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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巧倾木着脸坐进车里,轿车开了出去。
车是公司的,司机也是公司的,准确说是人事部麾下的后勤组的——所以司机对他们栾部长的脾气以及后排两位之间的恩怨十分懂,一路上连个歌儿都没敢外放,全程装死。
车内后排的空气也就格外安静,静得叫人尴尬。
栾巧倾在心底估摸了一遍秦楼那个脾性,很确定自己接下来这一整段行程可能都要被安排着和旁边这只霸王龙一起。
为了自己的调查便宜,必须得和这只霸王龙暂时休战、互不干扰才行——栾巧倾这样想着,在心底费劲地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和心理疏导,总算是能张开口努力温和着语气跟楚向彬说话了。
“楚部长。”
“嗯。”楚向彬没抬头,盯着自己手里的工作平板。
栾巧倾咬了咬牙,保持微笑,“楚部长在看什么?”
“他们交上来的工作报告……”话说到一半没了动静,楚向彬转头警惕地看向栾巧倾,“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我,吃错药了?”
鬼才要关心你。
栾巧倾在心底骂完,面上保持住咬牙切齿的微笑,“楚部长别误会。我只是考虑到接下来两个周我们都要共事,想着看你有没有时间,我们讨论一下该如何友好地达成一致?”
楚向彬将信将疑地看了她眼,低回头,“昨天临时收到出差通知,没处理完的事情多着呢,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
“……”
栾巧倾差点咬碎了牙。
几秒后,她抹了一把脸,“楚向彬,趁我还跟你好好说话商量的时候就趁早把问题解决了,你别蹬鼻子上眼!”
低着头的楚向彬笑了声。
栾巧倾余怒未消,横眉冷对,“你笑什么!”
“这才是正常的你,以后别像刚刚那样忸怩作态的,我看着难受。”楚向彬把平板关掉,往中间软桌上一搁,枕回真皮座椅里,“现在说吧。”
“……”
栾巧倾一言难尽地看了他好几秒,“你别是个M吧。”
这就触及到恃才傲物的某人的知识盲区了——楚向彬难得出现怔住的表情,下意识转回头,问:“M是什么?”
栾巧倾:“……”
栾巧倾没好脾气地开口:“就是傻子的意思。”
楚向彬冷笑着转回去,“那我哪有你M?”
栾巧倾:“…………”
栾巧倾在心底默念了三遍“大人不记小人过”之后,又仔细想想自己这一趟出行要达成的目的,然后她才耐着性子放低声音,对楚向彬说:“我不知道秦楼给你布置了什么出差任务,但我这次出来是有自己私事的——所以我希望之后不管我们被安排了什么共同任务,表面应承下来之后,我们都各自做各自的、互不打扰,你觉得怎么样呢?”
楚向彬:“你有什么私事?”
栾巧倾木着脸,“这跟你没关系吧?”
“那万一你出去杀人放火,我替你表面应承下来不成了包庇共犯了?”
“……我活得好好的,干嘛要专程出差去E国然后杀人放火??”
“谁知道呢,国外更方便毁尸灭迹也说不定。”楚向彬瞥她一眼,“更何况这次秦情也在,你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全公司里还有谁不知道的?你敢说你这次一定要跟着出外勤不是为了她来的?”
“……”
栾巧倾一噎。
她还真就是为了“秦情”。
“我就说。”楚向彬冷笑了声,转回去。“自己要头铁往南墙撞,别拉我一起。”
栾巧倾气得磨牙,“我出来的原因确实跟秦情有关,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哪样?”
“……我不能告诉你!”
“切。”
栾巧倾气个半死,“你到底答不答应!?”
“……”
这次轮到楚向彬沉默。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栾巧倾几乎不耐烦了,楚向彬才抬了抬眼。他伸手一按,这辆专用公务车上期安排和后排之间的隔音板缓缓立起来。
栾巧倾看得茫然,“你搞这个干吗,我又没说什么不能让人听见的话。”
楚向彬冷笑,“我要杀人放火所以不能让他看见听见,行了嘛?”
