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噩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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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

掌心冰凉,头痛欲裂,咳嗽不止。

但是沈佑白就坐在床边,点了一根烟。

抖下的烟灰,轻飘飘的落在地上。

抽完一根烟,他仰躺回床上,喘着粗气,又是一阵咳嗽。

有些发颤的咳嗽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

手机在床头嗡嗡的震动,他有些艰难的撑起半身,接了电话。

“诶,你今天怎么没来学校?”

周崎山的声音此刻听着特别呱噪,像无数的苍蝇在脑袋里飞。

沈佑白按着太阳穴,暂时没有应声。

“那下午学生会选举你也不来了?”

沈佑白深吸气,挂上电话之前,说着,“就去。”

他换好校服,拿上外套。走出家门时整个人有点恍惚。

关上门,将宽敞无人的屋子封闭。

他随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哑着嗓音报出了德治学院的名字。

得到点风声的人都知道,今年新生中有个叫沈佑白的,入学即成焦点。因为他家是德治的股东之一,且人长得也好看。

而现在,三年级面临毕业,学生会选举,基本是大换血。

学生会长的头衔,将毫无悬念的落在了沈佑白身上。

这是游戏规则。

当然,前提是人必须出席选举。

毕竟是如此大的黑幕,要是再给空气戴个王冠,这就说不过去了。

站在演讲台后,他冷静的讲完事先背好的稿子。走下来时头疼到无以复加。

准备接着上去演讲的周崎山,看他有点不对劲,“你没事吧?”

沈佑白抬手示意他上台,拍了下他的肩,就走了。

他推开礼堂的门,近黄昏的光线没有那么刺眼,但依然灼烧着。

只是闷得太难受,想出来透口气。

可脚底软的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他扶住墙,视线像蒙上了一层雾。天旋地转。

突然,有人扶起了他。

是花香。

他闻到的。

不是香水,分不清具体是什么花,更像很多品种的花混杂在一起。

“你生病了。”

她语气是肯定的,因为沈佑白眉头紧皱,嘴唇泛白,额角冒着虚汗。

“我送你去医务室。”

而沈佑白想的是,她的声音很好听。在脑袋像电波错乱的作响时,还能觉得好听。

医务室的门被拉开,只有一位男性,穿着校医的服装,正站在窗口抽烟。

他愣了一下,看着沈佑白,却问着她,“他怎么了?”

她卡壳,“应该是,生病了吧?”

男校医不客气的说,“废话,我是问他生什么病了。”

她睁大了眼睛,摇头,“不知道。”

校医掐灭了烟,“先扶他躺下。”

她扶着沈佑白躺在洁白的病床上。

校医戴起眼镜走了过来,“不是什么东西过敏吧?”

她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她欲哭无泪,“我不认识他呀,我是今天刚转来的。”

校医推了下眼镜,笑着说,“哦,不好意思哈,我以为你是他女朋友呢。”

沈佑白听到的声音到此终止,昏睡过去。

再次清醒,额头上贴着冰冰凉凉的毛巾。

他没有睁眼,她以为人还没醒。于是,俯身到他的耳边。

“我要去找班主任报到了,你好好休息。”

是羽毛。

羽毛轻轻扫过耳窝的酥麻。

他立刻睁开眼,瞳孔中清晰的倒映着她的脸。

她怔了怔,随即笑起来,“你醒啦。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啊,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她先转身。

然后,她如同人间蒸发。

几天之内,他们在学校中从未再碰面。

怎样能知道她还在不在这里,最好的办法,是等。

在校门口执勤,就能看完德治学院里的人。

轮班执勤的女老师讶异,新上任的学生会长还挺负责。通常无论学生还是老师,轮到在校门口站一早上,心情真的好不到哪去。

沈佑白面无表情的承受着,从眼皮底下走过的那些女生,窃窃私语中夹着的目光。

腻的让他非常想甩下笔记本,远离这里去抽根烟。

总算,她出现。

在校服外套着件白色的毛衣,衣袖包裹着半个手掌,站在校门外。

沈佑白就这么看着她,因为她不进来,不停的回头张望,像在等人。

女老师也注意到她,喊着,“那位同学,你迟到了,进来登记名字。”

她小跑上前几步,但还是没跨进校门,“老师再等等,马上就进!”

女老师果断的拒绝,“什么等等,不能等!”

沈佑白抬手,看了眼手表,距离上课铃响,还有三分钟。

他说,“老师,还没响铃。”

“诶?没响铃也记上!”

“要进不进的,肯定想着逃课!”

沈佑白刚刚微启双唇,正要开口,目光一瞥,远处匆忙跑来一个男生。

他缓缓闭上了嘴,抿成一线。

魏奕旬迟到,还让她等,说什么是朋友就一起迟这种蠢话。

她一边接过沈佑白的笔,一边碎碎念埋怨着旁边的男生。

沈佑白渐渐拧起眉,她还笔时,自然的说了声谢谢。

她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不到一秒。

果然,不记得他了。

沈佑白不露声色的,看着她的背影走远。当然,她旁边还有碍眼的男生。

低下头,横线上,她写的是,徐品羽。

后面跟着一个大写的英文K,数字1。

K班的,难怪再没有见到。

她是另一半世界的人。

沈佑白开始留意她。

她几乎每天都踩着上课铃到校,运气不好的时候被记迟到。

笑起来眼睛很亮,骨架很细,蹲下身缩成团的感觉像只猫。

身边的男生,叫魏奕旬。

不是一个班,但每天都一起上学下课。

他们什么关系,甚至不用刻意说明。不是瞎子,不是傻子,就能猜到。

第二年盛夏,蝉在嘶鸣。

她换座位到窗边,那天晚上沈佑白第一次梦见她。

醒来时,汗湿了发际。

烦躁的抓过遥控器,将空调开低点几度。

偏偏隔天,上午是体育课,他走到墙下躲在阴凉处。

打火机刚擦出火花,从天而降一个书包,就唰的扔在他面前,他愣了愣。

几片树叶反射弧稍慢的掉落。

下意识的抬头,天光亮到发白,逼他眯起了眼睛,正在翻墙进来的人,跨过一条细长的腿。

风吹来,她也愣住。

随后她回过神来,急忙从墙头跃下。

她拎起书包拍了拍,看着沈佑白,半天才说,“那个,拜托就当做没看见吧。”

说完,她似乎有些尴尬的整理好,翻折起的裙角,慌张的逃离。

沈佑白捏着打火机,手心出汗。

刚才,看见她的内裤了。

白色的。

他重新打着火,点燃了烟。

书呆子秦然都发现,他的烟瘾越来越大。

高傲如沈佑白,怎么可能去追求别人的东西。

又一次梦见她。

她跨坐在他身上,起起伏伏,面颊染红的像朵玫瑰,媚声如刃,割断他的神经。

睁眼,他直视寂静的黑暗,喘息。

她握住笔,墨水流动写出的徐品羽,这三个字,是他的噩梦。

宁沉眠,不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