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上一章:第两百零六章 当下又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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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凤年突然转过身,看到一帮熟悉面孔,蓄有美髯的许煌,总是笑脸灿烂的司马灿,相貌辟邪的刘端懋,神色冷清的晋宝室,还有个满身酒气的陌生中年大叔,斜挎一柄长剑,应该就是那位享誉离阳士林的酒中仙人常遂了。W许煌低声笑道:“在紫阳宫偶遇韩道长,听说王爷到了山上,又鸠占鹊巢了一次,怎么都该找到王爷说声谢谢。”
原本融融洽洽彬彬有礼的对话,结果给常遂的勾肩搭背给破坏殆尽,要知道这家伙直接就勾搭上了徐凤年的肩头,大大咧咧混不吝道:“我去蓟北走了一趟,方知幽州不光是燕文鸾麾下的步卒战力甲天下,便是幽州的骑军,也不是离阳别地骑军能够望其项背的。本来呢,是估摸着咱们家那位先生拉不下老脸放行,我到时候就也好找个借口,说自个儿水土不服在你们北凉上吐下泻,得修养个三四年,不曾想先生这次出手阔绰得很,连许煌这几个也一口气丢给了北凉,如此正好,我们师兄弟们几个仍是凑一堆,可惜我费尽心机却弄巧成拙,蓟州一别,应该就是跟先生此生最后一面了,早知道就该跟着走到流州青苍城。徐凤年,以后咱们可就是要跟你厮混了,要不然借此机会,商量个事,帮许煌讨要个将军当当?丑话说前头,杂号的可不行,就算做不成凉州边关的实权将军,流州幽州两地也可以,以我许师弟的满腹韬略,统率领军个万把人,肯定绰绰有余。司马灿这小子,倒是能留在凉州刺史府当个四五品的官,若是你气魄再大些,干脆就塞给宋洞明做帮手,就是要千万小心这小子勾引你们清凉山的俏丽丫鬟,这小子最大的毛病就是管不住裤裆里的鸟。至于师弟刘端懋和师妹晋宝室,倒是不用着急,真没有官帽子给他们的话,那就随便找个地儿磨砺一年半载……”
许煌一脸无奈,司马灿的灿烂笑脸变得牵强,刘端懋干脆撇过头,只当不认识这个师兄。晋宝室偷瞥着徐凤年,眼神复杂。
投桃报李,既然韩老先生如此大手笔,心中惊喜至极的徐凤年也不是什么小家子气的人,当场展露出一位藩王雷厉风行的一面,沉声道:“许先生可以先去怀阳关都护府,我会亲笔一封书信给褚禄山,北凉边关军务一向章法严谨,实不相瞒,我徐凤年暂时也不敢保证许先生一定就可以立即当上凉州一军主将,但定不会让许先生大材小用便是。司马先生,大可以直奔清凉山,辅佐副经略使宋洞明,当然,若是嫌弃给人打下手不爽利,也可以去凉州刺史府或者是陵州的铁祐郡任职,刺史府那边如今有个功曹位置空悬,陵州铁祐郡则是刚刚空出一个太守,都是四品官身,就看司马先生自己如何权衡了。而刘先生,我希望能够去陵州帮忙刺史徐北枳,也许一开始官位不高,但我相信以刘先生的学识和徐北枳的眼光,刘先生都能迅速脱颖而出。至于晋小姐,真的是暂时没有想好如何打算,容我思量思量,但在我下山之前,不管怎么样都会给晋小姐一个满意的答复。”
当徐凤年说完这番话,别说司马灿和刘端懋面面相觑,便是许煌也大吃一惊,晋宝室则紧抿着嘴唇,神采奕奕。唯有常遂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懒洋洋拎起酒葫芦灌了口酒,抹嘴笑道:“痛快!”
