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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蛇很不情愿地意识到她不能进入中央城。尽管那些洞穴强烈地吸引着她,但花时间探索那些山壁里的洞穴,实在太危险了。也许这些洞穴最后会通到城市里,但它们也有可能让她和梅莉莎受困在罗密交织的甬道中一个不毛之地里。雨水让她们暂时获得舒缓。如果舞蛇再不接受这个办法,她和她的女儿,还有那些马儿和毒蛇,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不知怎的,舞蛇心里觉得有些不平衡。她回到山区的路途,居然就像在草地上旅行一样舒适愉快。下过雨后的沙漠完全变了一个样儿。一整天,马儿一边行走,一边攫取满嘴鲜嫩的枝叶,骑在马背上的人也采摘着花束,吸啜花朵里的花蜜。花粉厚厚地弥漫在空气中。舞蛇和梅莉莎一直走到夜色降临,北极光在夜空中跳动;沙漠变得明亮可见,马匹和旅人似乎都没有疲惫的感觉。舞蛇和梅莉莎随意地停歇,并吃些食物;行进的时候,她们就吃些干果或是肉干。黎明将至,她们扑倒睡卧在柔软青绿的草地上,几个小时以前,这里还是一块沙地。她们睡了一会儿,旭日东升时就醒了过来,觉得精神抖擞。
她们休息的那块草地上的植物已经含苞待放。还不到下午,五彩缤纷的花朵已覆满了沙丘。有一个沙丘遍地白花,另一个沙丘变成鲜艳的紫色,还有一个沙丘从顶峰到谷地,宛若彩带般遍生了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花丛。绽放的花朵调和了温度,天空是舞蛇前所未见的清朗。甚至连沙丘的形状也改变了。原本似浪涛柔和翻腾的沙丘,由于雨水的冲刷侵蚀,丘脊变得非常尖锐,从狭窄峡谷内流下的间歇性溪水流过沙丘,留下了水痕。
第三个早晨,沙漠风暴又开始在聚集。雨水已经渐渐渗干或蒸发掉了,植物已经尽可能获取它们所需的养分。此刻叶片已渐渐斑驳干枯,变成黄褐色,植物也正在枯萎死亡。它们的种子随着舞蛇行经时引起的旋风飘散四方。
沙漠广大的寂静包围住她,但是中央山脉东方的小山丘已经耸立在她面前,再次提醒着她她的失败。她并不想回家。
旋风隐约察觉到舞蛇的身体不情愿再往前走,它突然停下脚步。舞蛇并没有催促它前进。梅莉莎在她前方几步的地方勒起缰绳往回看。
“舞蛇?”
“喔,梅莉莎,我要带你到哪里去?”
“我们正要回家。”梅莉莎说,试着让她镇静。
“也许我不会再有家可回了。”
“他们绝不会赶你走的。他们不可能这么做。”
舞蛇猛力用袖子擦拭她的泪水,丝绸般光滑的布料触着脸颊。无助和挫败的感觉无法为她带来安慰,也不能让她感到解脱。她倾身趴在旋风的颈子上,双拳紧握着那匹马长而黑的鬃毛。
“你说过那里是你的家,你也说他们是你的家人。他们怎么可能会赶你走呢?”
“他们是不会赶我走,”舞蛇轻声说,“但是要是他们说我不能再当医生,我又怎能继续待在那里呢?”
梅莉莎抬高了手,笨拙地轻拍着她。“一切都会没事的。我要如何才能让你不再难过?”
