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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奚盼是在片尖叫混乱嘈杂的声音惊醒的。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听到二姑抱着孩子冲到她房间,“盼盼快走,山洪来了!”
她脑“哐当”声,恐惧感腾升而起瞬间冲破头颅。
她牵着表弟和二姑从家门口冲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远处那原本是清澈和缓的小溪突变成了狰狞可怖的洪水巨兽,在肉眼可见之间奔腾而下,那些建在低地或者是溪水旁的房屋被瞬间卷走,还有土地和车子,甚至是人。
现场早已混乱片,人们喊着叫着,夺命狂奔,奚盼飞速望了圈四周,发现他们现在站的地方如果水势再大些就会冲到,她拉住二姑的手,大喊:“我们往上面跑!”
她牵着表弟飞速往地势高处跑去,身旁的人冲撞到她,她个扑腾直接往泥地上摔去,她手掌撑住身体的,疼痛感撕裂而来。
她咬着牙,飞快站起身来继续跑,到了高地,她刚停下就看到隔壁家的女孩往下冲,她死命拦住,女孩哭着推开她:“我奶奶,我奶奶不见了……”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她!”奚盼看着她,“相信姐姐。”
奚盼原路折返,就看到步履蹒跚的老人被旁边的人冲撞着,差点摔到路边,她冲上前,情急之下把老人背起,快步向上奔去,到了个很陡的石头坡,她和几个村民先把老人抬了上去。
而后她转头就看到还有个大肚子的孕妇还牵着儿子还在后头跑着,奚盼冲回去,刚抱起小男孩,谁知转头就看到浑浊奔腾的洪水往这个方向——
冲了过来-
迈巴赫在路上疾驰着,车内,男人遍又遍看着腕表的时间,眉间越锁越紧。
顾远彻发白的薄唇紧抿成条线,他眼下片乌青,眼神沉郁阴冷,哑声催逼:“再开快点。”
裴南坐在副驾驶,拨着不同的电话,压低声音交谈。
顾远彻手机突然响起,上面“阙渺”的名字在跳动。
他挂断,对方第二次又打了进来。
他终于接起后,阙渺着急的语气传了过来:“远彻哥,我听洛星说你要去骞岭?!那边发生了那么严重的山洪,你怎么能过去啊!奚盼姐如果在那,消防武警会保障她的安全,远彻哥你这样我很担心……”
她说罢,就听到男人冰冷的声音——
“你是该担心我要是平安回来,该怎么和你算当年高三毕业我生日的事。”
她愣住:“……什么?”
“你可以选择继续装,但是当初你是怎么在背后伤害奚盼的,我会个个找你讨回来。”
三十分钟后,车子终于赶到骞岭山脚,前头的路却被官兵拦住。
顾远彻拉开车门下车,迈着大步向前走,裴南立刻举着伞追了上去。
顾远彻向拦路的官兵说明原因,官兵拒绝:“不好意思您现在不能上山,上山太危险了……”
男人此刻脸色已经着急到黑得不行,拿出手机正要拨打电话,就看到旁边路过支整装待发的队伍走在最前头的人。
“周极!”
周极步伐顿,扭头就看到了顾远彻,他愣了下走上前。
说来很巧,周极是顾远彻的高室友,从小就有个军旅梦,现在竟然成了连长,他所带的舟桥营刚好在附近驻扎,收到上级指示,需要前往骞岭帮助武警尽快搭出条新的安全通道,以保证能把山上全部灾民带下山来。
今天凌晨,第批武警战士已经上山,此刻他带着三十个人,是第二批。
“奚盼就在山上,我必须去见她,安全由我自己负责。”顾远彻慌道。
周极看着印象直都是沉稳平静的顾远彻,竟有这样着急的时候,最后松了口:“好的,不过切行动听指挥,必须服从我们的命令。”-
军车往三上开着,路颠簸,顾远彻坐在车内,闭着眼,情绪在脑翻滚。
她绝对不能有事。