徐凤年诚心诚意道:“诸位能留在北凉,我徐凤年当然欢迎至极,而且我二姐也一定会很高兴。”
常遂轻声叹息道:“那么除了与徐家有上辈恩怨的大师兄,还有那个不得不跟你站在对立面的小师弟,先生座下总计八个弟子,当下六人都在北凉共事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聚散无常,我们六人,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最后那句话,常遂显然是对身边犹有心结未解的师弟刘端懋说的,八人之中,当年刘端懋和皇子赵楷私交最好。
刘端懋置若罔闻。
接下来常遂提议聚一聚,大伙儿一起尝尝那天底下最地道的绿蚁酒,徐凤年就掏光银子跟小贩买了十多瓶酒,然后领着他们去了不远处的茅屋,屋子常年都有人打扫,虽无人居住,故而并不显丝毫颓败,甚至连那块屋后的小菜圃也是绿意盎然。徐凤年熟门熟路从屋内搬出竹椅竹凳,还特地搬出一了张本来用作堆放书籍的桌子,茅屋距离洗象池不远,但两处一动一静反差鲜明,这跟武当山的有意为之有着莫大关系。一行人在屋前的空地上围桌而坐,常遂已经自顾自痛饮起来,许煌和刘端懋并肩而坐,晋宝室跟常遂相对而坐,坐在了徐凤年斜对面。
自然而然,许煌就跟徐凤年说起了那场广陵水战,当时在流州境内相逢,对于其实不过是一场属于广陵水师的内战,两人各执己见,果然如韩老先生所言,两人各对一半,许煌猜中了一半,是一场速战速决的战事,而徐凤年猜中了西楚胜出的结局。对于接下来的广陵态势,徐凤年跟许煌又有争执,曾经数次走遍旧西楚国境的兵法大家许煌,坚信接下来离阳很快就可以形成合围之势,而西楚的突破口必然是那看似势不可挡的南疆十万精锐,唯有此举才能真正为西楚赢得战略纵深,在江左和南疆的空隙地带站稳脚跟,真正发挥出广陵江的天险之利,虽说如此一来,仍是难逃被卢升象和燕敕王南北夹击的困境,但比起拼死困守西楚京城一隅之地,只能注定被离阳朝廷一点一点蚕食兵力,形势仍是会好上许多。
徐凤年为此专门从屋内翻找出一份广陵道的堪舆形势图,缓缓摊开在桌面上,许煌一手持酒杯,一手“指点江山”,娓娓道来:“山水画讲势,武人过招,也讲气势。那么西楚的国势,就在谢西陲西线战败杨慎杏阎震春两员春秋老将寇江淮在东线大放光彩和曹长卿一战而定广陵江之后,几乎达到了顶点。但是……”
许煌往自己只剩一半酒的杯中倒满了酒,又指了指手边的酒瓶,“西楚国势再盛,终究是一杯酒而已,而离阳之势,则是大如酒瓶,杨慎杏的蓟州步卒伤亡不小,阎震春的骑军一战尽没,甚至广陵王赵毅的水师全军覆没,瓶中酒水,仍是比这杯中酒要多,多很多。这还仅是我们纸上谈兵,说那兵力多寡而已,离阳真正的大势,在于新帝登基后,离阳民心,依旧稳固,甚至可以说是愈发稳固,永徽祥符交替,远没有外人想象中那般动荡不安,所以离阳西楚之战,前者可以一战功成,后者却是一败皆休!”
许煌伸出手指先后点了点广陵江北岸的一处重镇,和南岸剑州的一处关隘,沉声道:“若我是那曹长卿,就在老将吴重轩率领南疆大军半数渡江之际,派遣一员敢打硬仗的悍将带一万精军南下到此,掐断退路,再让一员老成持重善于防守的将领死守西线门户,让南疆十万大军想战战不得,想退也退得不舒服。”
徐凤年微微俯身看着地图,皱眉轻声道:“我北凉步军副统领顾大祖提到过吴重轩这名老将,认为此人治军领军都远在杨慎杏和阎震春之上,麾下猛将也不在少数,长途跋涉异地作战,吴重轩不会不盯着自己的后方。”
许煌瞥了眼身边翘二郎腿嗑瓜子的司马灿,后者悻悻然放下手中那捧瓜子,正襟危坐道:“吴重轩和他身边那拨功勋悍将,都是打老了仗的经验丰富之辈,不会如此疏忽,但是呢,兵书上俗话说千里不运粮,这是南疆大军潜在的不小隐患,更致命的缺陷,更不是吴重轩等人可以解决的,那就是再热血再激昂的沙场之争,从来都是庙堂之争无声无息的涟漪,自离阳先帝起,就信不过燕敕王赵炳,当今天子也不例外,削藩削藩,说到底不就是拿北莽削北凉三十万铁骑的藩,用西楚削南疆二十万虎狼之师的藩?吴重轩要是轻而易举打下了西楚,太安城那帮官老爷就不怕人家十几二十万南蛮子,没事做了,就顺势一口气跑到他们眼皮子底下耀武扬威啊?”
