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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定州驿馆里还都是砸东西的声音。
苑中值守的国公府侍卫都不敢吭声,声音实在有些太大,而且也砸了好长一段时间了,驿馆的掌吏都来了两三次,再瞒怕是瞒不下去,但屋中的是陆江月,侍卫们哪里敢吱声。
大婚在即,眼下也在定州了,驿馆中的动静传出去始终不大好,定州还是唐家的地盘……
但陆冠安回来之前,没人赶去触陆江月霉头。
陆江月砸完了外阁间中的所有陈设,又开始砸内屋中的所有东西。
“小姐,别砸了……”丫鬟想上前拦她,但陆江月根本砸红了眼,停不下来,丫鬟上前,她连丫鬟也道砸了。
丫鬟吓得心惊肉跳,也根本不敢上前触怒她,可让她这么继续砸下去,要怕她会砸伤自己,“小姐,别砸了,要是让人听到……”
陆江月轻哂,“听到又怎么样!”
陆江月继续砸。
“小姐,您别这样,一会儿大公子回来,又得……”丫鬟也不想提起大公子,但如果不提大公子,这处也不会停下。
果真,她提到大公子,陆江月是停下了。
但丫鬟心中也清楚,是饮鸩止渴。
果然,短暂的安静后,陆江月继续砸东西,砸得更厉害,但又因为她方才提到陆冠安的原因,陆江月半是砸累了,也半是害怕了,缓缓在小榻上坐下,整个人情绪激动得颤抖着,怨恨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我嫁到唐家……凭什么!”
满地狼藉,丫鬟艰难绕过地上的残渣和碎片上前,在陆江月跟前半跪下来,“小姐,我们人都到定州了,就别想这些事情了,唐家如何,也是世家……”
“世家?”陆江月轻嗤,情绪再度激动起来,“唐家算什么世家!落魄潦倒的世家?谁不知道那个唐和宇是出了名的败家子,一分出息都没有,每日混迹的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腌臜地,谁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
陆江月下唇都被自己咬出血痕……
可笑的是,她才讽刺完温印,废太子就醒了!~
还同温印一道回了永安侯府,眼下又陪温印来了定州,去娄家见温印的外祖母,日后还会回京中。即便是离院,但还能回永安侯府,而她呢!
凭什么她要留在定州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她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唐家会奉承她,但她要这种恭敬有什么用!
她就是枚棋子!
为了唐陆两家见不得人的交易,各取所需。
陆江月心中再度恼意,刚才停下来片刻,又开始继续砸着屋中东西,身侧的婢女拦不住,再次被她砸在地上近处的东西吓得退后,也页面带着哭腔,“小姐!”
但陆江月哪里听她的!
“小姐,别砸了,真的让人听到,日后传到唐家去……”婢女担心她。
“我管他们!”陆江月话音未落,外阁间的门“啪”的一声被推开,陆江月和婢女都一抖。
很快,就见身上沾了酒意的陆冠安入内,陆江月下意识往后。
“闹什么?怕唐家不知道,还是怕我听不到?”陆冠安缓步上前,一面烦躁松了松衣领,一面转眸看向陆江月。
陆冠安的目光里带着寒意,看得陆江月不由抖了抖。
婢女正好在陆冠安和陆江月之间,陆冠安上前,漫不经心道,“滚开。”
婢女也害怕,但是没敢动弹。
陆江月眼见陆冠安越走越近,攥紧指尖,“陆冠安,你,你做什么,我是你妹妹。”
陆冠安临到她跟前,笑了笑,而后轻声道,“你是我妹妹,没错,你要不是我妹妹,我早就弄死你了。”
“滚出去!”陆冠安恼意看向婢女。
婢女不敢动,陆冠安吼道,“滚!”
婢女看了看陆江月,不得不出去。
陆冠安上前,陆江月倒吸一口凉气,不断往后,但是因为地上被她砸的一片狼藉,她没留意,跌倒在地,手被地上的碎片扎伤,也不敢吱声。
见她不躲了,陆冠安蹲下看她,“陆江月,你砸这些东西给谁看?给我,还是给唐家,还是给爹?”