舞蛇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她抬起头,梅莉莎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视线并没有回避。舞蛇转头亲吻梅莉莎的手。她的手覆在其上。
“你信任我,”她说,“也许那就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梅莉莎微微露出半个笑容,既感到难为情又觉得受到鼓励。她们又继续向前走,但是走不到几步路,舞蛇再次勒住旋风的缰绳。梅莉莎也停了下来,担心地看着她。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舞蛇说,“无论我的老师做了什么决定,你仍然是他们的女儿,就好像你是我的女儿一样。你依旧可以成为一名医生。要是我非离开不可”
“我会跟你一起离开。”
“梅莉莎”
“我不在乎。反正我从来没想要成为医生,”梅莉莎的语气充满挑衅意味,“我想要当一名骑师。我不要跟那些赶走你的人待在一起生活。”
梅莉莎强烈的忠诚让她很烦恼。她从来没有认识一个会这样完全忘却自身利益的人。也许梅莉莎还不觉得自己有权利去追求她的梦想;也许她被夺走了太多的梦想,以致她不敢再奢求拥有它们。舞蛇希望她能想个办法将那些梦想还给她的女儿。
“好吧,”她说,“反正我们还没有到家。到那时我们再好好思考这个问题。”
梅莉莎坚决的表情稍微松懈,她们继续往前行进。
第三天尚未日落,这些微小的植物已经在马蹄下化为尘土了。沙漠中弥漫着一片褐色的细微尘埃。偶尔那群如羽毛般轻柔的种子,会飞进空中,四处飘散。风势强劲的时候,那些重一点的种子会如潮水般掠过沙地。夜色降临时,舞蛇和梅莉莎已经进入到丘陵地带,在她们身后的沙漠一片黑暗空荡。
她们又回到了山区。她们向西直行,那是到达安全之地最快捷的路径。比起遥远的北方山腰镇的陡峭崖壁,这里的丘陵山势较为和缓,非常容易攀登,但是从这里翻越山脉,却比北方的路径还要远得多。在她们抵达了第一个山脊,还未开始翻越下一个更高的山丘之前,梅莉莎勒住松鼠的缰绳,转头回望渐渐变暗的沙漠。过了一会儿,她朝舞蛇咧嘴一笑,“我们成功了。”她说。
舞蛇迟迟地才回报她一个微笑。“你说得没错,”她说,“我们成功了。”她此刻对沙漠风暴极度地不安,山丘中干净冰凉的空气慢慢地消失了。云层低垂,给人一种压迫感,遮蔽了天空。直到下个春天,没有一个人可以看见一小块的晴空、星辰,或是月亮,无论他是沙漠商旅还是山区居民,太阳的光芒也会越来越黯淡。此刻太阳渐渐没入山巅之下,夕阳照着舞蛇,她的身影落在背后天色渐暗的平坦旷野中。远离了狂风的威胁,远离了沙漠稀少的水源与炙热,舞蛇催促着旋风向前,朝着他们共同归属的山林前进。
舞蛇一直留心寻找着扎营的地点。马匹还没往山下走得太远,她听见一个令人欣喜的潺潺流水声。那条山路经过了一个小山沟,就到了那个山涧溪水的源头。看起来好像有人曾在这个地方扎过营,不过应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水源附近滋养着一些矮小茂密的常生树木,还有一些马匹可食的牧草。在地面中央一块久经践踏的空地上,留有木炭的污迹,但是舞蛇并没有柴薪。她很清楚不要像那些旅人一样,试图去砍断那些常生树木,结果却徒劳无功,仅在粗糙树干上留下斧头的砍痕,现在将树干分成两半的砍痕又重新长回原状了。树皮之下的树干就像钢铁一样强韧。
想要在晚上的山区里赶路,就像在白天的沙漠中一样寸步难行。虽然从城市回程的路上轻松愉快,但却无法消除整趟旅程紧张的感觉。她们会在晚上停下来休息,到了天亮的时候。
到了天亮的时候,然后呢?这么多天以来,她都一直不停在赶路,匆忙赶赴治病,救人免于死亡,或是仓促逃离始终不平静的漠地。她非得要停下片刻,才能赫然了解到,她已经不再有任何需要赶路的理由了。没有任何人迫切地需要她从这头赶至那头,她也不用再只睡几个小时,然后在黎明或落日时分呵欠连连地醒来。她的故乡在等待着她,但她却一点也不确定,一旦她回到故乡,那里还会是她的家吗?除了失败、坏消息,和一条不知道有没有用处、性情猛烈的沙地蝮蛇外,她什么也带不回去。她解开毒蛇袋,轻轻地将它放在地面上。
梅莉莎按摩过马匹之后,就跪在行李旁,开始拿出食物和蜡制炉子。自从启程以来,这是她们第一次正式的扎营。舞蛇蹲在她女儿的身旁,帮忙弄着晚餐。
“这些事情我来做就好了,”梅莉莎说,“你去休息吧。”
“这样似乎不太公平。”舞蛇说。
“我不介意。”
“这不是重点。”
“我喜欢为你做事。”梅莉莎说。
舞蛇将双手搭在梅莉莎的肩膀上,没有强迫或促使她转身。“我知道。但是我也喜欢为你做事。”
梅莉莎的手指紧张地摸弄着扣环和皮带。“这样做不对,”她终于说,“你是个医生,而我我在马厩里工作。我为你做事是理所当然的。”
“是哪个地方的人说,一个医生比一个马厩的工人享有更多的权利?你是我的女儿,而且我们还是彼此的好伙伴。”
梅莉莎猝然转身,紧紧地拥着舞蛇,她的头埋进她的衬衫里。舞蛇拥抱着她,在坚硬的土地上前后摇晃地安慰着梅莉莎,就好像她是个年幼的稚儿,而她自己却没有机会再返回那个模样了。
过了几分钟,梅莉莎松开手臂,抽回身体,再次控制住自身的情绪,尴尬地看向别处。
“我不喜欢没事可做。”
“曾几何时你又有过这种机会试一试?”
