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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苒的呼吸里全都是红酒的香气。
季时煜揽住她不盈一握的腰,对着已经醉的懵懵懂懂的女人,轻笑了声:“嗯,顾苒。”
很简单的对白,顾苒却不知为何突然高兴起来,脸上的笑意越漾越浓,眉眼弯成月牙的形状。
季时煜大手抚在顾苒后背绸缎似的长发上,问:“笑什么?”
顾苒踮起脚,用吻去回答。
男人到来的目的只好在她香甜的唇齿中作罢。
真丝睡裙凌乱落在床尾,深灰色的床单愈发衬得人肤白如雪。
……
翌日,厚重的窗帘挡住阳光,公馆外绿化良好的树荫里有啾啾的鸟鸣。
顾苒敲着沉重的脑袋转醒,宿醉后的太阳穴正一抽一抽地痛着。
不过比脑袋更难受的是身上,有一种被人吞吃入腹,然后又一整晚拆开重组的乏累感。
顾苒撑着身体坐起来,望着身上被子,神志逐渐清醒。
她昨晚做什么了?
买了幅画,回来喝了点酒,高兴的时候转了两个圈圈,然后……
季时煜就在门口出现了。
想到季时煜,顾苒条件反射一般立马回头看自己身旁的位置。
空空荡荡。
她又伸手去摸身旁床单的温度,冷的,人明显已经走了有一阵了。
昨晚兴致那么高,把一个醉酒的弱女子翻来覆去换了好几个姿势,今早竟然连招呼不打一个就又走了?
简直是趁人之危本危,拔吊无情本无情。
顾苒气哼哼的掀开被子下床,窗帘自动拉开,她叼着牙刷在洗手间刷牙。
今天工作日,季时煜应该是早起上班去了。
电动牙刷在嘴里嗡嗡地响着,打出细腻的白色牙膏泡沫。
顾苒一边刷牙一边疑惑季时煜昨晚来南辰公馆做什么。
他昨晚除了在床上不要脸地哄她腿张开乖一点之外还跟她说什么话了吗?貌似没有。
今早他走的时候跟她说什么话了吗?貌似也没有。
难不成他来一趟的原因就专程是为了睡个觉爽一下?
顾苒想了半天,最后发现这个理由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脸黑了。
她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沫,漱净口,对着镜子进行自己的晨间护肤流程。
镜子里的女人冷白皮小尖脸,眉眼五官无不精致,有人说看到她这张脸,季时煜把她宠的再无法无天似乎也都找到了理由。毕竟季时煜这种地位的男人,女人对他而言不过是花钱养着的金丝雀而已,不需要她有什么本事本领,唯一需要的,就是她的美丽。
顾苒突然不服气地翘起嘴。
季时煜把她宠的无法无天?
季时煜宠她个屁,宠她昨晚还骗她说是最后一次其实明明后面还有两次?
顾苒一边做护肤一边对着镜子在心里说季时煜的坏话,护肤做完了,她心里也舒坦了。
时针指向十一点。
顾苒走进她的衣帽间,上个星期刚换季换过新,分散式顶灯随着她的走进依次亮起,强弱适度的光线打在衣橱中各大品牌当季新款上面。
顾苒指尖在一排新衣中流连,最后挑中一条上星期刚在巴黎秀场出现过的裙子。
佣人敲门说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顾苒一边对着镜子挑选与裙子相搭配的鞋子和首饰,一边“嗯”了一声:“知道了。”
金丝雀的作用是用来观赏,保持美丽与乖巧就是她的工作,所以顾苒每天的日程非常简单,季时煜在A市上班的时候,她每天购物下午茶美容spa,偶尔陪他参加一些聚会,季时煜出差的时候,她就满世界的乱飞,冬天去阿尔卑斯山滑个雪,夏天去夏威夷度假,有时候晒着日光浴又突然想吃国内某家店的私房菜,于是一通电话,私人飞机连厨子带食材一起打包空运过来。
即便周围的人都非富即贵,顾苒的生活方式也都是出了名的奢侈,尤其是当她仅仅是顶着“季时煜身边的那只金丝雀”的名头,便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骄奢淫逸。
今天顾苒约了一家私人会所去做spa。
房间技师以及会用到的香薰精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顾苒躺在会所的床上,四个小时的全套流程做完,宿醉+被折腾一晚的疲乏才总算缓解过来。
于她而言平凡又普通的一天。
顾苒神清气爽地走出会所,四个小时过去终于看了眼手机,发现有几条微信消息。
袁梦萱发给她的。
顾苒觉得奇怪。
袁梦萱发消息给她做什么,拍卖会上她拍了她心仪的钻石,袁雨萱脸都快气绿了,现在给她发消息,一定没什么好事。
可是顾苒想象不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袁梦萱能给她带来什么坏事。
难道是季时煜破产了?以后要带她流落街头四处躲债了?