“……你到底要——”
“你就这么喜欢秦楼?”
“——?”栾巧倾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呛着。“我、我喜欢谁?”
“秦楼。”
栾巧倾表情顿时像是遭受到莫大的侮辱:“我是抖M还是脑子被门夹了吗我要喜欢他?!”
楚向彬停顿几秒,表情微微变化,“你不喜欢他?”
“我当然——”栾巧倾气得噎住,“不是,我为什么要喜欢他啊,他是我前任准姐夫,我喊他哥,我有病吗?”
楚向彬点点头,“全公司都这么觉得。你和秦楼的八卦在业界也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清,你不知道吗?”
“……”
栾巧倾表情木然。
看穿答案,楚向彬似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转开脸,“还真是二得符合你的个性。”
栾巧倾磨牙,“滚蛋。……哪个傻叉这么传得我的谣言,你给我名字,回去我就捶死他们。”
楚向彬:“这就是谣言没能传到你面前的原因了,你知道吧?”
栾巧倾皱着眉头,心烦意乱地思考几秒,摆摆手,“算了不管了,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们还是回到我们刚刚讨论的事情上去——你问我这个干吗?”
“你既然不喜欢秦楼,那他们夫妻档出差,你为什么非得死皮赖脸地上赶着做电灯泡?”
选择性忽略那些叫人牙疼的用词,栾巧倾板着脸说:“我和秦情之间有一些恩怨——跟秦楼没关系,但是我必须必须得搞清楚。公司里人多眼杂,这些恩怨不方便搞清楚更不方便摊开说,还是在外面最合适。”
栾巧倾说完,停顿两秒,“这样说可以了吧?”
“嗯。”楚向彬点点头。
栾巧倾面上板着脸,余光偷偷瞄他,“那我刚刚和你说的,你觉得怎么样?”
楚向彬:“阳奉阴违、互不干扰?”
“也不用说得那么难听……”
“可以。”
“——这么痛快?”栾巧倾意外地扭过头去看向楚向彬。楚向彬笑了笑,“不然,我收回?”
“那倒是不用了。”栾巧倾连忙把话截住。转过去前她不确定地瞄了楚向彬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心情有点好?”
楚向彬已经把平板重新端起来了。
“你吃错了药的幻觉。”
“呸。”
“……”
车窗的影儿上,男人的嘴角无声地勾起来。
——
大约是因为行程定得匆忙,私人飞机的飞行准许来不及申请,时间合适的航班也只有公务舱和经济舱;没有专属的头等舱特权上机通道,秦楼便只能和宋书三人一起去公务舱的贵宾休息室里挤着。
公务舱的休息室许多是航空公司的会员制,未必一定买了公务舱的坐席,但同样可以享受贵宾休息室——这也使得休息室内多了些嘈杂和拥挤。
宋书陪着秦楼坐在角落,眉微皱着。
等见栾巧倾和楚向彬也各自找了位置落座后,她贴到秦楼身旁,低声问:“你不舒服吗?”
秦楼僵了几秒,似乎才听见宋书的声音。
他抿了抿薄唇,突然没什么征兆地靠到宋书肩上,“嗯,头疼。”
“……”宋书怔了下,还是下意识伸手把人扶住。“那你——”
话没说完,一道身影走到他们面前。
宋书抬头一看,正对上栾巧倾复杂的目光。
宋书嘴角一勾,本能的笑容已经挂在脸上,“栾部长有事?”
栾巧倾把手里从旁边自助区拿到的两瓶矿泉水放下来,其中一瓶递给宋书,然后开口:“他就这样。”
宋书一愣,“?”
栾巧倾拿另一瓶水指了指倚在宋书肩上阖着眼的秦楼,“从几年前我姐出事了以后,他一进机场就这样,估计也算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一种类型吧。”
宋书一僵。
这几秒她脑海里是空白的。
因为她瞬间就听懂了栾巧倾没说出口的那部分话——当年秦楼和她在机场告别,走那天她告诉他“疯子,别怕”,然后疯子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只要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但是等他回来以后,什么都没了。
所以机场成了他PTSD的发作点,是他只要到了就会开始不安、脸色苍白、情绪起伏躁动的地方。
“秦助理?”
