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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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次正面面对吴晓峰,这一次曹敬从容了很多。

两人坐在曹敬平时工作的办公室里,之前遇险的马科长惊魂未定地回家休息去了,其他办公室里的同事则聚在隔壁窃窃私语。现在是非常时期,上面多次强调了纪律问题,不该多问的事情不要多问,有些事情也不要私底下瞎嚼舌头。但没人管着,众人也忍不住多八卦几句。

“有一些文件被取走了,你能看出端倪吗?”吴晓峰指了指马严的办公室。

“我是以外勤为主,文件和档案管理你去找马莉来比较好。”曹敬皱眉,“她管档案这边比较多,因为……”

“我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也被植入过暗示?”吴晓峰把两个核桃在手里转来转去,“不过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让她来帮你做事。”

曹敬哂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被种下过暗示?”

吴晓峰抬头用正眼看了看他,摇头道:“你算是我带过的半个徒弟,你如果被人动过手脚,我看得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信任你,而非其他什么阿猫阿狗。”

或许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吴晓峰咳嗽一声,罕见地用比较温和的语气道:“我了解你,所以很多时候,我会选择与你合作。本质上来说,我们是同类。你或许觉得我不近人情,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其实对你抱有很高期望。

“精神感应者在这个世界上极为稀少,我希望有一天你能够达到和我一样的高度,甚至超越我。这也是为什么,我对你违禁使用能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关系。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吴晓峰停顿片刻,好像在考虑到底用什么措辞。“我之所以没有按照标准程序把你控制起来,是因为这件事只有目前我可以装作看不见,但如果你露了痕迹……也就是说在交代事件始末的报告里没有办法回避……”

“如果我行事败露。”曹敬眨了眨眼睛。

“会有人来把你带走。”吴晓峰露出捕食者的笑容,“而落到他们手里,可就没这么好过了。你也是我们系统内的人,你知道到时候会有什么措施来改造你。如果这个项圈起不到作用,还有更严厉、更强硬的东西在后面等着。稳定是第一位的,而一个不稳定分子,必须排除。”

“因为我们不会容许危害社会和人民的不稳定因素存在。”曹敬接下话头,道:“心灵感应,是最不稳定的因素之一。”

“你有这个政治觉悟就好。”吴晓峰揉了揉眉心。

平日里办公室的开心果马莉,在内务部高官面前有点儿惴惴不安。吴晓峰让她和曹敬一起去整理之前马严带走的档案,查找可疑项目。听到只是整理档案,马莉顿时舒了一口气。

在解救下马严的时候,专案组简短地讯问了一下。马严说副科长让他带去的是全市两年来的青少年觉醒进化者档案。这些档案在档案库里是有备份的,马莉带着曹敬把文档取了出来,两人一人一半,开始各自查阅。

金蔷薇历九十八年一月份到金蔷薇历九十九年十二月份,沧江市一共发生且记录在案的青少年觉醒案例有一百多起,对方锁定的目标可能是这上百人中的任何一个。两人先把所有家庭联络方式抄了一份出来,然后交给办公室同僚,让他们一家一家地打电话,告诉他们最近注意安全,不要随意出门。

然后则是筛选,由吴晓峰亲自把关。接触的进化者多了,众人很明显能分辨出一些孩子是有潜力的,另一些则止步于此,不会有太多发展。另一边,办公室副科长去联络少训所,所有去少训所接受过训练和考试的青少年,最后的审核结果也要送到这里来阅读检索一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有没有内幕故事讲一讲?为什么都这么神秘兮兮的?”查阅档案的时候,马莉偷偷摸摸地问曹敬。而曹敬只能苦笑一下,用保密条例来回答。抓捕梅和勇的行动,到目前为止都是机密,只有参与案件的相关人员才知道详情。

当内部出现情报泄露后,吴晓峰更加注重情报保护工作,将知情人的范围缩小到不能更小——这也是为什么只让曹敬接触到事实的真相,而与他一起工作的马莉则什么都不能知道。

专心开始档案分析后,曹敬注意到,少训所的审核和评议结果可以用“两头宽中间严”来形容。最难通过审核的是不上不下的那一批,而进化表征太微弱,以及表现最好的人大多能够通过审核。

能力最微弱的那一类青少年进化者,通常审议结果是“无明显危害性,有一定生产建设性”,然后一个丙级或乙级的章一盖,走人。

而强度偏高的那些少年,审议上的内容就很多了,三人以上的审议报告会密密麻麻写有很多内容,从能力特性、强度到性格分析,无所不包。顶尖儿的那一批少年,能够得到甲级或者“特级”(这批档案里只有两个)的评价。而能够得到这么高评价的少年进化者,强大的能力、优秀的控制力、相对温和或正直的性格……三者缺一不可。

