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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句话以后,冯褚明显感觉到颜歆的笑容更加勉强了。
裴震青握着拐杖的手一顿,然后抬头看向自己的大儿子,“去签吧。”
“嗯。”裴肃锋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签字时微颤的手暴露出了几分情绪。
但凡是人就有弱点,不存在无欲无求,他自然也一样。
哪怕见惯了生死之事的医生在这一刻也不由得叹息。
这台手术,帝都最出名的几个主任医师都到了,院长甚至还亲自下场,看得出来这家人来头不小。
不过来头再不小,面对命运这种东西时,依旧是无力的。
毕竟谁也没本事在阎王那里抢人。
这边监护室的门重新闭合,那边冯褚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思考一下之后,她冲裴琛招了招手,“你那里有剪刀么?”
她离裴钦太远,估摸着不太能镇的住他的命格,而手术室她又进不去,如此只能想点别的办法了。
似乎知道小姑娘要做什么,裴琛点头道:“我去问护士给你借一把。”
男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因为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扇门上,倒也没有声音去问其中的缘由。
大约三分钟后,裴琛拿着剪刀回来。
接过剪刀,飞快的把自己的发带解开,密如海藻的头发瞬间散落下来。手起刀落,冯褚眼睛都不眨的剪取了中指粗的一束。
用发带绑好之后,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然后对着口袋就是一阵摸索。那瓶蛟龙精血,她一直有带在身上。
很快,两样东西静静躺在裴琛的手中。
“现在就靠你了。”冯褚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小声道。
两人一系列的动作,终于引起了颜歆和裴震青的注意。
“你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裴琛抬了抬手,如实开口:“想办法把它们送进去。”
裴钦现在危在旦夕,不能再耽搁了。
颜歆闻言双唇蠕动了一下,喉咙中隐有声音发出,那边裴震青微不可见的朝她摇了摇头。
裴琛从来不做多余的事。
顿了一下,颜歆收声。
脚步沉稳非常,裴琛走到那扇门前,按下了旁边的门铃。
“裴琛,你——”
不太明白状况的裴肃锋这边刚要说什么,那边就步履匆匆出来了一个护士。
“将这束头发摆在正在做手术的青年旁边,然后把这瓶子里装的东西少量的喂到他口中。”裴琛淡淡道。
尽管面前说话的男人浑身上下有一股莫名的气势,压的人喘不上来气,护士还是严格的恪守了自己的职责,“对不起先生,手术的时候不允许家属私送外物。”
进入手术室里所有的人和事物都需要严格的消毒,病人生命体征越低,他自身免疫系统的抗菌能力就越差。
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要是因为随后的感染死了,那医生们的心血也就算白费了。
这样的规定,也是出于对生命的尊重,更别说在手术的时候喂病人吃东西了,这简直就是违反行规的事。
之前护士曾遇到过一个迷信的家庭,病人的奶奶非说到哪个活神仙那里求了祛病符,灵验的很。死活要把烧掉后留下的符灰兑水给病人喝。
特意警告了一番之后,谁知道老人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实际上压根就没有听进去,加上护士和医生再用心也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一个人,到最后符水还是喂了。
短短两天的功夫,病人刀口感染,伤势加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就没了。
原本以为这种事情只会在那些文化程度不高、思想愚昧的家庭里出现,没想到位高权重的人家更相信这个。
解释了半天,护士也没有让步。无奈之下,裴琛只好把目光转向裴震青。
沉吟片刻,裴震青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爸……”裴肃锋欲言又止。
怎么裴琛胡闹,他非但没有制止,反而如此放纵。
忽略自己大儿子的眼神,电话接通后,裴震青同对方说了两句。很快,将手机重新放入口袋,他缓缓道:“好了,都等着吧。”
裴琛点头。
就这样,最多五分钟的功夫,护士看到副院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恭恭敬敬的接过了头发和小瓷瓶,“我马上把它们送进去。”
裴震青颔首,“麻烦你了。”
很快,监护室的大门重新闭合。
往手术室走的时候,护士眼神古怪。
张副院长平时看起来正派的很,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副严谨的模样,没想到……
洞悉了她的想法,副院长也不生气,“这人呐,该怕的时候还是要怕的。”
无惧强权在某些时候可不代表褒义,鸡蛋碰石头还要看值不值呢。
“这家人来头很大?”护士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姓裴的有钱人,她怎么都没听说过?
指了指头顶,副院长道:“帝都顶层那一撮,不是我们能够的上、摸得着的。”
怪不得这次来了这么多顶尖的专家,护士暗忖。
下一秒,她的思绪被打断。
“你去找几个无菌袋来,把这个瓶子和头发多包几层。”
裴家的话是撂下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
“好的。”护士笑了起来。
穿好无菌手术衣,戴上无菌手套,副主任接过两个袋子,然后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因为护士只负责照料重症监护室里的其他病人,所以她的脚步只停留在这儿,并没有跟着进去。
手术室里,又是一番天地。
“再拿两袋血浆过来!”