梅莉莎耸耸肩。
“我们可以轮流做,”舞蛇说,“或是把每天的工作互相分配。你比较喜欢怎么做?”
梅莉莎与她正眼相对,迅速地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把每天的工作互相分配。”她环顾四周,好像她这才第一次瞧见这个营地。“也许那边会有一些枯木。”她说,“而且我们也需要一些水。”她伸手拿走捆木头的带子和皮革水袋。
舞蛇从她手中拿回皮水袋。“再过几分钟,我们在这里会合。要是什么也没找到,不要继续花时间找下去。不管冬天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也许都被春天最先到达这里的旅人用光了,如果春天真有旅人会到这儿的话。”这个地方看起来不仅好像许多年没人来过,周遭还弥漫着一股无法言喻、荒废弃置的气息。
那条河水流湍急,流过营地,此刻已不复见旋风与松鼠喝水时踩在泥巴上的足印了。舞蛇仍沿着溪水往上游走了一小段路。在靠近河水源头的地方,她将水袋放在地上,爬上一个巨大的岩石,周遭的景象一览无遗。她没有看见其他人影、马匹、营地或是炊烟。舞蛇几乎终于要相信,那个疯子已经不见了,或是根本就不存在。她只是碰巧遇到了一个真正的疯子和一个误入歧途、手脚拙劣的小偷罢了。就算他们是同一个人,自从和他在街上打斗以来,她就没再看见过他的形迹。这件事不久前才刚发生,但感觉上似乎已经过了很久,不过也许真的是够久了。
舞蛇爬回水边,拿起放在银白色水面下的水袋。水已经灌满整个袋子,入口的地方还不断产生冰冷的气泡,急速地流向她的双手,并穿过她的指间。山里的水就是不一样。这个皮革水袋瞬间已经鼓起。舞蛇在袋子上绕了几圈绳结,然后将绳带甩向肩膀。
梅莉莎还没回到营地。舞蛇闲晃了几分钟,将干粮弄成一顿晚餐,虽然它们已经浸湿了,但看起来还是一样硬,味道尝起来也相同,不过稍微容易咀嚼。舞蛇摊开毯子。她打开毒蛇袋,但是白雾却待在里面不出来。长途旅行后,这条眼镜蛇时常都会待在幽暗的隔层里,此时如果被惊扰,就会变得性情猛烈。看不见梅莉莎,舞蛇觉得有些不安。她提醒自己,梅莉莎个性坚强独立,但她仍无法驱除心中不安的情绪。她没有打开狂沙的隔层,让那条响尾蛇出来,甚至也没有检查那条沙地蝮蛇,她并不喜欢这件工作。她反而关上袋子,然后起身呼唤她的女儿。突然间,旋风和松鼠变得惊慌不已,不断害怕地嘶叫,梅莉莎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警告着她:“舞蛇!小心!”山坡上猝然隆隆滚下一堆土石。
舞蛇朝那个打斗声响的地方跑去,皮带上的小刀已抽出一半。她绕过一块岩石,然后倏地停住脚步。
梅莉莎正试图奋力从一名身形高大消瘦、穿着沙漠长袍的男子的钳制里挣脱。他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则箝住她,她的手臂动弹不得。她对他拳打脚踢,但是那个男人似乎一点也不痛,也没有生气。
“叫她停下来,”他说,“我不会伤害她的。”他说话口齿不清,好像中了毒似的。他的袍子破了,而且非常肮脏,头发也蓬乱不堪。他的瞳孔似乎比他充满血丝的眼白还要惨白,使他看起来茫然无神,不像人类。在她还没有看见她在山区遭到攻击,划伤她额头的那枚戒指前,舞蛇就已经知道他就是那个疯子。
“放开她。”
“我想跟你做个买卖。”他说,“只是个买卖。”
“我们没什么钱财,不过现在那些都是你的了。你想要什么?”
