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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环境很安静,只有木屋里的烧水壶持续地沸腾,旁若无人,氤氲出水汽。
裴祉走到台子上,把水壶拎走,倒了一杯水,搁在宋郁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在她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下。
他胳膊肘撑在扶手上,抬手疲惫地拧了拧眉心,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宋郁抿了抿唇,一时不知所措,只能捧着水杯,一口一口地喝。
刚烧开的水温度却正正好,应该是他兑了冷水的缘故,彻底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墙上的时钟咔哒咔哒地走,两个人各自保持沉默。
裴祉倾身从茶几拿过一本俄语书籍,一页一页地翻,翻书频率很快,声音急促,也不知道看进去多少。
宋郁食指沿着水杯的杯口转了一圈又一圈,视线盯着前面关着的电视屏幕,黑漆漆的显示屏,映出他们的身影,距离很近,却离得很远。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气消,宋郁犹豫片刻,率先打破僵局:“晚上我睡哪里?”
裴祉翻书的动作顿了顿,半晌,才回道:“只有一间卧室。”
宋郁悄悄看他一眼:“那我睡客厅好了。”
“客厅晚上不烧柴,没暖气。”裴祉没抬头,翻了一页书。
闻言,宋郁疑惑地观察着木屋里的结构,看了半天,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她撇撇嘴:“你不介意就好。”
裴祉阖上手里的书,随意地搁回茶几上:“睡觉吧。”
木屋的卧室比客厅还要小,只有五六平大小,摆下一张床以后,就不剩什么位置了。
原本木屋就只有裴祉一个人住,被子枕头都只有一件。
唯一的枕头给宋郁枕了,裴祉自己用毛毯叠成一团,当作是枕头。
房间的灯熄灭。
宋郁仰着脸,躺在床上,感受到旁边有人躺下,裴祉搭了个被子边角盖在腰腹,随后转过身背对她。
一举一动里都透着对她的抵触情绪。
宋郁在心底发出一声轻叹,索性也翻了个身,冲着墙的那一边。
一整天的舟车劳顿,晚上还经历了一番波折,宋郁早就已经累得不行了,脑袋一沾枕头,懒得再去想其他的,直接闭眼睡了过去。
奥伊米亚康的夜晚,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到后半夜的时候,宋郁越睡越不踏实,最后被尿憋醒了,估计是临时前那一大杯水闹的。
更要命的是,她觉得小腹涨涨的,算了算日子,好像差不多是这几天要来了。
怕把裴祉吵醒了,宋郁忍了半天,想等天亮了再说,但最后又怕真来了把床垫弄脏。
她睡的位置靠墙,要出去只能越过裴祉。
透过窗户外面倾泻进来的月光,宋郁看向旁边的人,裴祉依然背对着她,保持着睡前的姿势,好像一动都没动过。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被子随着动作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做什么。”安静的空间里,裴祉冷不丁地出声,声音清明低沉。
宋郁吓了一跳:“你没睡吗?”
她实在憋得不行了,赶紧又说:“我想上厕所。”
“”裴祉跟着翻身起来,伸手打开床头的灯。
房间里重新亮起,光线昏黄,宋郁不适应地眯了眯眸子。
“走吧。”裴祉站起来,解释道,“厕所在外面。”
宋郁愣了愣,没想到上个厕所还得出去。
裴祉已经往外走,她赶紧跟在他后头。
门口的窗户上搭着一个温度计,放在室外,宋郁里三层外三层地套衣服,一边去数温度计的度数。
负五十一度。
一个冷到她完全没概念的温度,她在北极最冷,也只遇到过负三十来度的天气。
“要不你给我指一指位置,我自己去吧。”宋郁不好意思看裴祉也跟着她折腾。