“——!”
宋书指尖一抖,蓦地回过神。她知道自己这几秒失态了,栾巧倾若有深思的复杂目光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但那些是可以再推后处理的事情。
宋书直接拿过栾巧倾手里的水,牵住一个笑,“我知道了,谢谢栾部长。之后我会注意——你回去吧,这里我照顾就可以了。”
栾巧倾还想问什么的,但最终顾忌地看了眼宋书肩上眉眼紧锁的男人,犹豫着转身离开。
栾巧倾一走,宋书转过头,担心地伸手试了试秦楼的额头。
入手心的是一片凉意。
宋书手指再次颤了下,她竭力稳下声线,撑起笑,“秦楼,我们要不还是回去吧?你如果想出去散散心,那我们就换个别的地方,不用坐飞机的。”
靠在她肩上的人像是已经昏睡过去一样,半晌都没有动静。在宋书紧张得快要忍不住做点什么时,她才听见耳边那人低哑着声音道:“不行。”
“可你现在这个状态,之后还有将近十个小时的飞行——”
“……我没关系。”秦楼皱起眉,声音里渗出一点没有压抑住的痛苦,他伸手抱住宋书,用力得指节发白,“我只是还需要,适应适应。”
宋书还想说什么,但她也知道,只要秦楼下定决心,她是很难说服他的。
尤其是这人此时的状态,让他多说一个字她都觉得心疼。
宋书只能按捺着焦躁不安,伸手安抚地轻环住秦楼,让他侧躺下来靠进自己怀里。
“那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
“手……”
“什么?”
“你的,手。”秦楼慢慢摸索着握住她的手,从掌心到指节再到指腹都透着凉意。
栾巧倾说他这是PTSD并不准确,还有其他并发的心理症状。因为那些幻觉有些严重,几乎给他带来生理上的痛觉反应——连此时握住宋书的手的每一个关节都仿佛活动一下就隐隐作痛。
但秦楼还是咬牙扛着,他甚至没让宋书看出来,更没有提他自备的药物的事情,只是竭力地握住她的手,慢慢十指相扣。
然后握紧。
秦楼把她的手抱进怀里——只有这样,他才能觉着她切实地就在他的身边。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在噩梦里不会飘荡无助得像无根的浮萍。
握着宋书的手,秦楼慢慢阖上眼。呼吸和情绪也一点点平复下去……
一小时后,飞机进入待飞状态。
秦楼和宋书四人走到登机口时,登机口外已经排起长队。公务舱特权不必候机、不必排队,四人从VIP通道提前检票登机。
此时经济舱尚未开始检票,站在舱门里外的空乘人员笑容亲切温和。四人在公务舱落座。
座位安排上,秦楼和宋书并肩在做,栾巧倾和楚向彬相邻在右,中间隔着过道和又一对还空着的座椅。
他们刚坐下,就有空乘走过来,笑容亲切地问他们需要喝点什么。
宋书转过头去看身旁的秦楼。从休息室出来以后,他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没松开过。
“秦楼。”宋书轻声喊了喊。
空乘担心地问:“这位先生是身体不适吗?”
宋书闻言回眸,歉意地笑笑,“他……昨晚没休息好,饮品就不必了,热毛巾给我一条吧。”
“好的,您稍等。”
不久后,空乘送回来宋书要的热毛巾。宋书将卷成小卷的毛巾展开,侧过身去牵起秦楼的手——这么久过去,他的手仍旧是冰凉的,像是从身体里往外透着寒意。
宋书无声地叹了气,小心而仔细地用热毛巾覆住他的手背,轻轻推揉。
等毛巾凉下来,宋书将它撤走,转身准备递到身侧拉出来打开小桌上。
只是不等她手离开几公分的距离,原本一动不动地任她折腾的秦楼突然睁开眼,蓦地伸手把她的手抓回来。
“不许走。”他哑着嗓音沉着声线故作威胁。
宋书一怔,回神后哭笑不得,“我不走,我只是要把这个放下。”
“……那也不行。”
“好吧,那我不放了。”宋书只能顺着他。
见宋书坐回身,秦楼眼神里的警惕慢慢松懈下来,但还有些不满,“我想靠着你。”
宋书眨了眨眼,“这个真的没办法。”
公务舱是单人大空间,两人之间的扶手宽厚得能做只小桌子——完全没有任何能够让人横躺的余地,连枕到肩上都做不到。
秦楼沉着眼,显然也发现这一点了。
看他像个小孩儿似的闹脾气,宋书无奈又想笑,“你再忍一忍,下飞机就好了,嗯?”