“剪刀、止血钳、缝合线。”
“下两支高糖、给病人大量补液。”
“肾上腺素推注、多巴胺推注,快点!”
……
看着无影灯上喷洒的血迹,副院长心头一沉。
看样子,这个裴家大少的情况不容乐观。从血液飞溅的高度来说,应该是某处动脉破裂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裴家第三代可就只有这一根独苗苗。
深吸一口气,副院长将装着头发的袋子放到青年的头边。至于那瓶说是要口服的东西,现在这种情况,就别用来添乱了。
“老张,这是什么?”主刀的院长皱眉。
黑漆漆一团,看起来像是头发。
“裴家让送的。”副院长据实以告。
这句话一出,手术室里大部分医生和护士眼中都不由得闪过了一丝厌烦。
做手术的时候,最怕的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托关系弄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进来。
没有病菌还好,有病菌的话就是在害患者。
不过慑于裴家的权势,一时间倒也没人开口。那个装着头发的袋子,所有人都当没看见。
手术继续进行,周围的气氛还是一片凝重。
两分钟后,负责止血的主任医师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青年大腿那里动脉出血的速度放缓了许多。
生怕这是对方身上的血液即将流干的征兆,他赶忙让人又加了两袋血浆。
趁着这个功夫,负责止血的主任医师动作娴熟而快速,他险之又险的将两根断裂的动脉给接了起来。
因为全身血液大量循环流淌,动脉血管需要承受的压力很大,哪怕成功缝合,后续第二次崩裂的可能性仍旧不小。
等了足足两分钟,两根血管依旧稳稳的连接在一起。
目前最危险的大关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了?
所有人心中都涌现出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他们实在是不敢说这只是一个巧合,毕竟之前抢救了一个小时,都没有任何大出血即将止住的征兆。把袋子放在青年头边到现在,这才多久,竟然就这么好了?
或许生活在顶层的家族,接触的东西确实跟他们这些普通人不同。
然而多器官功能衰竭、双肺挫伤、颅内损伤……这些症状随便挑出来一个,还是能要了这青年的命。
丝毫不敢大意,医生们加大了药物的推注,不过收获的效果却是微乎其微。
裴钦的各项生命体征高速回升之后,紧接着就是疯狂的往下掉,心脏和肾脏衰竭的趋势难以遏制。
再这么下去,人真的要死了。
斟酌了半晌,作为局外人的副院长提议,“要不,试试那个瓶子里装的东西?”
如果事有万一,他们也好有个推脱,用来抵御裴家的愤怒。
“行,试试吧。”征求了同行们的意见,主刀院长抽空点头首肯。
如今山穷水尽,不妨赌一赌。
一层一层剥掉无菌袋,打开瓷瓶的塞子,一股淡淡清气溢出,手术室里浓厚的血腥味隐约有被驱散的意思。
手指蘸取一滴出来,仔细观察过后,副院长皱眉,语气中很有些失望,“也是血。”
而且量还这么少,能有什么用?
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重新投入到了手术中,没人分心回答他。
裴钦已经失去了自主吞咽的能力,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玩意儿能自己进入食道。
虽然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副院长将手上的那一滴滴入他口中。
跟注射各种药剂所带来的状况没有什么不同,裴钦生命体征开始回升,接下来就是疯狂的往下掉。
原本以为结果还是一样的,然而几分钟后,重新给裴钦测量血糖血压,看到仪器上面显示的数字时,所有人不由的瞪大了眼睛。
尽管很少,但两者还是增加了。至于心跳,现在也比刚刚稍微强了一些。
也就是说,这东西补给的速度压过了裴钦器脏衰竭的速度!
这怎么可能,那只是一滴血而已!
将瓶子拿在手中,院长疑惑的问:“难不成不是血,是国外新研发的激素类药品?”
如果是真的,这简直太可怕了。
“再给他喝两滴试试。”
还有药效发挥,竟然比血管注射还要快!
副院长闻言,接着又蘸取两滴喂给裴钦。
这玩意儿可能是真的自己能进入食道……反正无论如何,一直停留在口腔里的话,是绝对不会有作用的。
渐渐的,裴钦生命体征又恢复了一些。
“再喂。”
又两滴进去。
一直到第七滴的时候,裴钦身体各项指标已经到了正常人的水平。
如果不是他身上的伤口摆在那里,恐怕没有医生会相信他曾经出过车祸。
“咦,他头上怎么多了两个对称的鼓包?”一个比较细心的护士惊疑不定的开口。
不止如此,被层层密封过的头发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空如也的透明无菌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