他才刚知道真相,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她,如果她出事了,他该怎么办……
他们已经错过这么多年了。
车子开到半,就被迫停下,接下去需要徒步上山。
此刻天空还在下着雨,道路都是泥泞,前方需要穿过片荆棘,有着洁癖的顾远彻换做平时绝对忍不了,可此刻,他二话没说,快步向前走,不管身上被弄得多脏。
不远处河流浑浊,还在滚滚往下流,他跟着心也越吊越悬。
终于到了村庄,周极带着顾远彻往临时安置点走去,武警部队正在往里搬运箱箱物资,此刻放眼四周,满目疮痍,曾经美丽古朴的山村顷刻间毁于旦,还有听到村民在撕心裂肺地哭。
周极斟酌了下,提前把难听的话说完:“现在所有灾民都在临时安置点,目前我还没看到失踪人员具体名单,如果奚盼不在里头……你做好最坏的打算。”
因为在这样场不可抗的天灾面前,人都是生死未卜的。
顾远彻薄唇紧抿,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冲进安置点时,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坐着躺着许多老人小孩,还有军医在包扎受伤的人,男人目光飞速往周围搜了圈,没找到人。
个女人背对他坐着,顾远彻冲了过去,可是对方转头,不是奚盼的脸。
他再望向周围,“奚盼,奚盼……”
他喊叫着,声音渐颤,然而只换来大家探究的目光,始终无人回应。
她不在这里头。
当他确定这句话的刹那间,顾远彻脑片空白,竟踉跄地往后退了步。
心沉至谷底的那刻,却听到身后传来很轻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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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远彻……”
他回头,就看到奚盼站在棚子门口。
女人穿着已经沾了泥土的黑色雨衣,唇瓣干瘪发白,脸色憔悴疲倦,如果没有细看,根本认不出来原来的模样。
奚盼出去洗了个手回来,就听到熟悉的男声,脑哐当下,谁知就看到意想不到的人。
顾远彻对上她的目光,心头猛然震,快步朝她走去。
她怔在原地,看着朝她走近的人儿。
“你怎么会……”
下刻,男人的臂弯将她紧紧拥入怀。
他的手臂强而有力,像是要把她融化在体内,却带着克制不住的微颤。而后奚盼就感觉到顾远彻头埋在她颈间的地方传出片温热。
他迟迟没有开口,像是在压抑极大的情绪。半晌,他抬首,沙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我以为你出事了。”
奚盼是真的差点要出事了。
当洪水冲过来的瞬间,是折返回来拉他们的村民将她和那对母子硬生生从死神口拖了出来。
“我没事……”
她愣愣的,还在看到他的巨大震惊没有反应过来。
旁边的周极感慨,“哎没事就好,你不知道刚才顾远彻硬是要冲上来看你,担心坏了。”
奚盼转头看向周极,后者笑了笑,说要去出任务了。
周极走后,顾远彻松开她的怀抱,目光从她身上从头到脚扫视了遍,最后落在她破了皮通红片的手掌上,他握住她的手,拧眉:“摔的?”
奚盼垂眸,抽回手:“只是小伤……”
他看到她眼底的乌青,“是不是都没休息?”
“我还好。”从昨晚到现在奚盼确实都没合过眼,她算灾民没受什么伤的年轻人,就想着多照顾下其他人,刚才就在帮着大家铺被子。
她说完,看到有官兵送进来几个纸箱,她看向顾远彻:“我去发发面包和水。”
谁知刚要走,身子就被他打横抱起,他抱着她强势地往里走去。
“你放我下来……”她想凶他,却发现说话都没啥力气。
他把她放在铺上,把她雨衣脱去,而后让她坐下,手掌撑在她身侧,把她半圈在怀,“饿了么?”
