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二十九分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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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电梯里说十分钟之后才到的人,望着电梯外说自己还在外面还没有回到医院的人。

这薛定谔的十分钟,两个人谁也笑话不了谁。

薛与梵之前听隔壁病床的阿姨说医院的绿化很不错,昨天晚上点外卖的时候薛与梵看到了一个幽静的走廊,在住院大楼的西侧。

住院大楼的西侧面有一个在走廊上的长椅,和前面的放射科大楼形成了一个锐角,医院的绿化部门很用心,连这个锐角处都做得像个小花园,一颗梅花树种在这里,但是薛与梵白天来看的时候它还没有开花。

半开放式的走廊,夜风被前面的大楼挡住了,又是个能欣赏雪景的好地方。

看着手里那个没有被包装过的苹果,薛与梵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心情,笑话他傻啦吧唧的还是应该感动一把。

心里的天秤慢慢倾向于后者,薛与梵低头看着那个苹果,就为了给她送个苹果吗?听他问起自己妈妈身体怎么样了。

薛与梵说明天就出院了,反问起他今天演出顺不顺利。

周行叙恩了一声,和她说起了唐洋被唱片公司看中了,唐洋想去尝试一下。他也说那个唱片公司比钟临之前那个要正规很多,但大概率在电视剧上看见唐洋是他毕业之后的事情,唐洋还是更倾向于先毕业,至少歌唱这条路走不通,自己有个毕业证也不至于就业太困难。

“挺好的。”薛与梵听他说,听见了话里毕业的字眼,视线落在走廊外纷飞的雪花上:“还有半年就毕业了,我还记得我刚考上大学的时候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以为自己以后能过上一天只有四节课的好日子。”

最后的确是一天四节课,大学一节更比高中两节长,还有魔鬼实训周。

当时觉得四年好久,现在想来也已一匆匆,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这六个月里又将有一批人执笔上战场,他们也终将慢慢退出无涯的学海。

薛与梵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旁边的人:“时间真快,又是一年平安夜了,去年平安夜我们两个还在KTV里唱歌呢。”

周行叙纠正她:“是你在睡觉。”

薛与梵假装没有听见,借着这飘雪,继续将自己塞进感慨时光匆匆一去不回头的文艺包袱里:“明年这个时候我就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看着别人家里通火通明,从窗户望进去,别人成群结队,阖家团圆,我……”

周行叙似乎执意要扒掉她这不符合的文艺范:“然后你被人举报大半夜窥探别人家里情况,不尊重他人隐私,进局子里喝茶了。”

薛与梵决定忍最后一次:“我会手里拿着一个蜡烛,看着窗外雪花飘飘,参与子夜弥撒或是为耶稣和我自己祷告。晚餐是魔鬼英国菜,小白菜打了霜要被冻死的那种可怜。”

周行叙腿随意的伸着一条腿挨着旁边坐着的薛与梵,他其实喜欢秋天,不热,但是也容易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冬日的衣服很厚,厚到挨着也感觉不到对方身体的冷热。

他在薛与梵的视线里摇了摇头:“不会的。”

“是吗?”薛与梵不觉得,虽然可能自己的措辞夸张了,但大概也是孤单吧。或许她可以期待有人跨越过境穿过暴雪出现在她的面前,替她击败异国他乡独自一人的最恐惧——孤独感。

视线落在旁边那个人的侧脸上,薛与梵挑了挑眉:“罗曼蒂克一下?翻山越岭来见我的那种?”

周行叙偏头,对上薛与梵带笑容的脸,他就显得很平淡:“天冷你只会躺在被窝里。还参与子夜弥撒,想太多。而且躺被窝大概率还是你一个人,就你这个暖被窝的程度,小白菜打了霜要被冻死倒是可能性最大,不得不说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

被损了。

虽然周行叙刚刚说的那些话才会是薛与梵的真实写照,但就是不服气:“我相信我自己的魅力。”

周行叙睱眸望着她,脸上带着些不可查的怒意:“怎么?找个外国进口的人形热水袋?”

旁边的人还没有察觉到什么,还点了点头,说什么要尝试一下女娲和上帝手艺的区别。

人就是奇怪,周行叙觉得她随随便便跟自己开始没什么,但是听她说准备和别人也随随便便开始就很不爽。觉得她不应该这样,也不可以这样。

“薛与梵,到时候你和他们才认识四五个月。你不了解他们的……”

周行叙人生导师模式进入的很突然。

“约个炮还需要提前了解他们的人生目标和之后十年的人生规划吗?”薛与梵不解地看着他,但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你在暗示我跟你搞在一起之前没有采访过你吗?”