司马灿忍不住偷偷从桌面上重新拣起一把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含糊不清道:“北凉漕运受困,南疆十万大军又何尝真的舒坦了。所以这场仗啊,吴重轩万一能打趴下曹长卿,那是他有通天本事,这期间朝廷肯定也要动手动脚的,就跟当初阎震春不得不‘心领神会’涉险冒进是一个道理。打成僵局,离阳朝廷最开心,打输了,就等着被南征主帅卢升象就地整编收纳吧,一兵一卒都别想回到南疆了,说不定连吴重轩都要进京为官,棠溪剑仙卢白颉不是刚刚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被贬谪当了经略使嘛,吴重轩就不心动?不想跟那个尚且根基不稳的新任兵部侍郎唐铁霜争一争?你小唐年纪轻,军功也不咋的,名气更没我大,凭啥子跟我老吴抢位置嘛……再说了,太安城不都说不想当首辅的文官不是好文官,不想当兵部尚书的将军也不是好将军啊……”
晋宝室在桌底下一脚重重踩在这家伙的脚背上,司马灿明摆着是饱受摧残的过来人,面不改色心不跳,但终于没那么玩世不恭,“虽然说离阳赵室朝廷行事霸道,一边隔岸观火看着凉莽大战,一边还要亲身陷阵跟西楚叛逆过招,还要处心积虑跟老一辈王爵的藩王玩心眼,但我司马灿不得不说,离阳先帝真是个手腕厉害的君王,遍观史书,如果不谈边功一事,那么怎么都该排进前五,别的不说,只说削藩大势之下,我们不妨扳手指头算一算,北凉这边不去说,那淮南王赵英,自己跑去沙场上战死了,对吧?胶东王赵睢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守着东北门户,没错吧?世袭罔替靖安王的赵珣也恨不得跟朝廷掏心窝子,在自己脑门上刻下一个大大的忠字,是不是?所以说啊,一部春秋史书,是各国将军你方唱罢我登场,什么皇帝什么文官都一边凉快去,一页页都在写武夫救国四个大字,而永徽之春呢,则换成了文人治国四个字,张巨鹿领衔,兵部之外的五部公卿群策群力,真是好一个气象万千啊。哪怕一千年后,只要是个读书人,都会为这段熠熠生辉的历史感到自豪。”
司马灿突然一个停顿,环顾四周,如同那卖关子抖包袱的说书先生,喝了口酒,“那么,问题来了!为何表面上看是离阳越拖赢面越大,北莽越耗着越赢面越小,先帝却仍是执意要让广陵道燃起硝烟,继而让北莽认为有机可趁,在这个时候大举南侵呢?两线作战,就不怕再厚实的家底也给挥霍一空吗?”
常遂乐不可支,拎着酒葫芦指了指这个师弟,“以后你小子在北凉混不出头,就去酒楼当说书的,师兄我跟你搭台,晋师妹收银子。”
徐凤年笑着给出答案:“天下精锐兵马,保持鼎盛二三十年已经是极致,接下去只会每况愈下,积弊渐重。而我北凉铁骑,起始于春秋,如今已是三十年有整了。太安城一怕我北凉边军随着时间推移,面对北莽不堪一战,二怕我徐凤年彻底坐稳座位握紧权柄之后,心怀不轨。很简单的例子,我爹当年若是扯一嗓子说要跟赵家划江而治,军中将士最少要立即离去小半,军心涣散。可如果换成永徽末年,在北凉已经根深蒂固的徐骁再提这一茬,三十万铁骑,都是扎根的北凉老人了,走不了多少人。等我徐凤年真正掌权个四五年,把边军大将都拢在手中,对太安城向来没好感的北凉,不说矛头直指离阳,在西北边陲自立一国,也是京城眼中的人之常情吧?”