陆江月咬唇没有吱声。
陆冠安身上的酒意很浓,他喝醉酒的时候,同人争一个舞姬,还失手打死过人,陆江月不敢出声惹怒他,尤其是喝醉的时候。
陆冠安慢慢凑近,也伸手捏住她下巴,幽幽道,“陆江月,我们家没有兄妹情深。我俩不是一个母亲生的,你只是养在我娘名下而已,还不知道哪儿来的种,但你比陆秋实运气好,他是外室生子,留在家中会同我争家产,但你不一样,你是女儿,爹娘把你接回家中,就是拿你当日后联姻的工具,你该有自知之明的!砸什么……”
“陆冠安!”陆江月恼意。
陆冠安摇头,“要怪,就怪你自己不争气,爹想了这么多办法送你去柏靳面前,让你爬他的床,看看你有多少机会,最后呢?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但赵暖在清风台就那么一哭,柏靳就开口朝东宫要人了……”
陆冠安啧啧两声,“陆江月,真怨不得旁人,是你自己不争气。眼下唐家也算是世家,总比让你嫁去那些商家,军中拉拢人心要好吧,你要是聪明,就乖乖的别闹腾了。嫁人而已,好好在唐家呆着,别惹是生非,我在定州还有事情要做,你要是让我难做了,你也没好果子吃,不信你试试?”
陆江月下巴被他掐疼,但不敢出声。
陆冠安这才松开,“成亲还有几日,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但你要给我惹事,你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传出去,你这国公府的小姐也面上无光。”
陆冠安说完起身,不耐烦得踹开地上挡路的碎片和东西。
到内屋门口时,一使劲儿,拽下了整个帘栊,陆江月吓倒,帘栊外的一直没敢走远的婢女也吓倒。
陆冠安随手扔开,一面走一面道,“不是喜欢砸吗,我砸给你看!”
话音刚落,正好行至外阁间门口,“哄”得一声,陆冠安将门踢翻。
“这门我砸的,你只要在驿馆,就给我睡这里。”陆冠安轻嗤。
陆江月咬唇。
婢女上前扶她,“小姐!”
婢女见她下颚都是红的,显然方才被陆冠安狠狠掐过,陆江月眼中有惶恐,也有愤恨。
“这就是我哥哥……”陆江月攥紧掌心。
婢女见她掌心流血,脸色都变了。
陆江月才见是刚刚摔在地上的时候,掌心被碎片划伤了,但是因为陆冠安在,她都没察觉,眼下才知晓疼。
“奴婢给小姐包扎吧。”婢女去取随身的药包。
陆江月看着这屋中的一片狼藉,还有被扯掉的帘栊,以及被陆冠安踹翻的门,这是赤.裸.裸的羞辱,她哪里还能在驿馆里呆得下去,陆冠安是特意的……
陆江月不出声了。
等婢女回来给她包扎伤口,她才坐回小榻上,一直都没吭声。
等包扎好,陆江月才看向婢女道,“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这里呆不了人,你去打听打听,附近有没有寺庙,就说,我想出嫁前给我娘上几炷香。”
婢女会意,小姐这是进退维谷,不能不想旁的法子。
婢女快步离开。
陆江月坐在小榻上,眼眶和鼻尖都是红的,眸间有恨意,也有不甘。
温印也在定州城。
她才不要温印看她笑话,温印凭什么看她笑话,唐家再如何都是世家,废太子,迟早都是死路一条……
陆江月只能靠着这条安慰自己。
她好容易才借着国公府翻身,她怎么会被旁人比下去。她也是京中贵女,身份比温印更显贵。她母亲就是国公府过世的国公夫人,不是,不是那个出生卑微,唯唯诺诺的市井妇人……
她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没人敢看不起她。
她是陆江月。
陆江月攥紧掌心,早前包扎好的掌心再次渗出血来。
凭什么,温印从小衔着金汤匙出生,家中祖母和父亲都宠爱她,京中的世家子弟都心仪她。
她不就生得好看些,门第显赫些,所有的人都围着她转。
没有人知道她从小多嫉妒温印。
嫉妒她有家中长辈疼爱,嫉妒她生得好看,也嫉妒她,可以做什么都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即便她冷嘲热讽,温印也只会看看她,从来不同她计较,因为,温印根本不在意她……
温印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嫡女,众心捧月。
但等她自己成了国公府的嫡女,旁人却还是不像早前待温印一样待她……
陆江月指尖攥紧。
……
等婢女折回,已经是夜色深了。
“小姐,打听到了,最近的寺庙是明珠寺,从城中去明珠寺要一整日路程。”婢女说完,陆江月心中如释重负,“好,明日就去这里。”
路上往返就是两日,再在寺庙中呆上两三日就是成亲的日子,至少,不用再同陆冠安一处。
陆江月看向婢女,“明日就走,让人同陆冠安说一声,他不至于会管。”
婢女颔首,却没怎么动弹,是还有话要同她说。
陆江月看她,情绪同早前比,明显舒缓下来,“怎么了?”