不可能,最新发布的福布斯榜上季时煜的名次再创新高。
顾苒摘掉墨镜,手机面部识别成功,袁梦萱的消息内容弹出来。
顾苒首先看到的是一张照片。
她对着那张照片皱了皱眉头,伸手放大,当看清照片上的人究竟是谁的那一刻,整个人瞬间的呆滞。
……
信博总部,总裁办公室。
季时煜开完两场会,背靠舒适的办公座椅,总算有空暇听徐助理汇报日程。
徐助理手里拿着平板,说完下个月去澳洲的具体行程,抬头看向对面男人。男人年轻且英俊,气场强大成熟,听他述职时闭着眼睛,好整以暇。
徐辉对季时煜是佩服的。
年纪轻轻接手整个信博,上任后出手干净利落地收拾了那几只居功自傲企图做空新主的老狐狸,这几年信博在他的掌管下飞速扩张,除原本的房地产外开始进军科技、船务、投资甚至娱乐影视行业,市值每一秒都在无限增长。
季时煜听完徐辉的汇报,“嗯”了一声。
徐助理收起平板,又拿出一份文件。
顾苒昨晚在拍卖会上花了3.7亿拍下那副《爱痕湖》,又花了大笔钱买了两颗钻石和一个中古包,有一些手续需要季时煜签字。
季时煜接过文件像往常一样刷刷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目光落在文件中的“《爱痕湖》”三个字上。
他想起昨晚顾苒的那条炫耀意味十足的朋友圈。
“浪漫的名字浪漫的画,买回去挂在新房最适合不过啦。”
“当然是结婚的新房。”
季时煜眸色微暗,把签好的文件递给徐助理:“先下去吧。”
“是。”徐助理拿着文件走出办公室,刚关上门,突然看到站在门口的女人。
“顾小姐?”徐助理没想到顾苒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还是跟以往一样美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徐助理眼尖地发现永远精致的顾苒今天似乎有几缕头发乱了,眼神也不像从前那样充满着独属于小金丝雀的自信和骄矜,显得几份无助和慌乱。
顾苒虽说不常到信博来找季时煜,但前台基本都认识她,总裁专属电梯也录有她的指纹。
顾苒见到徐助理从办公室里出来,探着脖子往他后面看了看,问:“季时煜在里面吗?”
徐助理点点头:“在的,顾小姐您……诶。”
他话还没说完,顾苒已经绕过他直接推门进去,总裁办公室大门开了又关上。
徐助理对着大门摇摇头,把手里刚签好的文件交给秘书。
办公室里,季时煜看着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的顾苒。
“怎么现在过来了”他并不太喜欢顾苒在他工作的时候来找他,问。
顾苒对着对面的男人,紧紧攥着自己的提包带子,企图用这种方式给自己勇气。
“季时煜。”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着抖,“我们快点结婚好不好。”
“下下个月,不,下个月怎么样?”
“其实婚礼没有什么可准备的,一个仪式而已,很多东西都是现成的,你不需要费什么时间精力,只要花钱让别人去办就好。”
季时煜听得眉头深锁:“什么?”
顾苒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在男人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开口反问的时候开始哽咽:“或者你能不能抽一点点的时间,真的只要一点点,我们先去领个证。”
季时煜听完,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冷静地注视顾苒。
在他认知里的顾苒是一个很知情识趣的女人,偶尔的“作”也都是些撒娇调情的小事。
这个“作”的范围不应该包括结婚。
她把老头子哄的很好,又四处广而告之的炫耀,仿佛明天就会举行婚礼一样。
就好像朋友笑问的,到底是真的要结了,还是说你家小金丝雀在用这种方式向你逼婚?
季时煜不喜欢被人替他做决定的感觉,尤其是当他最近半年,甚至一年的日程里,都没有为结婚预留出来日子。
他终于冷冷开口:”顾苒,你今天不打招呼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件事吗?”
“你在急什么。”
“有那么重要吗?”
顾苒听着男人的言语,抬头,透过朦胧的泪水看他的样子。
是的,结婚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他并没有把拒绝的话说的太直白。
顾苒轻轻往后退了一步。
她眨了下眼,眼眶里集聚许久的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滚下来。
“有那么重要。”顾苒脸颊挂着泪珠,看着眼前冷漠而薄情的男人。
她怯懦到甚至都不敢告诉他,秦文依没死,她还活着,她回来了。
所以掩耳盗铃地觉得只要自己不告诉他,他就不会知道秦文依没死的消息,直到两人领完结婚证。
那要是他知道秦文依还活着呢?