冬日里说话的时候白雾隔在两个人之间,像是人手一根香烟。向卉的病并不需要陪床的人如何操劳,但是那张折叠床睡着总没有家里的床来的舒服,她眼底还是有些乌青,今天在电梯处碰见的时候,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解释自己身上这件衣服是她妈妈的。

问他是不是很难看。

当时周行叙没讲话,只是用拇指帮她擦掉了嘴角的蜂蜜芥末酱。

周行叙手搭在椅背上,大冬天的没有穿高领也没在脖子里围条围巾,在扭头看她的动作下,脖子处的线条很漂亮。

他明眸熠熠,视线不移:“采访的话,需要我坦白吗?”

自上而下的月光都因为这飘雪冷冽了几分,那银盘因为不是十五而缺,但丝毫不影响今夜城市上方翻滚的情爱。

他那双眼睛里有着一缕难以定义的情绪,它们尚不够格冠上‘爱意’这么伟大的名号,但又似爱。

现在是平安夜,他大约是今夜所有说爱的男人里,最适合也最会说爱的人。

薛与梵率先错开视线,重新望着在夜里似夜色的绿植:“你这话说得像是在问我你需不需要表白。”

周行叙喉结一滚,启唇想说话,音还没有发出来。旁边的薛与梵继续说话,打断了他:“周行叙,你以前是怎么对你那些前女友表白的?”

“就随便问一下要不要试着交往一下。”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是这话一样随意:“你呢?”

好像现在这年头在一起都变的很随意,薛与梵当时被前男友追了一段时间后,有一次晚上逛完操场他送自己回宿舍,然而他偷亲了一口薛与梵的脸颊,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在一起了。

不过薛与梵更好奇另一点:“你那句话的成功率百分之一百?”

他思索了一下,摇头:“不算。”

不算?

这个问题又不存在第三种回答,要么是,要么不是,不算算什么答案啊。

薛与梵:“不算?什么意思?”

他突然扬了扬嘴角:“刚刚问了一遍,有个还没有答应的,也没有拒绝,所以不知道怎么算。”

薛与梵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自己。笑容一瞬间占据了她全脸的神经和肌肉,薛与梵有些得意:“哎哟,撩我呢?”

周行叙抬了抬下巴:“怎么样?”

薛与梵发出恩的声音,声音拉得很长,一副思考的样子,像是解决一道数学难题,最后咋舌:“那感觉我还是拒绝你比较好,这样等你老年回顾战绩就会永远记得这么一次折戟沙场了。”

“非得让我老年回顾吗?”周行叙看着她,不能让他老年不回顾吗?因为想念的人就在身边。

薛与梵还没有来得及细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是向卉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来,薛与梵胡诌了一句店里太忙了,她现在正准备回去了,电话那头的向卉说她好吃鬼,也提醒她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挂了电话,她没有再纠结刚才的话,将手机揣回口袋里:“我要走了。”

周行叙也起身:“走吧。”

他们两个都坐住院部的电梯,路过楼下的超市,薛与梵驻足:“周行叙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总不好不给人回礼。

但是超市只有果篮,没有单卖的苹果。最后没办法,薛与梵买了瓶水,又买了一个面包。结完账从超市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帮自己按好了电梯。

购物袋里装个两样东西,周行叙大概看出来瓶饮料和一个面包。

薛与梵把手里的购物袋给他:“没有苹果了,苹果汁将就一下吧。”

周行叙又拿起那个面包,狐疑了一下。只听薛与梵继续解释:“红豆面包。”

她以为周行叙忘记了之前学校里流行的红豆爱情文化,念了一下王维的诗:“相思呀。”

周行叙把两样东西都装回袋子里,垂下眼眸,面上的平静和心里的翻滚奇迹般地在一个人身上共存,开口:“我知道。”

电梯达到的提示音率先响起,电梯门还没有开。下雪的天,没有人来探病,也没有人下雪天还出来瞎走动,电梯里没有人。

薛与梵看电梯已经来了,和他挥手说再见,顺带着提醒他雪天注意行车安全。上行的电梯到了,正准备进电梯的时候,他又开口了:“薛与梵。”

薛与梵脚步停在电梯前:“恩?”

她在等自己说话。

但是说什么呢?

他不能像与谢野晶子一样,在人离去前于幽暗的黄昏里写下一首关于白萩的诗。或许他可以向陆凯借用一下《赠范晔诗》,诗的最后一句也可以用于爱吧。

他还年轻,或许都不需要,只需要大胆一些。

但他没有,没来由地怯懦了,只是开口:“平安夜快乐。”

薛与梵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晃了晃手里的苹果:“你千里迢迢送苹果来了,我快乐的。”

不是这个平安夜快乐,是明年的,后年的,他送不到苹果的每一个平安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