秦楼缩在座位里,紧紧握着宋书的手,一声不吭地阖上眼。
——
八九个小时的旅程漫长难耐。
E国的时区恰巧比国内要慢八九个小时,等四人终于到达的时候,时间上却恰巧和他们起飞的时候一致——太阳在机场外的阴云后躲着,阳光不烈,确实正是中午。
但从身体上来说,八九个小时的旅程后,此时已经接近正常的休息睡眠时间了。再加上一路劳顿,身体更乏累。
从下机口离开,栾巧倾一边走一边揉着太阳穴低声咕哝:“我最恨倒时差了。”
大约是行将离开机场的事情让秦楼恢复了一点精力,此时他还有暇侧眸瞥了栾巧倾一眼,“不是你自己硬要跟来的么?”
栾巧倾理亏不语。
公司里专程安排好的给他们四人接机的仍旧是两辆车,这一次连栾巧倾都格外自觉,和暂时达成友好一致的楚向彬上了后面那辆。
只是开出去没多久,她就发现情况不对了,“我们和他们怎么走岔开了?”
副驾驶座上多了个负责接引的,此时笑容满面地转过身来看栾巧倾,“栾部长,秦总有吩咐,他和秦小姐今天下午另有安排。”
“那我们呢??”
“秦总说,栾部长和楚部长可以直接回酒店休息了——之后两个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两位的时差得尽快倒过来,才能不影响工作。”
“…………”
另一辆车上。
秦楼终于如愿以偿地躺在宋书腿上。不必忍受飞机座椅那种单独隔开的硬邦邦的折磨,他从表情上都透着可见的愉悦。
所以尽管副驾驶座上那位今日初见的人时不时透过后视镜落来的目光让宋书有些尴尬,但她还是没忍心拒绝秦楼,只装作不察觉,转头盯着车外。
这样看了一会儿,宋书也发现了不对劲。
她沉默几秒,低头看向枕在自己腿上的秦楼,“我们不是直接去酒店?”
秦楼动了动,“我们先去做一件事,然后再去酒店。”
“有什么事不如留到明天?你今天状态不好,还是先回酒店休息吧。”
“明天?不行。”秦楼睁开眼,他打开前后排之间可升降的隔音板,然后才很是不舍地坐起身。
宋书瞥一眼升好的隔音板,问:“事情很急?”
“事情不急,但是我们急。”秦楼说,“我之所以把行程定得这么仓促,就是不准备给董事会高层或者其他人反应时间——他们两三天内来不及在隔了半个地球的异国布控,那开头这两三天内他们就不能掌握我们的行踪。”
宋书眼神慢慢紧起,但语气是无奈的,“你到底要做什么,秦楼。”
“……”
秦楼沉默很久,问:“你还记得那天在医院,我告诉你我那几天出差是在查那个酒驾司机的事情吗?”
宋书点头,“记得。”
“那件事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去查了。”秦楼说,“当年我回国后就一直在查那件车祸,因为我觉得它发生的时间太巧了,不可能是意外——查出来的结果也证明了我的想法。”
秦楼抬眼看向宋书。
宋书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个司机是eag债权案件里的受害人。”
“对,所以他是恶意报复,是在明知道你是白颂的女儿的情况下,刻意酿成车祸。”秦楼一顿,“这是我那时候查到的结果,我让人给他的故意杀人罪板上钉钉,但他不会被执行死刑,那样就太便宜他了。”
宋书心里一紧,“秦楼……”
“没关系。”秦楼松开自己无意识攥紧的拳,露出笑,“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已经回来了,这对我来说没什么。”
“……”
宋书担心地看着他。
秦楼收回目光,“不过我没想到,原来我还是被人蒙骗了——这起车祸,他们特意为我准备了可以被查到的第二层,用这一层掩藏了第三层。”
宋书目光一颤,“你查到他是受什么人指使了?”