顾苒想如果说是秦文依在这里,秦文依跟他说这些话,他会是什么反应。
不,如果是秦文依,根本不用像她一样说这些话,祈求一个婚礼,一张结婚证的安全感。
她似乎再一次失败了,就像那些人所说的那样,她在秦文依面前永远都是失败者,秦文依强大到甚至都还没有真正出现,她就已经开始乱的不知所以,冲动而恐惧,跌跌撞撞跑到季时煜工作的地方跟他提结婚,收到似乎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答案。
季时煜看到顾苒脸上的泪水,这让他心中莫名的烦躁,他站起身,走过去,伸手试图把泪珠从顾苒脸上擦掉。
顾苒格开季时煜伸过来的手:“你走开。”
季时煜不知道顾苒今下午为什么会突然来提结婚的事,蕴着一丝怒气:“顾苒。”
他昨晚就想跟她好好谈一谈,可惜她昨晚喝醉了,醉醺醺地拉着他的领带吻上来。
季时煜对着顾苒已经哭到花成一团的小脸又压住脾气,说:“去找徐辉,南苑的那两个酒庄归到你的名下,不要再闹了,我还要上班。”
他轻描淡写地给她下逐客令,企图为今天下午这出他眼中的“闹剧”画一个句号。
顾苒面对男人施舍一般的逐客令,突然愣住了,微张着唇,茫茫然。
季时煜对着似乎并没有离开意思的顾苒皱了皱眉,吐了口气,最后决定把话挑明:“顾苒,我并没有跟你求过婚。”
“结婚这件事情从始至终都不是我提出来的,我也从来没有想到你会把老头子的话当真,你在看婚房买画甚至在向所有人宣布要结婚之前,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思或者是经过我的同意?”
“还是说你以为老头子同意了,所有人知道了,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就不结也得结了?”
“你一直是个知情识趣的女人,”季时煜面对顾苒,“我也希望你能见好就收。”
男人的话清晰而沉静,像一把把泛着寒光的刀子,顾苒张着嘴,像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最后又被人连皮带血地狠狠剥离开。
他说出一个几近残忍的事实。
他并没有跟她求过婚。
顾苒看着季时煜的脸。
她一直以为即便曾经有过秦文依,他即便忘不掉秦文依,可是这三年,一直是她和他在一起的。
他们……最起码是有感情的。
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爱她,可是那天当在疗养院老人提起结婚的时候,他笑笑,没有拒绝。
老人跟她说这小子的性格就是这样,没有拒绝就是默认,快准备婚礼吧。
从疗养院回来的路上她晕晕乎乎,看着身旁的男人,觉得自己仿佛在做一场梦。
他要真正属于她了,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法律意义上,完全属于她。
她痛快地去向所有人炫耀这件事,用尽各种方式向所有人说:
看,我不仅仅是一直聊以慰藉的金丝雀。
季时煜是爱我的。
可是现在梦醒了。
原来有些事情,从那天在疗养院笑着答应老人说以后要生三个孩子开始,就是她愚蠢的一厢情愿。
这件事情甚至不能怪他,站在他的立场,他似乎并没有做错什么。
他一点没有错。
他只是,还是不爱她而已。
空气逐渐安静,当季时煜松开顾苒的胳膊,准备让徐辉进来带她去冷静一下的时候,顾苒突然情绪失控了。
她突然想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可笑到什么地步,她在刚才都还掩耳盗铃地在季时煜面前隐瞒,好像只要她不说这个人就从来不存在一样,但是现在顾苒才发现,有些人和有些事情,存在就是存在,他们从来不会因为你不去提及就消失不见。
就好像这份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的感情。
两个人,终究是不同的。她和可以在朋友面前笑着倚在他臂弯的秦文依,也终究是不同的。
刚擦干的眼泪再次汹涌而出,顾苒对季时煜歇斯底里地吼:“是!是我一厢情愿,没有求婚,仅仅因为几句话就开始自作多情!我就是这么一个不会见好就收的女人,不过没关系,秦文依是就行了。”
“你还不知道吗,你要是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秦文依没死,她还活着,她马上回来了!””恭喜你!本尊都回来了,还要一只聊以慰藉现在又开始痴心妄想的金丝雀做什么。”
顾苒对着男人略显诧异的眼神:“你现在很开心对不对,别因为我还在就不好意思表现出来,没关系,你尽管笑,笑到现在就飞奔去见她,你们双宿双飞,要我一个替代品做什么!”
她最后擦了一把眼泪鼻涕,尽管已经狼狈不堪也尽量想保持一点自己最后的尊严,面对面前似乎永远冷淡的男人,说:“季时煜,我们结束吧。”
顾苒说完,转身跑出总裁办公室。
徐助理自从顾苒进去后就一直在门口守着,在听到一阵令人不安的争吵声过后,他看到顾苒满脸泪痕地从里面跑出来。
“顾小姐,顾小姐。”徐助理追了两步,顾苒没理,径直跑走。
徐助理只好又回头,看向半张的总裁办公室的门。
他硬着头皮走过去,敲了敲门:“季总。”
办公室里,男人周身气场低沉到可怖,空气中笼罩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息。
季时煜眼前全是顾苒跑走前冲他留下那句“我们结束吧”的样子。
她跟他说结束。
胸口的燥郁达到极点。
“去查一查秦文依。”季时煜眉头深锁。
“好的。”徐辉领命。
“另外,”季时煜目光看向顾苒刚才撂下狠话跑走的方向,沉声吩咐,“停她信用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