裴祉淡淡扫她一眼,拿下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快速地穿上,径直拉开了门。
刺入骨髓的寒意立刻涌了进来。
“”宋郁缩了缩脖子,赶紧跟了出去。
村子里厕所简陋,两块木板搭着,底下黑黢黢的,时不时有冷风灌上来。
宋郁发现自己果然是来姨妈了,还好不是很多,她简单地做了处理。
厕所的隔音一般,宋郁总觉得她在里面上,裴祉在外面也能听见,尴尬地头皮发麻,磨磨叽叽了半天。
光是在外面待了这么几分钟,宋郁已经冷得牙齿打颤,浑身像是在冰水里浸透过一样,尤其是刚才洗手的时候,水拔凉拔凉,她在口袋里捂了半天也没用。
晚上取暖的柴火烧得没那么旺了,室内的温度有所降低。
宋郁躺回床上的时候,依然在发抖,小腹也跟着一抽一抽的疼。
他们两个人是背对背睡着的,中间被子拉出一大条空隙。
宋郁感觉后背空空的更冷了。
她犹豫片刻,悄悄移动身体,往裴祉那边靠了靠。
随着中间的距离缩小,宋郁明显感觉到来自男人身上的热量,像是一个温暖的大火炉,惹人忍不住想要靠得更近。
宋郁又动了一下。
又一下。
然后不小心移动地太多了,直接贴上了男人的后背,隔着薄薄的衣服布料,滚烫滚烫的。
裴祉依然侧身躺着,没有一点反应。
宋郁知道他肯定没睡,没反应就是有反应,她索性转了个身,从后面抱住他。
男人的身体明显的僵硬。
宋郁额头抵在他的后背,轻轻蹭了蹭。
“我冷。”
她小声地说:“肚子疼,你给我摸摸。”
撒娇的语气连宋郁自己都鄙视自己。
裴祉显然也看穿了她的矫揉造作。
“你觉得这招有用吗?”他的声音淡淡,听不出情绪,好像不为所动。
宋郁双手缠上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的身上。
她反问道:“你觉得有用吗?”
裴祉感受到女人身体的柔软起伏,两只手冰冰凉凉,搭在他的腹部,指尖若有若无地划过,勾起他浑身的燥意。
他抬起手,胳膊挡住脸,无奈地发出一声低低的轻叹。
随即,转身将宋郁捞进了怀里。
宋郁没预料到他突然的动作,怔怔地凝着眼前的黑暗,感觉到肩膀被整个压住,仿佛要嵌进他骨髓的力道。
双手被裴祉一只手拢住,来回地揉搓,驱散了寒意。
他的另一只手掌盖在她的肚子上,男人掌心温热,暖意隔着衣物渡过来,舒缓了疼痛。
就这么捂了许久,原本冷冰冰的手已经变热了,血液仿佛重新流动。
宋郁双手挣脱出来,抬起手臂,勾住了男人的脖子。
“我错了。”她的声音温温懒懒。
服软就是服了一次,就会服第二次,服着服着,就习惯了。
裴祉深吸一口气,女人的发丝如绸缎般滑顺,扫过他的侧脸,痒痒麻麻。
她可真知道怎么对付他啊,裴祉忍不住心想。
他伸出手,五指插进她的发间,顺了顺她的头发。
“我还没有消气。”他说。
宋郁觉得他的补充很刻意,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她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听见男人心脏很有节奏的跳动。
她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气着吧-
太阳像是冰箱里的灯,散发出微白淡黄的光芒。
窗帘没拉好,透过缝隙,光线照在宋郁的脸上,她皱了皱眉,渐渐苏醒过来。
宋郁的动作迟缓,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整个人还处于懵懂的状态。
另一半床已经空了,连垫子都是凉的。
屋外有窸窸窣窣的砍柴声,一下一下,很有节奏感。
宋郁揉了揉眼睛,随意披了条坎肩,走到客厅。
客厅里的柴火像是新烧的,室内温度格外暖和。
透过客厅里十字窗户,在朦胧不清的水汽下,隐约能看见外面的人影。
裴祉脚踩在一根半米粗的树墩上,膝盖弯曲,两条腿修长笔直,砍柴的姿势利落干净,黑发随着动作在额前轻晃。
宋郁擦了擦窗户上的水汽,看得更清楚。
明明只是砍个柴,她却觉得颇有些赏心悦目的意思。
有人从不远处走来,喊了一句什么,用的是雅库特语。
宋郁认出了是昨晚帮他们开车库门的男人。
裴祉停下了动作,将手里的斧头随意地插在树墩上,抬起头来时,余光瞥了一眼木屋,视线正好和宋郁的撞上。
隔着窗户,宋郁笑眯眯地朝他挥挥手,打招呼。