婢女应道,“小姐,奴婢方才打探寺庙的时候,还打听到……永安侯府的二小姐明日也要去明珠寺,同娄家老太太一起,是去寺中做法事祭拜,小姐,还去吗?”
婢女眼中迟疑。
她知晓小姐对这桩婚事抵触,也处处都想同永安侯府的二小姐相,若是在明珠寺遇到,她是怕小姐尴尬,所以要提前同小姐说声……
陆江月听完,却不由轻哂,“去啊,怎么不去?”
陆江月的轻哂里还带了不甘,“我不好,旁人也别想好。”
婢女看她。
陆江月继续道,“我不如意,还不能拿旁人出气吗?”
至少,如果她留在定州,温印回了京中,日后兴许连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她要狠狠踩温印一脚。
婢女提醒,“可是有禁军在……”
陆江月转眸看她,“禁军怎么了,东宫这么厌恶废太子,禁军跟着只是怕废太子跑了,死了。谁会去管废太子和温印的闲事,还要得罪国公府?”
婢女看她,陆江月继续道,“禁军都是人精,不落井下石刁难废太子和温印都好了,陆冠安还在定州,定州也是唐家的地盘,你说禁军中会不会有脑子犯糊涂的,去偏颇温印?”
婢女听明白了。
“明日就去。”忽然间,陆江月心中好似隐隐有了寄托。
***
翌日,温印和李裕随老夫人一道从娄家老宅出发去明珠寺。
因为要一整日的路程,途中的时间太长,乘坐同一辆马车不方便,就分了几辆马车走。
“我陪祖母一处吧。”温印搀着区老夫人一路从屋中行至马车前,临到上马车时,温印提起。
区老夫人看她,“不用了,你们两人总陪着我也烦闷,路上还要一整日呢,中途歇脚一处就行了,你们回自己马车吧。”
温印凑近道,“我同外祖母一道吧,我同他还在怄气呢~”
李裕不由笑了笑。
区老夫人伸手敲了敲她的头,“怄气就和好去,来我这里做什么?你们一怄气就来我这里,我也烦。”
温印僵住:“……”
李裕忍不住笑开。
温印委屈,“我就想外祖母一处……”
周妈笑道,“表小姐,老夫人昨晚没睡好,就让老夫人晨间多睡会儿吧,等中午寻一处落脚,一道用过晌午饭,表小姐再同老夫人一处也不迟,反正路上还长着。”
区老夫人朝着温印点头,是赞同周妈的意思。
温印会意。
区老夫人伸手替她拢了拢披风,亲厚道,“别着凉了,这两日倒春寒,天气不像往常。明珠寺在山间,山间又冷,自己将息些。”
“知道了,外祖母。”温印跟着笑起来。
周妈这才上前扶了区老夫人上马车,区老夫人又朝李裕道,“替我看着她,她不怎么老实。”
温印:“……”
听到这种说法,温印惊呆。
李裕却会意,“好。”
温印看他,他不置可否,笑着牵了她上第二辆马车。
明珠寺是寺庙,佛堂清净之地,这次跟去的禁军和温印身边的侯府侍卫加一起不少。这次去了这么多人,府中的仆从里,就周妈,清维和安润几个跟了过来。
温印和李裕上了马车,安润在马车与车夫共乘,没有入内。
温印撩起马车上的帘栊,看向窗外,都二月中旬,竟然还有倒春寒。而且因为定州靠近江边,所以倒春寒一来,不仅冷,还是湿冷,寒意顺着肌肤往骨头里钻。
温印放下帘栊,又不由拢紧了身上的披风。
不过终究不是冬日,没有置炭火,要没有穿狐狸毛的披风,冷不丁还是有些冷。
这次路上的时间长,温印原本也是想带下下打发时间的,但佛祖跟前不带宠物的好,寺庙禅院里也有自己的猫。
温印托腮靠着窗户处出神。
“想什么?”李裕看她。
温印随口感叹道,“在想,什么时候能恢复太平安康……”
做商人,没有什么比太平安康更好的环境了,虽然乱世也能发国难财,但不心安,也不长久,这样的生意娄家不做。对娄家来说,太平盛世才是生意兴隆最好的保障。
只是温印问起,李裕没有应声。
李裕陷入了思绪。
李坦逼宫,借了长风与东陵交战的先机,蓄谋已久,环环相扣,不会这么容易倒台。
父皇还在他手中,他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
李坦能逼宫,他自己手中原本就握有驻军在,眼下父皇被软禁架空,他以东宫的身份监国,承诺了既得利益,用户他的人也不会少。
再加上还有大哥……
大哥能在背后推波助澜,让人全然没有觉察,有自己的底牌,也有凭借。
长风不会这么快恢复安宁,也不会这么容易。
他想起早前在元城见东山郡王的时候。
东山郡王同他说起过,“殿下当下或许会气馁,也或许会想,为什么好端端的,为什么会遭遇这些,身陷囹圄,落入这种举步维艰的境地,可是?”