“梦蛇,”他说,“我只要这个。”梅莉莎又再度挣扎,这个男人稍微变换姿势,更加残酷地紧紧抓着她。
“好吧。”舞蛇说,“看来我似乎没有选择。它在我的袋子里。”
他跟着她回到营地。旧的谜底已经解开,新的谜题却又产生。
舞蛇指指袋子。“就在最上面一层的袋子里。”她说。
那个疯子侧身靠近袋子,动作笨拙地拉着梅莉莎一起过去。他伸手接近扣环,却突然抽回手。他在发抖。
“你来开,”他对梅莉莎说,“对你不会有危险。”
梅莉莎没有看舞蛇,她伸手去解开扣环,脸色非常苍白。
“住手。”舞蛇说,“那里什么东西也没有。”
梅莉莎的手滑落到身侧,表情混杂着解脱与恐惧,看着舞蛇。
“放开她。”舞蛇又说了一次,“如果你想要的是梦蛇,那么我无能为力。在你找到我的营地之前,它就已经被杀死了。”
他眯起眼睛注视着她,然后转身去打开毒蛇袋。他轻轻拨开扣环,然后将袋子里的东西都踢出来。
那条古怪的沙地蝮蛇全身纠缠,它摇摇晃晃地开始蠕动爬行,还不断发出嘶嘶声。它瞬间昂起头,像是要为它被囚禁在袋子里采取报复行动。那个疯子和梅莉莎全都僵住了,站着一动也不动。那条蝮蛇蠕动绕圈,然后朝向石堆爬行。舞蛇跳上前去,将梅莉莎从那个疯子身边拉过来,他却根本没察觉到。
“你骗我!”他突然歇斯底里地纵声狂笑,双手举向空中。“那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东西!”他一下狂笑,一下哭嚎,泪水流过他的脸,他跌坐到地上。
舞蛇很快地跑到石堆去,但是沙地蝮蛇已经不见踪影了。她深锁着眉,握着刀柄,站到那个疯子身旁。蝮蛇在沙漠里非常稀有,更不可能在丘陵地区生存。现在她不但无法为亚瑞宾的族人制造血清,也没有什么可以带回去给她的老师了。
“起来!”她说,口气非常严厉。她瞥向梅莉莎:“你还好吗?”
“嗯。”梅莉莎说,“他让那条蝮蛇逃走了。”
那个疯子仍曲着身体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他怎么了?”梅莉莎靠着舞蛇的手肘,往下觑着那个正在啜泣的男子。
“我不知道。”舞蛇用脚尖顶顶他的身侧,“不要哭!站起来!”
那个男子在她们的脚边无力地移动。他的手腕穿过破烂不堪的袖子,两只手就像枯槁的树枝。
“我本来不会被他抓住的。”梅莉莎口气里充满厌恶。
“他实际上比他看起来还有力。”舞蛇说,“看在老天的分上,停止那个鬼叫声。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我已是死人一个了,”他细声说,“你是我最后的机会,所以我已经死了。”
“什么最后的机会?”
