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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落灯节的筵席,尚有一日时间。
谢星摇指尖轻旋,将名牌牢牢握于掌心,身旁的月梵戳了戳她胳膊。
“你们能行吗?”
月梵压低嗓音,像说悄悄话:“到时候当众吵起来,难道要说你们两个在闹离婚?”
谢星摇笑:“当然能行。”
几人纷纷收好木质的名牌,听常清道:“我会替各位施好易容术,确保与名牌主人容貌相同。祭司遗物乃是一本古书,记载有须弥教古时的咒术,魔族必然在它附近安排了守卫,还望诸位多加小心。”
她一段话堪堪说完,下一句嘱咐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阵毫无征兆的轻咳突然打断。
常清一向沉静温和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慌乱与担忧:“爹、娘,你们怎么下床了?”
谢星摇循声望去,见到两位面无血色的中年人。
据常清姑娘所言,她爹娘不愿降于魔族,与妖魔缠斗多时后,双双落下了重伤。
二人本应卧病在床,如今强撑着病体现身于此,定是为了见他们一面。
谢星摇急忙出声:“二位前辈,你们有伤在身,还是回房歇息吧。”
常清不动声色瞧她一眼,目光隐有感激。
“凌霄山小道长们与大祭司齐聚于此,我们岂有不来亲自迎接的道理。”
左侧的女人温声扬唇,面色苍白得过分:“只恨我们二人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出力相助。”
月梵摇头:“前辈让我们进入朔风城,就已是莫大的帮助了。”
眼前这对夫妇皆是灵力散乱、足步虚浮,想来不止身体,连识海也受了重伤。
在那般危急的生死关头,还能冒着天大风险拾起战友们的身份名牌,定然下过很大决心。
常母稍稍一顿,试探性缓声开口:“清清,你若要前往城中,不如再去说服说服你哥——”
她话音未落,便听常父一声冷斥:“她哥她哥,我们骂过劝过,那小子可曾有分毫悔改之意?从小到大吊儿郎当游手好闲,我们常家,没有软骨头的儿子!”
常清:“爹。”
男人怒意未消,听她一声低唤,总算想起身前尚有几个外人,于是沉默闭上嘴,不再言语。
“攻城那晚,我哥叛逃了邪魔。”
常清见他们疑惑,简略叙述一遍前因后果:“他名为常欢,诸位若是遇上……”
她本想说“可否饶他一命”,临近嘴边,终是把话咽回了喉咙。
他们一家奉命守护朔风城,无论是谁叛逃邪魔,都不应拥有被原谅的理由。
“叛逃。”
月梵蹙眉:“如今朔风城被妖魔占领,城中的百姓们究竟如何了?要说叛逃……倒戈邪魔的人,数量多么?”
“有血性的修士,在那夜被屠戮大半。侥幸活下来的人,要么被关在大牢,要么同我们一样蛰伏于暗处。”
常父重重咳嗽一声:“但请道长们相信,无论修士亦或平民百姓,朔风城里九成的人,都绝不会心甘情愿屈服于妖邪。这是我们人族的城,一旦开战,我们必当赴荡蹈火、万死不辞。”
绝境之中,有人屈从于心底深处的恐惧,却也有更多人心怀希冀,只等一个以命相搏的时机。
云湘长睫微颤,动了动唇瓣,终究没出声。
谢星摇正色点头:“我们明白。”
*
今日时候尚早,堪堪入了傍晚。
几个仙门弟子头一回来到北州,对朔风城内并不熟悉,常清早早为众人易了容,一并来到城门边。
说来讽刺,这群邪魔杀人不眨眼,甚至放火烧毁了整整一条长街。葬身其间的百姓无迹可寻,如今他们拿着已逝之人的名牌,守城妖魔根本辨不出那些名字的主人早已死去。
谢星摇轻而易举入了城中,环顾四周,情况比她预想之中好上一些。
邪魔的屠杀持续了一夜,主要用于清除进行反抗的修士,至于平民百姓,等同于它们豢养的蝼蚁,留着玩。
不幸中的万幸,城中气氛虽然压抑,老百姓们总归活下来了大半。
常清身份特殊,不便进入城中,分别前沉声嘱咐:“进入城中,还请诸位牢记自己的身份。”
当时的谢星摇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至于现在——
指腹在名牌上摩挲一阵,她抬眸斜睨过去,见到晏寒来高挺的鼻梁。
这人心术不正,指不定藏着什么坏心思,挖了坑等她去跳。
“你们说,”一旁的温泊雪悄悄传音,“这个大祭司云湘,会不会也是穿来的?”