裴祉薄唇轻抿,默默地收回视线,转身和男人讲起了话。
宋郁撇撇嘴。
怎么还没气消呢-
“烧了三天,总算把雪和冻土化了。”萨纳刚刚从森林里回来,冷得直跺脚。
“定了今天?”裴祉问。
萨纳点点头。
短暂的沉默,萨纳低头,目光看向落了一地的柴。
“今天砍这么多。”平时这么多柴的量,够两天烧的了。
裴祉淡淡“嗯”了一声,弯腰把柴一层层垒好:“多了个人住,怕冷。”
“就昨天你接回来的女孩?”萨纳问。
他无奈地摇摇头:“现在的游客,都太冒失了,这个天气还敢往奥伊米亚康来。”
“早上我顺路去看了下她的车,应该是保险丝烧断了,这一个冬天都得丢路上。”
萨纳有些犯愁:“我问了下旅馆,一直到下个月都订满了,这段时间要怎么安置她呢。”
“昨晚就挺难为你的吧,让她睡的客厅?”萨纳想了想,“要不我再问问谁家能让她住一段时间,钱给够就行。”
“不用,她和我住。”裴祉解释说:“我们认识。”
闻言,萨纳倒是吃了一惊:“难道她是特意来找你的吗。”
裴祉视线微移,越过萨纳的肩膀,透过窗户,看见了坐在沙发上醒神发呆的宋郁。
他轻轻应声。
萨纳笑起来,一副了然的模样,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很深的皱纹:“那可真是勇敢的孩子,敢一个人往这里跑。”
裴祉盯着窗户里,无奈地摇摇头:“有时候就是太勇敢了。”
莽撞得不行。
“下午送莱伊,把她也带上吧,莱伊喜欢热闹。”萨纳正色道-
宋郁百无聊赖地晃腿。
木门打开,发出咯吱的声音。
宋郁下意识抬起头,朝门外看去。
裴祉站在玄关,一根一根地扯掉手套。
宋郁看了他一会儿,紧了紧怀里的抱枕,收回视线,贴了好几次冷屁股,她才不主动打招呼呢。
不过没想到这次倒是裴祉先开了口:“下午跟我出去一趟。”
宋郁把脸埋进抱枕,闷闷地“哦”了一声。
冬季的奥伊米亚康,白天日照时间很短,三四点天就黑了。
他们吃完午饭,就要出门了。
午饭吃的很随意,干面包和咖啡。
宋郁观察过,这间屋子里的厨房非常干净,一点油烟也没有,估计裴祉平常就不做饭,印象里他对食物确实很少挑剔,只要能填饱肚子,什么都能吃下去。
不过宋郁吃得就很难受了,两片干巴巴的面包吃了半天,味同嚼蜡。
“快点,吃完出门了。”裴祉已经把他自己的餐盘收拾完,催促道。
宋郁慢吞吞地咀嚼,灌下一大口咖啡,才把手里最后一块干面包咽下去。
好像是真的赶时间,见她吃完,裴祉利落地收走了剩余的餐盘,在厨房里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干净。
沿着村子里的小路,他们穿过了一片树林。
树林里的树又高又直,光秃秃的,时不时有细碎的雪抖落。
到了目的地,宋郁没想到,自己参加的是一场葬礼。
葬礼上陆陆续续来了二三十人。
明明人变多了,森林里仿佛变得更加安静。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在默默做自己的事情。
土地冻得像岩石一样硬,挖出逝者长眠的那块地,要先融化几米的冰层和几米的冻土。
因为气温极度严寒,没办法长期待在户外,葬礼的仪式很快结束。
村子里的人互相简单告别,朝着森林外各个方向离去。
萨纳和他们同路了一段,偶尔和裴祉交流,讲话的声音很低,刚才葬礼上沉重的气氛还没有消散。
宋郁因为语言不通,也接不上话,就那么跟在后头走。
分别的时候,萨纳突然转过身,对着宋郁说了一句什么。
宋郁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裴祉。
裴祉翻译道:“他说你比莱伊幸运。”
宋郁记得莱伊是今天葬礼上他们送走的人的名字。
她还没来得及疑惑,萨纳又说了许多。
“在奥伊米亚康,我们与寒冷共处,又要无时无刻提高警惕,以防它随时要了你的命。”裴祉的声音低沉缓缓,做着同声翻译。
宋郁对上萨纳的眼睛,虽然极寒的环境里,让他衰老变慢,但瞳孔里透着年长者才有的清醒明亮。
虽然听得迷茫不解,她还是下意识地点点头。
萨纳宽慰地笑了笑,转身离开,远处是一片苍茫大地。
望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宋郁眨了眨眼睛,扭头问:“刚才他是什么意思?”
