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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昏睡,雷打不醒。
阑风伏雨之下,南芜机场内安若泰山,通明亮堂。犹如一个巨大的盒子,装着下了班的白昼。
此时刚过凌晨两点,人流却不见少。
旅客南来北往,云厘独自停留原地,时不时看向手机。
这是云厘第二次来南芜。
上回是今年开春,她过来参加南芜理工大学的研究生复试,待没几天就返程了。而这次主要原因,是受到了EAW虚拟现实科技城的邀请。
EAW是优圣科技推出的第一家VR体验馆,开业时间定在下个月月底。
前段时间试业了三天,效果不理想,便邀请了多个博主和视频自媒体前来探店体验,为正式开业做预热宣传。
云厘便是其中之一。
通过邮件,云厘添加了与她交接的何小姐。
机票和食宿都由主办方承包,何小姐也表示在她落地后会安排接机。
不料天气多变,云厘航班延误三小时。
得知她新的落地时间,何小姐表示会另外安排人来接她。下飞机后,云厘再次询问。对方声称师傅已经出发,让她耐心等待。
但至今不见人影,何小姐也没再回过消息。
再多三分钟,云厘就正好等了一小时。
云厘曲腿支地,靠坐在行李箱上,绷着脸地给对方编辑消息。敲完又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措辞。
可以。
没脏话;
阐述了对方的失责;
语气平和,却不失气势。
虽是如此,但盯着屏幕半晌,云厘还是没狠下心摁下发送键。
唉。
又好像有点凶。
正纠结着要不要再改得柔和些,思绪忽然被人打断。“——你好?”
沿声望去,云厘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陌生眼睛。
来人长相俊秀,身形修长,像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似是不太擅长做这种事情,男生表情腼腆:“你是来这儿旅游的还是?”
这已经是今晚第六个跟她搭话的人了。
前五个来意毫无例外,都是问她要不要坐车住酒店。
云厘自动将他剩下的话脑补完,拘束地摆摆手:“不用了……”
男生顿了下:“啊?”
云厘:“我等人,不打算住酒店。”
场面静滞。
两人四目相对。
持续约莫三秒,男生抬手挠了挠头发:“不是。”
他轻咳了声:“我是想问一下,能跟你要个微信吗?”
“……”
云厘呆愣。
男生声线清亮,此时低了几分:“可以吗?”
“啊。”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云厘神色发窘,“…好的。”
“谢谢啊。”男生拿出手机,笑着说,“那我扫你?”
云厘点头,再度点亮屏幕,她刚刚编辑的那长段文字又显现出来。她立刻返回,点开微信二维码递给他。
男生弯下腰,边添加边礼貌自我介绍:“我叫傅正初,以后有空可以……”
通讯录亮起红点。
瞧见他头像的标志,云厘隐隐感觉不对劲,刚被否定的猜测又浮现起来。
果不其然。
下一秒,昵称上的六个字映入眼帘。
——偷闲把酒民宿。
“……”
现在拉客都到这种程度了吗?
然而傅正初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马甲用错了,表情带有一种蒙混过关的感觉。随即,他还关心似的随意问了句:“你接下来是要去EAW吗?”
云厘看他。
傅正初:“那个VR体验馆?”
云厘警觉问:“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不小心看到你聊天窗了,还有备注。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傅正初说,“然后这个就开在我学校附近,我就猜了一下。”
云厘给何小姐的备注,只标明是EAW,并没有明说是VR体验馆。
这个解释算合理。
她点了下头。
傅正初:“不过你怎么现在就过来了?现在好像还没开业,得等到月底了。”
信息一一对上,加上想不到该怎么回答,云厘只能老实说:“呃,我是受邀过来的。”
“受邀?”傅正初似乎没懂,却也没对此多问,“所以你在等他们的人来接你?”
“嗯。”
“我看你等挺久了,”迟疑了会儿,傅正初也没被她的冷漠逼退,又问,“你要去哪儿?要不我捎你一程?”
闻言,云厘的防备重新升起,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傅正初:“没事儿,这也算跟我有点关系。”
云厘更觉疑惑:“嗯?”