常遂哈哈笑道:“好一个人之常情!”
司马灿嬉皮笑脸问道:“王爷,真没有想过这事儿?”
徐凤年摇摇头,没有说话。
常遂终于开口说正经事,醉眼朦胧道:“说到天下各路兵马,能称之为雄兵的,其实也不多,老底子是北汉禁卫军的蓟南步卒,已经给杨慎杏糟蹋了。阎震春的骑军原本是离阳一等一的精锐骑军,可惜了,老将也是死的憋屈,非战之过。现在剩下来的其实屈指可数,新任淮南道经略使的蔡楠,原本六万兵马扩充到了八万,战力反而下降不少。兵部尚书唐铁霜一手打造出来的辽东朵颜精骑,不俗,辽西藩王赵睢的黑水铁骑也不错,吴重轩的南疆‘大甲’,号称能与燕文鸾的幽州步卒一较高下,燕敕王赵炳本人亲领的四万无锋军,一向藏藏掖掖,空有名头,不晓得真实战力。至于水师,好好的一支广陵水师被一分为二,就不用提了。青州水师早就给青党官员侵蚀得一塌糊涂,如果能用嘴皮子打仗,大概能够天下无敌。数来数去,真正能够保持足足三十年锋芒不减的兵马,也就只有你们北凉边军了。”
常遂站起身,缓缓道:“中原大地之上,靠天险和城池是绝对挡不住北莽铁蹄的,所以我要站在这里,站在唯一一支可以人数劣势还可不退半步的北凉边军中,略尽绵薄之力,为中原挡上一挡。”
常遂仰头喝尽大半葫芦酒,“幽州葫芦口,两城数百堡寨,北莽马蹄推进之时,只有在北凉守军死绝之后!”
常遂喃喃自语道:“不曾亲临边关时,醉酒后写那边塞诗,总觉得大气磅礴,如今才知道真正的百战边关,一点都不是书生想象中的那豪气干云。”
常遂朗声道:“何必为死人写诗歌,不如死在此地留遗言!”
司马灿轻声道:“二师兄是真醉了。”
许煌猛然起身,高高举杯一杯酒,望向徐凤年,说道:“为幽州葫芦口!为凉州虎头城!为流州青苍城!敬王爷一杯!”
司马灿,刘端懋,还有晋宝室也都起身举杯。
徐凤年起身后轻声道:“我当不起这杯敬酒,你们就当敬那二十年无愧中原的北凉一杯吧。”
接下来喝酒就无拘无束了,真正做到了放开手脚,期间晋宝室两次去洗象池那边跟小贩买酒,反正司马灿到最后喝到了去桌子底下找酒杯的地步,而常遂也引吭高歌,却是用那谁都听不懂的家乡方言哼唱的,许煌也难逃一劫,这位最重风仪的美髯公喝得满髯都是酒水,就连饮酒最少的晋宝室也喝得脸颊绯红,这让喝酒最多但却始终清醒着的徐凤年有些尴尬,一次把司马灿从桌底下拉出来后,抬头看到那个眼眸笑意的女子,徐凤年赧颜道:“就我一人没醉,是挺煞风景的。”
酩酊大醉的许煌眯眼笑着,已是舌头打结:“听先生说大将军在那封王之前,某次进京封赏,散朝后在那大殿之外,屈指叩击一位兵部大佬的官帽,说我徐骁手里只有六七百人马的时候,在你眼中连个屁都不是!在我手里有六七千人马的时候,能不能见你,得看你心情。等我手里头有六七万大军的时候,你面上与我称兄道弟,背后仍要骂我是个缺心眼的老兵痞子。等到最后我不小心手握二三十万兵权,灭了六个国家,光是皇帝就宰了四个,如何?我今儿喊你一声老哥,可你敢答应吗……哈哈,大将军啊大将军,我许煌作为晚辈武人,也希望能如你一般驰骋沙场,快意恩仇!”