“我……我早晨吃了点东西。”
“那些东西我来送,你好好睡会儿。”他注视着她的眸子,“现在不是硬撑的时候,到时候累倒了还不是要别人来照顾你。”
两人说话间,二姑走了过来,瞧见顾远彻,她震惊:“诶这不是……”
当初奚盼带顾远彻来过,如今她眼就认了出来。
顾远彻站起身,朝她颔首打了招呼,二姑得知他的目的,只是朝奚盼笑了笑,“盼盼,你该去休息会儿了,昨晚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你这样会累坏的。”
奚盼最后还是躺了下来。
身体的疲乏让她很快昏睡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四五个小时之后。
睁开眼,她看到外头天色暗下,棚内已经亮起了灯,她坐起身环顾周,却没有看到顾远彻的身影。
疑惑之际,顾远彻抱着小表弟走进棚内,他把孩子放回二姑身边,摸了摸他的头。
男人忙完,下意识往奚盼这个方向看,就对上她有些发怔的目光。
然而他没第时间走过去,而是去到医生旁边,低声说了几句。
奚盼看到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许多东西。
“睡得够么?”他在她身边坐下。
“嗯。”
他把杯温水递给她后,把她的左手握到身前,拿出药瓶给她擦拭伤口。
掌心辣辣的,她手抽了下,他抬头看了她眼,握得更紧了:“我轻点。”
涂完后,他轻轻吹着气,奚盼忽而想起高时,有次体育课她也是摔了跤,他给她擦药时,她笑:“电视里女生受伤了,男生都会温柔地给她吹吹耶。”
顾远彻却告诉她,以后少看点这种幼稚电视剧。
可是现在他却在做着自己口幼稚的事。
奚盼眼底闪过丝情绪,再次把手抽回,声音平淡:“不疼了。”
他手在空停了瞬,而后把面包递给她,“吃点东西,刚才你二姑和两个小孩已经吃过东西,现在他们都休息了,别担心。”
“我去上个厕所。”
奚盼起身,顾远彻就把外套给她披上,她往外走,他就跟在旁。
外头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水势得到控制,再次爆发山洪的可能性已经不大,现在大家都在等待下山的道路打通。
顾远彻给她的脚下打着灯,到了临时搭建的厕所门口,他把手电筒拿给她,“我在外面等着。”
厕所里头很昏暗,奚盼从小就比较怕黑,她很快上了出来,就对上男人不再克制的注满柔意的目光。
她瞬间有点诧异。
“我们走吧。”
“嗯。”
两人还未走近安置点,却听到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棚子门口站着武警部队和许多村民,而那群人围着的间,是个黑色遗体袋。
这是今天找到的最后个失踪人口,没有例外,还是离世了。蹲在遗体旁边的家人哭得快要晕厥过去,奚盼看到她的丈夫直紧紧握着死去妻子的手,掩面痛哭。
这家人就住在溪水旁,山洪来的时候她没有跑走,直接被洪水卷走,今天官兵找到她尸体的时候,是在下游个石头岸旁边。
奚盼听说他们才刚结婚不久,还准备着要孩子,妻子还不到23岁,这次元旦她和丈夫回来看望公公婆婆,谁知就出了意外。
奚盼前几天还在街上看到过他们,当时丈夫手牵着妻子,手提着菜,生活虽然朴素简单但却很幸福,可是转眼之间两人就阴阳两隔。
家没了,可以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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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人没了,切都没了。
奚盼看着这个场面,鼻尖冒酸,泪珠子竟也跟着掉落下来。
身旁的男人这时握住她的手,声音轻柔:“我们去走走。”
顾远彻把她带离了这个场景,直到听不见那些人的哭声。到了个少人经过的木屋前,奚盼走到屋檐下,抽回了手,默然无语。
他站在她身旁,就这样静静陪着她。
半晌,空气终于响起道女声:“今天谢谢你,但其实……你不必为我这么担心。”
顾远彻闻言,垂眸看她,眼底墨色翻滚。
“圣诞节那天的事,对不起,是我被情绪冲昏了头脑。”
“我没生气了,”奚盼敛睫,“而且我也打算让切都过去了。”
她今天目睹到这么多生死离别,内心被情绪剧烈冲击着,就想到了她和顾远彻。那些所谓的恨与爱,或痛苦或思念,或执着或错过,原来在大自然面前,是这么渺小无力。
她现在唯的念想,就是好好珍惜现在,放下从前的切。
顾远彻闻言,怔了下,“奚盼,我……”
“我想回去吃点东西了。”
她打断他的话,明显是不想再谈。
他喉间发涩,只能将万千言语压在心底,“……好。”
奚盼没有等他,直接往前走。
回到安置点的时候,她看到有官兵正在发新的棉被床单和食物,村里有孕妇和刚出生的小孩,还准备了奶粉和婴儿用品。
奚盼起帮忙分发食物的时候,就听到官兵在聊这些物资是今晚赶着运送上来的,是以寻致公司的名义。
她下意识看向男人,他竟默默在帮她铺着床单被子。
顾远彻整理好被子,转头就发现奚盼站在身后,把手的矿泉水递给他,问:“你今晚……也要在这睡吗?”