“噢。”傅正初想起来解释了,云淡风轻道,“因为EAW是我哥开的。”
云厘:“……”
你怎么不干脆吹是你开的?-
片刻的无言过后,云厘再一想,这人一系列的举动都十分怪异。
谎话连篇,还莫名邀请她同行。像是什么诈骗犯罪团体,专挑独身女性下手。这念头一起来,她的心中逐渐升起些不安。
即便是在公共场合。
大半夜,且人生地不熟。
不想表露太明显,云厘含糊地找了个托词,打算借故离开这块区域。
似是也察觉自己的话不仅有装逼的嫌疑,还略显不怀好意,傅正初慌忙解释。可惜用处不大,他也感觉越描越黑,很快便离开了。
出于谨慎,云厘没留在原地。
在机场内七折八拐,直到确定男生没跟上来,她才放松了些。
因这段小插曲,云厘不想在这儿久留,重新点亮手机。
屏幕仍停留在聊天界面。
何小姐还没回复,但云厘因郁气带来的冲动已消散大半。盯着那段锋利的话,她叹息了声,最后还是一字一字删掉。
在原地继续漫无尽头地等待,还不如她自己想办法。云厘往上拉,找到何小姐给她发的酒店名字,搜了下大概位置。
就在南芜理工大学附近。
没等她想好,失踪许久的何小姐突然回了消息。
可能是她先前接连发的十几条消息发挥了作用,何小姐不停道歉,说是不小心睡着了,没看到师傅说没法过去,以及新找人去接她了。
是EAW的工作人员,刚好在那附近。
这次何小姐说得十分清晰。
不但发了车牌号,还明确地说十分钟内就能到。
虽不算及时,但也算是帮云厘解决了问题。
没情绪再指责她,加上时间匆忙,云厘只回了个好的。拉上行李箱往外走。在室内未发觉,出来才感受到潮而密布的凉意。
……
五分钟后。
云厘手机响起,来电显示是南芜的陌生电话。见到这一幕,她条件反射挂断。摁下同时反应过来,应该是EAW那边打来的。
她动作一滞,盯着这未接来电,不太敢打回去。
又怕对方会等得不耐烦。
犹豫再三。
云厘咬着手指指节,鼓起勇气打回去。
嘟。
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起来。
却是不发半言。
云厘主动解释:“不好意思…我不小心挂了。”她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生涩地说:“您是EAW的吗?”
间隔短暂几秒。
男人嗯了声。他声线冷倦,低低淡淡,像妖蛊幻象下蛰伏的钩子,不带情感却能摄人魂魄:“你出来,过马路,能看到个停车场——”
云厘慢一拍地打断:“啊?”
男人停顿,解释:“出口不能停车。”
“哦哦,好的。”云厘说,“我现在过去。”
男人:“带伞了?”
云厘下意识看了眼包:“带了。”
“在停车场门口等我。”
话落,电话挂断。
整个通话不超过一分钟。
云厘五迷三道,从包里翻出伞。
按照男人的话,云厘刚到停车场,便看到一辆车缓缓驶来。对了遍何小姐发来的车牌号,才确定下来。隔着副驾驶座,她弯下腰:“您好,能开一下车尾箱吗?”
枯木将路灯切割,光线零七八碎。
车内晦昧,云厘只能望见他白到病态的下巴。
男人偏了下头,似是朝她这边看了一眼。他没作声,将外套帽子戴上,直接下车走来。
云厘怔住,忙道:“那个,不用了……我自己来就……”
少女声音细细的,雨声倏然,将之吞噬。男人像是没听见,到她跟前,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她只好把剩下的话吞回去,改口:“…谢谢您。”
雨滴疏落,啪嗒清洗城市。
云厘打量着这陌生环境,视线一抬,蓦地停住。很稀奇的场景。苍茫碧落,她看到了难得一见的,雨天的月亮。
男人将车尾箱掀起,头也稍微抬了些。灯光阑珊,似乎有几缕光不受控地落到他身上。
像是减缓冲击。
时间被强制放慢。他模样徐徐地,逐渐地变得清晰。
云厘呼吸莫名停了几秒。
男人眼窝很深,薄唇紧闭,神色透露着疏离。发丝和眼睫沾了水珠,稍显羸弱,却没弱化半点攻击性。
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又带了荆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与触碰。
看到他将行李箱抬起,云厘才回过神。走近几步,把伞遮到他身上。
伞面不大,不靠近的话很难容下两个人。云厘不好意思凑太近,保持着安全距离,自己淋着雨。
车尾箱里的东西出乎意料的多。
男人将零散物品随意堆成一摞,勉强将行李箱放进去。没多久,他用余光留意到旁边的云厘,侧过头。
他生得高大,穿着深色薄外套,面上无任何表情,带了些压迫感。此刻,也不知是被冒犯了还是别的什么缘由,眼眸轻抬,墨黑色的瞳仁静静凝视着她。
云厘咽了咽口水,有点忐忑。
下一刻。
云厘看到男人举起手,朝她的方向。
她僵在原地。
在此情况下,云厘还能注意到,男人修长的手指被水打湿。路过她手背,继续上抬,慢慢地,抵住漆黑伞骨,轻推。
伞骨从她发梢,耳际,以及脖颈边擦过。
云厘整个人再度被伞面覆盖。
全程不过三四秒。
而后,男人回过身,把车尾箱关上。声响沉闷,淹没在这清脆雨声当中。伴随着无起伏的两个字。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