秦楼停顿了下,点头,“答案你可能会很失望。”
“……”宋书怔住,随即想到什么,看向车外。
秦楼低叹了声,伸手把人拉回来,抱进怀里,“他们夫妻早有嫌疑,你一定早就知道了。但他们只算得上这桩案子里的工具人,这一次我拿到的证据最多只能给她们两个人定罪——想要牵出后面的人,即便我们能拿到他们夫妻的证词,也没办法确保送那些人进监狱。”
“但是他们应该知道这件事背后的完全的名单。”
“嗯,他们应该知道。”
宋书沉默几秒才开口问:“你是怎么查到他们身上的?”
“当年那个司机涉及eag债权案件倾家荡产,但是不久前我调查到早已和他离婚所以被忽视的妻子后,却发现他的子女拥有远高于普通生活水平的物质条件,然后我让人去查了他们的银行账户,发现当年那件事尘埃落定后,就有一笔对于普通家庭来说算得上巨额的款项汇入他们账户。”
宋书了然,“封口费。”
“嗯,我亲自去找到那户,上门逼问的。那个账户是匿名汇入,中间还几经空头账户周转掩盖,我这段时间费了些力气,才追查到当年的秦扶君身上。”
“……”
即便心里早有明了,听见这个名字时,宋书还是眼神轻晃了下。
片刻后她抬头看向窗外,轿车已经离开还算热闹的机场附近,进入鲜见人烟的庄园区。
“余叔费尽心思在这方面也没得到寸进……这些年,她就藏在这个地方?”宋书颤声问。
提及这个,秦楼目光微沉下来。
“她是不是被人藏在这里我不知道,但是有个人一定知道。”
宋书一怔,回眸。
她的目光却正对上秦楼眼底那些狰狞了面庞的情绪。
从那里面,宋书看得到痛苦、愤怒、无力、悔恨、歉疚……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而宋书恍惚了下,便明白这一程的目的了。
沉默许久,她伸手握住秦楼的手。
“我说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我不怪你。即便是母亲还活着,她也不会怪你。”
“……”
秦楼反握住宋书的手,慢慢收紧。
车行了几个小时,E国的郊区比国内更要人烟罕至,一路上除了些便利店加油站,几乎罕见人影。
到后半程,更是只有大片的花田和庄园,零零星星的欧式建筑点缀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宋书一边承受着身体疲累、生物钟带来的困意,另一边又是寻觅多年、即将就要在眼前展开的真相,像是身在冰火两重天里,冷热来回交替着折磨她,让她在昏昏欲睡的边缘觉得精神亢奋难安。
这种折磨持续许久后,轿车终于载着他们下到一条稍窄些的、通往私人庄园的路上。
又行十几分钟,轿车驶入一处庄园。
庄园内种植着许些在E国很少能见到的国内植物品种,风格和来路上大有不同。
宋书提起精神,知道目的地就要到了。
几分钟后,车停在一栋欧式建筑前。
宋书和秦楼相继下车,在一位金发碧眼的外国管家的指引下,进到建筑内。走过玄关,绕过长堂,转入正厅。
宋书和秦楼在踏上正厅的台阶前停住,他们身前的管家上前几步,走到里面空着的壁炉对面的沙发旁。
“秦先生,”管家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只是语调有些怪异,“您的孙子到了。”
“……”
沙发上被人拿着的报纸抖了抖,几秒后才缓缓放到桌上。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准备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
沙发上的人起身,转过来。
“你怎么突然想到……”
话声戛然一停。
瞪着秦楼身边站着的女孩,秦梁面上故作的镇定土崩瓦解,他睁大了眼——
“你、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