由于显而易见的原因,曹敬和马莉决定把那两份“特级”放在首要位置进行调查。一个“特级”是能够感应和操控某些稀有金属,而且在控制微观粒子的精度上极为惊人,审核者认为他在矿产开发、材料的尖端加工等项目上大有可为。另一个“特级”则具备超强记忆力和逻辑推理、分析能力,审核者认为其在智力上的天赋让他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抛开第一个金属感应者不提,曹敬认为第二个叫于乐水的少年很有可能是梅和勇的目标。但接下来一查,他俩都已经不住在沧江市。于乐水去年七月份用最快速度通过了少训所的训练和审查,已经全家搬去燕京市,接受全国顶尖的燕京学府的培训。至于第一个叫王佳佳的孩子,也因为类似的原因去了东北某市发展。

曹敬相信梅和勇不可能连这种简单的情报都会搞错,那么接下来的五个甲级进化者中或许会有线索。他把五份甲级档案交给马莉,自己去翻另一批。曹敬手里还有几十份没有达标的档案,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本人当年的档案也是这样,因为种种原因被盖上一个“不通过”的蓝色印章。某些奇妙的心理作祟,让曹敬认真地把这些不通过档案也翻了一遍。

梅和勇寻找的“下凡圣子”很可能是没有通过审核的人。曹敬不知道这些古怪的邪教徒对于圣子的要求是什么,但很明显,通不通过官方审核并不在指标中。以他们的手段,取下束缚器是很容易的事情。说到底,束缚器用来束缚那些循规蹈矩的人。对于决定破坏规则的人来说,束缚器只是一个强化塑料做成的围脖罢了。

曹敬突然腾起一个念头,他想看看自己的档案,想看看那上面写了什么。从他进入这个部门以来,不止一次动过这个念头,但作为公务员的职业自律……不能公器私用是老姜从小到大给他灌输的道德,而且这种事在业内也是比较忌讳的。从沧江市少训所调七年前的档案过来,如果能够绕开吴晓峰,并不是不可能做到。

但……吴晓峰之前的威胁是否意有所指?

曹敬觉得自己并非特别有原则的人,但大事当前,他不得不压下这分蠢动的心思,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档案上。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到一件事,他最近屡次跨越禁区,重拾自己的能力,是否让自己的心态也逐渐变回了从前俯瞰众生的进化者心态?

自认为与众不同,自认为握有力量,自认为是有资格凌驾于规则之上的强者——这正是最典型的“不稳定因素”的心态啊。

曹敬露出了自嘲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自己七年前没能通过审核是理所当然的事。

一直到晚上,曹敬和马莉才看完全部的档案,结果一无所获,没有任何特别的个体。两人腰酸背痛,同时长叹一口气。

同事们的电话也都打完了,还剩十几个家里没装电话的,只有门牌号。吴晓峰作为空降大领导,毫无怜惜之心地鞭策他们去一家家地走访,最迟也得在两天内完成。在怨声载道中,曹敬也在马莉手里拿到了几个地址,不过曹敬已经习惯了跑腿。

看到这些名字和地址的时候,曹敬觉得有些熟悉,都是他曾经负责过的项目。

“不用谢。”马莉笑眯眯地给他眨眨眼,“顺便把回访表也做了。”

倒也省事。

雷小越一家居住的春晖小区坐落在老城区,和市中心所在的新城区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曹敬在家访之前做好了路线规划,来到春晖小区一带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左右。今天并非休息日,有的学生家长下班早,有的下班晚。曹敬先从下班早的或无业在家的几家开始访起,后面才轮到雷小越一家,他父母都是工人,平日按时下班。

在登上那栋老住宅楼之前,曹敬还在琢磨其他几个他以前带的小孩。这些孩子都是他以往工作业绩的一部分,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天赋,但曹敬觉得他对这些孩子的引导很有意义。

有一个外号叫“癞蛤蟆”的孩子,能力是控制体表色素分布,之前无法掌握自己的能力,导致情绪波动的时候体表会有大块色斑闪烁,看上去很怪异。他经常因为这个原因而被班上的同学取笑,有很严重的自卑心理。曹敬花了很长时间引导他去接受和控制自己的天赋,让他磕磕绊绊地通过了少训所的考核,曹敬很为他感到高兴。

还有一个孩子能够调节自身腺体分泌,几次三番因为失控而被送进医院。这种能力很容易伤害自己,而又没有有效的方法能够遏制,甚至连束缚器都无法起效。觉醒后相当于得了慢性绝症,一个不小心就会因为分泌失调而把自己害死。曹敬通过很长时间的情绪疏导和能力管理教育,才让那个孩子维持稳定。

诸如此类,例子还有很多,能力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更多的是烦恼。无论曹敬怎么想这些孩子,都不觉得他们会是“弥赛亚”或是什么神仙下凡的“救世之人”,都是在尘世间浮浮沉沉的普通人罢了。

