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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惜金这一桌十分热闹,但更热闹的地方却在别处。
谢红尘此人,一直以来便是仙门皓月。
他从小根骨异于常人,修炼又刻苦,再加上容貌英俊、性情温厚、品德高洁,几乎没有什么缺点。
这么样的一个人物,一直以来不仅是女儿家仰慕的对象,更是所有未来老泰山的梦中情婿。
何况,如今他顺顺利利地继任了玉壶仙宗的宗主大位。
这代表着,他已经是整个仙门的领袖。
谁的女儿若是嫁了他,那是一件多么光耀的事?
是以,席间看似和睦,实际上家有女儿的世家宗主们都在打着这样的主意。
只可惜多年以来,谢红尘不好女色,身边从未传出过什么艳色流言。
这多少让大家又欣喜,又遗憾。
此时,便有不少人向谢灵璧套近乎,打听着谢红尘的亲事。
当然了,谢灵璧和颜悦色地表示此事需要谢红尘自己拿主意。
何惜金等人,自是不在意。
大家所关注的,还是朝廷能不能及时培育出抗旱良种,莫耽误了明年的春播。
第一秋应答着何惜金等人,听席间众人轻声谈起谢红尘的生平。这个人,真他妈是个天选之子。好像天生高贵一样。
监正大人不由扫了一眼黄壤。只见她一边吃着朱灵果,一边拉着黄均,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黄均十句答一句,她也毫不在意。
——看方才谢红尘的模样,这咸鱼显然是有戏的。但她半点没有表现的意思。
不是说曾经梦见过嫁给谢红尘吗?
为何所有人都在议论他的时候,你在烦你姐姐?
真是,没心没肺。
监正大人心中不屑,又隐约有点喜欢。
说到底,这条咸鱼与他相识很久了。
虽然他一直不喜,但至少也不会希望她是那种为了飞上枝头,愿意挤破脑袋的女子。
谢红尘继任宗主的仪式,在曳云殿外举行。仪式庄重而盛大。
除了师问鱼未能亲至以外,几乎所有的仙门名士,全部到场了。所有玉壶仙宗的长老们也纷纷出关,尽数到场。
以仇彩令为首的长老们,早已神隐多年。
但他们是玉壶仙宗真正能稳居仙门第一宗的基石。
他们本来已经不再管仙门之事,但如今肯全数到场,可见对这个宗主人选十分满意。
诸人都准备了贺礼,自然是各种精妙密卷、高深法宝。
听得无数人两眼放光。
黄壤以手托腮,看着那人站在高台上,接受长者的赐福,与众人的仰望。
她心里一片宁静。
这本来就是天上月,引动了她的贪念。
观礼要持续数日,玉壶仙宗显然很重视这次盛会,准备了许多丹药、灵草、丹方、法卷等福袋。
在每次小休的时候,就会用烟花引爆,投入空中,让宾客们拾捡。
当然了,大人物们不看重这个。只是年轻一辈,嘻笑着争抢。
这让整个场面显得极为热闹——也让黄壤坚持观礼,不肯离开。
她总能找到最好的位置,第一时间去抢那些福袋。
谢红尘自台上向下看,那一团浅金如温和的阳光、似晚归的灯火。她拉着黄均,守着最好的位置,抢了最多的福袋。
因为手法过于娴熟,战果颇丰。
——能不娴熟吗,她在玉壶仙宗发了一百年的福袋。已然掌握了诀窍。
福袋抢太多,她没有储物法宝,于是就交到屈曼英手上。
屈曼英笑得宠溺无奈,却没有阻止。她从不阻止孩子们做自己喜欢的事。
在漫天散落,如烟花般的福袋中,黄均终于也忍不住露了个笑脸。
“阿壤,太多了。”她嘱咐妹妹。
“多什么多!”黄壤嘀咕——这是我为他们发了一百年福袋,他们欠我的报酬!
抢过了福袋,黄壤也不歇着。
——旁边水池里,有只神龟。玉壶仙宗每有盛典之时,它就会口吐金砂。那是真的金砂,会在泉水中飘浮后迅速沉落,如浪头浮金。
黄壤拉着黄均去捞那金砂,黄均皱眉,说:“这……有点丢人吧?”
“怎会?”黄壤挑眉,美其名曰,“这样的大好日子,这金砂定然也是沾了福运的。我要将它们全都带回去,做个香囊,每日佩戴,肯定能沾一沾谢宗主的仙灵之气,日日吉祥如意、鸿运当头!”
这样一听,似乎就没有那么庸俗了诶!
身边的几个少年都抢着去捞金砂。
监正大人听得皱眉,又扫了她一眼,忽而叹气。
——不仅咸鱼,还会强词夺理。
一直等到三日之后,典礼结束。
玉壶仙宗开始送客,谢红尘亲自将何惜金、武子丑、张疏酒等人送到山下。黄壤自然也在列。
大家客套一番,屈曼英便道:“阿壤是随我们回如意剑宗呢,还是回司天监呢?”
黄壤立刻道:“回司天监,我明日还有课。”
监正大人翻了个白眼——她什么时候上过学堂?如今恐怕连新学堂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了吧?
然而屈曼英也没多问,只是向第一秋道:“侄女儿顽劣,恐怕是要麻烦监正顺带捎一程了。”
第一秋忙道:“夫人不必客气,在下份内之事。”
屈曼英点点头,又拉着黄壤的手,殷殷交待了一番,这才带着黄均,捏碎传送符,离开了玉壶仙宗。
黄壤转头拜别谢红尘,这才随第一秋出了山门。
谢红尘站在山门下,温和注视着她的背影,并未多说什么。
黄壤跟随第一秋,一路上了马车。
很显然这样的“小事”,并不值得监正大人动用传送符。
马车开始前行,黄壤则开始整理她的战利品。
她抢了太多福袋,一些交给屈曼英了,还有一些,她一路拆。
于是整个车厢里,散落各处的小物件。
而金砂,她更是狠狠地捞了一袋。黄壤看得很满意——玉壶仙宗不抠门,这些东西定能卖个好价钱。
“储物法宝借我用用。”黄壤毫不客气,向第一秋伸手。
第一秋眉峰紧皱,却还是摘下腰间的香囊递上去:“你……你不觉得,你应该在更重要的地方下下功夫,说不定更有收获吗?”