裴祉眼眸低垂,望着她,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汽凝成的冰珠,小扇子似得扑闪扑闪,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
很显然昨天晚上虽然跟他说错了,但其实压根没意识到自己错哪了。
“上周莱伊开车去隔壁村庄,忘记检查油表,车开到没信号的一段路,第二天被人发现时,已经冻死了。”
“昨天晚上,如果不是萨纳去森林里烧碳化雪,碰巧看见你的车——”
裴祉讲到一半,不想再说了,眉心微蹙,抬起腿大步往前走。
“”宋郁没想到原来莱伊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去世的,难怪萨纳说她运气好。
脑子里的思绪有些复杂,现在才真正理解了,为什么裴祉昨天会那么生她的气。
她在城市里生活的久了,把温室的环境误以为是常态。
包括之前在亚马逊雨林也好,北极也好,她都被保护得很好,自以为人类可以轻易征服脚下的土地,失去了对自然该有的敬畏。
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紧追了上去。
裴祉的步调又快又急。
宋郁盯着他的两条长腿,亦步亦趋,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对不起嘛。”她老老实实地认错。
裴祉依然继续往前走。
宋郁就那么费力跟着。
许久沉默,裴祉终于缓缓开腔:“那你说说自己错哪了。”
“我不该一个人开车来奥伊米亚康。”
裴祉睨她一眼:“多带个人就安全了?死还给自己拖个垫背的。”
“……”宋郁一阵无语,怎么她说什么都不对。裴祉情绪不佳时,说话可真能带刺儿。
“但我也没办法呀。”她撇撇嘴。
裴祉皱了皱眉,目光淡淡扫向她,想听她要用什么狡辩的话。
只见宋郁耷拉着脑袋,小声地嘟囔:“你又不会来找我,我就只能来找你了。”
女人的声音娇娇软软,很低很轻,似乎带着一种控诉情绪。
“”裴祉的脚步顿了顿。
宋郁没注意,为了跟上他,步子走得也很急,直接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
男人的后背宽厚结实,一个反作用力,她一屁股就坐进了厚厚的雪地里。
“你干什么撞我。”明明是宋郁自己撞上去的,她抬起头,眼眸里含了愠怒,反倒先告状。
本身宋郁脾气也没多好,这一天一直收敛着,受了裴祉一天的冷待,就算是她没理,心底也压了不少情绪。
“这么不想我来,那我走好了。”宋郁从雪地里爬起来,扭头就朝相反的方向走。
“……”裴祉也懵了一瞬,没想到怎么被她反将一军,两个人之间的气势瞬间倒戈。
眼瞅着宋郁越走越远,在雪地里一脚踩出一个深深的印子,像极了做错了事还要负气离家的小孩。
他无奈地摇摇头,快步跟上去。
“回来。”裴祉一把扣住小孩的胳膊。
宋郁被他扯停住,她用力甩了甩,没甩掉,也不看他,脑袋就冲着前面。
“我才不要。”
裴祉瞧她那副负气的模样,忍不住嗤笑一声:“还得换我哄你了是吧。”
宋郁听出了他语气里态度的缓和,挣扎得也没那么用力了,差不多该找台阶下来了。
挣扎的时候,她戴着的手套有些松垮,掉下来一半。
裴祉拉起她的手,拇指在她露出的手背上蹭了蹭,然后帮她把手套重新戴好。
“也不嫌冷的,赶紧跟我回去。”
裴祉攥着她的手,没松开。
宋郁盯着被他攥住的手,轻哼一声:“回去就回去。”
裴祉眼皮掀起,对上小孩亮盈盈的眸子,一副小计谋得逞的傲娇模样。
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真是懒得和她计较。
作者有话说:
唉,裴队是真玩不过宋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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