他笑着颔首,“瞒不过余伯。”
东山郡王跟前,他没有隐瞒,“眼下还好些,早前刚知晓的时候,觉得脑中嗡嗡一片空白,也不知道日后会怎样,出路在哪里。”
东山郡王捋了捋胡须,温和笑道,“但是殿下,老臣并不这么看。”
李裕看他。
东山郡王继续道,“殿下年纪虽小,但师从太子太傅,自幼聪慧,也有太子气度,假以时日登上天子之位,能励精图治。但自古以来,贤明君主有能治太平盛世,却不能安天下的,始终英雄气短,所以,老臣来看,经此波折,于殿下,于长风,都不是坏事。”
李裕轻声,“余伯但说无妨。”
东山郡王认真看他,“风平浪静固然好,但如果内里已经波涛汹涌,表面上越是风平浪静,整个长风便越岌岌可危。殿下是东宫,一直都在陛下与太傅的羽翼之下,有波折,不一定就是坏到极致的事。相反,陛下和太傅都不在,逆境反而更能让殿下磨砺,等殿下真正熬过这一段,才算能真正应对朝中之事的复杂多变,军中之事的牵一发动全身,应对如何做一个能安定天下储君。所谓祸福相依,为君者,是将眼下的波折看作祸,还是哭泣心中的磨砺,都在一念之间。但这一念之间,就恰好是君王与普通人的区别,殿下可能明白老臣的意思?”
李裕颔首,“余伯的话,让李裕茅塞顿开。”
东山郡王这才恢复了笑意,“殿下一路往定州,老臣想见殿下一面不容易,所以这一面,老臣同殿下不说旁的事情,旁的事情有怀瑾这小子在做,老臣就放心了,老臣今日同殿下说时局。”
李裕微怔。
东山郡王继续道,“殿下听完,或许不会再觉得眼下危机如何,因为同周遭的时局相比,眼下这些都只会让长风暂时陷入困境,但放眼周遭,其实长风的境地才是岌岌可危,殿下听完,许是心中会更有数。”
“余伯请讲,李裕洗耳恭听。”
东山郡王捋了捋胡须,继续道,“殿下,长风自先祖文帝以来,历经三朝天子励精求治,在当时近乎达到鼎盛。整个长风国中安定,边关安稳,百姓富足,商路广开,国力一度强盛直追苍月,那时候的长风远不像今日,那时候的东陵也还是长风东边的一个附庸小国,蚍蜉撼不过大树,但长风走到今日这步,东边的州郡步步被东陵鲸吞桑食,都是因为国中的夺嫡,便都想拉拢东陵,便一步步妥协,是长风自己将东陵扶植成了能与之抗衡的邻国,这些都是内斗……”
李裕听着,没有打断。
东山郡王又道,“无论今日大家愿不愿意承认,是不是讳莫如深,长风都已经在一步步衰退了,而且还在往衰退中继续。早前同东陵那场战争,旁人看到的是京中变天,宫中变天,天家被架空,太子被废,但老臣看到的,是原本被苍月和南顺压制下去的东陵,又在借长风延口残喘,吸食长风的国运与气数!”
李裕全然僵住。
不是旁人,应当是包括父皇和他在内,想的都是权力更迭……
忽然听东山郡王说起这句,李裕心中震撼。
这才是时局,才是长风真正面临的处境,而不是遮盖了宫变这层遮羞布。
李裕早前没曾想过,但眼下才被东山郡王一句点醒。
“余伯所说,李裕惭愧。”李裕沉声。
东山郡王反倒笑了起来,温声道,“殿下,这就是为什么老臣心中,李坦做不了天子。他是很聪明,能布这样的局,能下这样的狠手,他能做君王,但对长风不是好事。私欲太重,会分不清初衷,被权力遮盖了眼睛,拿整个长风做博弈,同东陵做这样的交易,走上早前一样的老路,被东陵胁迫,最后牺牲的,都是长风国中利益,长此以往,长风怎能不衰退?”