徐凤年看到晋宝室投来询问的视线,低声无奈道:“这是离阳官员以讹传讹,根本没这回事,要是真有,徐骁早就跟我吹嘘几百遍了。”
常遂也发酒疯,“大将军的确了不得,可那凭借书生一己之力辅佐大将军最终帮助北凉以一地战北莽一国的李义山,又何曾逊色半分?!可惜就是李义山已经死了,否则我常遂便是给李大先生当个小小书童,又如何?能与先生说春秋,何其快哉!”
刘端懋傻乎乎茫然四顾,手中酒杯的酒早就给摇晃洒了,仍是在那里喃喃自语:“酒杯呢,酒杯哪里去了?”
司马灿一拍桌子回答道:“杯子不是在地上吗,我方才在桌底下见着了!”
仅是半醉的晋宝室伸手抚额,这些个师兄弟,就不能略微有点读书人的矜持吗?往常在上阴学宫也就罢了,怎么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凉更加放浪形骸了。
徐凤年笑道:“看来还是我们北凉的绿蚁酒,最厉害。”
黄昏中,到最后常遂几个到底还是没有让徐凤年送行上山,相互搀扶摇摇晃晃去往紫阳宫,倒是常遂还不忘死皮赖脸跟徐凤年要走了那柄北凉刀,晋宝室笑着拆台道:“师兄肯定没真醉,否则他每次喝高了都是送人东西,万万没有跟人要东西的习惯。”
常遂瞪眼道:“师兄命都不要了,要把刀怎么了?”
然后马上醉醺醺自顾自念叨道:“剑气冲天不去想,好歹我常遂能酒气冲斗牛。徐凤年,你小子不厚道,酒品看人品,哪有众人皆醉你独醒的道理,不行,明儿再找你喝一场,今天是我的师弟师妹们拖后腿的缘故……”
晋宝室没好气道:“行了行了,明天师兄你能跟武当山赊来酒钱再说。”
徐凤年微笑道:“那我就不送了。”
晋宝室点头歉意道:“见笑了,师兄他们一般不这样。”
徐凤年摇头道:“性情中人,最好打交道,北凉水土也只适合这样的人。”
晋宝室不知为何悄然放缓脚步,转头问道:“当真如边境传言那般,那北莽董卓在阵前让棋府剑府乐府分别摆下‘棋盘’‘剑圆’和‘坐立’三座大阵?还让那提兵山百余位昆仑奴操控那威势等同于仙人一剑的床弩,甚至连道德宗的符箓大阵‘一线天’和公主坟的敦煌飞天也都用上了?就只为了阻挡你继续破阵前行两百步?”
徐凤年笑道:“被你事后这么一说,才发现听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不过其实当时突阵的时候,也没觉得如何,何况当时我身后还有吴家剑士数十骑护驾。”
晋宝室低声道:“这样啊。”
徐凤年笑着不说话。
女子轻轻转身,嗓音轻灵,“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一观一观都观尽,悠然自得逍遥游。”
徐凤年皱了皱眉头,陷入沉思。
暮色来临,徐凤年回到茅屋前,收拾残局,把桌椅凳子都搬回屋内,然后去屋后看了眼菜圃。
在屋前蹲了会儿,这才回到屋子,点燃一盏油灯,随手拣选了一本当年从武库搬来的武学秘籍慢慢翻阅。深夜,徐凤年放下书,走到屋外。
在澹台平静那些练气士眼中,太安城,王气浓郁。襄樊城,鬼气森森。江南道,清逸萧萧。
北凉男儿作不出边塞诗,北凉女子也从无那闺怨。
死则死矣。
徐凤年抬头望向夜空。
一将功成万骨枯,徐骁欠给春秋的,我来还就是。徐骁戎马一生,身为武将,只能杀人,谈不上对错。但是他在中原杀了多少人,我这个当儿子的,就要救多少人。
而我徐凤年欠三十万铁骑和北凉百姓的,我可能这辈子都还不起。R10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