走到雷小越家门口的时候,曹敬的脚步停住了。大门没关,是敞开着的。

安静得异常,有一股令人不适的气味。

就在这一刻,曹敬已经猜到了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有那么一会儿,他的思考停滞了。他不是没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如果那个杀手在寻找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就在那堆档案里的话……理论上来说,自己或者其他同事会在家访过程中,有极小的概率撞上那个杀手,或者说寻找孩子的人。但这么多人……杀手的行动未必会这么迅速……他的第一反应是离开现场,找到最近的电话拨打吴晓峰要求所有人记住的电话号码。

“如果遇到那个凶手,或者遇到凶案现场,不要动任何东西,迅速离开,然后联系我们。”这是吴晓峰布置任务时下的命令。

把那个杀手交给专业人员处理。

但有一种开始翻涌的东西,让曹敬的脚步没有往外挪动。他走进了这所老旧的住宅,绕过翻倒的家具和已经接近凝固的鲜血。曹敬认得雷小越的父母,真真切切的只是样貌普通的工人阶级,丢到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平凡中年夫妇。雷小越后来和他散步时谈过很长时间,所以曹敬知道他的父亲喜欢喝热黄酒,因为他的成绩不好而总是皱着眉头。母亲偶尔喜欢在菜场占小便宜,每天饭后都会削苹果给他吃……曹敬有的时候会以他自己都难以觉察的专注,去聆听这些孩子关于家庭的讲述。他会想象在明亮的灯光下,吃完晚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的情景。七点半到九点半,半小时一集,四集连播。这会儿电视还开着,上演着世纪初黑帮的斗争,英俊的中年主角撑着伞漫步在雨中的小巷……灯光比他想象中的情景要暗淡一点儿。

这些情景都是他不曾体会过的,曹敬置身于光怪陆离的杀人现场,感觉身体忽冷忽热,好像得了疟疾。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接连遇险让曹敬头脑中循规蹈矩的理性部分逐渐削弱。恐惧、愤怒、悲伤、烦闷、无力……阴郁的情感淤积在他的思维底部,让他习惯的理性难以为继。警钟在曹敬脑中响起,吴晓峰曾经对他说的话再度浮现。

极端情感催化下的精神感应……

危险、受伤、脑部血管、植物人、猝死。这些搭配档案照片的名词一个个划过,但黑色情感的涌流逐渐淹没了它们。

一个锋利的思想,出现在曹敬的意识中,陌生而又熟悉。

这个思想叫作“杀意”。

曹敬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思考杀人的途径,并且正准备去实现它。凝固的空气中有一种黑色的氛围将自己缠绕,一直以来缠绕在自己身边的,梦中的水……巨大的压力让精神变形,理性的桥梁正在因为砝码的不断加大而弯曲,曹敬已经能够听到裂纹绽开的声音。

踏出这一步,就无法回头了。

无法回头,就无法回头吧。

曹敬长长吁出一口气,让自己的意识坠落谷底。

七年不见,久违了。

指挥室,吴晓峰在缭绕的烟雾中似有所觉地抬起头。他听见了遥远的心灵回响,锁链被挣断,一头猛兽出闸了。他手边有一份文件,上面有一个人七年前的照片,以及他当时写下的评语。

吴晓峰的手指按在“运用于恰当时机”这行字上面,露出了一个残忍而期待的笑容。

七年不见了,小子。

眨眼。

闭上眼睛,直到彻底看不见光,然后再睁开。

曹敬现在看见的是死人的魂灵,接近熄灭的星辰,只剩下黯淡的火的倒影。

人类活着的时候会留下思想的痕迹,而思想是什么?曹敬认为那是头脑中的电波和磁场。这些电波和磁场依托的物质基础是神经细胞组成的团块,那团皱缩的湿漉漉的大脑。在这其中,相互链接、相互传递电化学信号的神经网络形成了思考和记忆。而这些人脑的活动,以半定型的神经交织结构作为档案,其形成的电磁场就是人类的记忆。

当人死后,短时间内大脑的活性还未完全衰退,其电磁场也会在空间中留下相当强烈的复杂影像。而具备感知这种微妙磁场能力的人,便可以读取其中留存的信息。如果周边有记忆磁场的良好载体,人死后辐射出的强烈磁场甚至能够被长久保留下来,形成不知所云的破碎信息残片。

曹敬在高中时期就发现了这种能力的运用方式,这种恐怖的运用实在太过骇人,连他都没有尝试过几次。敏感的时候,曹敬就好像民俗传说中的阴阳眼,能够观测到模糊的亡者残片。

只是,如果没有良好的残片载体,仅仅以空气为依托,对信息的“读取”就只有一次机会。曹敬过于强大的精神感应能力,“读取”的本身就是对信息残片的破坏。

在幽暗的视界中,曹敬伸出手,握住魂灵的手掌,肃穆地将自己的意识探入其中。

死者的碎片中最强烈的记忆,通常是临死时的记忆。曹敬专注地“读取”,以死者的视角观察。

傍晚,正要吃饭的时候,雷小越在里屋看漫画。雷小越的母亲在厨房,雷小越的父亲听到敲门声……前去开门,看见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梅和勇!)。还未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上,然后他的气力迅速消失,瘫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雷小越的父亲雷勇的想法是:对方用了迷药?为什么我突然没力气了?