的确有这个可能。
无论衣着、性格还是出现的时机,她都与原著里的“云湘”有着微妙差异,怎么看怎么古怪。
谢星摇飞快应声:“要不,咱们来试试她?”
月梵:“怎么试?”
“有点饿了。”
谢星摇摸摸肚子,懒洋洋叹一口气:“不知道北州有什么好吃的……离开凌霄山之前,大师兄曾向我提起过一种名为‘火锅’的美食,听说热腾腾的,又辣又香,最适合冬天吃。”
她一句话说完,不动声色看向云湘。
由于选中了男子的身份,小姑娘穿着一身玄色男袍,相貌变得彻底,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郎。
谢星摇心中带了期待,对方却并无异样,眼中唯有好奇,瞧不出半点激动的情绪:“真的?可惜它应该不在北州,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温泊雪飞速传来一道音:“连火锅都没听过?”
月梵有些迟疑:“会不会是因为……她出生的地方比较偏僻?”
“若是有机会,云湘姑娘不妨来凌霄山做做客,尝一尝火锅的味道。”
谢星摇同样觉得纳闷,继续深入试探:“或者……北州可有冰淇淋?冰棍冰棒碎碎冰之类的。”
云湘还是摇头。
“不至于连冰棍都没听过吧。”
温泊雪挠头:“所以,她真是一个修真界土著?”
“目前看来,的确如此。”
月梵若有所思:“要不然,就是这姑娘来自一个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
谢星摇:“原始部落这种可能性,听起来比穿越更离谱吧!”
对云湘的试探以失败告终,她心觉遗憾,瞥见身侧的浅白长袍悠悠晃了晃。
“这家店应该不错!”
云湘抬眸与她对视,两眼微亮,双颊被冻出浅浅的红:“霜花糕是我们北州的特色点心,你想去试试吗?”
离得近了,谢星摇才发现这姑娘瘦得厉害,偏生颊边生了婴儿肥,随着笑意微微鼓起来,像是两团圆圆的小包。
她漫不经心的一句“有点饿了”,居然被云湘牢牢记着。
心口的防线软软一松,谢星摇点头笑笑:“好。”
*
由于被邪魔占领的缘故,街道两旁行人稀少,不少商铺紧紧关了门。他们走进的这家小店,理所当然也没什么食客。
霜花糕很快被端上桌,云湘身为东道主,颇为欢喜地介绍:“这种点心外酥内软,最里面的牛乳裹了冰碴,吃起来特别香。”
谢星摇自知不能辜负人家的好意,刚要开动,却听有人温声道:“阎公子,又陪夫人来吃霜花糕?”
闻声望去,赫然是不远处的店家。
阎公子,阎颂青。她万万没想到,晏寒来顶替的这个角色,竟会是这地方的常客。
听店家的语气,他与妻子关系还挺好。
晏寒来反应极快:“嗯。”
“这几日城中大乱,二位没事就好。”
店家长舒一口气:“各位慢用,慢用。”
“店家,”谢星摇垂眼,目光掠过盛有糕点的圆盘,“我的盘子里,为何没有小勺?”
店家一愣:“二位向来只要一个勺,由阎公子喂给夫人吃啊。”
阎公子宋小姐,还挺有情调。
谢星摇当然不愿那样肉麻,为了不被店家识破身份,本想胡诌一通,直言晏寒来赌博欠钱被打断了手,今日没法子喂她,然而念及他们都冒用了别人的身份,话到嘴边,微妙改了改口。
谢星摇:“他与妖邪相争,手臂受了伤,不宜动弹。”
这句话一出,她恍然意识到不对劲。
晏寒来不宜动弹……遭殃的,或许是她。
果不其然,店家闻言噤若寒蝉,朝四下环视一番,确认没有妖邪经过后,眼中淌出一丝敬佩:“原来如此,那便劳烦夫人了。”
……劳烦什么呀劳烦。
本想着过一时嘴瘾,没成想挖出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进去。
道侣这身份真麻烦。
谢星摇皱皱眉,匆匆对上晏寒来双眼,不出所料,在他眼中望见熟悉的讥讽。
显然在笑话她自讨苦吃。
倒霉。
右手握起木勺,谢星摇毫不犹豫挖出一大块点心,全数塞进晏寒来口中。
霜花糕冰寒四溢,少年被冷得眉头紧锁,她却是没心没肺,对着店家展颜一笑:“他一直心心念念这家的味道,想着要多吃一些——你说是吧?”
