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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咖啡厅,窗明几净,高温穿不过玻璃的阻隔,只余阳光灿烂。
言真真端起焦糖玛奇朵,用力吮了一口,奶泡糊在嘴唇上有奶油的香气。她满足地喟叹了声:“会和怪物有关吗?”
这是个敏感话题,凌恒立即道:“我不希望你多……”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
与此同时,熟稔的笑声伴随迅疾的脚步声靠近:“让我看看大清早的,凌恒会和谁约会……咦?”
方钧看清了言真真的面孔,马上认出了她:“你是寄宿在凌家的那个女生?等等,难道占卜灵验了?”
“什么寄宿?”李贞琳慢了步,闻言十分好奇。
方钧说:“就是资助学生读书创业一类的。”
李贞琳懂了,礼貌地打量了言真真一眼,友好地笑了笑:“原来是这样,你是留学生吧?”
“我叫言真真。”在陌生人面前,言真真无害又乖巧,“你好。”
“李贞琳。”漂亮的少女当然不甘示弱,同样美好友善,“这是方钧,我们都是凌恒的朋友,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们。”
这话没人会当真,只有厚颜无耻的人会假装当了真。
言真真不喜欢她居高临下的态度,但看在她没有恶意的份上,正负相抵,笑笑过去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李贞琳等了半分钟,才意识到言真真没有主动离开的意思,不由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方钧也没想到,他们和凌恒关系亲密,一般的同学看到他们过来,都会识趣地主动离开,不掺和接下来的事。
这个女孩子是不太懂他们圈子的规矩吧。
他清了清嗓子,说了句废话:“吃早饭呢。”
“是啊。”言真真弯起唇角,仿佛一点都没察觉到对方的暗示。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她先坐下的,有事叫走凌恒不就得了,凭什么要她走?
她早饭还没吃完呢。
方钧有点尴尬。
凌恒他们选的是个二人座,单人沙发也挤不下,他们站在一边有点傻,便问李贞琳:“我有点没精神,想喝杯咖啡,你要不要?”
“好。”李贞琳十分善解人意,“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坐那边去。”
说完,她主动走远了些,找了个不被打扰的空座坐下,安安静静翻开书本,姿态娴静优美如天鹅。
言真真无暇理会别人,杀回原话题:“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凌恒淡淡道:“我忘了。”
“我可以提醒你。”
“别得寸进尺。”
“凌恒,我是个好人。”言真真神态怡然,“你觉得我很过分吗?”
他沉默了会儿,扭头看向玻璃窗外,学生熙熙攘攘:“关系到亲人,怎么都不算过分的。”
“不止和我妈有关,也和我自己有关。”她掰手指,“我妈的死,我房间里的监控,我遇到的危险……无知只会让我陷入被动。”
凌恒的态度随之软和:“我不是不想帮你。”
“你只是觉得继续下去,我会有危险。”言真真掰开曲奇,撒进咖啡,“但事实是,我什么都没做,麻烦就已经来找我了。”
他无法反驳。
“我也不奢望你什么都告诉我。”她眯起眼尾,话锋陡然转换,“之前你的朋友说占卜,什么占卜?”
凌恒扬起眉。
“你不是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吗?”凌恒对她有同情怜悯,却没有信任或是别的什么,言真真考虑了下,决定抛出新的筹码。
凌恒确实对此十分在意,回答:“就是扑克牌占卜。”
“很灵吗?”
他面无表情:“我不那么认为。”
言真真笑了,自书包里翻出了笔和笔记本,随意翻到空白页:“我也会占卜,而且很灵,不信的话,你试试看。”
凌恒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假如说,昨晚的扑克占卜只是打发时间的游戏,那么这一刻,似乎真的有玄之又玄的力量降临在此。
咖啡馆播放的轻柔音乐,李贞琳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路人的低语声,楼梯上的脚步声……全都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他的心猛然跳动起来,酝酿出奇妙的预感。
“好。”凌恒深深吸了口气,拿起笔,随意在纸上涂抹了些线条,“你能看出什么?”
线条很乱,完全是随便画的不规则图形,三角、圆锥、螺旋,乱七八糟。
言真真当然不会占卜,她本来想胡诌一个答案作为言灵,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预言了。可当她看到图形的瞬间,莫名的直觉涌上心底,脑海中浮现出了许多错乱的画面碎片。
“眼睛……”她下意识地呢喃。
凌恒浑身一震,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言真真立即回神,若无其事道:“我看到了美元的符号,你今天会有意外之财。”
凌恒确定她说了某些可怕的字词,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稳住语气:“如果没有呢?”