“快乐的最后机会。”
“你捣毁别人的财物,袭击别人,这种快乐也太卑鄙可恶了。”梅莉莎说。
他抬头看着她们,泪水划过他骨瘦如柴的脸颊,他的皮肤上刻着深深的皱纹。“你为什么要回来?我没办法再跟下去了。我本来想要回家等死,如果他们愿意让我回去。但是你却回来了,而且还进入了这座山丘。”他将脸埋进沙漠长袍破烂不堪的袖子里。他的头巾已经不见了,头发枯黄干燥。他不再啜泣了,但是肩膀却在发抖。
舞蛇跪下来,扶他起身。她支撑着他身子大部分的重量。梅莉莎谨慎地站在旁边,然后耸耸肩,过去帮忙。当她们迈步向前,舞蛇感觉到那个疯子衣服下有一个硬邦邦、方形的东西。她猛力将他扳过身,扯开他的袍子,双手在层层脏污的衣服里摸索。
“你在干什么?停下来!”他抗拒着她,挥动着干瘦的双臂,试着将衣服扯回来,遮住他瘦骨嶙峋的躯体。
舞蛇找到了一个暗袋。她一碰到那个隐藏在衣服下的形状,就知道那是她的日志。她抽出日志,然后放开那个疯子。他退后了一两步,全身颤抖地站着,慌乱地整理他的衣服。舞蛇不理会他,双手紧紧地抱着那本日志。
“那是什么?”梅莉莎问。
“我试炼期的日志。他从我的营地偷走的。”
“我本来想把它丢掉,”那个疯子说,“我忘记它还在我身上。”
舞蛇怒视着他。
“我以为那对我会有帮助,但是它一点用处也没有。”
舞蛇叹了口气。
回到营地之后,舞蛇和梅莉莎让那个疯子躺到地上,将他的头枕在马鞍上,他茫然地望着天空。每次当他一眨眼,一颗新的泪珠又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在尘土上划下道道泪痕。舞蛇给了他一些水喝,然后蹲下来看着他,想着他说的那些奇怪的话。到头来他果真是个疯子,但并非天生就疯了。他是被绝望逼疯的。
“他并没有打算要伤害我们,对不对?”梅莉莎问。
“我想没有。”
“他害我丢下了那些木柴。”梅莉莎说。她忿忿不平地走向石堆。
“梅莉莎”
她回头。
“我希望那条沙地蝮蛇就这样逃走了。但是它也许仍在附近。我们今晚最好不要生火。”
梅莉莎犹豫了很久,舞蛇以为她可能会说,她宁愿跟蝮蛇做伴,也不想要跟一个疯子待在一起。但是最后她只是耸耸肩,然后走到马匹那儿去。
她将水袋再次靠在那个疯子的嘴边。他只啜了一口,然后就让水从嘴角滴下去。水流过好几天没剃的胡子,在他身子下方的坚硬土地上形成一小摊水洼,水洼流出细小的水流。
“你叫什么名字?”舞蛇等着,但他并没有回答。当他耸耸肩,故作无所谓状,舞蛇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一名精神分裂症患者。
“你一定有个名字。”
“我想”他舔着嘴唇,双手颤动。他眨了眨眼,然后又有两滴泪珠划过他脸上的尘土。“我想我一定曾经有过名字。”
“你说的那些关于快乐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想要我的梦蛇?你快死了吗?”
“我告诉过你,我已经死了。”
“为什么会死?”
“因为需要。”
舞蛇皱眉:“需要什么?”
“需要梦蛇。”
舞蛇叹气。她的膝盖在痛。她变换了姿势,双腿盘坐,靠着这个疯子的肩膀。“你若不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就无法帮助你。”
他突然坐起身,翻弄着他先前已整理好的袍子,拉扯着破烂不堪的衣服,直到扯破它为止。他抬起下巴,将衣服掀开至喉咙的高度。“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舞蛇靠近一点看。在那个疯子杂乱丛生、粗糙无光泽的胡子下,她看见无数个细小的疤痕,每个疤痕都是两个一对,聚集在颈动脉附近。她震惊地往后退。毫无疑问,那些是梦蛇毒牙所留下的伤痕,但是她实在无法想象也想不出来,有哪一种疾病会剧痛到需要这么多的毒液去减轻痛苦,而到最后,罹患这种病的病人居然还存活了下来?这些疤痕形成的时间很长,且时间不一,因为有些旧的疤痕已经泛白,有些却是新的伤口,颜色嫩红鲜艳,那些疤痕在他第一次掠夺她的营地时,一定才刚刚结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