另一边的月梵传音入密:“嘶,我怎么觉得他俩不像道侣,像是不孝女在折磨重病的老父亲。”
“……是。”
晏寒来语气沁冷:“多谢宋小姐。”
另一边的温泊雪摇摇脑袋:“我倒觉得,这是刚认识一天的病人和他护工。”
他们一唱一和,店家不久便自行告退。
谢星摇放下手中木勺,听见被刻意压低的少年音:“这就是谢姑娘眼中的道侣,谋杀夫婿?”
她斜斜靠上椅背,同晏寒来四目相对:“这就是晏公子眼中的道侣,相敬如宾冷暴力?”
视线相撞一瞬,少年沉眸敛眉:“什么意思。”
“首先,这个称呼就大错特错。”
谢星摇接过月梵递来的木勺,吃下一口霜花糕:“既是道侣,自然应该有个亲近的爱称,什么‘宋小姐’,凡是稍微亲近一些的人,都不会这么叫。”
这是晏寒来的知识盲区。
不等他出声,身侧的小姑娘双眼微眯,猫一般懒散笑了笑,多少藏着点儿不怀好意。
“打个比方,晏公子名为‘寒来’,要说将来的爱称,就应当是——”
谢星摇:“来来?”
她带了一丝不确定的语气,尾音好似翘起的尾巴,轻轻盈盈往上扬,掠过晏寒来耳垂,引出莫名的痒。
之前那些讽刺嘲弄的笑意,尽数凝在他唇边。
“听起来好像有点儿怪怪的……不过你看啊,日常生活中,道侣应该这样问。”
谢星摇左手撑起腮帮,定是觉察出他的怔忪,视线笑盈盈落入他眼底,尾音更轻:“来来觉得好吃吗?喜不喜欢这种味道?”
一旁的温泊雪重重咳了一声,听得一阵脸红。
旋即是短暂的沉默。
“谢姑娘的意思是,”晏寒来眸光阴翳,笑得冷然,中途微妙停顿一刹,喉音微微发哑,“——摇摇?”
这两个字全然不在谢星摇的意料之中,如他所想一般,对方果然呆呆顿了一下。
但很快,她竟扬唇笑笑,若无其事问道:
“晏公子,你方才叫我什么?”
“摇——”
一个字顺势出口,晏寒来抿起薄唇,终究没把第二个字念出来。
这样叫出某个人的名字,让他感到无比别扭。
谢星摇从小到大生活在众星捧月里,早就习惯了各式各样的昵称爱称,“摇摇”、“亲爱的”、“宝贝”,在称呼一事上,她拥有绝对的厚脸皮与忍耐度。
可晏寒来不同。
他活得孤僻又正经,从没被旁人如此幼稚地称呼过——
更没这样亲昵地叫过别人。
无论正过来反过去,晏寒来都是实打实头一遭。
这是谢星摇挖好的坑,打从一开始,她便胜券在握。
而事实是,晏寒来脸皮薄、性子拗,的确叫不出口。
他本打算反将一军,不成想叫着叫着,自己先觉得耳后微微发热。
……太过头了一些,好肉麻。
身旁的少女仍在直勾勾盯着他瞧,鹿眼莹亮,眼尾勾出得意洋洋的小弧:“什么?”
怪人。
晏寒来舌尖钝钝僵住,下意识脱口而出:“摇姑娘,自重。”
他一时情急说错了话,谢星摇两眼弯成小月牙:“啊?摇姑娘,我们这儿有这个人吗?谁呀?”
她好烦。
晏寒来心烦意乱阖上眼,一字一句唤她。
“谢、姑、娘。”