李裕没有出声。
东山郡王看他,“殿下能想明白这一点,已经比陛下想得清楚透彻了。既然如此,那殿下应当已经知晓长风国中谁是盟友,谁不是……”
李裕这才颔首。
东山郡王又道,“殿下,时间紧迫,我们继续说,等说完之后,殿下还需再想一件事,长风之外,又有谁能做盟友?”
“好。”李裕正襟危坐。
东山郡王先开口问道,“殿下可有想过,苍月太子柏靳这一趟为何会带走赵暖?”
忽然说到赵暖这处,李裕摇头。
赵国公的事令人惋惜,赵暖的事,也让他觉得难受,但他当时什么都做不了……
东山郡王继续道,“这一趟柏靳原本是来见陛下的,苍月国力强盛,这些无需再老生常谈,殿下应当都清楚。老臣想同殿下说的,是这些年来柏靳监国,苍月一改早前策略,不断同周遭诸国一道谋求利益,柏靳将周遭诸国近乎都走了一遍,最后才来的长风。因为长风多年来的内乱,每隔一段时间的太平就又会生出乱象,所以,柏靳要慎重,这也是为什么长风宫变,柏靳还是来了,因为他不来,就会传递与长风不和的意图。但柏靳很聪明,这一趟未谈任何国事,全程说的都是寄情山水,即便眼下监国的人是李坦,也未达成任何协议,但与李坦交好,便是与殿下交恶,赵国公是李坦逼死的,他带走赵暖一定不是因为美.色,而是因为保留了同殿下交好的可能性,所以老臣会说,柏靳很聪明,他来长风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一件是明确表露立场的,却可以全身而退,但又留有余地。”
李裕也忽然反应过来,他早前想得太简单了,但柏靳根本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个人……
东山郡王又道,“殿下对柏靳有了认识,再来看看燕韩。燕韩地处中部,四通八达,是临近诸国的枢纽,地理位置优越,早前吞并北舆,也盛极一时,后来国中内乱频频,再加上周围虎狼环伺,境地比眼下的长风还要再危险些。但燕韩珩帝是个厉害的角色,平定内乱,励精图治,反倒是大乱之后有大治,眼下的燕韩已经在慢慢崛起,不容小觑,”
这些,李裕早前都听过,李裕点头,“余伯说的,父皇与太傅同我说起过。”
东山郡王颔首,“那殿下可还知晓,柏靳去过两次燕韩,第一次是同燕韩,西戎之间达成协议,燕韩以西至此安稳;第二次,是巴尔同燕韩交战,柏靳出面调停,最后双方停战,在北边开放了稳定商贸,渐渐代替了互市,至少这十几二十年,燕韩的北边也是安稳。”
李裕微顿,这些,他并不知晓……
东山郡王继续道,“老臣再同殿下说起南顺,南顺和燕韩不同,南顺一直偏安一隅,是周遭诸国中经历战乱最少的国家,国中富足,兵强马壮。柏靳去了南顺后,苍月与南顺一道出兵攻占了东陵南部十八城,其中滨江八城是早前东陵从南顺手中拿走的,东陵阳帝这些年频频在苍月边境挑衅,苍月和南顺都师出有名。其实苍月同南顺已经在某种意义上达成了盟约,而这两国都同长风交界……所以殿下,国中局势只是一隅,真正要放眼更广阔之处,才知晓虎狼环伺,但长风多年都在内乱,近乎没有天子登基是顺畅的,代代都有夺嫡,多少忠臣良将不得不各自为主,这样的长风能走到哪一步?”
李裕沉默,良久才道,“余伯今日的话,李裕受益匪浅,如醍醐灌顶。”
东山郡王才又笑道,“所以,殿下,在老臣看来,从内涤荡未必就不是好事。经此波折,让长风脱胎换骨,去掉腐肉,从殿下开始励精图治,谋求像燕韩,南顺一样的出路,长风也能有一日在殿下手中复兴。”
李裕颔首,“多谢余伯,李裕清楚了。”
……
“李裕?”温印唤道第三声上头,李裕才回过神来。
“方才想事情去了,走神了。”李裕如实应声,也想起早前温印问他的那句话,温声道,“这一次长风内乱,可能没那么快恢复太平安定,需要时间,但总会慢慢走上正轨。但即便走上正轨,之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朝中需要变革,从内腐朽的东西要剜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阿茵,我们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总有一日,长风会恢复早前的兴盛,你信我吗?”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先来2.5更,晚上应该还有1.5更,晚上见
记得吐泡泡,有假期红包
时间好快,又一周了,先发本周感谢信
感谢在2022-04-2520:00:00~2022-05-0119: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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