“我不喜欢说失败。”言真真说,“如果我说对了,你就要告诉我更多的事,怎么样?”
凌恒慢慢点了点头。
预言是看见未来,言灵是安排未来。
虽然“你今天会有意外之财”没有什么逻辑,但本质上和“幸运”相似,属于无逻辑却有可能的事件。
毫无疑问,这句言灵必然成立,只是时间问题。
凌恒一直在猜“意外之财”有多意外,最大的可能是中奖,但他从来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今天更是竭力避免。
走在路上,更是眼风都不往地上扫一下,省得半路捡到钱。
方钧觉得十分有趣:“张轻絮给你的占卜,你可没这么上心,怎么言真真说你就信了?不对,你是想信,还是不想信?”
“当然不想。”凌恒否认。
方钧摸着下巴:“可你很在意,很少看到你这么在意一个女生哦。”
“有吗?”
“废话。”方钧勾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李贞琳本来找你想说学生会的事,你倒好,完全没看她眼色,和妹子聊得那么开心。”
凌恒翻了个白眼:“你从哪里看出来我很‘开心’的?”
“两只眼睛都看到了。”方钧伸出两根手指,对准自己的眼珠,“你和我们说话的时候,老是会走神——不是说你不认真,就是感觉隔了一层,明明你和我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今天你和她说话,四个字,专心致志。”
凌恒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纳闷道:“有吗?”
方钧肯定地点点头,顺便爆料:“以前不少人说你目中无人,就是因为这个。”
“噢。”凌恒没有丝毫想知道是谁的意思。
方钧也没打算讲,只是说:“说真的,我一直都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肯对我说心事。”
他们这群人在一起玩,最初的最初,必然是因为家庭的缘故。然而,那么多年相识下来,玩不来的早就分道扬镳,能一天到晚黏在一起的,他以为算得上是真朋友了。
但凌恒和他们隔了层纱。
原以为是性格的关系,就没多在意,可今天看到他和别人的相处,别说是李贞琳了,就算是方钧自诩是个大老爷们,心里也难免吃味。
“凌恒,你是知道我的,和你做不做朋友,都不影响我咸鱼。”方钧认真道,“我纯粹是觉得你值得交朋友,才和你一起的。”
“谢谢。”凌恒顿了下,拍拍他的肩膀,“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有你这句话就成。”男生大多心思简单,性格粗疏,方钧得到了想要的认可,不再追问,反而笑道,“我看占卜这种东西也是信则灵,不信就不灵,意外之财哪那么好拿啊。”
凌恒没说话,忽然掏出了手机。
有一条新消息:[凌恒(hengling)同学,你在高二学年期末考试中排名:第1名,荣获我校一等奖学金。奖金将直接汇入您的学生账户,请注意查收。春和国际高中。]
后面跟了条转账提醒,学校向他的账户汇了1000$。
“我知道了。”方钧打了个响指,自以为想明白了关键,信誓旦旦地说,“她肯定知道你去年考了第一名,发奖学金也是这两天的事,哎,给她蒙对了。”
凌恒没应,直觉她不是蒙的。但这仍然不能解释她是怎么安全脱险的,脱身是结果,不是原因。
周一上午,杨晓之要上课,言真真独自在图书馆里闲逛。
春和的图书馆共有八层,不仅收藏了世界各地的图书,还自带了个博物馆,展出许多有趣的收藏品。
她偶然发现了这个,一时兴起,便进去逛逛。
校内博物馆不对外开放,兼之是上课时间,偌大的展厅里看不到人。中央空调“呼呼”地吹着冷风,大理石地板光可鉴人。
她好奇地观赏着玻璃柜里的展品。
最外面的很常见,都是些书画、古董、陨石之类的,但到了后面,多了些看不懂的手稿、剪报和木石碎片。以前的技术有限,所以哪怕是照片,也呈现出了一些暗影憧憧的鬼魅感。
言真真越看越入迷,走着走着就逛到了最里面的展厅。
这个展厅有门,旁边立着“珍贵藏品,非请勿入”的牌子,她运气很好,里面有人在参观,门没关紧。
谈话声飘了出来。
“这是我母亲的作品?”居然是冉染,“我第一次看到。”
与她同行的是老校长,他说:“艾琳的作品很少,也很难被轻易理解,喜欢她的人很喜欢,不喜欢她的人觉得她的精神状况出了问题。”
“艺术家总是这样。”冉染淡淡一笑,没有深入这个话题,转而道,“没想到学校收藏了她的作品。”
她在套近乎,然而,老校长并没有顺着回答,反而问:“你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