼,作揖行礼,退了下去。
裴徊光走到沈茴面前,俯下身来,凑近她的耳朵,低声:“娘娘每次找人纾解都是寻咱家。是因为娘娘知道若是被别人碰过了,便不好向咱家交代,更不利于从咱家这里讨好处。”
沈茴想开口,裴徊光的食指却抵在她的唇上。
“嘘。娘娘假话说的太多,咱家不是很想再听。”
裴徊光垂眼望着沈茴,眼里带着温柔的笑。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小皇后拙劣的投奔一切都是一个“利”字。她对他,是利用。兴许还有厌恶与憎恨。
这些,他从一开始都知道。
没什么可在意的,这样才正常。
他也不介意。对于正常的事情为什么要介意呢?对,不介意。这些都不重要。裴徊光慢悠悠地摸着沈茴的脸颊,动作无限温柔。
她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
不管是利用、厌恶又或者憎恨,通通不重要。只要他知道自己想得到她就足够了。
待宫婢捧着煎好的汤药送进来放在桌上,裴徊光问:“娘娘用哪个剪子划伤的?”
沈茴打量着裴徊光的神色,他越是温柔笑着的,她越是觉得毛骨悚然。她伸手进枕下,取出藏在枕下的剪子递给裴徊光。
于是,裴徊光用这把剪子割了自己的手指。鲜血如注,滴进刚煮好的汤药里。
沈茴惊愕地望着他。
他垂眼望着滴落的血珠,闻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不急不缓地说:“赤骨狮那等劣兽哪有资格给娘娘做药引。”
裴徊光将指上最后一滴血珠抹在沈茴娇嫩的唇上,如口脂般慢悠悠地给她涂匀,让沈茴的唇一片鲜红。
他抬手,接过宫婢递来的汤药,将混着他的血的汤药,亲自喂沈茴喝下去。
寝殿里,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出声,连喘息也变得轻微。
然后,裴徊光转身离开了昭月宫。
裴徊光缓步离开昭月宫,走到外面,被外面的凉风吹拂着,这样的温度才让他觉得舒适。只是胸腔里的闷重感越来越重。
喉间微痒,他侧首轻咳,口中立刻一股腥甜。
裴徊光停下脚步,他用指腹抹去唇角的血迹,眼中浮现茫然。他向来掌握全局,对一切了如指掌。可是这一刻,对于咳出的血,他竟难得脑中一片空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一刻胸腔里的闷重感更浓,他弯腰,吐出好大一口血。
视线里,青砖上逐渐聚成一汪血,那么刺眼。
远处的宫人看见这一幕,惊骇地避开。裴徊光觉得那些人大概以为他这作恶多端的奸宦终于遭了报应,盼着他吐血而亡。
裴徊光将手掌压在胸膛,去感受着陌生的心跳。
半晌,他卷舌抵了抵唇角,自嘲地笑了:“卫珖啊卫珖,你真的疯了。”
他眯起眼睛,望着普照的艳阳刺眼的光。
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