他与她对视,声音很低:“难不成大晚上的你还让我赶下山吗?外头天黑,还下着雨。”
奚盼:“……”
这有点委屈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她眨了眨眸子,轻咳两声,“我没这意思。”
他往旁边挪了下,对她说:“等会儿你躺这。”
因为安置点并不大,大家睡在起相当于是大铺,有些家庭甚至还睡得很挤。她原本打算去陪二姑和两个孩子,但是二姑让她好好休息,她人就能照顾过来。
奚盼也不再扭捏,去洗漱完就回来躺下,顾远彻过了会儿也回来,和她隔着个手臂的距离。
没有靠得很近,让她感觉不舒服,却能被外人眼看出有些不同。
她和顾远彻不是没有躺过张床,要是换作是高,奚盼此刻必定黏了上去,缩在他怀,不害臊地任由他索吻,就像之前有次暑假两人去北方旅游时那样。
只是现在,她平躺着,没有看他,过了会儿耳畔传来他的声音:
“我刚才遇到周极了,他说现在正在搭条新的下山通道,估计明早就能下山。”
“嗯。”
“早点睡……晚安。”
奚盼淡淡应了声,过了会儿,翻了个身子背对向他,男人炽热的目光这才敢落在她身上。
他盯着她的背影许久,眼底渐渐暗了下去-
冬天夜里的骞岭非常寒冷,甚至接近零度。即使今晚的被子很厚,奚盼在很沉的睡眠,还是感觉到冷了。
她潜意识把自己身子蜷缩在块,渐渐的,她慢慢感觉到阵温暖,舒适的温度让她继续安然入眠。
顾远彻把奚盼抱在怀里。
他将全身的热度传给她,小心翼翼,又害怕吵醒她后又要推开他。
他认床,睡眠向来很浅,今晚他陪在她身旁,也只是出于照顾。所以她冷的时候,他看出来了。
顾远彻垂眸看着她有些发白的面容,心纠成团。
他恨不得立刻告诉她所有的切,可是现在她太过劳累,也应该没有心情去听。
他只怪自己不能用男朋友的身份陪在她身边,给她温暖和安慰。
顾远彻心事沉重,而奚盼则夜无梦。
翌日清晨,她睁开眼睛,就看到外头天色亮,而身旁的人不在了。
她穿上衣服,走出安置点,就看到他人站在那抽烟,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她犹豫了下,还是走了过去,对方看到她,立刻把烟掐了,“不再睡会儿?”他嗓音微哑。
“睡得挺足了,你醒得这么早?”
“嗯,今早就能下山,去洗漱下。”他给她打了盆温水,奚盼洗完脸回去时,他走了过来,手里端着白粥,“刚出锅的,喝点。”
昨天整天都是面包泡面,此刻碗白粥令人格外舒服。
吃饭时,二姑带着两个孩子过来,对盼盼道:“小顾太热心了,刚才还和我们说,等会儿下山的时候给我们安排住处,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
奚盼闻言,忙对顾远彻道:“谢谢不过不用了,等会儿到林城,我就带着二姑回家。”
她现在怎么好意思接受他这样的帮助。
好在顾远彻也没再坚持,就说等会儿送他们回去。
过了会儿就有武警战士过来通知村民下山,大家被陆陆续续送到山下,到山脚的时候,裴南已经等候多时了。
上车后,奚盼给母亲和朋友报了平安,贾菡梅听到她下山了,还说要过来接,她就说有人送她回去了。
“现在到林城还有个半小时,可以再休息会儿。”男人道。
“哥哥,我想和你玩这个赛车……”
小表弟黏上了顾远彻,吵着要和他玩,奚盼本想拦下,谁知顾远彻竟然十分乐意,而且态度很温柔。
奚盼看着他唇边挂着的淡笑,时间竟有点恍惚。
她也只好默默无声,继续阖眸休息。
最后她被叫醒时,就看到车子开进熟悉的别墅区,已经回到奚家了。
车子停在家门口,顾远彻把表弟带下了车,二姑感激地口句道谢,他只是说着“没关系”。
“谢谢,那我就先进去了。”
谁知奚盼说完,就听到他道:“你可以等等吗?我想和你说几句话。”
二姑让他们多聊几句,带着孩子先离开,奚盼抬眸看了他眼,“你想说什么?”
他朝她走近步,仿佛把她的身子笼罩在身前,默了几秒,沉嗓开口:
“盼盼,我才看到毕业那年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
“我也终于知道……你真正提分手的原因。”
奚盼猛然怔。
“你当初说不喜欢我是假的,我却当真了整整六年,甚至还误会了你。”顾远彻注视她,眼底泛红,“全部都是我的问题,都是我的错,让你直被伤害,所以才选择逃离我。”
他低头,攥住她手腕,声音跟着指尖也发了颤。
“对不起,我不说却以为你会懂。礼物上的话我听到了,其实我也只喜欢你——”
“从六年前,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