监正大人好心提点。
“别的地方?什么地方?”黄壤把这些拆出来的小物件全部装好,用手捧了一把金砂,美滋滋地道:“回头把这金砂熔了,正好打根金钗戴。”
第一秋道:“哼,谢红尘光芒万丈,你不喜欢?若是拿下了他,何必还贪图这些小物件?”
“他啊?”黄壤嘻嘻一笑,“太麻烦。本姑娘懒得再下功夫。”
“懒得?”监正冷笑,“看你平素炖汤做菜,不是积极得很?”
“你说这个呀……”黄壤笑吟吟地起身,缓缓凑近他。那一瞬间,她眸光似水,肤白若雪,整个人似乎散发出一股慑人的魔魅。
第一秋浑身如雷电滚过,寒毛炸起。
他身体后倾,渐渐抵上了车壁。
“你要干什么?”他侧过脸,还不忘用手挡住黄壤。
黄壤身上那种古怪的邪艳气质终于消失了,她又笑嘻嘻地道:“我对你自是不同些。”
话虽这样说,人心还是有点恨恨——狗东西,要不是看你太小,老娘当场把你给办了。
她退回座下,又开始点数金砂,金砂很多,她于是开始盘算:“应该能打一支很不错的步摇了。唉,可惜从前的钗环图纸都没了。”
她碎碎念,第一秋忽而道:“我为你画一张。”
黄壤惊喜:“你这么小就会做钗环啦?”
“本座已经不小了。”监正大人强调,威势凛然。
“是是,不小了。”黄壤随声附和,顺便取出一粒朱灵果,猛地塞进他嘴里。
监正大人尝了半晌,悚然色变:“你连朱灵果你都顺出来了……”
这老咸鱼……真是抠门得……和自己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监正大人无语。
上京。
古宅里最近没人捣乱。
——托监正的福,再无赖的地痞也不接这活儿了。
所有的良种都在春播之前发了下去。
但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管家租不到土地了,之前的租户大面积退租,于是良种就没有试田。
第三梦发放的母种,是极小一部分。
需要管事找到更大的田地二次培育,这才有足够的量发放下去。
可如今没有试田,管事手里就算是空有母种,又能如何?
然而,这一次育种世家们好像是下定了决心。
无论租金再如何增加,也没有人肯租地。
第一秋刚回到司天监,就听说了此事。
“同我为先生挑一块试田。”他对黄壤道。
黄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当然是你。”第一秋皱眉,低声道:“你不是在帮先生做事吗?”
“哦……哦。”黄壤回过神来,连忙跟着他,一块出门。
——差点忘了。
二人一路出门,黄壤以为又要重上马车,但监正道:“骑马。”
“骑马啊……”黄壤看着门口的两匹马,骏马高大,浑身雪白。黄壤见之心喜,想起当年在黄家,骑着马在田间野地里疯跑。
风吹得衣衫翻卷、长发飞扬,真是最美好的时光了。
回忆完毕,她转头看向第一秋,正色道:“我不会骑。”
“……”监正大人只能与她同乘一骑。
幸好这马确实神骏,二人同骑也并不慢。
它马蹄哒哒,向城外而去。
黄壤假装坐不稳,身子后倒。
监正大人实在忍不住,只得回身将她双手一拢,扣在自己腰间。
黄壤乐开了花!
他确实是小,少年身姿,尚且十分单薄。
但是,已经足以令人欣喜。
身后的人安静地搂着自己的腰,温软的身体贴在后背。
监正大人暗自诧异——女子身体,竟然如此娇软。与男子真是大为不同。
真是令人……讨厌不起来。
骏马飞驰,一路来到外城,经过一道界碑。
这里显然是有主之地。
而且良田规整,土地肥沃。水田和旱地都是上好的。
黄壤拧眉:“这里有可以出租的田地?”
第一秋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随后他向黄壤伸出手。黄壤扶着他的手下来,他这才道:“你替先生看一看,此地土壤是否可以用作试田?”
黄壤极目远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此肥沃而且广阔的土地,你确定可以外租?”她将信将疑。
而第一秋却极为肯定,道:“可。”
黄壤弯腰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搓了搓,道:“如果是这里的话,那你四月就能拿到抗旱的良种了。”
她言语笃定,那么一瞬间,像一位名家,不像咸鱼。
第一秋说:“若能如此,大事可定。”
黄壤却又问:“如今整个育种世家沆瀣一气,不准租地给第三梦。这一片良田,归属何人?”
“我。”第一秋道。
黄壤卡了壳,第一秋这才看向她,道:“是我的封邑。”
“这、这这……你居然还有封邑?”黄壤震惊。
第一秋皱眉,提醒她:“我虽改名换姓,却还是出身皇室,陛下嫡子。”
黄壤欢喜地想在土地上打滚,惊喜过后,她突然问:“那这片土地是否可以不交地租?”
“……”监正大人沉默半晌,终于无奈道:“可。”
“我真想嫁给你,现在立刻马上原地成亲!”黄壤一把抱住他,就要举起来转几个圈圈。
“放手!你……不仅是条咸鱼,你还有双咸猪手……”监正大人极力挣扎,这才免遭她毒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