在短暂的迷惑后,雷勇意识到来者不善,立刻高喊出声。这个时候厨房里雷小越的母亲没有听见,而雷小越走了出来。当看见雷小越的时候,梅和勇立刻放开雷勇,向他大步走去。

雷小越发现自己的父亲倒在地上,短暂的迟疑后开始攻击梅和勇。然而精神震荡之下并未有效制造出真空效果,仅仅是让梅和勇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雷母提着厨刀走出厨房,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然而梅和勇立刻转向,一只手掐住雷母的脖子,另一只手以擒拿手法握住其手腕,卸下厨刀。

动作干脆利落。

曹敬下意识地想闭上眼睛,但他知道如果这时闭上了眼睛,不会有第二次看的机会。

鲜血流淌,曹敬承受着巨大的情感冲刷,属于逝者过去的情感一浪一浪涌来,将他的自我包裹在其中。曹敬竭力控制住自己,看着雷小越与梅和勇搏斗,他的真空这一次成功了,梅和勇闷哼一声,耳朵鼻子里流出血来。但他毫不迟疑地卡住少年的脖子,紧紧握住,直到他丧失意识为止。

这个时候,雷勇和妻子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他们身上的刀伤都是致命伤,梅和勇下手的时候毫不留情。当尘埃落定后,梅和勇俯下身来,定定地观察濒死的二人,直到曹敬的视野彻底变黑为止。

在最后一瞥中,曹敬看见梅和勇把雷小越扛在肩上,大步走到门外。时间是六点三十四分,大约一个小时前。

眨眼。

曹敬从遍布全身的疼痛和恶心中挣脱出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有被刺穿,这些都是之前经历的幻觉。他与两位死者短暂地互通记忆,除了超负荷使用能力带来的剧痛外,另一个副作用则是亲身体验死亡后带来的剧烈不适感。

他的身体在极度激烈地反抗死亡,哪怕只是一个幻觉。

曹敬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打湿了,他只能用思考来逃避脑中的痛苦。刚才目睹的那一切,有什么可以利用的线索吗?曹敬以顽强的意志力克服了自己对那段回忆的本能厌恶,竭力回顾之前看到的一切。

在面对雷小越的时候,梅和勇没有用他的汲取能力。曹敬突然想到这一点。

曹阳撩起黄色的警戒带,走进曹敬之前独居的老仓库。

在废墟中来回绕了几圈,曹阳弯下腰,在两块石头之间捡起了一个灰扑扑的、近乎圆形的小玩意儿。他把上面的灰擦掉,是一只银色的随身听。

这台索尼的Walkman是曹敬考上大学的时候,曹雪卿送给他的礼物。曹敬很宝贝这玩意儿,心情不好的时候才拿出来听。这里面放的CD还是当年曹雪卿送他的那一张《超载》,曹阳没听说过。

曹阳叹了口气,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希望能帮助曹敬。但现在曹敬面对的危险,已经不是他能够插手的事。无论是眼前倒塌的仓库,还是之前在这里昏迷的几十个人,都不是曹阳所能理解的事态。这种无力感,令习惯了用蛮力解决问题的曹阳很不舒服。

回头看的时候,曹阳悚然一惊,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警棍上。再仔细一看,才呼出一口气。

深沉的暮色中,曹敬像是鬼影一样站在仓库的门口,让曹阳几乎吓了一跳。

“在我那边对付几晚,条件可能差一点儿。”曹阳给他打了个招呼,“但两个人也安全一点。”

“还行吧。”曹敬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手伸向曹阳的衣袋,这个动作让曹阳愣了一下,然后抽出衣袋里的随身听,递给他。

“好像没被砸坏。”曹阳觉得今天的曹敬有点怪异,只能没话找话。

曹敬把连在随身听上的耳机盘在自己脖子上,点头道:“不幸中的万幸。”

“二哥,你还记得姐给我买这玩意儿时的事情吗?她问我想要什么,我当时不知道想要什么,就说我想要点时髦的玩意儿,让我看上去不像是土包子。过了几天,姐就拿了一台这个给我,说这是夜摩岛上的好机器,这里见不着……郁江说这个是D-777,索尼公司的名牌随身听……我当时想,姐是哪儿搞来的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